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陆知苒楚翊安的其他类型小说《你给平妻请封诰命,我奉旨和离你哭啥?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花匪匪”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她调整了一番面上表情,重新把话题拉了回来。“不论如何,误会解开总是好事。过两日便是侯府的大日子,各种食材需得尽快备齐,耽误不得。这三年侯府办宴用的都是你铺子里的食材,母亲还是只相信你。”陆知苒闻言便笑,“能得母亲信任,儿媳可真是欢喜。母亲不如现在就把李采办唤来,把采买单子和银子一并交由儿媳,儿媳立马派人跟谭掌柜知会一声,第一时间给侯府备上一批最上等的好货,如此便不会耽搁了侯府的宴席。”见她装傻,姜氏也只能把话挑明了。“侯府账面上一时没有这般多现银,过几日母亲再补给你。怎么,事到如今你对母亲还不信任,担心母亲会昧了你的银子?”最后这话大有激将之意,若面皮薄之人定然就受不得激,被迫答应了。但陆知苒现在脸皮比铜墙还厚,别人不要脸,她比别人...
《你给平妻请封诰命,我奉旨和离你哭啥?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她调整了一番面上表情,重新把话题拉了回来。
“不论如何,误会解开总是好事。过两日便是侯府的大日子,各种食材需得尽快备齐,耽误不得。这三年侯府办宴用的都是你铺子里的食材,母亲还是只相信你。”
陆知苒闻言便笑,“能得母亲信任,儿媳可真是欢喜。母亲不如现在就把李采办唤来,把采买单子和银子一并交由儿媳,儿媳立马派人跟谭掌柜知会一声,第一时间给侯府备上一批最上等的好货,如此便不会耽搁了侯府的宴席。”
见她装傻,姜氏也只能把话挑明了。
“侯府账面上一时没有这般多现银,过几日母亲再补给你。怎么,事到如今你对母亲还不信任,担心母亲会昧了你的银子?”
最后这话大有激将之意,若面皮薄之人定然就受不得激,被迫答应了。
但陆知苒现在脸皮比铜墙还厚,别人不要脸,她比别人更不要脸。
“儿媳不是不信任母亲,而是担心再冒出第二个何顺来,届时岂不影响了我们婆媳关系?还是钱货两讫更加稳妥些。”
她这般油盐不进,姜氏的面色一下沉了下去。
“母亲知道你不缺这点银子,你又何必故意如此不近人情?就算你对安儿与书宁之事依旧心存疙瘩,但这场宴席不仅仅是他们的婚宴,更是侯府向上结交的一次关键转折,你不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便故意为难。”
听听,这话头一转,责任又落到自己身上来了,陆知苒都不得不佩服姜氏这颠倒黑白的本事。
楚翊安也沉着脸开口,“平日里你要争风吃醋,我姑且会由着你,但这次非同小可,望你以大局为重。”
不愧是姜氏养大的,他们母子俩不要脸和自以为是的程度简直不相上下。
“你们不是在与我谈生意吗?在商言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有什么不对?”
楚翊安声音沉了几分,“侯府此前并未拖欠你的银子。”
陆知苒反问,“所以呢?之前没有拖欠,这次我就一定要让侯府赊欠?以往我给侯府通融,那是情分,我现在不乐意了,那也是本分,便是说破天去,也无人可以挑剔我的错处。”
姜氏语气沉了三分,“我们都是一家人,难道连这点情分都没有?以往母亲待你如何?你这般翻脸无情,母亲实在失望。”
来来去去就是这套说辞,她没说腻,陆知苒都要听腻了。
她淡淡道:“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儿媳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避免日后再生嫌隙。您瞧,我们的生意还没做成就已生出龃龉,如此,这桩生意便算了吧,免得日后我们的婆媳关系再受影响。”
她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话踢了回来,姜氏气得心梗。
硬生生地把这口气咽了下去,姜氏换上了一副态度。
“并非母亲要为难你,而是侯府的确有些困难,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这是安儿回京之后的第一次宴席,京城那么多双眼睛都瞧着,这场宴席不能办得草率了,叫人看轻了安儿。你就当为了安儿的前程想想吧。”
她这话明着是示弱,但却大有挑拨之意。
果然,楚翊安听到自己母亲这般低声下气地求人,只觉得既心疼又愤怒,他所有的火气都落在陆知苒的身上。
“陆知苒,母亲都亲口求你了,你还想怎样?你非要闹得家宅不宁才甘心吗?”
楚云清却是莫名升起一股心虚与慌乱。
侯府的经济状况如何,她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陆知苒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这事抖出来,丢脸的可是侯府。
她连忙扯住姜锦年,“表姐,算了,不要再说了。”
姜锦年见她如此,越发觉得自己该把陆知苒的真面目揭穿。
“清儿你就是太善良了,到这种时候还要给她留体面。”
楚云清心中暗急,当着众人的面又不能说实话,只能急切地找借口。
“吉时很快就到了,我们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
陆知苒:“此事还是现在说清楚为好,不然,这么一口大锅往我脑袋上扣,我可受不起。”
“过往三年,侯府便屡次在我的铺子里赊账,因小人作祟,我迄今都尚未拿到尾金。这回,侯府又要到我的铺子里赊账,采买宴会所需之物,为免日后更多的麻烦,我便拒了此事。正所谓在商言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方为正理,我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何不妥。”
她们二人主动挑事,她就投桃报李,直接把侯府的老底给揭了,看谁怕谁。
众人听了这话,顿时露出惊讶又意味深长的神色。
这三年侯府竟一直在陆知苒的铺子里赊账?而且人家还没拿到尾金,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楚云清和姜锦年异口同声,“怎么可能?”
她们脸上俱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别说姜锦年,便是楚云清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陆知苒神色淡定,“你们若是对此事存疑,我可以让人去拿账本,所有账目都有据可查。你们信不过我,也可以把侯府采办唤来,让他当面给大家解释。”
“你们若是连侯府采办也信不过,也可以去官府求证,凑巧前两日官府拿办了一个手脚不干净的管事,他的供词中便提及此事,官府文案里定有记录在册,那总错不了。”
陆知苒的这番话,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她们的脸上,叫她们再没了嘴硬狡辩的底气。
姜锦年的脸色最是难看,她本是主动找茬,想让陆知苒难堪,却没想到最后被打脸的却是她自己。
众宾客们一个个都是人精,事到如今已然基本窥见了此事全貌。
这偌大的侯府,竟是连置办酒席的银子都凑不出来?怎么可能?不过是吃相难看,明目张胆地占儿媳妇的便宜罢了。
以往,陆知苒都忍了,但这回,侯府竟想如法炮制,花她的银子为平妻张罗酒席,这事谁忍得了?
不止是陆知苒,怕是赵书宁知道了,心里头也要膈应吧。
楚云清迁怒姜锦年的多嘴,害她也跟着陷入此番尴尬境地,但她更恼的却是陆知苒的咄咄逼人,眼底不禁多了一丝怨毒。
她压着声音责怪,“嫂嫂,此事你为何不私下说?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侯府的脸面都丢光了!”
姜锦年也立马也跟着附和,“清儿说得没错,你就是存心想搅了这场喜宴!”
陆知苒都听笑了。
这一家子人果然一个德性,出了事就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千错万错都是旁人的错。
她可不惯着她们。
“此事不是姜大小姐公然挑起的吗?我不过是自证清白罢了。你应当问问姜大小姐究竟存了什么居心,是不是存心想看着侯府丢脸。”
一番话把矛头指向了姜锦年。
姜锦年立马跳脚,“你休要挑拨离间!”
金嬷嬷越说嗓门越大,颇为义愤填膺。
那些可都是自家小姐的银子啊,全被这些蛀虫贪墨了去。
这还只是能搜出来的,被花掉了的银子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听了这番话,楚翊安的脸色简直黑得跟锅底似的,再找不到找补的话了。
姜氏恨恨咬牙,好个陆知苒,以往闷不吭声的,冷不丁就给自己来这么一记闷棍,她可真是好样的!
这还不算完,金嬷嬷露出一抹微微迟疑的神色。
“还有一件事,奴婢不知该说不该说。”
姜氏满肚子的火,连平日的伪善都懒得装了。
“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金嬷嬷被训了也不在意,依旧声如洪钟地回禀,“何管事还交代了一桩事,他说这些年侯府在茶庄里买的茶叶都是赊账,从未结过尾金,但他是夫人您的人,便想法子替夫人把这些账面抹平了。”
这话简直是把姜氏最后一层遮羞布给扯了下来,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胡说八道!”
她已然不如先前镇定,但却必须强撑着,决不能松口承认这件事。
一旦承认,侯府不仅要把那笔银子补上,她的颜面也会被狠狠踩在脚底,再也捡不回来了。
她转头看向文嬷嬷,语气严厉,“采买之事都是李大牛在管,银子也是经他之手,现在却多了这么一笔糊涂账,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问题出在谁的身上?”
文嬷嬷一个激灵,立马“扑通”跪地,砰砰砰磕了一串响头,语气诚惶诚恐,“夫人明鉴,我家那口子素来老实本分,断然不敢蒙蔽夫人!就,就算他真的要贪,最多也只敢贪些蝇头小利罢了,断然不敢贪墨这么一大笔银子啊!”
文嬷嬷比任何人都清楚,侯府压根就没有分拨过那笔银子。
这些年,侯府都是在少夫人的铺子里白吃白拿。
但现在少夫人不肯吃这个闷亏,要把天捅破了,自然需要一个替死鬼。
文嬷嬷可不希望她家男人当这替死鬼!
姜氏也并非真的要发难李大牛,她如此发作一番,不过是为了做戏做全套,撇清自己罢了。
何管事已然是一枚弃子,这口黑锅自然要全推到他的头上去。
文嬷嬷大声控诉,“此事定是何管事所为,那些银子,十有八九都进了他的口袋!”
姜氏的胸口上下起伏,语气也添了几分急促。
“好个何顺,我以前真是错看他了!”
陆知苒将姜氏的把戏看在眼底,但她并不拆穿。
她今日的目标本就直指何顺。
把他从自己的茶庄扫地出门,再让他把以前吃进去的全都吐出来。
借此机会,再把其他铺子的情况都摸一遍,顺理成章地把姜氏安排的人统统料理了。
她这些年亏的银子,只要能要回来就行,至于这些银子是姜氏还是何顺,抑或是其他人出,她并不在意。
陆知苒一脸真诚地看着姜氏,“原来那笔银子竟是被何管事贪墨了去,此前是儿媳冤枉母亲了。这么看来,其他铺子的银子的去向也有必要好好查一查了,可不能叫母亲既出了银子,又担了骂名。”
姜氏一听这话,立马一个激灵清醒了。
她得赶紧传信出去,不能再叫他们被抓了把柄。
不过,一切为时已晚了。
姜氏勉强扯出一个僵硬表情,“是该好好查一查。”
闹了这么一出,姜氏半点好处都没捞着,还损失了一员大将,她如何甘心?
但现在,一切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种感觉,比从未拥有过更加让人失望。
“她果然克我!”
赵书宁立马道:“那就把她休了!”
楚翊安长长吐出一口气,最后却是摇头,“我何尝不想?但眼下的确并非良机。若此时休妻,旁人定会非议你善妒不容人,你会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我不在乎!我是有真本事之人,名声于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楚翊安握住她的手,一脸深情,“可是我在乎。书宁,我不希望你因我蒙上半分瑕疵。”
更何况,就算她无所畏惧,楚翊安却有顾忌。
他刚入朝堂,不希望因为内宅之事被言官参奏。
赵书宁不知他心中的全部想法,只觉满心感动。
可是一想到陆知苒,她心中便如同扎了一根刺,不除不快。
既然不能直接休了她,那就让她身败名裂,到时候侯府再将她扫地出门,就顺理成章,无人置喙。
翊安性情耿直,行事光明磊落,定不会做那等阴私之事,既如此,便交由她来办。
赵书宁的心中转过几番思量,面上却半分不露。
翌日,楚翊安和赵书宁大喜之日到了。
天气陡然变冷,侯府下人们早早起身忙碌,一个个冷得直呵气。
不禁有人嘀咕,“今年这天儿可真是怪,前段时间都还那般暖和,今日一下就冷得人直哆嗦。这日子选得,可真是……”
“嘘,你少说两句,万一被主子听到了,有得你挨板子的。”
那人立马噤声,很快忙活起来。
玉笙居,陆知苒被外头热闹的动静吵醒。
她拥被坐起,双眼空洞茫然,整个人透着股不谙世事的懵懂。
翠芙和丹烟听到动静入内,见她神色,便知自家小姐没睡好。
翠芙很是心疼,“又不是真正的成婚,搞得这般兴师动众,平白扰了小姐好梦。”
丹烟也重重哼了一声,“便是张罗得再隆重,也定然比不上当初咱们小姐的喜宴。”
翠芙立马剜了她一眼,丹烟也自知失言,懊恼地咬了咬唇。
陆知苒却不在意,她早已不在乎了,自然无所谓。
她开口宽慰了丹烟,丹烟这才放下心来。
翠芙问,“小姐,您待会儿真的要出席吗?”
陆知苒还尚未回答,金嬷嬷就脚步匆匆地入内,脸上还挂着一抹愠怒。
“小姐,老爷又派魏嬷嬷来给您传话了,奴婢听得实在气人,一怒之下就把人打发了。”
陆知苒:“可是父亲交代我要宽和大度,今日要体面地出席宴席,招待宾客?”
金嬷嬷脸色难看地点头。
原话比这难听,她自然不会说出来污了小姐的耳朵。
陆知苒的面色冷了几分,翠芙和丹烟亦是露出愤愤之色。
她爹果然一如既往地自私自利,他所思所想,都是自己的利益,根本不会在意自己这个女儿的死活。
她淡淡开口,“既然父亲下了令,我自然不敢不从。”
这么多人想让她露面,她便如了他们的愿,只是,他们想踩着自己做好名声,就没那么容易了。
今日的宣平侯府格外热闹。
阖府上下都贴了新对联,挂上了红灯笼,从大门,仪门一路延伸到内垂花门,两边廊下都贴满了大红喜字,处处透着喜庆。
陆知苒还在慢悠悠地收拾打扮,姜氏就派了人来请她,一副生怕她不露面的架势。
她不露面,宾客就少不得对侯府指点议论,她若露面,这些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永福居内,气氛也算不得好。
楚定峰看向姜氏,“你不是说陆氏性情乖顺,十分好拿捏吗?今日看来,她分明桀骜难驯,目中无人。”
姜氏也十分恼怒,“是我看走眼了,以前她的乖顺定是装出来的。”
楚翊安眸光幽沉,“她的外表的确很有欺骗性,谁都不知道她会是这样的人,母亲会被她蒙骗也在情理之中。”
赵书宁听了这话,心里莫名不舒服。
“你是说她的脸吗?她的确有魅惑人心的资本。”
这话尖酸刻薄,更带着股充满恶意的揣度。
楚翊安脑中不可抑制地闪过她的脸,眸色微深。
他冷冷道:“娶妻当娶贤,只有那等低贱侍妾,才会以色侍人。”
姜氏也跟着道:“当初就不该聘她为妇,这段时日我被她气得,怕是要少活两年。”
楚定峰没有言语,他神色莫测,赵书宁的话让他联想到了其他。
此前因愤怒而忽略的细节问题浮现了出来。
陆知苒如何能随随便便面圣?皇上日理万机,岂是一般人想见就能见的?便是楚定峰自己,除了早朝,都轻易没有面圣的机会。
此乃其一。其二,她便是面圣了,皇上又怎会随随便便受她蛊惑,去打压一个刚刚立下战功的年轻将领?那可是九五之尊,岂会被一个女子牵着鼻子走?
除非,皇上对这女子另眼相待。
陆知苒浑身上下,值得一国之君另眼相待的,除了那张脸,便再无其他。
楚定峰暗暗在心中盘算,此事,未必是坏事,端看如何筹谋运作了。
若是运转好了,或许能给侯府带来泼天富贵也不一定。
楚定峰随便找了个借口,把赵书宁打发了。
楚翊安以为父亲要与他说自己差事之事,却不想,他张口就道:“三日后的婚宴,你让陆氏一道出席。”
此言一出,楚翊安立马反对,“父亲,这怎么能行!那日是我与书宁大婚,岂能叫她出来搅局?”
那女人如此善妒不容人,怎会乖乖看着自己和书宁大婚?她定会暗中使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姜氏也附和,“侯爷,安儿的担忧的确在理。这次咱们侯府请到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贵客,可万不能出纰漏。”
最近陆知苒不似以往那般乖乖听话,这让姜氏心里很是不痛快,自是也不想给她脸。
就让她禁足在后院黯然神伤吧!也算是给她的一点小小的教训。
楚定峰却十分坚持,“陆氏必须露面。她等了你三年,你一凯旋便另娶新人,冷落旧人,这让旁人如何看你?陆氏不仅要出席,你还得让她好好待客,绝不可叫旁人挑出你的错处。”
姜氏闻言,顿时没话了。
楚翊安依旧拉不下脸,“女人就不能惯着,我若是对她低头,只怕更会纵得她无法无天。”
楚定峰伸手捋着胡须,“她是在意你,才会在你面前闹脾气。你若不是真心想休了她,就该适当给她一点甜头,吊着她,如此方能维持后院和平。赵书宁一方独大,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楚翊安面容坚毅,“父亲,我与书宁是真心相爱,我们之间容不得旁的女子。”
楚定峰沉脸怒斥,“糊涂,大丈夫何患无妻?岂可专宠一人?更何况,侯府还需你多多开枝散叶。你必须把陆氏稳住。”
楚翊安抿唇不语,心头对陆知苒的厌恶又添了几分。
楚定峰自然看出儿子的不乐意,但他自有自己的考量。
窒息是什么感觉?
口鼻像被一双大手捂住,无法呼吸,大脑一片空白。
陆知苒拼命挣扎,却只抓到一片徒劳,整个人被无尽的深渊狠狠拖拽下去。
“陆知苒,你闹够了没有?书宁温柔善良,怎么可能推你下水?”
“我已经为书宁请封了诰命,圣旨很快就到,你便是寻死觅活也没用。”
冷漠的声音重重砸在陆知苒心间,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真的......
回到了十年前!
嫁进侯府的第三年。
出征三年的夫君楚翊安终于回来了,却带回来一个美妾。
他爱极了这女子,竟是用他所有的军功为其请封诰命。
这种荒唐的事情,她怎能同意?
怒极之下,她跑去与那女子理论,却被对方推入水中,险些淹死。
楚翊安却压根不信,认定是她自导自演,蓄意污蔑。
三年前,他们新婚之日,西平传来急报,羌笛来犯,楚翊安毫不犹豫撇下新婚妻子,主动请缨出战。
他信誓旦旦地对陆知苒说:“我要立下战功,重振家业,为你挣一个诰命夫人!”
他的确立下了战功,也挣回了一个诰命夫人,只不过不是为了她。
刚经历了落水,陆知苒小脸一片苍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不堪一折的娇弱。
她眸光静静地看着眼前之人,唇角勾起一抹讥诮,“为妾请封诰命,真乃滑天下之大稽。”
楚翊安的脸上闪过一抹愠怒,“我已将书宁抬为平妻,她不是妾,你休要这般侮辱她。”
陆知苒的眸光微动,“父亲母亲也同意了?”
楚翊安的眼底露出一抹骄傲之色,“他们自然同意。书宁并非一般女子,她乃医术卓绝的医女。”
“年前,大齐与羌笛在西平边境爆发战事,彼时恰逢西平大旱,爆发蝗灾,百姓颗粒无收,军中也险些断了补给,还发了古怪疫病,多亏书宁拿出治疫方子,这才让士兵们好起来,一举击退羌笛。”
“她立下大功,皇上赞她乃惊世女神医,要让她到太医院任值,我们都以她为荣。”
陆知苒微微垂下眼睑,掩去了眸底的情绪。
果然,与前世一模一样。
侯府楚家,已世袭三代,没落至今只剩一具空壳。
依照制度,楚翊安已经无法袭爵。可当朝制度中还有一条机会,若子孙后代有重大功绩者,可继续世袭爵位。
楚翊安好不容易得来的赫赫军功,不想着继续袭爵,振兴家族,反而给一个妾室请封诰命,宣平侯和夫人一开始根本不同意。
但赵书宁立下大功,得皇上大力嘉奖,宣平侯看到了她未来大有造化,这才转变态度,默许了楚翊安的请封。
此举会不会让陆知苒这个正妻处境尴尬难堪?
他们从不考虑。
楚翊安的眸色一片温柔,“这些天,她还为母亲施针,治好了母亲多年的偏头痛,她功不可没。”
陆知苒抬眸,目光与他直视,那眸光清凌凌的,带着锋锐之意。
“这三年来,我花费重金请了蒋老御医为母亲诊治,又亲自学了按摩手法,衣不解带,日夜伺候,这才让母亲的偏头痛大为好转,而今,倒全部成了她的功劳。”
楚翊安神色一滞,旋即又多了几分冷意。
“你是楚家儿媳,伺候婆母乃是你分内之事,不必这般刻意邀功。”
她的付出在他们的眼里都是理所应当。
陆知苒心头一阵恶心。
“我伺候婆母乃分内之事,她伺候婆母就是天大的功劳?究竟是谁在刻意邀功?”
楚翊安一噎,脸上闪过一抹被忤逆的怒意。
“你何时变得这般尖酸刻薄?书宁就从不会像你这般自私狭隘。她是我见过最温柔善良的女子,你不及她万分之一。”
陆知苒眼底涌出一股汹涌的恨意。
温柔善良?
赵书宁分明就是一条最恶毒的毒蛇!
前世,她利用医术,不仅下药让自己背上不贞的名声,还下毒一点点蚕食自己的身体。
当自己手中最后一份产业也落入赵书宁之手时,她亲自端来了一碗毒药,灌进了她的喉咙。
“好姐姐,你活在世上也是受罪,就安心去吧。你的那些产业,我会替你好好打理。”
咽气的瞬间,她眼睛瞪得很大,将赵书宁那狰狞得意的嘴脸牢牢印刻到了心底......
陆知苒呼吸急促了几分,她抚着心口,压下那股心悸。
丫鬟翠芙很是气愤,“大少爷,您怎么能这么对夫人?您知不知道,夫人她为了您......”
“翠芙!不必多言。”
楚翊安满脸不悦,“主子说话,何时轮到一个丫鬟插嘴?你就是这么管束下人的?商户出身就是没规矩。”
陆知苒的生母乃商户出身,自古商贾身份低贱,前世她便因这个身份处处受人诟病,矮人一头。
陆知苒冷冷反问,“不知赵氏又是什么名门望族出身?”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赵书宁根本就是个来路不明的孤女。
真要论起出身,她比自己还不如。
楚翊安有些恼,“书宁的身份也轮得到你来质疑?不管她出身如何,她现在都是皇上钦点的第一位女太医,你算个什么东西?”
不等陆知苒开口,他就十分不耐烦地道:“我今日只是来告知你一声罢了,你若想我给你留一丝正妻的体面,就给我安分些,莫要找书宁的麻烦,若不然,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撂下狠话,楚翊安便拂袖而去。
翠芙憋闷,“夫人,您为什么不告诉大少爷?西平那场大战不仅仅是那赵姨娘立下了功,您的功劳也半点不比她少!”
丹烟也气得抹泪,“对啊,那赵姨娘不过是拿出了一张治疫的方子,可是救人的药材,还有军中的粮草补给,都是您派了商队送去的啊!若没有这些补给,光有方子有什么用?”
楚翊安神色微滞,一时无言反驳。
半晌他才道:“中公......”
他才刚开了个头,姜氏就连连叹息,“侯府上下几百口人要吃饭,你爹每月俸禄就那么点,朝廷每月发的食邑也是不够的,只能靠铺子和田庄的补贴。现在也尚未到收账之时,侯府实在艰难。”
楚翊安不敢相信侯府竟然这般穷困。
姜氏缓缓道:“翊安,你便亲自去玉笙居一趟,把陆氏请过来。你是她的天,你向她低头服个软,她的气自然就消了。”
楚云清也满脸期待地望着楚翊安。
楚翊安只觉得屈辱和羞恼。
“她如此使小性子,全然没有世家宗妇的大度,我这么巴巴地去请她,岂不是越发纵得她无法无天,不把书宁放在眼里?”
听到赵书宁,姜氏的眼底闪过一抹隐晦的嫌恶,却很快遮掩。
“陆氏这次的确太过小家子气,但这也说明她心里在乎你这个夫君。她苦等了你三年,你一回来就带了个女子,她如何能接受?一个女子有多少个三年可以蹉跎?她有点小脾气也是人之常情,你哄一哄她自然就消气了。”
楚云清忙不迭地附和,“对啊,嫂嫂她日日都念着兄长,说不定她早就后悔了,就等你给她递个台阶呢。”
楚翊安抿了抿唇,他那拧巴的自尊心得到了抚慰,心中的抗拒这才稍稍松动几分。
姜氏又好一番耐心劝解,楚翊安终于答应走一趟。
看在她对自己一片痴情的份上,自己就给她这个体面。
楚翊安调整好心绪,往玉笙居而去。
但没想到,他扑了个空。
此时的陆知苒,已然进了宫。
陆知苒身着一袭水蓝色云雾烟罗衫,行走间钗环轻晃,却不发出一丝声音,步态端雅,不卑不亢。
被领到一处宫殿外,她挺直背脊,静静候着。
御书房中,萧晏辞大喇喇地坐着,很是随性。
敢在德丰帝面前如此不羁,大概就只有他一人了。
德丰帝一脸嫌弃,“朕要处理正事了,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萧晏辞却依旧稳稳坐着不走,“那是儿臣的救命恩人,儿臣可得好好盯着,不然您欺负了人家怎么办?”
德丰帝老脸一抽,“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她是大齐国的大功臣,朕岂会亏待了她?”
萧晏辞十分大逆不道地揭老底,“这可说不准,毕竟,您前儿个才刚给人家夫君的平妻册封了五品诰命呢。可怜陆大小姐,眼巴巴地等了自家夫君三年,到头来却等来这么个结果。”
德丰帝:......
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你懂什么?楚翊安立下头功,朕当众承诺重赏,他便求了这道册封圣旨,朕若不允,岂不是自打嘴巴?”
萧晏辞立马调转火力,“楚翊安那竖子,自己要做那忘恩负义的陈世美,却拉父皇当这恶人,他竟是算计到您的头上来了,好生可恶!”
皇上怎么可能有错呢?就算错也是别人的错。
萧晏辞这话顺理成章地给德丰帝递了个台阶,他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对楚翊安的好感也削减了大半。
萧晏辞:“父皇,此次西平之战之所以能大获全胜,太仓商行功不可没。您可不能亏待了功臣,叫人寒心。”
德丰帝有些烦躁,原本他已拟定好嘉奖,但有了平妻封诰命之事,此时无论做何嘉奖都显得不尽如人意。
萧晏辞适时开口,“您不若也让她自己提,她提什么赏赐,您就给什么赏赐,如此也算是一视同仁。太仓商行能有如此义举,可见她并非短视狭隘之人,定然不会提出让父皇为难的要求。”
德丰帝斜睨了他一眼,“倒是难得你这般替一个人说好话。”
萧晏辞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谁叫她是儿臣的救命恩人呢?儿臣不喜欢欠人。”
德丰帝挥手把人打发了,这回萧晏辞没有多废话,麻溜地起身走了。
在廊下候了两盏茶的时间,陆知苒被请入殿内。
眼角余光瞥到一抹明黄的衣角,陆知苒朝上首标标准准地行了一礼。
“臣妇陆氏拜见皇上。”
上首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平身。”
陆知苒站起身来,依旧眉目低垂,不敢直视龙颜。
她能感受到上首那道打量的目光,暗含威压。
德丰帝:“没想到,太仓商行的东家竟是一介小小女子,这着实有些出乎朕的预料。”
陆知苒低垂着头,语气恭敬小心,“皇上或许有所不知,臣妇的生母乃是苏州富商之女,母亲去世时给臣女留下了不少人手,商行的经营打理便全赖那些得力管事,臣女不过是占了个名头罢了。”
她态度谦逊不居功,德丰帝对她多了几分好感,但帝王喜怒不行于色,语气依旧威严。
“你们商行的大义之举解了西平困局,救了西平万千百姓,乃是大功一件,当赏。”
陆知苒神色诚恳,语气真挚,“西平将士不畏苦寒,以血肉之躯守卫大齐边境,才换来了京城这一片太平之世,臣妇困于内宅,除了碎银几两便身无长物。此次能帮西平解了此番困局,也算是臣妇为朝廷略尽的一点绵薄之力,万万不敢居功。”
这话说得德丰帝心头熨帖,开口的语气便和缓了些许。
“有过当罚,有功当赏,你不必自谦。说说,你想要什么恩赏?只要你开口,朕都允了。”
陆知苒双手交叠以额触地,行了一个大礼。
“臣妇斗胆,也想求皇上一个恩典。”
德丰帝眸光微眯,脸上的神色淡了下去。
“朕的圣旨已下,不可能收回成命。”
陆知苒声音平稳,“臣妇并非让皇上收回成命,只求皇上给臣妇一道圣旨,准臣妇和离归家。”
德丰帝眼底闪过一抹惊诧,不禁重新审视起眼前女子。
“你竟要和离?”
陆知苒语气坚定,“这是臣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求皇上成全。”
“你可是在迁怒朕下的那道诰命圣旨?”
陆知苒心头一紧,诚惶诚恐地解释,“臣妇万万不敢。皇上您乃一国之君,楚翊安和赵医女于您而言是立了功的功臣,您嘉奖二人无可厚非,臣妇岂会因此不满?臣妇做出这个决定乃是发自内心,绝非一时赌气。”
回到玉笙居,丹烟已经把对牌,账目等东西整理好,送到姜氏的永福堂去。
奶娘金嬷嬷在一旁看了,满腹忧色。
“姑娘,您真的决定了吗?”
“我意已决,奶娘不必再劝。”
在奶娘心里,女子和离便如同天塌一般,陆知苒没法立马扭转她的认知,待时日久了她便知道,和离是最正确的决定。
金嬷嬷叹息一声,到底不再多说什么。
管家之事交接完毕,翠芙也回来了,“小姐,石管事在漱芳斋等您。”
漱芳斋是一座茶楼,乃是读书人品茶论道的常去之地,而这也是陆知苒的产业之一,侯府并不知晓。
陆知苒当即出发往漱芳斋而去。
石齐舟今年四十出头,身形高大魁梧,面容黝黑,乍一看有些许憨厚,但眼底却带着一股精明。
前世,他一直都是陆知苒身边最忠诚得力的左膀右臂,更是值得信赖的长辈。
陆知苒脸上露出一抹亲近的笑,“石叔。”
石齐舟立马起身,“大小姐。”
他直言不讳,“大小姐,容我多一句嘴,那楚翊安忘恩负义,实非良配。”
显然已经知道楚翊安抬平妻,且为平妻请封诰命的事情。
陆知苒闻言,心头升起一股融融暖意。
前世,他也曾劝说自己认清身边人,但她执迷不悟,辜负了他的劝诫。
“石叔放心,我已经准备和离了。”
石齐舟听了这话,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太好了,大小姐您能想得通就再好不过!”
他还以为大小姐会不愿意和离,毕竟这是夫人生前给她定的亲事。
“先前宫里便来了人,皇上召您明日入宫觐见,大小姐有救世之举,以后不是侯府可以高攀的。”
陆知苒点头。
但她今日找石叔来,不是为了楚翊安的事情。
“石叔,我有一件要紧事需交给你来办。”
石齐舟忙道:“大小姐尽管吩咐。”
陆知苒:“我需要石叔你帮我购入大量的棉花和炭,但不要以商行的名义去收购,暗中行事就好。”
石齐舟沉吟了一会儿,“今年天象确实怪异,不仅是西平大旱,京城也是高温不下,热死不少百姓。俗话说大旱之年必有冷冬,大小姐囤棉花和炭确实可行,就不知大小姐想要囤多少。”
“越多越好。”陆知苒面色凝重,“石叔你先清点我账上所有的现银,除开这两月的必要花销,其余银两全部购入棉花和炭。”
石齐舟一震,陆知苒有多少银子他再清楚不过。
如今要全部购入棉花和炭......
而今已是十月中旬,却依然天热暖和,万一今年是个暖冬,大小姐的所有家当就会砸在手里。
看出他的犹疑,陆知苒的态度坚决,“石叔,听我的便是。”
现下秋日虽然还暖和,但再过不到一月,天气会急转直下,一日比一日冷,大雪也将绵延不断,大齐将遭遇百年来最冷、跨越时间最长的寒冬。
别说普通百姓,便是勋贵人家有银子也买不到棉衣和炭火。
这是一个契机。
老天既然让她重生,她必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石齐舟本想劝她稳妥一些,但见她眸光坚毅,带着一股胜券在握的笃定,素来谨慎的石齐舟莫名便生出了信服来。
他一咬牙,“行,我听大小姐的。”
陆知苒再次叮嘱,“动作要快,需得赶在一月内完成此事。”
石齐舟是个利落性子,既然接下了这个差事,他就片刻不耽搁,立马就去安排了。
二人离开后,隔壁厢房才终于有了动静。
一个男子大喇喇地坐着,姿态随意散漫。
他肤色深,墨发广额,硬朗而锋锐。
眉骨上有一道浅淡伤疤,没破相,也不难看,却叫他平添几分匪气。
他抬脚,踹了身旁人一脚,“阿昀,你说,今年的冬天会冷吗?”
贺昀手里拿着蒲扇,十分卖力地扇风。
“殿下,您看现在这架势,像是会冷的样子吗?我都要热疯了。”
萧晏辞手指微屈,轻轻敲着桌面,“这般热的天气,那小娘子却要大量收购棉衣和炭,真是奇哉怪哉。”
贺昀嗐了一声,随口道:“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呗。”
抬腿又给了贺昀一脚,“怎么,瞧不起女人?你是从谁的肚皮里爬出来的?你的小命是谁救的?”
他们主仆这趟出门点背,险些把小命丢了,正巧被石掌柜的商队捡到,顺路就捎回了京城。
真算起来,陆知苒也算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了。
贺昀立马伸手掌嘴,“是小的嘴拙,该打。”
谁能想到,太仓商行的东家竟是个年轻女子呢?
萧晏辞问他,“你身上有多少银子?”
贺昀在身上掏吧掏吧,掏出一个钱袋子,倒出可怜的碎银几两。
萧晏辞一脸嫌弃,“穷死你算了。”
贺昀:“......那还不都怪您。”
他家殿下天生破财命,任何值钱的东西到了他手里都待不过一个时辰。
便是贺昀帮他保管钱财,也会不翼而飞。
他应该是当朝最穷的皇子,没有之一。
萧晏辞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贺昀连忙跟上,“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
萧晏辞:“进宫,找老头子要点银子花花。”
他有一种预感,跟着那小娘子下注,定能大赚一笔。
他即将暴富。
亏了也不要紧,反正不是他的银子。
......
回到侯府,已是日落西斜。
陆知苒看着侯府高得难以攀爬的院墙。
前一世,她只想保护这院墙里的所有人......这辈子,这侯府里的一切,都即将与她无关了。
这样一想,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刚刚回到玉笙居,金嬷嬷就上前:“大小姐,陆家那头来人了。”
陆知苒垂下眼睫。
她落水之后,金嬷嬷气怒交加,便派人回陆家告状去了,只盼着她的好父亲能为她撑腰。
前世,她父亲的确派人来了,却不是来成为她的靠山的。
很快,一个体态丰腴的妇人入内,“奴婢见过大小姐。”
陆知苒神色淡淡的,“魏嬷嬷有何贵干?”
既没有赐座,也没有看茶,魏嬷嬷就这么干巴巴地站着,脸上神色略显难看。
她勉强挤出笑,“奴婢是奉了老爷之命,特来给小姐传一番话。”
陆知苒的母亲洛氏给她留下了丰厚的陪嫁,除了明面上的田庄铺子,还给她留了一批得力管事。
侯府不喜她抛头露面地经商,陆知苒便悄悄经营。
楚翊安在新婚便去了西平参战,西平苦寒,缺衣少食,条件恶劣,陆知苒便组建了一支商队,前往西平贩卖货品,同时也方便给楚翊安捎带东西。
几年下来,她的商队获利不少,对这条线路也慢慢熟悉。
领队的石管事经验丰富,他告诉陆知苒,今年西平气候不佳,恐有大旱,旱灾之后往往会有蝗灾,容易诱发疫病。
陆知苒当机立断,命石管事筹集了一批粮草和药材,运往西平。
若他预测准了,这批粮食和药材就能派上大用场。
若他预测错了,陆知苒也亏得起。
事情果然叫石管事料中了,西平大旱,蝗虫肆虐,不仅百姓无粮可吃,军中也断了粮,只能以蝗虫为食,诱发了疫病。
石管事遵照陆知苒的吩咐,将那批粮食和药材以“太仓商行”的名义无偿献给了朝廷,此举可谓雪中送炭,真正解了燃眉之急。
经此一事,西平城无人不知太仓商行的名号,人人赞其为义商。
只是此前无人知晓,太仓商行背后的东家是陆知苒。
前世,朝廷查到陆知苒的身份,要大力嘉奖她。
她在侯夫人姜氏的花言巧语下,用这恩典替宣平侯府求了延续三代袭爵的机会。
她可真傻,以为靠着这个恩情,就能让楚家高看她,压赵书宁一头,日后,她的孩子也能世袭爵位。
可楚家的人,一个个都是吸血虫,是白眼狼。
她家缠万贯,便如同稚子抱金过市,早就惹人眼馋了。
他们表面上对她好,背地里却在谋划如何将她的产业瓜分殆尽。
最后,她连身边的这两个丫鬟,也没护住。
陆知苒压下情绪,语气慎重,“此事暂不可对外提起半个字。”
翠芙和丹烟不解,“可是他们都骑到您头上来了。”
“就该把这件事公之于众,狠狠地打那赵姨娘的脸,看她还敢不敢拿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小功劳到处显摆!”
陆知苒缓缓摇头,“我会打她的脸,却不是现在。”
她看着两人,眸光清冷淡漠,“我要和离。”
翠芙和丹烟俱是一惊。
翠芙急急道:“小姐,这,这怎么能行?夫人定然不会同意您和离回娘家的,老爷凡事都听夫人的......”
丹烟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掉了,“是啊,夫人是个厉害的,您若和离归家了,定要被她狠狠磋磨的。”
想到自己的娘家,陆知苒周身再次笼上一层冷意。
当年,母亲嫁给父亲时,他还只是个从四品小官,母亲用银子开路,让父亲官运亨通,几年内就连升两级,成了从三品的户部侍郎。
母亲操劳过度,生了一场大病没熬过来,父亲很快就娶了青梅竹马的表妹做续弦。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话委实不假。
继母方氏面慈心苦,惯会做戏,陆知苒在她的手底下吃尽苦头,而她的父亲却对此不闻不问。
而今,她那同父异母的妹妹恰在议亲的年纪,自己和离归家,对她的亲事定会造成影响,父亲和继母必然不会同意。
陆知苒语气微冷,“我不需要他们的同意。”
两丫鬟面面相觑,“可,依照我朝律例,女子和离都需得经过族中首肯,您是绕不开老爷夫人的。”
“我自有办法。”
翠芙和丹烟依旧不安。
“此事我已决定,你们只管听我吩咐便是。丹烟,你去帮我把嫁妆整理好。翠芙,你去给石叔传个信,我要见他。”
两个丫鬟十分忠心听话,她们见自家小姐已然决定,当即便不再多说半个字,利落地去办了。
当年,外祖母亲自到了京城为她主持婚礼,是以继母方氏没能克扣下她的嫁妆。
光是明面上,她的嫁妆数量就十分庞大,足有六十四台,每一台都是真材实料的好东西。
加上外祖母贴补给她的私房钱,那又是一笔十分丰厚的财富。
这些年,她陆陆续续拿了不少东西补贴侯府,光是现银就贴补了五万多两,加上那些衣裳首饰等物件,足有六万两之多,可把丹烟心疼坏了。
陆知苒何尝不心疼?
那些银子,便是扔到水里还能听声响,花在这些人的身上,简直就是喂了狗。
陆知苒宽慰丹烟,“放心,会要回来的。”
她就算是走了,也会把以前的账都原原本本讨回来。
这时,外头有人来传话,“大夫人,宫里来传圣旨了,老夫人请各房的夫人小姐都出去接旨。”
这多半是赵书宁的封赏圣旨,丹烟满脸愤愤,陆知苒却十分平淡。
“圣旨不可怠慢,走吧。”
楚翊安的曾祖父靠着战功挣下了家业,受封宣平侯,曾经也显赫一时,但儿孙不成器,侯府延续至今已呈没落之势。
一路走来,侯府各处院落的装潢都略显陈旧,花园也一派萧瑟,没有好好打理。
她的公爹宣平侯于仕途并不上进,顶着个侯爷的名头,只任了个四品闲职。
他有三子两女,大少爷楚翊安和大小姐楚云清为嫡出,其余都是庶出。
一家子人先后到了前院,今日的主角赵书宁与侯夫人姜氏姗姗来迟,二人看上去倒是和乐融融。
赵书宁穿着一身湖蓝色的百花飞蝶锦衣,头上戴着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
她的身形比一般女子高挑,肤色偏黑,五官带着几分英气,一双眸子也满是锐气,与一般的世家贵女全然不同。
而陆知苒穿着一身淡紫色长裙,十分素雅的料子,似一道晚霞萦绕她周身,衬得她整张脸莹白如玉,精致又贵气。
她的头发简单绾起,不怎么堆砌首饰,却依旧令人无法忽视她的美。
众人下意识地将二人进行比较,心中各有思量。
陆知苒向侯夫人姜氏问了安便静静站着,神情寡淡。
赵书宁看了她一眼,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轻视。
德丰帝语气意味不明,“那你倒是说说,为何定要和离?若你能说服朕,朕便允了你。”
陆知苒暗暗握了握拳,将心中腹稿缓缓道出。
“臣妇虽是楚翊安的结发妻子,但我们二人婚前并不熟识,婚后更是不曾相处过一日。他与赵医女才是真正两情相悦的有情人,臣妇只是空占了个名头罢了。既然如此,臣妇又何必横插在二人中间?不若就此和离,成全彼此。”
“继续留在侯府,不过是互相折磨,蹉跎一生罢了,臣妇还年轻,还有大把的好时光,何必困在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身边生活一辈子?”
德丰帝眸光深深地看着她。
“就这般和离,你便甘心?”
陆知苒:“接纳什么,什么就消失,排斥什么,什么就存在。臣妇越是对此事耿耿于怀,它就会如跗骨之蛆一般,永远无法拔除。臣妇坦然接受了,所有愤懑不甘就都不存在了。”
德丰帝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外,“你倒是想得通透。”
陆知苒垂眸,一副自嘲的姿态,“臣妇惭愧,尚不能做到真正的通透豁达。臣妇求皇上的这道圣旨,便是因为心里存了怨气,想要借着皇上的圣旨为自己撑腰罢了。”
陆知苒再次以额触地,声音含着几分隐忍的哽咽。
“臣妇只求能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离开,求皇上成全。”
她匍匐在地,仿若一朵娇弱易折的花儿,脆弱无助,而德丰帝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这种适当的示弱并不让德丰帝讨厌,反而激起了他的恻隐之心。
到底是个年轻小姑娘,比他的小女儿也大不了几岁,却要经历这般人生变故,也是可怜。
此事与他还有些干系,德丰帝更添几分心虚。
他的语气不禁柔和,“你既已想好,朕便准了。”
陆知苒听了这话,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放了下去。
“臣妇叩谢隆恩!”
德丰帝把她叫起赐座,陆知苒谢恩坐下,却只敢坐小半边,身姿笔挺,不敢放松。
“你这次立下的功劳远比那赵氏女大得多,这道圣旨算是朕补偿给你的,除此之外,你可还有其他所求?”
陆知苒故作思考一番,这才开口,“此次之事并非臣妇一人之功,更离不开商行上下管事和小厮们的出力,若皇上当真要赏,那便将恩赏分发给他们吧。若能得皇上嘉奖,不论多少,于大家而言都是莫大鼓励。”
德丰帝再次意外了,“你就没有什么想为自己求的?”
陆知苒坦然摇头,“臣妇已经达成所愿,并无其他所求。”
德丰帝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
此女不居功,不自傲,进退有度,大方得体,的确不错,宣平侯府失了这么一位当家主母,只怕是一大损失。
陆知苒离开皇宫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但心头大石却已落地。
很快,她就要恢复自由身了。
回廊拐角处,萧晏辞抬眸,余光瞥见一道水蓝色的曼妙身影,脚步透着股春风袭人的轻松明快。
看来她所求已然达成了。
萧晏辞折身,往御书房而去。
德丰帝一见他,立马换上嫌弃神色。
“你怎么还没走?”
萧晏辞一副伤心的模样,“儿臣刚回来便想多在您身边尽尽孝,哪儿有像您这样赶人的?”
德丰帝不信他的鬼话,陪自己是假,打探消息才是真。
秉笔太监拟好圣旨,送到御前请皇上用印,萧晏辞十分不避讳地凑了上去。
他早已猜到这道圣旨的内容,却作出惊讶模样。
“没想到陆贯轩那老孬货竟然能生出这般果敢有魄力的女儿,这可真是歹竹出好笋啊。”
德丰帝:......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父皇,这道圣旨您交给儿臣,由儿臣去宣旨吧。”
萧晏辞十分熟练地把圣旨卷好往袖子里收,德丰帝都被他气笑了。
“朕可还没答应。”
萧晏辞大言不惭,“儿臣倒也不是想去看热闹,只是单纯地想为您分一分忧。儿子这般孝心,父皇怎会反对?”
德丰帝:......
最后嫌弃地摆手,“快滚,别在朕跟前碍眼。”
话虽如此说,但脸上却是带着笑意,显见是轻松愉悦的。
萧晏辞走到门口,又似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父皇,儿臣觉得这圣旨还是晚些宣读更妥。这世间敢于主动和离的女子少之又少,万一这位陆大姑娘只是一时冲动,并非真的想和离呢?这圣旨一下,可就覆水难收了。”
德丰帝:......敢情他下个圣旨还要管售后?
萧晏辞无惧他的黑脸继续道,“父皇,她是儿臣的救命恩人,她的事就交给儿臣来办便是,父皇您不必挂心。”
说完这话,他就麻溜地告退了。
德丰帝恼得拍桌,“你瞧瞧他,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连朕的主都敢做!”
大太监冯有才躬身笑着道:“七殿下在皇上跟前素来率性,但行事却是进退有度,不会任意妄为,皇上且放心便是。”
冯有才在德丰帝身边伺候多年,简直是人精。
只要不牵涉到朝堂大事或是原则问题,七殿下这般插科打诨非但不会惹恼皇上,反而能让皇上心情愉悦。
这是皇家父子间弥足珍贵的亲情。
这个时候,他只管夸七殿下便是了。
德丰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地哼声。
“他对这陆家女的事倒是上心!”
冯有才又笑着接话,“七殿下那是有恩必报,重情重义。”
德丰帝又接连吐槽了一番这不省心的儿子,冯有才都变着角度夸了回去,终于把德丰帝给夸高兴了。
末了,德丰帝嘱咐一句,“这事你盯着点。”
若那陆家女当真后悔了,看在自己儿子的份儿上,德丰帝也不会不答应,但对方在他这里的好感和情分便算是耗尽了。
端看她怎么选了。
出了宫,贺昀这才找到机会问自家殿下,“殿下,您为什么要拖延宣旨的时间?您真觉得陆大姑娘会反悔吗?”
萧晏辞语气笃定,“她不会反悔。”
能经营出太仓商行那般大的产业,还能在西平一役中果敢地做出那番决断,便说明此女心性果决,绝非那等遇事不决之人。
贺昀挠挠头,“那您扣下圣旨,她怕是以为事情出了变故,要着急。”
萧晏辞摩挲着圣旨的边缘,“不着急,过几日,我将送一份厚礼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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