秦瀚下意识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同时被拉动，在地上摩擦出尖利的噪声。
舒宁的话仍在继续:
“过两天，学校要举办一场家庭运动会。俊俊说他们班上的爸爸妈妈都会参加，所以……”
说到这，舒宁的眼里显出了一些不好意思，或者说，如果秦瀚没有看错的话，还有一点委屈:
“这个要求的确是冒昧了，你要是不想答应也没关系的。”
闻言，舒俊也微微低下了头，欢快的声音顿时变得颓败:
“叔叔不想去的话，俊俊一个人也可以的。虽然，俊俊真的很想要有爸爸陪着，我们班里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只有俊俊没有……”
眼看着舒俊大大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秦瀚赶紧蹲下身，慌忙将舒俊抱进怀里:
“叔叔怎么会不愿意呢？叔叔只是担心……”
说来也奇怪，秦瀚第一次对自己的容貌感到了焦虑，“我只是担心，我没有别的爸爸好看，会给俊俊丢脸。”
舒俊却极其小心地在他不够平整的脸上印下一个吻，带着点斩钉截铁:
“叔叔好看的！又这么温柔，画的画还好看，我的同学看到了，一定都会羡慕我的！”
吃完晚饭，舒宁执意送秦瀚回去。
他们是邻居，家门相隔不过十几米，一路几乎没有说话，直到家门口，舒宁才开口道谢:
“谢谢你愿意答应这样无理的要求，阿瀚——”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些不好意思，一双眼睛却亮得发光，“阿瀚，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秦瀚再一次拜倒在这双眼睛的威力之下，下意识地偏了一下脸，企图把凹凸不平的那一半隐藏进黑暗里:
“当然。”
“我也要谢谢你们，今天的晚饭我很喜欢。”
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秦瀚不太擅长做饭，因此独居的日子他总是能简则简，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他吃到过的最丰盛的一顿晚饭。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每天都给你做。”
舒宁的笑意更深。
秦瀚则是紧张得说不出话。
好在舒宁没有作过多的停留，只是道了一声晚安便离开了。
那一晚，秦瀚不知怎么的，第一次没有睡好觉。
校园运动会如约而至。
秦瀚特意穿了一身运动服，还在临出门前，特地学习了如何用遮瑕遮掉脸上那些并不好看的疤痕。
实际上，在这之前秦瀚并不太在意脸上这些痕迹。
对他而言，那不过是人生中的一次错误选择，只要及时纠正就好。
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对上舒宁，他就总是忍不住想把自己最好看的一面展露出来。
舒俊一见到他就高兴地扑进他的怀里，然后小心翼翼地询问:
“叔叔，我可以叫你爸爸吗？”
秦瀚根本没办法拒绝，转头却对上舒宁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没来由地漏了一拍心跳。
他和舒宁算得上整个班里最显眼的一对夫妻组合。
他本以为自己的样子会让舒俊丢脸，谁知小朋友早就已经先一步在同学们中间炫耀上了:
“我的妈妈可厉害了，她会画画呢！”
引来一群小朋友用羡慕地眼光看着他。
小朋友们的运动会很热闹，都是一些益智类的小游戏，却也累得秦瀚出了一身汗。
“喝水吗？”
舒宁不知什么时候推着轮椅来到了他身边，递过来一瓶已经拧好水。
接过水瓶的时候，秦瀚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舒宁。
只是很短暂的接触，却让他觉得手指烫得厉害。
一整天，舒俊都异常兴奋。
回到家的时候，秦瀚理所应当地又被留下来吃了晚饭。
这天晚上，秦瀚陪着舒俊玩了很久。
他们用木板搭建了一个小树屋，用灯带将院子的篱笆铺满。
秦瀚还特意学着网上的教程给舒俊捏了很多不同的奥特曼模型，填上颜色。
舒俊抱着玩具笑个不停，笑着笑着却哭了:
“叔叔，如果你真的是我爸爸该有多好呀？我没有见过爸爸，但是我觉得你一定和他一模一样。”
秦瀚将舒俊抱在怀里，忽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没有父母，也没有童年，他的人生原本这是一场积分兑换的游戏，一点也不真实。
好像直到现在，他才慢慢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人。
脸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舒宁不知何时替他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动作轻柔又带着安抚，如此亲密的接触居然让秦瀚生不出一丝想要拒绝的意思。
舒宁凑得有些近，秦瀚几乎能看到对方睫毛上跃动的光斑。
不知不觉，舒俊已经在他怀里睡着。
秦瀚往后退了退，原本想把人抱起，顺便终止此刻过于暧昧的气氛。
却在起身的瞬间，被舒宁攥住手腕:
“阿瀚，我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