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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喜满鸿福小农女姜淼淼陆青瑶

云淡淡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傍晚的山村。家家户户屋顶上空炊烟袅袅。吹出去的寒风,都夹着一阵阵的肉香。飘出去了很远。惹得小山村里一会狗叫,一会娃哭。姜淼淼在屋里,都能听见隔壁娃娃闹着要吃肉的哭声。她家厨房里,炖着一锅野鸡肉,咕嘟咕嘟的。鸡肉香卷着白雾飘向空中。摇篮中的姜淼淼手舞足蹈,嗦着手指头。香!野鸡肉太香了,比自家养的鸡还香。真正的山珍美味。她也想来一口,可惜还没长牙。娘亲端了一个碗朝着她走来。姜淼淼有些激动。那碗里,应该就是鸡汤吧?她不嗦手指了,吞咽着口水,伸出湿漉漉的小手手。叽哩哇啦的叫着。娘亲抱抱........陆青瑶坐到女儿身边,拿起她嗦过的手指,蹙了蹙眉,“淼淼的指头都细了。”然后伸手在碗里搅了搅,抹在婴儿小小的手拇指上。每个手指都抹了,一个不落。...

主角:姜淼淼陆青瑶   更新:2025-04-28 22:5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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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姜淼淼陆青瑶的其他类型小说《穿越之喜满鸿福小农女姜淼淼陆青瑶》,由网络作家“云淡淡”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傍晚的山村。家家户户屋顶上空炊烟袅袅。吹出去的寒风,都夹着一阵阵的肉香。飘出去了很远。惹得小山村里一会狗叫,一会娃哭。姜淼淼在屋里,都能听见隔壁娃娃闹着要吃肉的哭声。她家厨房里,炖着一锅野鸡肉,咕嘟咕嘟的。鸡肉香卷着白雾飘向空中。摇篮中的姜淼淼手舞足蹈,嗦着手指头。香!野鸡肉太香了,比自家养的鸡还香。真正的山珍美味。她也想来一口,可惜还没长牙。娘亲端了一个碗朝着她走来。姜淼淼有些激动。那碗里,应该就是鸡汤吧?她不嗦手指了,吞咽着口水,伸出湿漉漉的小手手。叽哩哇啦的叫着。娘亲抱抱........陆青瑶坐到女儿身边,拿起她嗦过的手指,蹙了蹙眉,“淼淼的指头都细了。”然后伸手在碗里搅了搅,抹在婴儿小小的手拇指上。每个手指都抹了,一个不落。...

《穿越之喜满鸿福小农女姜淼淼陆青瑶》精彩片段

傍晚的山村。
家家户户屋顶上空炊烟袅袅。
吹出去的寒风,都夹着一阵阵的肉香。
飘出去了很远。
惹得小山村里一会狗叫,一会娃哭。
姜淼淼在屋里,都能听见隔壁娃娃闹着要吃肉的哭声。
她家厨房里,炖着一锅野鸡肉,咕嘟咕嘟的。
鸡肉香卷着白雾飘向空中。
摇篮中的姜淼淼手舞足蹈,嗦着手指头。
香!
野鸡肉太香了,比自家养的鸡还香。
真正的山珍美味。
她也想来一口,可惜还没长牙。
娘亲端了一个碗朝着她走来。
姜淼淼有些激动。
那碗里,应该就是鸡汤吧?
她不嗦手指了,吞咽着口水,伸出湿漉漉的小手手。
叽哩哇啦的叫着。
娘亲抱抱........
陆青瑶坐到女儿身边,拿起她嗦过的手指,蹙了蹙眉,“淼淼的指头都细了。”
然后伸手在碗里搅了搅,抹在婴儿小小的手拇指上。
每个手指都抹了,一个不落。
姜淼淼感觉手指凉凉的,颜色绿绿的。
娘亲一走开,她又开始嗦起了手指。
呸呸......苦的!
好苦!
娘亲在她手上抹的什么东西?
姜子宴笑眯眯的走过来,“娘,鸡苦胆挺管用的,淼淼不嗦手了。”
姜淼淼:......
不就是嗦个手,居然还抹上鸡苦胆了。
“嗯,连续抹上七日,她以后就不会嗦手了。”厨房里传出娘亲的声音。
姜淼淼:......
还要抹上七日!!
愁!
古代没有安抚奶嘴,让她如何度过漫长又无聊的婴儿期。
扁了小嘴欲哭无泪......
一道肉香飘进了鼻孔里。
真香!
娘亲端着鸡肉过来了,放到桌子中央。
往锅里洒了些野葱花。
一人盛了一碗,汤少肉多。
姜淼淼也得了一碗,白白的一碗。
娘亲将她抱在怀里,用勺往她嘴里喂。
好喝....好香!
咦.......
这是米汤吧?
或许是鼻子闻着香,让她觉得水都是香的。
姜子枫吃完一碗,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弟弟。
最后眼巴巴的看着那口锅。
“还剩两碗,你们兄弟一人一碗。”陆青瑶又给他盛了一碗,锅里还剩一碗。
“娘,我喜欢吃芹菜,鸡肉您吃了吧。”姜子宴将锅里最后一碗舀出来,放到他娘面前。
“弟弟,我饱了,你吃吧。”姜子枫也把他那碗推到弟弟面前。
野鸡肉香是香,就是肉少了些。
给大哥家送了两只野鸡,给隔壁端了一碗,还养着几只。
往后的日子还得精打细算的过。
两个孩子从前都是锦衣玉食,顿顿都不缺山珍海味,更别说挨饿受冻了。
可如今,一碗小小的野鸡肉,都要让着吃。
陆青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趁着炭火还没灭,又去煎了两个鸡蛋饼。
天还没亮。
全家除了姜淼淼,都起床了。
娘亲陆青瑶拿着斧头上山了。
大哥姜子枫在练拳,“呵呵呵.....”
二哥姜子宴在念书,边念边抄,“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姜淼淼吃了奶,拉了屎尿,继续睡。
不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她都有睡懒觉的习惯。
别的奶娃娃都是夜间清醒,白天睡觉。
她的作息还算规律,也让娘亲轻松了许多。
睡醒后。
又被大哥姜子枫抱了出去晒太阳。
阿娘说婴儿每日都要晒晒太阳,晒晒屁屁。
所以她这会子就是光着的。
好羞耻!
“咚咚咚......”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不像大伯,也不像大伯母。
这敲门声很粗鲁。
兄弟俩相视一眼。
二哥将她包裹好抱入怀中,大哥去拿了娘亲的红缨枪。
“吱呀。”门开了。
进来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趾高气昂的,“你们娘呢?”
男人衣着华丽,穿着印花丝绸缎子,头上一顶毛皮帽。
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厮。
见姜子枫没答他,撇了撇嘴,“小子,问你话呢,你娘呢?”
“没在家,你是谁?”姜子枫护在弟妹面前,警惕的看着他。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那我就等着她回来。”小厮拖了个凳子到他跟前。
姜子枫兄弟俩也不敢轻举妄动,也拖了两个凳子远远的坐着。
姜淼淼不敢出气,怕给哥哥们惹祸。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大伯父和大伯母匆匆赶了过来。
一进来就朝着男人殷勤道:“刘老爷,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刘地主瞥了他一眼,“姜瘸子,你来做什么?”
“我弟妹不在家,刘老爷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可别为难孩子。”姜云虎看了兄妹三人一眼,示意他们进屋。
“死瘸子,你是不是腿瘸了,眼也瞎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为难孩子了?”
刘地主上前推了他一把,“滚开,别多管闲事。”
姜云虎身量比刘地主小许多。
被他这么一推,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柳玉娘连忙将他扶住。
刘地主在院里转了一圈,看到鸡笼子时,眼睛贼亮贼亮的。
吩咐手下,“去,把野鸡给我带走。”
话音刚落,关野鸡的笼子便被人抬了出来。
姜子枫一个箭步冲到刘地主面前,红缨枪对着他,“滚出去,休想带走我家的鸡。”
“哟,小兔崽子气性还挺大。”刘地主退后几步,撇嘴一笑,笑得脸上的肉都在抖。
“来人,把这小子给我拉下去.....这枪也不错。”
两个小厮上前握住枪杆,想从姜子枫手里夺枪。
一个小厮抱着他往后拽。
姜子枫咬着牙死死捏着枪,半分不让。
几人僵持不下。
没想到小孩力气这么大......
门口站满了村民,却无人敢上前。
姜云虎上前帮忙,被刘地主一把推开。
姜淼淼替哥哥捏了一把汗。
嘴里叽哩哇啦的尖叫着,“娘亲.....娘亲快回来......”
忽然间,拽着哥哥的几人纷纷跪了下去。
姜淼淼清楚的看见,他们的腿被碎石击中......

那只鸟又说人话了。
每次说话都要发生点什么.......
姜淼淼忽的睁开眸子,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
若她没听错,刚刚那只鸟说黄鼠狼来她家偷鸡了。
怎么可以。
那鸡是娘亲留着下蛋给他们兄妹吃的......
她用手去挠了挠娘亲,可小手手挠人就跟挠痒痒似的。
娘亲拍拍她的小屁屁......又继续睡着了。
哎!
姜淼淼都忘了自己是个小婴儿。
扯起嗓子嗷嗷大哭了起来,终于把睡梦中的娘亲唤醒了。
“娘在的......娘在的......”陆青瑶迷糊中伸手摸了一把小婴儿的屁股。
是干的,没尿啊?
“淼淼是饿了吗?”说着又解开衣裳想要喂她奶。
姜淼淼不哭了,紧紧闭着嘴。
她不饿。
一个时辰前才吃过的,吃的很饱。
还破天荒的吐奶了。
人饿久了以后就很容易吃撑......吃多。
小婴儿也不例外。
“淼淼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肚肚疼吗?”陆青瑶急了,将她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又给她揉了小肚肚。
姜淼淼也着急,挥舞着小拳头。
娘亲呀,你再不出去,家里那只鸡就要被黄鼠狼吃干抹净了......
“娘,外边似乎有动静。”姜子宴听觉极为灵敏。
陆青瑶手上的动作一顿,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
好像是鸡叫。
早上买的母鸡,还留了一只,攒着下蛋给孩子吃的。
莫不是有偷鸡贼?
“你们留在屋里看着妹妹,我去鸡舍看看。”
叮嘱好两个儿子,陆青瑶披了件外衣,提着红樱枪轻手轻脚出去了。
三兄妹瞪直了双眼看着。
娘亲这架势。
不像去捉贼,倒像是去打架。
虽仅是只鸡,可家里目前处境堪忧。
修了厨房,买了炭火,又添置了些棉被衣物和锅碗器具。
娘亲拿首饰换的那些钱,还债的还债,剩下的都被花销差不多了。
桃树下的那些物件,恐怕都是外祖父外祖母送的,或是娘亲的嫁妆。
一件都动不得。
所以,他们家应该是真的没什么钱了。
再看娘亲的纤纤细手,也不像做过重活的人。
这往后烧的炭火柴火什么的。
也是个大问题。
虽然南方的冬天比北方温度要高,可南方湿度大啊。
若没有炭火,冷起来也是能冻死个人的!
半个时辰后,娘亲回来了。
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她。
“娘,鸡还在吗?”
姜淼淼透过微弱的烛光,看到娘亲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
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难过。
陆青瑶抿了抿唇。
这种怪力乱神之说,说出来吧,没得会让孩子们害怕。
活了半辈子。
只听过黄鼠狼偷鸡。
还没听过黄鼠狼送鸡的......
“娘,到底如何了?”姜子宴心细,也发现了娘脸上怪异的神情。
“娘刚出去瞧了,看到了两只很大的黄皮子......并没吃咱们的鸡,不过......”
“不过怎么了?”兄弟俩好奇道。
姜淼淼眨着眼,嗦着手指头,转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她娘,口水直流。
她娘拿帕子给她擦了擦。
“黄鼠狼没偷咱们家的鸡,反倒是给咱送了两只活蹦乱跳的老母鸡,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娘,您逗我们的吧?”姜子枫不信,娘亲这种骗小孩的话岂能唬得住他。
“话本子里说过,黄鼠狼偷鸡,但没说过会送鸡的,我要出去瞧瞧......”
说着就要下床穿鞋。
陆青瑶笑着拦住他,“好了,娘是逗你的,快回去睡觉,这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陆青瑶嘱咐几句,给儿子盖上了被子。
她的两个孩儿自小养在京城,哪里见过黄皮子。
最多也只是和哥哥们出去打猎见过。
如今到了乡下,倒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这样也好。
这样就不觉得日子苦了。
不过也难怪枫哥儿会不信。
若不是她亲眼所见,这样的事说与谁听,任谁都不会信的。
黄皮子在民间虽被称为黄大仙,甚至还能成精。
但她是绝对不信的。
一切都是巧合吧!
或许是黄皮子偷了别家的鸡,想偷她家的,正好给撞见了。
一定是这样的.......
“淼淼也睡觉觉吧!”陆青瑶抱起姜淼淼,轻轻拍着她的背。
姜淼淼却是有些信了。
自从只有她一人能听懂鸟儿说话,她就知道自己身负异能。
不过这个异能还挺好,让她家莫名的多了些口粮。
第二日凌晨。
鸡还未鸣叫。
姜淼淼就被她娘抱起来喂奶,迷迷糊糊就看到她娘已经穿戴整齐。
喂了奶又将她绑到胸前。
向厨房走去。
厨房的木盆里有两只大肥鸡,鸡腿又大又白。
毛也被扒光了。
一股子热水烫过鸡毛的腥味冲鼻而来。
姜淼淼最怕闻这种味道,连忙把头埋在娘亲怀里。
陆青瑶感觉到小奶娃在她怀里的不安,轻拍了拍她的屁股。
“淼淼乖,咱们把鸡肉放到地窖里,往后就日日有新鲜鸡肉吃了。”
姜淼淼叽哩哇啦了几声,在娘亲怀里蹭了蹭。
找了一个舒坦的姿势看着。
就见娘亲将两只鸡抹上盐,砍断了鸡头鸡脚,塞入一个红泥陶罐中,往陶罐边缘注了水。
走到后厨将稻草扒开,露出一块木板,将木板挪开,是一个四周堆满冰块的小地窖。
再将陶罐放了进去,封好。
姜淼淼怎么都想不起来,娘亲是何时在这里挖的地窖,还藏了冰。
一定是趁她睡着的时候挖的。
青石镇有一座海拔挺高的山,别的地方没下雪,就那里会下,估计就是那里采的吧。
简直是个古代版的冰箱。
难怪娘亲说日日都有新鲜的肉吃。
不得不说,她这个娘,除了做饭一般,没有一样是不行的。
姜淼淼都有点崇拜她娘了......
陆青瑶收拾好一切,扯了扯衣裳。
天还没亮,准备抱着女儿回去睡个回笼觉。
垂眸便看到怀中的小奶娃直勾勾的看着她。
恍惚间,感觉女儿似乎知道她在做什么。
勾起她小小的手指头,朝她露出了个甜甜的笑,“淼淼,这可是咱们的小秘密,谁都不能说哦!”
姜淼淼眨了眨眼睛,咿咿呀呀的回应着她。
不说不说!
公鸡打鸣了。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姜淼淼睡了一个饱觉,也吃了顿饱奶。
迷迷糊糊又被娘亲带出了门,马车没走出去多久,就碰到了她大伯母。
陆青瑶先打了招呼,“大嫂这是也要去青石镇?”

“回去什么都不要说。”
兄弟俩齐齐点头。
“也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及此事。”陆青瑶叮嘱俩儿子。
“知道了娘,我们保证谁都不说,也不会跟巧儿姐说的。”兄弟俩拍着胸脯保证。
陆青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回了桃溪村,她便愈加憎恨她那位道貌岸然的夫君。
一家子同气连枝。
他怎能无情至此!
买了扑满,买了弓箭,买了布料,还买了桂花糕......
到城门时,柳玉娘早已等在那里。
背篓里背着两只半大的鸡。
怀里还抱着个布袋。
陆青瑶没问,她也没说。
一路沉默不语。
姜淼淼识趣的不哭也不闹。
吃饱喝足,换了尿布,这会子正在大哥怀里呼呼大睡。
好似在坐摇摇车。
到桃溪村时,车停了。
她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就听见娘亲和大伯母在闲聊。
“大嫂,我看这母鸡还得养一阵子才能下蛋,何不买两只大的?”
“大的贵,小的养一养不就大了嘛.....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你是不是想问,你都还了我们银钱,为何家里还会这样艰难?”
陆青瑶没说话。
不过也的确好奇她还的那些钱都去哪了。
自家现在住的院子荒芜了许多年,破旧一些也说得过去。
可大哥家日日住着的屋子,竟也没比她们的好。
什么都是破破旧旧的。
唯一值钱的,恐怕就是那只产奶的羊了。
巧姐和轩哥姐弟俩穿的衣裳,都跟百衲衣似的。
补了又补。
大嫂今儿个穿的花棉袄,恐怕是她最好的一件。
应该是平时都舍不得穿的那种。
柳玉娘垂着眸,“那些钱被你大哥拿去还债了.......”
陆青瑶母女俩心里一惊。
不会是欠的赌债吧?
柳玉娘无奈苦笑,“这十来年,家里给你大哥,给你婶婶看病花了不少钱,又没什么大的进项,这不,借的借,欠的欠,利滚利,常年累积下来可不是笔小数目......”
“现在还清了吗?”
“还没.......还有刘地主家的二十两没还......”
“嫂嫂,这些年......辛苦你了!”陆青瑶鼻尖泛酸,轻拍了拍她的手。
上百两银在庄户人家可不是个小数目,但十来年高额的利钱滚下来,也不由得让人心惊。
若逼不得已,恐怕也不敢这么借。
“辛苦什么,乡下女人不都是这么过的,遇上灾荒年,谁家不都得欠着些,好在都快还清了......”柳玉娘说着别过脸去。
傍晚的夕阳洒下一片金光。
空气中却是一片沉寂。
只听见偶尔飞过的几声鸟鸣。
还有车轮轱辘轱辘的转动声。
“大嫂,我想请你帮我个忙。”陆青瑶开口道:“你也看到了,我这第一天回来就把厨房给点了......我想让你教我做饭。”
“这有什么难的!”
柳玉娘一拍大腿,满脸自信,“别的不好说,做饭嘛.....村里哪家娶媳妇不都得找我去帮忙,就没人说我做饭不好吃的......”
“三日,保准能教会你。”柳玉娘拍着胸脯保证。
“大嫂,还有做女红我也不太会......但是我会画花儿鸟儿什么的......”
“那有什么,我针线活也是这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柳玉娘一说到自己擅长的,那股得意劲就上来了。
“你一定不知道,我还做姑娘那会,在绣房待过一两年呢......”
“大嫂,既是如此,那我给你点酬劳吧,也不能让你白教一场。”陆青瑶探询道。
“说什么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教你做个饭缝朵花还要收钱,那我成什么人了?”柳玉娘努了努嘴。
忽而觉得这个弟妹人还不错。
还想着给她酬劳。
可惜就是眼光不好,嫁给姜云泽那个白眼狼。
“好,不说不说!”陆青瑶咧嘴笑了笑。
“嫂嫂,我今儿买了几匹布料,原本打算作为见面礼,做两套衣裳给巧姐和轩哥的,但我这手艺也拿不出手,不如直接给你吧......”
柳玉娘犹豫了一会。
虽然钱和布她都想要,可收钱一定会被他夫君骂死。
收布应该就不会了吧。
“嫂嫂,钱不收,这布你可得收下。”陆青瑶说着就将几匹料子从车里抽出来。
没给柳玉娘拒绝的机会,拿起一盒桂花糕,径直往她家去了。
柳玉娘连忙追了上去。
“弟弟,娘不会做女红吗?”姜子枫脑袋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见娘给爹爹绣过汉巾子。
虽然不太好看,但也看得过去。
京城的世家贵女们哪个不会做女红。
娘就算是再不喜欢,出嫁前外祖母都请人教过的。
“哥,你可别往外说,娘是为了让大伯母安心收下那些布,才这么说的。”姜子宴掀开帘子,看着外边的动静。
姜子枫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姜淼淼看着这奇怪的兄弟组合,似乎姜子宴才是长兄。
小小年纪,看事竟这般的通透了。
“淼淼看什么呢?”二哥捏了捏她的小脸,往她嘴里塞了一小块桂花糕。
甜的,酥的,就是有些干......
“咳咳咳......”差点被呛死。
“别给淼淼吃这个,她还没长牙呢。”大哥伸进她嘴里,把桂花糕掏了出来。
差点把她干恶心了。
姜淼淼抗议,挥舞着小拳头,叽哩哇啦的哼叫着。
家里要是有个姐姐该多好。
这哥哥吧,好也是好的,就是不太会带孩子。
还有些笨手笨脚的......
没一会,娘亲笑盈盈的回来了。
手里还拿了一小罐羊奶。
很快便进了姜淼淼的肚子,这几日的小奶娃肉眼可见的胖了,还时不时学着抬头了。
接下来的三日,娘亲不是跟着大伯母学做饭,就是跟着她做女红。
不得不说,看着大伯母粗手粗脚的,做的女红却是极好。
娘亲就给她画图样。
除了给他们做了衣裳,还绣了许多帕子香囊。
娘亲画了许多纹样,有成人喜欢的梅花、菊花、双莲并蒂,也有孩童喜欢的老虎、兔子等动物纹样。
几乎都是京城当下时兴的。
“大嫂,你绣活这样好,何不趁着冬日农闲,多做些绣品去青石镇上卖,也能补贴些家用。”陆青瑶将画好的花样递给她。
“弟妹你这手艺可不得了,画的比绣楼里的还好看,有了这些花样,我的绣品一定能卖上好价钱,到时候分你一半.....”
柳玉娘轻抚摸着纹样,爱不释手,连连赞叹。
她从前也绣些帕子去卖的。
可都是些老式样。
同样的纹样,买过一次的人就不会买第二次。
赚不了几个钱.....

翌日清晨。
鸡鸣狗吠声渐起。
天还未亮,陆青瑶把姜淼淼交给她两个哥哥便出门了。
姜淼淼睁开眼时。
入目就是蓝蓝的天,几朵棉花似的白云漂浮着。
鸟叫声不绝于耳。
“淼淼醒了?”姜子枫从小银壶中倒了羊奶,温热了喂给妹妹。
吃饱喝足,姜淼淼躺在木盆中开心的嗦起了手指头。
头一次吃得饱饱的,心满意足!
吃完又看大哥在院中练拳,打得行云流水,“呵呵呵......”
二哥姜子宴坐在她身旁念书,稚嫩的读书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这不是《论语》嘛。
姜淼淼一会看看大哥练拳,一会看看二哥念书。
一会蹬蹬小腿腿,一会吐吐泡泡。
哪怕她不懂拳,也看得出大哥极具天赋。
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练武奇才吧!
二哥就更厉害了。
直接放下书,对着她开始背诵起来......
把《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背了个遍。
像是个念经的小和尚。
生生把她给念睡着了。
背书这种东西,比讲故事来的还要催眠。
有人来了,昨天那个凶巴巴的女人来了......
姜淼淼从梦中惊醒,她现在对这只丹雀的声音很是敏感。
像鹦鹉的声音,又更清脆悦耳一些。
总之,和人的声音是不同的。
脚步声靠近,门又被敲响了。
“咚咚咚......”
姜淼淼使劲勾着头看大哥姜子枫去开门,奈何才个把来月的小婴儿,身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二哥姜子宴伸手将她抱了起来,托起了小脑袋。
柳玉娘揪着姜巧儿推门而入,扭头朝院里扫视一圈。
“你们娘呢,不会跑了吧?”
见无人答她,走到木盆旁,一眼就瞧见了里边的银壶。
霎时眼睛都亮了,泛着光。
揣在怀里爱不释手。
似是发现不对,拿起来闻了闻......
一把揪着姜巧儿的耳朵,“小兔崽子,竟敢骗老娘。看吧!我就说你偷了老娘的羊奶,还死鸭子嘴硬。说,是不是你爹让你拿来的?”
“我没偷......”姜巧云抹着泪。
“还敢骗老娘。”柳玉娘不知从哪扯了根藤条就要往她腿上抽去。
姜子宴连忙抱着妹妹往边上躲去,生怕被误伤了。
“大伯母不可动粗。”柳玉娘刚刚扬起的藤条被姜子枫紧紧攥在了手中。
使多大劲都没扯出来。
有些难堪。
小子力气还挺大。
“小兔崽子,我管教我自己的闺女与你何干,莫非你也想被揍一顿。”
一个妇人,一个小男孩,就这样,像斗鸡似的站着。
僵持了好一会。
谁也不服输。
“咳咳咳......”
陆青瑶一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轻咳了几声。
“枫儿,还不快放手,怎能对长辈无礼!”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柳玉娘想揍姜子枫,但生生被姜子枫的气势给压下去了。
柳玉娘见到她有些尴尬,扔了藤条,理了理衣袖,理直气壮道:“你回来就好,我来就是想确认一下,我家巧儿是不是把她弟弟的羊奶偷出来了,也不知道是被哪个小崽子给吃了?”
“不是偷,是我向巧姐儿买的。”陆青瑶面色凝肃,往姜巧儿手里塞了十文钱。
别看她平日里温柔细语,板起脸来还是有些凶的。
“嫂嫂,你若没什么事,现在就把里长请你家去,我给孩子喂了奶就去你家还钱。”
“好好…..我在家等着弟妹。”
柳玉娘原本沉下去的脸顿时眉开眼笑,拉着女儿就往家去,临走时还瞅了银壶一眼。
姜淼淼在二哥怀里蹭得不行。
找娘亲,她要找娘亲。
那个女人骂她是小崽子......
“淼淼是不是被吓到了?”
陆青瑶接过小婴儿,便看到她扁着一张小嘴,欲哭不哭的样子,可怜样儿!
解开衣服就给她喂奶。
果然,奶水是小婴儿最好的安抚剂。
相处一个月下来,她感觉小囡囡很有灵气,那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
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吃饱了,昏昏欲睡的模样。
忍不住亲了一口。
顿时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宴儿,把银壶收起来,以后有外人在的时候不要再拿出来了。”
这东西在京城大户人家,稀松平常,大大小小的少不得有几个。
有用它来盛牛奶羊奶的,也有用它来煮茶的。
能让食物储存得久一些,不易变质。
可在乡下人眼中,这就是个稀罕物件。
一坨闪闪发光的银子......
“娘,要不我们给她埋到树下吧。”姜子宴说着就要去找锄头。
“这倒是不用,藏好就行,枫儿宴儿,你们以后恐怕得跟着娘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了。”
陆青瑶将两个儿子叫到身边。
在院中的桃树下挖了个坑。
将他们脖颈上的玉佩,手上的金猪红线手链,连同那只阳绿镯子一起装入储钱坛子,埋到了桃花树下。
姜淼淼此刻看着那桃树,感觉它在金灿灿的闪着光。
如此,家里就真的是找不到任何一件值钱的东西,就连他们的衣裳都换成了粗布棉袄。
娘亲看起来还挺像个村妇的。
一个白皙俊俏的村妇。
两个哥哥似乎对金银穿着都不甚在意,眼下只在乎一样东西。
“娘,我们饿了!”
陆青瑶摸了摸俩儿子的头,“我把钱还给你们大伯,就回来做饭,你们看好妹妹。”
就见她娘从背篓里端出一个木匣子,又拎出两只鸡和一袋米面,一盒点心,还有一些香火纸钱。
把点心递给兄弟俩,就抱着木匣子出去了。
姜淼淼猜里边一定是银子。
一个时辰左右。
娘亲回来了。
手里拿着一壶羊奶,揣着几个鸡蛋。
但姜淼淼却发现她娘发髻上的素银簪子没了......
这一晚,他们全家都吃了一顿饱饭,有细粮米饭,有鸡肉汤,还有鸡蛋羹。
姜淼淼也吃了顿饱奶,懒绵绵的窝在娘亲怀里打盹。
看着娘亲把一只鸡腿分成两半,大哥碗里放一块,二哥碗里放一块。
最后两块鸡腿又回到了她自己的碗里,她不得不把鸡腿分成了三份。
不得不说,娘亲把两个哥哥教养的很好。
也不知道娘亲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反正看两个哥哥是吃的挺香的。
夜深人静。
正在吹着泡泡,做着吃鸡腿美梦的姜淼淼,又被一道烦人的声音吵醒。
姜淼淼,黄鼠狼来了,你家的鸡要被黄鼠狼偷走了......

寒风呼啸,夜色如墨。
屋内炭火灼灼。
屋外大雪漫天。
令人瑟瑟发抖。
稳婆高呼出声,“生了生了......”
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女子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便晕死了过去。
姜淼淼感觉被人拎了起来,又被人拍了两下屁股......
下意识张嘴大哭,“孤哇孤哇.......”
随后落入了一个暖呼呼的怀抱。
努力睁开眼,隐约看到了一张胖圆脸。
圆脸女人对身旁的人轻声道:“老夫人,那位看了孩子一眼就晕死过去了。”
凑过来的老婆子嫌恶的瞅了小婴儿一眼,“别管她,还不快把这野种抱出去,远远的扔了,别让人发现。”
姜淼淼:“.......”
野种?扔了??
小婴儿心下一惊,止住了哭声。
帘子被掀开,一股冷风袭来。
伴随冷风传进来一道洪亮的婴孩啼哭声。
与她擦肩而过.......
姜淼淼此刻才反应过来,她穿越了。
胎穿成一个刚出生的婴孩。
不敢相信,娘亲还昏迷中,居然有人要把她扔掉......
难不成,投胎不到两个时辰就要一命呜呼了?
娘亲醒醒啊.......娘亲….….
姜淼淼使劲蹬着她的小短腿,想唤醒娘亲。
娘亲.......有坏蛋.......有坏蛋要将你儿掉包了!快醒醒!!
所有想说的话出口,出来却变成了细弱的啼哭声。
“孤哇孤哇......”
她哭得撕心裂肺,娘亲依旧毫无回应。
莫非只能听天由命了?
忽的一只大胖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呜......透不过气了!
这是.......
这是要捂死她啊!
姜淼淼不得不止住了哭声,眼泪汪汪的瞧着胖脸女人。
“哟!小家伙还挺机灵,再哭......再哭我就掐死你!”胖脸女人狠瞪了她一眼,渐渐放开了捂着的手。
随手将她扔进篮子里,快步开门走出了屋。
姜淼淼打了个冷颤。
一块布盖了上来,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她不敢再出声。
怕被掐死。
连屎尿都憋了回去......
听着外边越来越静,只有女人的脚步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来。
篮子摇摇晃晃,把她摇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被饿醒了!
篮子晃动弱了一些,脚步声也没了,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
耳边呼呼作响。
像风声.......
忽的一道白光照进来。
篮子上的布被吹开了,露出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啊啾~~!”
姜淼淼感觉刺骨寒风全部朝她吹来,全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再睁开眼时,入目是一片绿色,绿色上还挂着白白的雪。
啊!
那胖女人.......居然把她挂树上了!
她恐高啊!
下意识扯着嗓子嗷嗷大哭,憋了许久的尿也吓了出来。
哭啊哭,嗓子都哭哑了.......
下雪了。
雪花落在襁褓上,落在小婴儿粉嫩嫩的肌肤上,落在她樱桃般的小嘴上。
小婴儿下意识张嘴吮吸。
呸!冰的......冻舌头!
渐渐地,她脸麻了,手也麻了。
意识也开始模糊.......
她想了好几种死法,被冻死,被摔死,或被雪捂死......
......
“娘,你看,那上面是什么?”锦衣少年撩起帘子,指着路边的林子。
陆青瑶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脸颊上还挂着泪珠,怀中抱着的婴孩早已没了温度。
听得儿子一声叫唤,她回过神来。
透过车窗,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出去。
风雪里。
一只篮子挂在树上,摇摇欲坠。
她嘴角抿出一丝苦笑。
居然有人同她一样的想法,给夭折的孩子树葬。
那就葬在这吧,也算是给女儿找了个伴。
“刘叔,停车!”
陆青瑶下了马车,抱着婴孩就往林子去,两个儿子抬着小木箱跟在后边。
“娘,为什么要把妹妹留在这?”姜子枫看着她娘,眼中含着泪。
“你妹妹她......没了!”陆青瑶虽不愿接受,可女儿早已没了气息。
她哭了两日,流尽了此生所有的泪。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她还有两个儿子,还有流放蛮夷之地的父母兄嫂。
她得好好的活着。
把女儿装进小木箱,再把她平日里喜欢的拨浪鼓,布娃娃,也一并放了进去,放到树杈上,捆绑好绳子固定在了树上。
“娘,先生说,人死后要入土为安,死者方得其所......”姜子宴不解。
陆青瑶咬了咬唇,“地底漆黑有虫子,妹妹会害怕的。”
儿子接受的是儒学,可她不想拘泥于世俗,只愿做她所相信的。
“世间之事,不可一概而论,入土为安,是汉族的葬俗,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如此,这世间有树葬、天葬、塔葬,都饱含着亲人对他们最真挚的祝福......”
她自幼随父母长于边疆。
听那里的老人说过,早夭的婴孩干净纯洁。树葬,能让他们尽快进入轮回,在下一世的轮回中,才能像树木那般茁壮成长。
也能护佑家里的小孩。
若真是如此。
她更想让女儿勿要留恋人间,尽快入轮回......
烧完纸钱,母子三人屹立在寒风中,看着树上的木箱沉默…..
“娘,我好像.......听见妹妹在哭。”
不是妹妹,是婴孩在哭........
姜子宴紧张的抓住娘亲的手。
“好像是.......是那边传出来的......”姜子宴指了指不远处树上挂着的提篮。
就见篮子上面蹲着一只赤红色的麻雀。
在雪白的映衬下.......十分刺目。
陆青瑶顿感头皮发麻。
这么冷的天,怎么会有麻雀?
还是赤红色的......
虽然她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说,可这声音实在让人脊背发凉。
还有细弱如猫崽的孩童啼哭声。
“娘,我害怕!”姜子宴缩到了娘亲身后。
“娘,我也听见了。”
还没等陆青瑶伸手阻拦,姜子枫就快步跑了过去。
在篮子下面打转。
“快来!有娃儿在哭。”姜子枫朝着娘亲和弟弟招手。
.......
嘶.......疼!
姜淼淼感觉手上一阵刺痛,似是有东西在琢她。
又似听见有人在说话.......
人?
有人了,她有救了!
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铆足劲的哭,哭得更大声了一些。
可是,她自生下来还没有吃过一口奶。
现在好饿!没有力气啊!
不一会,她感觉自己被人从高处提下来了。
透过泪花,看到一张瘦削的鹅蛋脸瞧着她。
四目相对。
陆青瑶看着篮中眼泪汪汪的小婴儿,挥舞着小手小脚,哭得嘴唇都紫了。
半开着的襁褓,湿哒哒的。
原本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小脸,小手,浑身被冻得通红。
能活下来还真是个奇迹!
这一刻,陆青瑶心都要化了。
姜淼淼随即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被大氅包裹住。
好温暖,好暖和......
她得救了!

清晨。
阳光泼洒下来。
轻烟笼罩,如梦如画。
乡间小路上,一个身穿花袄子的妇人垂着头快步急行。
袄子上的花纹若隐若现,已经被岁月抹平了轮廓。
柳玉娘耷拉着脑袋,心不在焉。
被身后的喊声吓了一跳。
一回眸,就看到陆青瑶驾着马车向她缓缓驶来。
马车上的女子是那么明艳飒爽。
哪怕穿着粗布棉袄,也掩盖不了她的风华。
很难想象,她从前该是多么的风姿绰约。
陆青瑶将马车勒停,看着呆愣愣的柳玉娘,又唤了一声,“大嫂......”
柳玉娘回过神来,努了努嘴,犹豫了一瞬,开口道:“弟妹,这是要去青石镇?”
“嗯,去给孩儿买点书......再买些布料做衣裳,嫂嫂可要一同前往?”
“好.....好啊!”柳玉娘求之不得。
虽然桃溪村到青石镇步行也就一个时辰不到。
可她还是想尝尝坐马车的滋味。
村里也就刘地主家才有马车,其它人家的坐骑,要么骑驴,要么就是赶牛车。
哪有像她弟妹这样的,还了自家二百两银子,居然还有钱买这买那。
还要买书。
买一本书的钱,可够他们全家好几日的口粮了。
谁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她这弟妹再怎么落魄,比她过得好的可不是一点点。
心中的嫉妒羡慕,都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陆青瑶看在眼里,默默地给她腾了位置。
“嫂嫂,上来吧。”
柳玉娘一屁股坐了上去,揽着她的胳膊。
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也是那种从内心洋溢出来的笑。
“嫂嫂可坐好了?”
“好了好了,出发吧!”柳玉娘激动的抓住陆青瑶的胳膊。
这么好的马车,她一个乡下女人,此生都没坐过几回。
陆青瑶也任由她抓着。
心中对这位嫂嫂的印象有些改观。
没想到她是个不记仇的,若没有那贪财吝啬的毛病,倒也是个好相处的。
至少没什么心眼,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了。
相处起来简单多了,不像京城那些贵女......
忽儿觉得气氛有些安静,找了个话题,“大嫂这是上青石镇买东西还是办事?”
柳玉娘原本笑眯眯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哎!昨儿个夜里那该死的黄皮子偷了我两只鸡。这不,得再去买两只,否则两个娃儿就没鸡蛋吃了......”
此言一出,陆青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抿了抿唇,叹了口气,“我家的鸡也差点被黄皮子偷走了,这桃溪村的黄皮子可真多啊!”
“可不是嘛,弟妹,你可得关好自家的鸡,别让那杀千刀的黄皮子再给偷走了。”
陆青瑶的秀眉抽了抽,点头尴尬的应了句,“是的是的.....”
姜子枫和姜子宴兄弟俩对视一眼,开始在马车里咬耳朵。
他们说话声音虽小,可姜淼淼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姜子枫:“弟弟,你说娘亲昨晚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姜子宴托着下巴,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我早上起来都看到鸡毛了。”
“真的?”姜子枫半信半疑。
他是和弟弟一道出的门呀,怎么他就没看到?
“哥,我还能骗你不成,不过这事可不能往外说,知道不?”
“那是自然。”姜子枫一脸茫然的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弟弟说的一准没错。
姜淼淼眨了眨眼。
她其实是想给姜子宴一个白眼的。
可小婴儿除了哭,就会笑,似乎还不会这项技能。
她昨晚亲眼看到,娘亲把鸡毛都埋进土里了。
二哥是从哪里看到的?
这要是让大伯母知晓,是娘亲把她的鸡给宰了。
恐怕是要吵翻天的。
姜淼淼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妹妹怎么了,饿了吗?”姜子枫关切的问。
“咦......尿了......”姜子宴摸了摸她的小屁屁。
湿漉漉的,一手的尿......
连忙将奶娃娃递给姜子枫。
柳玉娘听到动静,掀开帘子瞧了瞧,就看到姜淼淼嘴扁扁的瞧着她。
她不由叹声道:“弟妹,你家闺女生的可真好看,水灵灵的,比你都好看......”
姜淼淼:“......”
虽然不太会夸人,可听在陆青瑶耳里却是十分中听。
对这位嫂嫂的感官又好了几分......
进城后,柳玉娘就和他们分开了,说是买了鸡在城门口等。
陆青瑶便带着儿女直奔书肆。
青石镇最大的书肆。
说是最大的书肆,其实还没有京城最小的书肆大。
原想着这乡下地方,好书恐怕寥寥无几。
没想到除了四书五经,《史记》《战国策》等史书全都有。
还有各类话本,奇闻怪谈。
但是大多都是手抄本。
“夫人可是在给两位小公子选书?”
掌柜连忙迎了上来,随手奉上一本《千字⽂》和《论语》。
孙掌柜很会看人,特别是读书人。
虽然这一家子身着粗布麻衣,妇人不施粉黛,也不着任何钗环首饰。
可这浑身的气度,哪里像乡下人。
再看她怀中的小奶娃,生的粉雕玉琢,那一双骨碌转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娃,怎么看都惹人喜欢。
看样子。
怕是哪个大户落魄人家的家眷。
姜淼淼对着他咧嘴一笑,把老头也逗乐了,目光都温柔了许多。
掌柜心情好了,或许娘亲一会同他讨价还价都要方便一些。
“掌柜贵姓?”
陆青瑶环视了一眼四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总觉的这书肆有些不同寻常。
“小老儿免贵姓孙。”
“不知孙掌柜这书是怎么卖的?”陆青瑶接过他手中的两本书。
孙掌柜想了想,给少了十文,“两本就给夫人七百九十文吧。”
“有劳孙掌柜了,我在看看。”陆青瑶抱着姜淼淼走了一圈。
选了三本《礼记》《春秋》《尚书》,递给孙掌柜,“就这三本吧。”
想了想,“再要一本《三字经》。”
孙掌柜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姜子枫和姜子宴。
小小年纪,都开始读这些书了?
镇上的孩子,都是六七岁才入学。
入学后才开始习读《三字经》。
听说上一个具有如此天赋之人,乃是桃溪村一户姜姓人家的儿子。
如今已官拜礼部侍郎了......

“玉娘,别说了,孩子还在家等着呢。”姜云虎打断了她。
“大哥,你让嫂嫂说。”陆青瑶也好奇她想说什么。
柳玉娘撇了撇嘴,“弟妹,你知道我家相公这腿是怎么瘸的吗?”
陆青瑶没有回她。
“就是你那白眼狼夫君和婆母让人打的......”
柳玉娘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你也瞧见了,我相公就是个老实人,那会儿瞧着他们娘俩孤儿寡母不容易,姜云泽又有些才华,没得因穷困而埋没了人才,你大哥这才想着接济他们一些......”
“没想到那小子是个坏心眼的,骗我相公说不好白拿他的银子,全部都算借的,将来出息了再还他…..”
“这不,既然说借,我相公也不好意思藏着掖着,想着他要上京赶考,便变卖田产,把家底都掏给了他,当中还有不少是公公当教书先生时存下的.......”
“没成想......”
“没成想,他飞黄腾达了就翻脸不认人,面都不露,还让人将我相公腿打折了,你说这世上有这么缺德的人吗?”
柳玉娘说完掩面痛哭了起来。
姜淼淼惊得瞪大了眼,小嘴张大着,口水不受控制的往外流。
还有这样忘恩负义的人!
陆青瑶心里也不是滋味。
若是从前,她一定认为是他们夫妻俩诋毁姜云泽,不一定会信。
可经历过那些事。
她信了......
但她终究说不出口此事与她无关这样的话,毕竟这二位终究是孩子们的大伯,这往后说不定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她问道:“嫂嫂,可有找大夫瞧过,还能治好吗?”
“姜夫人,这事与你无关,你不用管。”姜云虎说着就要拽着妻子出去。
“我不走,我话还没说完呢.......”
柳玉娘挣开他的手转身回去,拖了个凳子在陆青瑶跟前坐下。
“弟妹,按理来说,除了那一百一十两银子,还有相公的买药钱,还有去京城来回的盘缠也是该算一算的,相公是家里的顶梁柱,你瞧他这样,我们一家子这往后的日子可咋办呢?”
陆青瑶淡淡一笑,原来是嫌钱不够。
人心是最经不起试探的,可到底她在这也没别的可信之人。
试一试,也无妨。
陆青瑶问:“嫂嫂觉得多少合适呢?”
“一百两。”柳玉娘脱口而出。
她也觉得自己要的有些多了。
可再一看这位贵女发髻上插着的珠花,全是锃亮锃亮的珍珠,怎的也值个几十两。
他相公的诊疗费,那来回的盘缠,还有家里老娘的买药钱。
都是一笔笔的花销。
这些都是姜老二家欠她相公的,她咽不下这口气,但也是被逼无奈。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心安理得。
姜淼淼呲溜着眼珠瞪着柳玉娘。
这个女人......口水都喷到她脸上了!!
还想要一百两。
这不是明摆着讹她娘亲嘛。
坏蛋!坏蛋!
姜淼淼心头一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嗷嗷哭得停不下来,这家都是些什么人啊。
往后的日子难了。
被这小奶娃的哭声吓了一跳,柳玉娘突的站了起来。
“我娘没钱,走!你们都给我走,你们吓到我妹妹了。”姜子枫捏着拳朝着她大喝一声。
为什么所有人都欺负他们?
陆青瑶安抚着小闺女,咬牙道:“大哥大嫂请回吧,银子我明日会亲自送上门的,就不留诸位了。”
她倒是想去看看,柳玉娘所言是否为真。
柳玉娘见状退到丈夫身后。
姜云虎原本想说点什么,看到那哭得脸都发紫的小娃娃,和没空搭理他们的弟妹和侄子。
解释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陆青瑶抱着娃对福叔行了一礼,“明日还要劳烦族长再跑一趟,为我们做个见证了 。”
“好说好说,你不必如此。”福叔虚扶了一把。
她家这两个小不点还挺凶,一个哭的跟天要塌下来似的。
一个眼睛瞪得像铜铃,好似要吃人一般。
不好惹!
姜云虎黑了脸,拽着柳玉娘出了屋,“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我腿又不是她打瘸的,怎能跟她要这个钱,你瞧瞧我们都成什么人了?”
原本占理的事,被他媳妇这么一搅和,倒好像是自家在欺负人似的。
柳玉娘心里委屈。
从未对她红过脸的夫君,居然为了个外人对她发火。
瞪着姜云虎,“我这不是心疼你嘛,你冲我发什么火,莫不是你还怜香惜玉上了?”
“胡说八道什么,越说越离谱了。”
“我就是心疼你,你还不知好歹了。”柳玉娘瞪了他一眼,甩着袖子噘着嘴离开了。
姜云虎这才想起身后看着的里长,一脸尴尬,“福叔,让您老见笑了,明日还劳烦您再跑一趟,我那给您备着几壶好酒,可以顺便带回去。”
“好好,小事一桩。”有不用花钱的酒喝,他自是乐意的。
不过他今日也算是见识了,这高门大户培养出来的闺女和村里的这些丫头区别在哪。
一人带着三个孩子,住那样的屋子,面对这样的事,依旧临危不惧,处事淡然。
福叔对姜云虎语重心长道:“虎哥儿,先不论泽哥儿到底多混账,但你那弟妹是个好的,还有那三个孩儿,怎么说也都是血亲,冤家宜解不宜结......她明知自己吃亏,还是认了这债,是个有担当的。”
“您说的我都明白,我会看着多少帮衬一些的。”光冲着弟妹二话不说就还了他钱,他也不会撒手不管。
那可是他要了十来年都没要回来的积蓄。
......
姜淼淼扯着嗓子哭得停不下来。
“妹妹不哭,坏人已经被哥哥撵走了。”姜子枫接过小婴儿摇了摇,拍着背安抚着。
“淼淼是不是饿了?”姜子宴把妹妹的手又放回到她嘴里。
依旧还是哭。
姜淼淼的确是饿了,从她穿越过来就没一日吃饱过。
一听自己的口粮快没了,这不就哭得更伤心了,她可不想被饿死。
陆青瑶脑仁疼,这小丫头可不就是没吃饱嘛,自己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哪里来的奶水喂她?
路上带过来的馍馍也快吃光了。
原想着当了首饰能撑一阵子。
这下可好了,厨房没了,当的钱也要还人。
雪上加霜啊!
眼看太阳也快下山了,鸟兽归林,狩猎也是不成的。
这可如何是好?
“咚咚咚......”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去开门。”
姜子枫把妹妹递给娘,大步跑了出去,然后就领了一个小姑娘进来。
小姑娘十二三岁的样子,穿了一个灰袄子。
“婶婶,爹让我给你们拿些吃的来,现在太晚了也只有这些。”
小姑娘说着端了一碗面疙瘩汤放到桌上。
“你是姜巧儿?”陆青瑶看着小姑娘,一眼便能瞧出她是堂哥的女儿。
父女俩太像了。
姜巧儿乖巧的点头,走到她身旁,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葫芦递给她,“婶婶,这是羊奶,爹爹让偷偷拿来给妹妹的,可别让我娘给发现了。”
这都是他爹从弟弟的口粮里偷偷匀出来的。
若是被娘发现了可不得了。
全村都知道娘恨二叔入骨,连带着婶婶也不待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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