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颜芙凝傅辞翊的女频言情小说《入错洞房,将错就错颜芙凝傅辞翊》,由网络作家“赟子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老妇果然沉了脸,冷声道:“不可。”颜芙凝虽说预料到这个回答,但还是叹了口气。老妇抬手:“姑娘请回!”这是赶人了。也是,如此神秘的宅邸,定不喜外人长时间逗留。颜芙凝颔首,旋即有引路丫鬟来带路。一路安静,待她们行到前院,后院的咳嗽声又剧烈响起。颜芙凝脚步一顿,想问什么,尚未张嘴,被引路丫鬟摇头拒绝了。不多时,她被送出门。脚步刚刚跨出高高的门槛,呯的一声,院门关上了。赶车李从牛车上跳下,童成将女儿抱下车,三人来到她跟前。“怎么样,卖掉没?”颜芙凝含笑点头,将空背篓给他们看。“太好了!”童成笑道,“不能便宜了黑心医馆!”颜芙凝摸摸童雅的额头:“姐姐请客,请小雅吃东西。”“不能够,爹爹说姐姐的恩情,我们还没还呢。”童雅奶声奶气道。颜芙凝有些不...
《入错洞房,将错就错颜芙凝傅辞翊》精彩片段
老妇果然沉了脸,冷声道:“不可。”
颜芙凝虽说预料到这个回答,但还是叹了口气。
老妇抬手:“姑娘请回!”
这是赶人了。
也是,如此神秘的宅邸,定不喜外人长时间逗留。
颜芙凝颔首,旋即有引路丫鬟来带路。
一路安静,待她们行到前院,后院的咳嗽声又剧烈响起。
颜芙凝脚步一顿,想问什么,尚未张嘴,被引路丫鬟摇头拒绝了。
不多时,她被送出门。
脚步刚刚跨出高高的门槛,呯的一声,院门关上了。
赶车李从牛车上跳下,童成将女儿抱下车,三人来到她跟前。
“怎么样,卖掉没?”
颜芙凝含笑点头,将空背篓给他们看。
“太好了!”童成笑道,“不能便宜了黑心医馆!”
颜芙凝摸摸童雅的额头:“姐姐请客,请小雅吃东西。”
“不能够,爹爹说姐姐的恩情,我们还没还呢。”童雅奶声奶气道。
颜芙凝有些不好意思,如今看来童家父女是实实在在的好人,方才她有心提防,是她小人之心了。
赶车李招呼大家上车,车子很快驶离了宅院。
经过打铁铺,赶车李将童家父女放下,而后载着颜芙凝回镇上。
到集市下车,颜芙凝要再次掏铜板给赶车李,被赶车李拦住。
“姑娘,这会你身上定有不少银钱,我这趟回村,一定得将你捎上。”为防周围人听见,他说得很小声,“你快去买东西吧,我去街头等你,车钱回村再算。”
颜芙凝感激地颔首:“谢谢李大哥!”
赶车李挠了挠后脑勺,笑得不好意思:“快去吧。”
颜芙凝点了头,先去了糖果铺。
饴糖与糖豆子都是十文钱一包。
此次她一共买了四包饴糖,一包糖豆子,花去五十文。
待她付了钱,猪肉摊的摊主便朝她挥手。
“好看的姑娘,来啊,今日的排骨好。”
他这么一嗓子,引得周围的人纷纷看向颜芙凝。
个个眼含鄙夷,仿若在说,谁家的傻姑娘,竟喜欢吃狗啃的东西。
颜芙凝全然不在意,将糖包放进背篓内,就去了肉摊前。
“今日的排骨怎么卖?”
“这排骨比上次那扇大,算你十文钱。我看你买糖,眼睛都不眨一下,今日十文钱的排骨,你不能讨价还价了吧?”
颜芙凝轻轻笑了:“成,排骨一扇,再给我来一斤精肉,半斤肥肉。”
摊主惊讶道:“今日买肉吃了?”
“嗯。”
“好嘞。”
他高兴地挥起刀,手起刀落,割了两块肉。
一大一小,一瘦一肥。
称了称,重量刚好。
颜芙凝称赞:“你这本事厉害啊!”
摊主不以为然地笑道:“熟练罢了。”
到底是被好看的姑娘称赞了,割了一小块肥肉,与前头两块肉扔到一起:“这个当添头。”
“谢谢老板!”
“老板可不敢当。”
两块长条形的肉,他用稻草在中间部位捆了。
那块小的,他直接穿了个孔,稻草穿孔而过,都系上了结。
“拎着干净些。”
他拎起三块肉给她。
颜芙凝笑道:“老板,我有背篓,不用拎肉。”
摊主哈哈一笑:“瞧我这脑子!”
说着,与先前那次一般,把排骨几条几条地剌开。
颜芙凝看他干活利索,连忙把背篓内的糖包拿出,之前那张油纸垫在背篓底部。
摊主把排骨放进背篓内,而后三块肉扔在了排骨上头。
从桌底下拿出一张牛皮纸铺在肉上,对颜芙凝道:“你的糖包都可以放上了,不会弄脏。”
“嗯,谢谢你!”她将糖包放好,从荷包内取了一把铜板出来,“方才忘问了,今日肥肉瘦肉都是什么价格啊?”
“肥肉七十文钱一斤,瘦肉五十文钱一斤,与之前一样。”
“那就一共给你九十五文钱。”她数了铜板给他,“你数数有没有错?”
摊主大致看了眼,一把丢进钱箱内,笑得爽朗:“没错!”
离开肉摊,颜芙凝去寻成衣店。
在集市上走了一圈,只有两家布庄,没有成衣店。
买了布的话,就得缝衣裳,她不会啊!
再则,今日出来只带了一百文钱,此刻身上的钱财几乎都是卖平菇与灵芝所得。
银锭子太大太显眼了,不方便在镇上花费。
扣去来时车钱与方才花销,还剩二百三十文散钱,要买一家五口的面料怕是不够。
思来想去,决定下趟再买。
脚步经过香蜡铺,颜芙凝想起家中的蜡烛是先前从傅府带出来的,如今已经所剩无几。
念及某人夜里时常抄书,蜡烛得备上。
遂进了铺子。
一问才知灯油便宜,蜡烛贵。
因为植物油或动物油都可以当成灯油使,而蜡烛的成本就高很多了。
铺主热情地推销店里各种造型别致的灯,颜芙凝问了一下价格,令她惊愕。
相对实惠的金属灯具就要两百文。
选来选去,她挑了盏最便宜的陶瓷油灯,三十文钱一盏。
看她选了陶瓷灯,铺主就没那么热情了,叹着气将灯递过去,不咸不淡地问:“灯芯要么?”
“要的,多少钱?”
“五文钱一把。”
颜芙凝考虑到油灯昏暗,某人夜间书写还是点蜡烛来得亮堂,遂道:“我还要买几根蜡烛。”
铺主又笑脸相迎:“要几根蜡烛?”并提醒,“蜡烛可是要二十文一支的。”
“买六支蜡烛。”
颜芙凝掏出一百五十五文钱给她。
铺主一个接一个地细细数了,确保数量对,这才将六根蜡烛、一盏油灯与一把灯芯包起,给她。
颜芙凝接过纸包,小心翼翼地放进背篓内。
今日能卖出灵芝有童成的功劳,他家打铁铺离此地才一里地,她走走很快就到了,遂背着背篓去了打铁铺。
铺子里,童成不在,童雅托着小脸,坐在小杌子上发呆。
颜芙凝悄悄走过去,递给她一包饴糖。
童雅回过神来,接过饴糖,高兴地跳起来。
“姐姐,我爹爹去隔壁村送锄头了,你要等等他吗?”
“不等了,姐姐要回家了。”
颜芙凝冲她摆摆手,快步往集市回走。
等她到西首街头时,赶车李车上的客人才三个。
坐着牛车回去的路上,颜芙凝思忖,自个给某人买了蜡烛与油灯,他该答应教她识字写字了吧?
颜芙凝:“???”
还要回家睡。
睡什么呀?
她喜欢一个人睡!
两人睡一张床上,她翻身都得小心翼翼。
偶尔手臂打到悬着的床单,都会惊醒过来,生怕把他吵醒。
论到底,他们终究男女有别。
傅辞翊不知她脑中的弯弯绕,又道:“下午我带你去村塾看看。”
颜芙凝尚未开口,傅北墨的声音自灶膛后传出:“我也去!”
生怕兄长不同意,他索性站起来,走到颜芙凝身旁,拖长了音调:“嫂嫂……北墨也想去……”
半大的少年如此说话,竟然丝毫没有违和感,颜芙凝轻笑出声,对傅辞翊道:“那你带我与北墨一起去好了。”
傅辞翊没作声。
颜芙凝低头切着肉块,每一块都切成四四方方的形状。
待切好了,她才再度看向傅辞翊:“以后你午间在村塾歇息的话,是不是要给你送饭?”
“嗯。”傅辞翊择菜的动作不停,“村塾在几个村中间,家里到村塾有不少路,一来一回颇费时辰,我想午间可以多抄写。”
颜芙凝含笑道:“北墨去认路,他就可以帮忙送饭了呀。”
傅北墨忙不迭地点头:“对的,对的,我送饭。”
傅辞翊又“嗯”了一声。
语声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颜芙凝切肉时,留了块精肉出来,放在砧板一角。
她将手悬在锅上面,感觉锅还不够热,便喊:“北墨,火旺些。”
傅北墨应声,快速去了灶膛后头,拿了粗壮的木柴,往膝盖上一顶。啪的一声,木柴断成两截,塞进了火里。
颜芙凝先把肥肉倒入锅里,用锅铲翻动,侧头对傅辞翊道:“得买个食盒,如此带着饭菜也方便。”
傅辞翊淡声又道:“好。”
洗过的肉上头有水,一进锅里,火旺起来,便有油珠溅开。
颜芙凝往侧边躲了躲,看到傅辞翊停了择菜的动作,索性与他说:“你现在去抄书吧,灶间有我与北墨就好。”
傅辞翊没应声,径直出了灶间。
颜芙凝瞧他背影一眼,对傅北墨道:“你哥是不是有点莫名其妙?”
傅北墨探出头,往门外瞧了一眼,嘟囔:“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子的么?”
颜芙凝心道,好吧,可能是她的错觉。
他本身就是冷冷的,爱搭理人时,说几句;不爱搭理时,半个字都无。
锅里的肥肉很快变得金黄,煸出不少猪油来,颜芙凝将瘦肉都倒了进去,一顿翻炒。
待瘦肉全都均匀裹上了猪油,她便搁下锅铲,拿了根筷子给每一颗油豆腐都戳个小孔。
看她这么操作很好玩的样子,傅北墨跃跃欲试。
“嫂嫂,我也想玩。”
颜芙凝放下筷子:“你洗个手,剩下的全都给你戳。”
“好哇!”
傅北墨乖乖洗了手,抹干,而后学着颜芙凝的样子,给油豆腐扎洞。
戳着戳着,玩心大起,戳一颗不拿下,一个接一个地往筷子上套,而后给颜芙凝看。
“嫂嫂,你看,像不像糖葫芦?”
颜芙凝笑:“像。”
傅北墨这才将筷子上的一串油豆腐都取下,而后重复此般动作,直到把剩下的全戳好了。
西厢房内,傅辞翊端坐书案前,看着碟子里的坚果,忽然没了胃口。
灶间,颜芙凝把油豆腐倒进肉锅里,又用锅铲翻动。
肉要煮久了才好吃,她便继续择傅辞翊择到一半的芹菜。
芹菜叶子全都去掉,用菜刀削掉根,洗净切段。
而后将豆腐干切粗丝,方才留下的那块精肉也切丝。
“北墨,另一口锅也烧起来。”
“好!”
油豆腐烧肉要煮不少时间,颜芙凝便打算另一口锅先用来炒芹菜,而后烧饭。
倒入油,油热了,倒入肉丝翻炒,而后将芹菜倒入,后头再加豆腐干。
芹菜炒得快,加了调料,很快出锅装盘。
天气还是冷,颜芙凝拿了个碗倒扣在盛了芹菜的盘子上,放在灶台保温。
将炒过芹菜的锅刷干净,然后削芋艿,芋艿切片装盘。
淘了米下锅,舀入水,在饭架上蒸芋艿。
整套动作下来,有条不紊。
饭菜的香味不断从灶间飘散出去。
已值饭点,清早喝粥,此刻傅辞翊已然腹中空空。
原本不想吃那碟坚果。
终究伸手拿了两颗栗子吃。
--
东厢房,傅南窈也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这段时日她心安理得地吃着她做的饭菜,时常挑三拣四,此刻想想是不该。
两年后,颜芙凝就不是嫂嫂了。
得知这个消息,她本该高兴的。
可这会子,她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照道理哥哥若能高中,必能娶到世家贵女。
可现实点想,世家贵女又怎会看得起她这个瘸了腿的小姑子?
颜芙凝其人除了骂过他们家,羞辱过哥哥,也羞辱过她,旁的错是真挑不出来。
当然她不会女红是个大缺点。
其他确实都是好的。
然,两年和离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她一个人很难消化得了,急于想要与人诉说。
一旦告诉了娘,告诉了北墨,颜芙凝大抵会提前离开了。
傅南窈摇了摇头,此事不能让娘与北墨知晓。
可她这段时日处处针对她,她又该如何面对她呢?
思来想去,她还是想不好,想着走一步算一步,最起码得教她做衣裳。
傅南窈下定决心,寻个合适机会去与她说,她愿意教。
--
饭菜都好了。
颜芙凝打开锅盖,用棉巾裹着装了芋艿的盘子,放在灶台上。
纵使裹了两块棉巾,手指还是被烫到。
她连忙捏住自个的耳垂。
好在此次没有烫伤。
往芋艿上淋了些许酱油,简单的清蒸芋艿片就做好了。
从另一口锅里盛了一碗油豆腐烧肉,一碗盛出,锅里还有许多,看来可以吃个几餐了。
这时,傅北墨吵着要帮忙端菜。
就连傅南窈也来了,虽然不说话,但直接端了菜就走。
颜芙凝唇角微微扬起,将饭都盛好,去西厢房喊傅辞翊吃饭。
她生怕大声喊,会吵到他写字,一笔划错,整本书就废了。
遂直接进了屋,柔声道:“吃饭了。”
傅辞翊头也未抬,清冷道:“好。”
颜芙凝去了堂屋。
四人坐下,过了片刻都不等傅辞翊过来。
“谢谢娘,我喜欢吃面条!”颜芙凝乖顺地扶住婉娘的胳膊。
婉娘又伸出另一只手:“辞翊,你也扶着娘。”
傅辞翊知道母亲的心思,也不揭穿,顺着她道:“娘走慢些。”
胡阿静怔怔地瞧着眼前一幕,心里忽然堵得慌。
傅南窈笑问:“傅家胡家既是亲戚,我哥嫂成婚时,你怎么没能去城里喝喜酒呀?”
胡阿静被问得噎住,实则是她阿奶当初要嫁到胡家,与娘家闹翻了的。
老底子的事情了,她如何能说得出口?
此处院子其实也不是大舅公他们叫阿奶看着的,是阿奶觉得他们去城里享福了,想要霸占。
这才编了说辞给村民听的。
“我,我可忙了,没空喝喜酒去。”
丢下一句话,跺了脚,她跑开了。
傅北墨刚抽了根木柴出来想要赶人,没想到人自个跑了。
“没劲,怎么跑了?”
傅南窈冲着胡阿静的背影喊:“因为她知道咱们哥哥有嫂嫂了呀,伤心了吧。”
“有嫂嫂是好事,她干嘛伤心?”
“你不懂。”
傅南窈笑着进了灶间。
傅北墨拿木柴在地上戳了戳,嘟嘟囔囔:“那女人就不是个好的,我怎么不懂,我可太懂了。”
一斤面粉加水和面,大概能做一斤四两面条。
家里五人,三个女子食量小些,一斤四两面条刚好够全家吃一餐。
手擀面条煮好出锅,大家吃得很香。
“娘做的面条真好吃!”颜芙凝由衷赞道。
就像吃到了妈妈做的手擀面,鼻子忽然泛酸,想家了。
“喜欢吃,再去盛,锅里还有。”婉娘说,“若能加个鸡蛋进去,面条会更筋道,更好吃。”
“我吃饱了。”颜芙凝低着头说话,声音有丝哽咽。
听出她音色里的不对劲,傅辞翊略略侧头,只见她半垂着脑袋,瞧不见她神情。
颜芙凝很快调整好状态,抬头又道:“下午我进山,把剩下的平菇摘了,明儿去镇上,看能不能换些鸡蛋回来。”
“我只是随口说了鸡蛋,孩子你休息,他们哥俩进山。”
婉娘说着,让傅南窈陪颜芙凝回房。
姑嫂俩来到西首房中坐下,聊今日镇上见闻。
到底不怎么熟,几句后,相互笑笑,竟寻不到旁的话题了。
颜芙凝看她缓缓按着那条瘸腿,轻声问:“我可否问问,你这腿是怎么回事么?”
傅南窈拍拍腿,无奈笑道:“骨头断了,再接好就成了这般。”
见她不愿说因何伤了腿,颜芙凝也不好多问。
外头传来傅北墨的声音,喊着要去山里。
不一会,他便出现在房门口,笑嘻嘻地对颜芙凝道:“嫂嫂,咱们进山,今日指不定能看到蚂蚁打架呢。”
傅南窈嫌弃道:“你怎么能带嫂嫂看蚂蚁?”
傅北墨朝她吐舌头:“你又不陪我看。”转眸又朝颜芙凝笑,“嫂嫂人好,就是会陪我看蚂蚁。”
她还夸他厉害呢。
嫂嫂是天底下最好的嫂嫂!
傅南窈瞪傅北墨一眼,起身,一瘸一拐地出了屋子。
颜芙凝便去婉娘跟前:“娘,我还是得进山一趟。”
婉娘道:“你这孩子去了镇上一趟,该好生歇息。”
“上回我摘平菇时,夫君捉野鸡去了,至于北墨,我怕他不识路。”
想到深山里确实容易迷路,北墨的心智又如孩童一般,婉娘这才同意她去。
三人又一道进山。
难得嫂嫂说服了母亲,跟他进山,傅北墨一路雀跃,跟在颜芙凝身侧左蹦右跳。
看她背着背篓,他很自然地从她背上取了背篓,背在了自己肩上。
傅辞翊照旧走在前头,一转头看到弟弟举止,眉心蹙了蹙。
空背篓实则不沉,因背着平菇去镇上,肩膀受了损伤。此刻肩头一轻,颜芙凝轻松不少。
“谢谢北墨!”
她的嗓音娇娇柔柔的。
傅辞翊极深的眸色弥漫上一层厌恶。
这个寸寸击溃他骄傲与自尊的女子,连嗓音都那么令人厌烦。
傅北墨笑得更欢了,打定主意,等摘了平菇,由他背回家。
走了挺长时间,终于到了昨日摘平菇的地。
傅辞翊道:“今日可能用时会长些,你们别乱跑。”
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傅北墨放下背篓,与颜芙凝一起摘平菇。
不一会就将枯木上的平菇全摘完了。
傅北墨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嫂嫂,昨日多,今日少。”
颜芙凝看只占了半背篓的平菇,眉头一蹙。
昨儿他们离开时,还有不少,足够装满满一背篓,还能有多的。
而今日忽然少了许多。
“大抵被人摘过了。”
傅北墨气道:“谁啊?”
颜芙凝平静道:“昨儿回家时,不少村民看到。”
所谓靠海吃海,靠山吃山,村民自然懂得这野生平菇是可以吃的。
村庄附近的山头很少见到可食用菌类,大抵是一长出来,就被人摘了。
昨日他们看她背了满满一背篓,不羡慕才怪。
附近山头没有,他们就会进深山找。
这就被人摘了去。
傅北墨骂骂咧咧:“他们太坏了!”
颜芙凝道:“咱们在附近再寻寻。”
奈何叔嫂俩在附近绕了一大圈,愣是只零星地采到几只野生香菇。
看着颜色暗淡的野生香菇,傅北墨很不高兴:“丑!”
颜芙凝笑了:“这几朵是香菇,晒干后香味更浓郁,用来炖鸡味道很不错。”
“好吧。”
傅北墨乖乖地跟颜芙凝回到枯木旁等傅辞翊。
等了很久,都不见他人影,傅北墨就在地上寻蚂蚁。
颜芙凝就站在山头,四处眺望。
看到远处有片竹林,想着不知可否挖冬笋,待有空去瞧瞧。
又等了两刻钟,傅辞翊终于回来。
此次他打了两只野鸡一只野兔。
傅北墨眼眸一亮:“哥哥厉害!”
傅辞翊将两只野鸡与一只野兔拎到一起,伸手去捞背篓。
却被傅北墨抢了先。
“来时,我背;回去,也得我!”他适才分明笑着的,这会子敛了笑意,严肃道,“我背背篓,嫂嫂会对我说谢谢。”
颜芙凝闻言,不禁莞尔:“谢谢北墨!”
傅北墨笑得得意。
傅辞翊沉默收回手,他有病,才去帮她背背篓。
镇上回来,他背了一路,也没听她说谢谢。
“不,不是。”
颜芙凝拿了只小包袱,挪了脚步。
包袱里是她的衣裳,再没旁的行李。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屋子许久不住人,即便步履轻缓,仍扬起不少灰,被光照亮的尘埃亦随之浮动。
颜芙凝有心想问他为何不告诉家人,她才是退他亲的人,可看到屋中那么多灰尘,只好闭嘴收拾。
刚搬到乡下,行李虽不多,但整理起来,仍费了不少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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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
婉娘自责:“都怪我不中用。”
他们从傅家出来,没带米面,得饿肚子了。
“出来时,我带了些馒头,中午就这么吃点。”傅辞翊拿出一只布袋放到桌上,“午后,我去山里捡柴。”
顺便打点野味。
说话间,他先给了母亲一只馒头。
傅北墨动作快,左右手各拿了一只,开啃。
傅南窈拿了只馒头放到颜芙凝手上:“嫂嫂快吃。”
颜芙凝:“谢谢!”
天气冷,馒头早冻硬了。
傅北墨只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嚷着要去捡柴。
婉娘道:“索性吃了朝食的,饿一餐没事,就是苦了我的儿媳妇。”
虽说儿媳妇不是严家亲闺女,却是自幼娇生惯养的,嫁给她大儿子就跟着吃苦。光是想想,她就心疼得不了。
颜芙凝小口吃着,不知如何接话,只道:“我不饿。”
都说婆媳关系是自古难题,但她名义上的婆母是真的好,说话温柔,人又长得温婉。
微顿下,颜芙凝又道:“我也去捡柴。”
怕某人不带自己,她抬眸看他。
傅辞翊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对上他的目光。
他立着,与她对视呈一高一低之态。
此般角度,他能轻易将她的神情收于眼底。
她眼睫浓密纤长,水汪汪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仿若祈人怜爱的小狐狸……
天真带着狡黠。
就说此女做什么都带着目的,如今她无地可去,开始在他跟前装可怜了?
但教他惊诧的是,她的眼睛清澈干净。
“让他们兄弟去就成。”
婉娘的一句话令四目相对的两人收回了目光,各自啃冷馒头。
颜芙凝垂眸道:“多一个人可以多捡些,如今天冷,柴烧得也快。”
婉娘这才同意她去。
临行前,傅辞翊拿了几根布条,缠绑在一起,准备捆柴用。颜芙凝从柴房翻出只背篓,背在了身上。
两人喊了傅北墨一道往山里走。
天气冷,靠近村子的山头几乎没有什么大的柴禾可捡。
三人只好往深山行进。
傅辞翊人高腿长,走在前头,一路无言。
傅北墨跟在颜芙凝身旁,一边走一边踢着地上干枯的小枝丫,嘴里唧唧歪歪地说个不停:“……嫂嫂看过蚂蚁打架吗?”
颜芙凝摇头:“没有。”
“蚂蚁打架可好看了,下回我拉嫂嫂一起看。”
“好。”
傅北墨欢喜道:“哥哥姐姐从不答应陪我看,还是嫂嫂好。”
前头走着的傅辞翊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某女好?
表象而已。
他倒要看看,她能演到何时?
深山大抵有野兽出没的缘故,人迹罕至。
地上柴禾很多,不一会三人就捡了不少。
他们将柴禾堆到一起,捆成捆。
待柴禾捆成四垛,傅辞翊清冷出声:“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
傅北墨:“哦。”
颜芙凝:“好。”
等傅辞翊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颜芙凝往另一边走去。
傅北墨跟上她的脚步,以为她还要捡柴,遂开口:“嫂嫂的背篓太小,装不了柴禾。”
颜芙凝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背篓不是来装柴禾的。”
“那是干嘛?”傅北墨追上去。
“采蘑菇。”颜芙凝停了脚步,四下张望,“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枯木,运气好的话……”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棵躺卧的枯木上长满了野生平菇。
颜芙凝快步跑去,一朵一朵摘下往身后的背篓里放。
傅北墨学她的样子,摘得小心,也往她的背篓里放。
很快背篓装得满满的。
傅北墨嘟囔:“装不下了。”
“没关系,小的留一点,下次咱们再来摘。”
等两人回到柴垛旁,傅辞翊还没回来。
颜芙凝解下身上的背篓,捏了捏泛酸的肩膀。这身子真是娇气,只是背这么一筐平菇肩膀就酸疼不已。
傅北墨拿了跟枯枝,蹲在地上划拉,忽然叫:“嫂嫂快来看,有蚂蚁!”
颜芙凝动了动胳膊,走到他身旁,笼了笼裙裾,也蹲下身。
地上确实有几只蚂蚁。
“它们没打架。”
傅北墨一本正经道:“对,它们喜欢打群架。”
颜芙凝惊讶道:“你的观察力很厉害呢。”
蚂蚁过的是群体生活,不同族群的蚂蚁时常会发生冲突,引起火热拼杀,就好比两方军队冲锋陷阵一般。
眼前天真的少年能观察到这点,确实厉害。
头一次被人夸,傅北墨显出几分少年样来,他挠了挠头笑得羞涩。
别人只会骂他小傻子,只有嫂嫂不同,会夸他!
傅辞翊回来时,就看到两人蹲着,低着脑袋瞧地上。
听到脚步声,地上两人齐齐抬头。
颜芙凝看某人手上拎着一只野鸡,而他身上干净清爽,丝毫没有抓野鸡留下的狼狈。
此人不是文弱书生么,还会逮野鸡?
转念一想,书里他将她捆绑起来,拿刀刃抵着她的脸,此等人物大抵是不文弱的。
傅北墨高兴地冲兄长挥手:“哥,快来看蚂蚁。”
傅辞翊顾自道:“暮色将落,咱们下山。”
傅北墨吐了吐舌头,趁兄长转身的间隙,冲他扮了个鬼脸。
模样滑稽又天真,引得颜芙凝咯咯笑出声。
傅辞翊闻声转回头来,双眸微微一沉。
颜芙凝止了笑,背起背篓,傅北墨则老老实实地去挑柴。
傅辞翊将野鸡绑到柴禾上,挑了两捆重的柴,带头朝山下行去。
待他们快到家时,望见院子里站满了人。
有个女子叫嚷着:“大家评评理,霸占别人院子的是不是强盗?”
傅南窈气得小脸通红:“什么叫霸占,这就是我们的院子!”
那女子双手叉腰,扯开嗓门大声道:“这是我的院子,我爹娘准备用这院子给我找个上门女婿,村里人都知道!”
胡家人遂又讲了院子占不了,田地被夺回之事。
胡阿静更是添油加醋地数落颜芙凝的不是。
严海棠又问:“她吃穿如何?”
胡阿静哼声:“能吃什么,山上挖野菜呢,可如今又有什么野菜?穿的,都是那几身衣裳。整日穿着绫罗绸缎在村里显摆,好似旁人不知她原先是娇小姐呢。”
严海棠听了,掩唇轻笑。
只要颜芙凝过得窘迫,她就满心欢喜。
转念想起傅辞翊,只是当着傅明赫祖父与父亲的面,她不好问及。
但心里又念得紧,便拉了胡阿静的手:“咱们挺聊得来,院子里走走,说会子话吧。”
胡阿静点了头,能与县丞儿媳结下姊妹情,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严海棠与家里人说了声,拉着胡阿静出了厅堂。
去了花园,专挑下人较少经过的小道走。
七扯八扯地聊了旁的事,严海棠终于压低声问:“傅婉娘有两儿子,大的那个如今怎样?”
想到那个清贵的年轻男子,胡阿静抿唇道:“人长得好看,脾气可不小。”
“哦,具体说说。”
“能一脚把篱笆给踹翻。”
“那他与严家养女关系如何?”
“我瞧着不亲密,两人走道时,隔老远。上回与村里的梅香一道坐牛车,那严家养女往梅香身上挤,愣是没往那男子怀里凑。”
闻此言,严海棠唇角噙起笑意。
某女心高气傲,又退婚在前,很难与傅辞翊过下去。
如今沦落到只能坐牛车了,当真可怜呐。
两人又聊了会,严海棠道:“以后他们家有什么糗事,你来说与我听。”
“好啊。”胡阿静恨恨道,“只是我家如今想将傅婉娘一家赶出去,如此好得了他们家的田与院子,这是我爷奶与爹娘的意思。”
严海棠随口问:“那你的意思呢?”
“我想将那个严家养女赶出去,傅婉娘的大儿子当我的上门女婿,如此也能得了他家的田地院子。就是到时候要养傅婉娘这个瞎眼婆母,还有腿瘸小姑子,痴傻小叔子,就叫人郁闷。我不敢将这个想法告诉爷奶与爹娘。”胡阿静亲热地挽住严海棠的胳膊,“我第一次见表嫂,就觉得表嫂为人好,我这想法只敢告诉你。”
严海棠面色煞青,当即对丫鬟道:“与老太爷、老爷与大公子说一声,送客!”
言罢,从胡阿静的手弯处抽出胳膊,一甩袖子走开了。
当真气死人,一个乡下丫头竟敢觊觎傅辞翊。
越想越气,严海棠回房,摔了不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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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丫鬟说大少奶奶让送客,再加胡家人此次来两手空空,二老太爷也存了尽快送客的心思。
当即道:“今日上元节,城里与乡下路途遥远,你们还是快些归去吧。”
意思是不留他们吃晚饭了。
胡家人面面相觑,尚未说什么,管家已经抬手做请了。
“诸位,请吧。”
待出了傅府大门,听到大门呯地关上,胡家人这才叹了气。
钱氏小声道:“怎么回事,明明还算客气的?”
胡兴旺按着饿得发疼的胃部:“客气什么?今日点心都没得吃,还早早叫我们回去。”
胡大海不以为然:“人家自个要过上元节,话又没错,是咱们来得不是时候。”
胡阿静急得直跺脚:“我想上茅房。”
被她这么一提醒,一家子都急起来。
没吃午饭,又没吃点心,茶水喝太多,全憋得慌。
进傅府去方便,定会被人嫌弃,一家子只好去寻酒楼茶馆之类,能有方便之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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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里的杂质几乎都挑出来了,颜芙凝便拿去灶间,放铁锅里翻炒。
炒到有香味飘出,就盛出来。
没有石臼,她就用擀面杖与碗。
擀面杖两端成圆弧形,如此舂芝麻倒也合适。
听到声响,傅北墨来帮忙。
到底是他的手劲大些,舂出来的芝麻也更细些。
待舂好芝麻,颜芙凝在里头加了白糖,搅拌均匀。
傅北墨凑近闻了闻:“好香呢。”
颜芙凝笑了,舀出些许到小碗里,递给他。
“现在就可以吃,你吃吃看。”
傅北墨也不客气,拿汤匙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眼眸瞬间一亮。而后高兴地捧着碗,出了灶间。
他先去了堂屋:“娘,嫂嫂给我吃的,可香了。”
说着十分孝顺地喂母亲。
婉娘吃得含笑点头。
傅南窈凑上来,傅北墨捧着碗跑开了。
他来到兄长跟前:“哥,嫂嫂给我吃的,可甜了。”
傅辞翊不作声。
傅北墨见自己显摆不了,又吃了很大一口,而后仰首挺胸地走开了。
傅辞翊摇首,侧眸看到那碟花生瓜子,便伸手拿起一颗花生剥了吃。
颜芙凝独自揉糯米面团,待面团成了形,便端去了堂屋里,准备好的白糖芝麻也端了去。
“娘,咱们一起搓汤圆吧,团团圆圆。”
婉娘点了头,对外喊:“辞翊快过来。”
一家子净了手,围在桌旁,搓汤圆。
颜芙凝先将面团搓成细条状,掐出一小段一小段的不规则小团。然后将小团摊薄,往里头舀上一小勺白糖芝麻,再裹起来,搓圆。
她示范了一遍,傅辞翊与傅南窈很快上手了。
傅北墨一开始不太包得好,动作就慢些。
婉娘瞧不见,便负责将面粉小团摊开,待小儿子搓一颗汤圆出来,她就重新给搓搓圆。
一家子合作,汤圆很快都搓好了。
颜芙凝撒了些糯米粉到盆里,把成型的汤圆放进去滚了滚。
傅北墨惊讶:“嫂嫂这是作甚?”
“滚一滚,团团又圆圆呀。”颜芙凝俏皮一笑,“还有就是待会煮出来不会粘到一起。”
婉娘称赞:“真是聪明!”
额前有碎发掉落下来,颜芙凝拿手背擦了擦。
因为抓过糯米粉,这么一擦,粉就沾到了额头。
傅北墨眼睛很亮,瞧见了。
“哥,快给嫂嫂擦擦额头。”
傅辞翊当做没听见,一手负在背后出了堂屋。
颜芙凝是断不敢叫某人给她擦额头的,对婉娘说了声:“娘,时辰不早,我去煮汤圆了。”
婉娘:“好,那娘就等着吃了。”
颜芙凝端着装了汤圆的盆去灶间,一到门口,恰逢傅辞翊洗净了手出来。
两人你让我,我让你,愣是在门口好一会。
被人这么一喊,胡家人又做贼心虚,当即要跑。
“我可不怕你们,是人是鬼,我要看个清楚。”
傅北墨大喊着给自己壮胆,抬手提高灯笼去照他们的脸。
胡阿静被傅北墨拦了去路,生怕被照到脸,曲肘挡住。
“所幸已经毁了一半的庄稼了,阿静,你傻愣着作甚?”钱氏拍着大腿喊自个闺女,“快跑啊!”
闻声,胡阿静拿着镰刀的手推了傅北墨一把。
田埂湿滑,傅北墨本就站不稳当。
这会子被人一推,仰天摔往地上,手臂扬起,被镰刀剌了个口子。
嘶啦一声。
衣料破裂的声音响起,在宁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紧接着便是重物摔地的闷响。
胡阿静知道自己的镰刀割到了人,心头一慌,将镰刀丢在地上,落荒而逃。
为了能尽快毁掉庄稼,今夜的镰刀都是磨快了的。
衣袖割破,皮肉肯定伤到。
胡阿静不敢想伤到何种程度,撒开腿,越跑越快。
傅北墨脑袋发沉,待他满身泥泞地爬起来时,胡家人早都跑远了。
他捡起灯笼,看到地上有一把镰刀,顺便也捡了起来。
回到家,他不敢说自己因为想去认田里的路,去了田间。
他怕说出来,嫂嫂不会再夸他。
经过东厢房门口,他被傅南窈喊住:“北墨,你怎么回事,手怎么在滴血?”
傅北墨这才觉得手臂发疼,低头一瞧,鲜血顺着手指往下滴。
看到血,他顿时哭出来。
傅南窈急得吼他:“哭什么哭,快说你去哪了?身上怎地如此脏?”
傅北墨哭道:“出去摔了一跤,地上这个东西,割到了。”
他只想说是镰刀割到了他,想到镰刀是自己在地上捡的,便说了这么句话。
在傅南窈听来,是弟弟在泥路上摔倒,而地上有镰刀,就这么被割到了。
遂问:“镰刀割的?”
傅北墨:“嗯。”
不光傅南窈如此认为,婉娘也这么想。
听说傅北墨出了事,颜芙凝从房中出来看。
看他后背全是泥,手还在滴血,便叮嘱:“北墨,你身上得洗洗干净,千万不能弄脏伤口。”
言罢,进灶间准备热水。
好在如今天冷,灶间一直备有热水。
待颜芙凝将热水舀进盆里,往里掺了冷水后,傅辞翊便来端走。
婉娘瞧不见,心里便更急,她不知道儿子伤到何种程度。
连带着说话的嗓音都开始发颤:“北墨身上脏,快去冲冲干净。”
傅北墨边哭边将身上的外衫脱下,往茅房走去。
男子洗澡就在茅房的隔间内,用水盆直接冲。
傅辞翊将水端进去,取了傅北墨脱下来的衣裳出来:“我看过了,手臂上有道口子,好在只是伤到皮肉,没什么大碍。”
话落,他拿了干爽衣物给傅北墨送进去。
婉娘听到大儿子的话,这才放心些许。
没多会,傅北墨洗干净出来,袖子卷起,受伤的胳膊露着,伤口肉眼可见地在渗血。
此刻他虽说没哭了,但眼泪水还是挂在脸上。
一家子来到堂屋。
借着烛光,颜芙凝细细瞧了他的胳膊,温柔道:“幸好只伤到了皮,包扎就好。”
傅北墨点点头。
傅辞翊却沉声道:“天黑以后不许乱跑。”
颇具威严。
傅北墨又哇地哭出来。
颜芙凝柔声道:“北墨很勇敢,疼就哭,不疼的话就不要哭了,好不好?”
傅北墨打了个哭嗝:“好。”
颜芙凝“嗯”了一声,回房拿了上回自己用剩下的布条,给傅北墨包扎。
一圈一圈往伤口上缠绕,为避免弄疼了他,她缠得细致。
傅辞翊盯着她的动作,看她的手指没有碰到傅北墨的手臂皮肤,莫名的紧绷感消散不少。
忽而,她隔着布条轻触北墨的伤口,问:“这样的松紧度,你疼不疼?”
傅北墨尚未回答,傅辞翊蓦地出声:“我来绑。”
此话说得突然,惹得颜芙凝抬眸看他:“你确定?”
晶亮的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眸光满是狐疑与警惕。
仿若在说:上次给我包扎时,你绑得那样紧,忘记了?
傅辞翊眉梢微挑,不语。
傅北墨摇摇头:“不疼,嫂嫂,我不疼。”
“不疼就好,北墨是男子汉,很勇敢!”
说着,她给他包扎好,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又听到嫂嫂夸赞,傅北墨终于停了哭泣,面上的泪痕也抹了去。
“见”小儿子终于不哭了,婉娘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北墨啊,往后夜里不好乱跑,知不知道?”
“知道。”傅北墨拨了拨手臂上的蝴蝶结,又指了指扔在门口的脏衣裳,“衣裳破了,嫂嫂缝。”
颜芙凝:“呃,我不会缝啊。”
这是真话,现代时,她从未缝过衣裳。
家里人全都看向她,就连婉娘亦如此,将脸转向她的方向。
颜芙凝尴尬地笑笑。
她倒是缝过皮肤,外科缝合技术这门课满分。
傅南窈忍不住嘀咕:“严家真的是娇养了你,连女红都不必学。”
要知道,女红不会的女子很难寻到好婆家的。
而此女竟然嫁给了她哥。
也不知此女前世修了什么福?
颜芙凝更是尴尬,她不好意思地摸了额角。
婉娘打圆场:“不会没关系,谁也不是生来就会女红的。”
傅北墨却大声道:“不,嫂嫂会的,嫂嫂很厉害,什么都会!”
“她不会。”傅南窈语含鄙夷,转眸看向弟弟,眼带得意,“我给你缝,保证缝得精致。”
处理好了伤口,几人各自回房。
颜芙凝跟在傅辞翊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
傅南窈见状,轻轻笑了。
不会女红的女子,要被哥哥嫌弃了。
等了半天,没等到西厢房传来争吵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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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正月十五。
清早,傅辞翊端坐窗口抄书。
不去打扰他,颜芙凝打算独自去镇上卖冬笋,顺带买些做汤圆的食材。
傅北墨很懂事地背起背篓:“嫂嫂,我帮你。”
“你的手臂……”
“一点都不疼了。”他动了动手腕,“真的不疼!”
颜芙凝这才同意他帮忙将背篓背去村口。
叔嫂俩经过村中大树旁,听到有人在说庄稼被毁了。
颜芙凝侧耳细听,他们好像在说:“就是傅婉娘家那几块地。”
婉娘便扯开嗓子:“辞翊吃饭了!”
这么一嗓子,隔壁邻居都能听见,傅辞翊愣是没出声。
颜芙凝站起身:“娘,我去看看。”
也不知婆母这一喊,傅辞翊是不是写错字了?
颜芙凝快走几步,见他在奋笔疾书,并无不妥,遂放下心来,轻声问:“要我把饭菜留出来,或者给你端过来么?”
傅辞翊嗓音清冷:“不必劳烦。”
他可不好劳烦她送饭。
“那快过去吃吧,饭冷了就不好吃了。”顿了顿,她补了一句,“大家都等你呢。”
傅辞翊这才起身提步:“吃饭。”
颜芙凝黛眉微动,总觉着他有些莫名其妙。
大抵因当了夫子,甚少时间可抄书之故?
一家子都端了饭碗,开始吃饭。
婉娘忍不住称赞:“油豆腐吸饱了肉汁很好吃。”
傅北墨很给面子道:“主要是嫂嫂的手艺好!”紧接着,话头一转,“还有我戳油豆腐,也戳得很好。”
“是很好。”颜芙凝不禁莞尔,“等冻住了,吃油豆腐冻,别有另一番风味。”
言罢,她咬了一口,汁水顺着唇瓣往下滴。
她连忙舔了舔,又抿了抿唇。
觉着如此举止不雅,悄悄抬手遮掩了。
坐她左边的傅辞翊却都瞧见了,虽说她抬手遮掩,但她舌尖扫过汤汁的模样……
即便垂了眼眸吃饭,樱红的唇仍印在他的脑海里。
无端端令他心头的烦躁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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芋艿汁粘滑,拌饭意外好吃,但汁水很少。
傅南窈与傅北墨争抢着,最后由婉娘决定一人一半。
汁水拌饭很快吃完,可肚子饱了,眼睛还没饱。
颜芙凝让他们再去盛饭,菜多吃些。
傅南窈盯着她,仿若在问,她也可以再盛一碗么?
颜芙凝笑了笑:“想吃再去盛,咱们家现在不缺米。”
傅南窈忽而高兴起来,想到之前那般小心眼,愈发觉得自己格局小。
午饭大家都吃得开心,就傅辞翊没怎么夹菜。
见他的状态颇不对劲,颜芙凝顺手帮他夹了一块肉,又夹了颗油豆腐:“是村塾有什么问题么?”
她用她的筷子给他夹了菜,傅辞翊心情忽然好了。
“我在考虑晚上是不是不回来,如此可以省更多时间。”
“不成的!”婉娘道,“咱们家就在山脚,夜里若有野兽过来,如何是好?”怕儿子硬要留在村塾睡,那她还怎么抱孙,遂问颜芙凝,“昨夜我就听见狼叫,芙凝,你有没有听见?”
颜芙凝摇摇头:“我睡着了,没听见呢。”
“我吃饱了。”傅辞翊搁下筷子,“是否睡在村塾,此事容我考虑。”
言罢,起身出了堂屋。
颜芙凝也吃好了,遂对婉娘母子三人说了句“慢吃”,便去追傅辞翊。
她是怕野兽的。
忙快步跟上他,问:“真的有野兽来村里吗?”
傅辞翊走到西厢房门口驻足,拿下巴指门:“有,你看到家里门上的爪印了吧?便是野狼所留。”
漆黑的大门上,几条狼爪印很深,露出木头原本的颜色来。
颜芙凝捏紧了心口的衣襟,胸腔内的小心脏怦怦直跳。
如此,她可不敢一个人睡了!
遂拉住他的袖子,紧紧捏着:“你去村塾教书,晚上都要回来睡的,好不好?”
音色哀婉动人,楚楚可怜。
傅辞翊平静无波道:“你把门闩上,狼进不来。”
嗓音清冷,仿若珠玉缀成,却听得颜芙凝心头发慌。
即便狼进不来,她还是会怕啊!
抿了抿唇,她还是问:“你的意思是以后要睡在村塾了?”
傅辞翊漠然片刻,看她漂亮的眼眸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很快要汇聚起来,凝成泪珠儿。
有那么一瞬,他想看她哭,听她的哭声……
却不想,她眨了眨眼,松开他的衣袖。
“我明天去镇上,找童成给我打一把匕首。”她一步跨进门槛,瞧门板的缝隙,很快爽利道,“薄一点的匕首,狼若敢来扒拉门,我就从门缝里扎它!”
傅辞翊:“……”
吓不到她?
门上的印子,是他四岁时用钉子划的。
她这是想扎他?
傅辞翊握拳抵唇轻咳,哑着嗓音道:“我还是回来吧,娘与南窈北墨也会怕。”
颜芙凝:“哦。”
“还去村塾看么?”他问。
“去的。”她对堂屋喊,“北墨。”
傅北墨拿了一把栗子,又拿了放在灶台上颜芙凝没吃那几颗,跑到哥嫂身旁。
“嫂嫂,给!”
颜芙凝接过栗子:“谢谢北墨!”
三人同婉娘说了声,就出了家门。
堂屋内,傅南窈问母亲:“娘,你喜欢颜芙凝当你儿媳妇吗?”
“喜欢!她很孝顺!”婉娘温声道,“你呀,该向她学学。”
傅南窈哼声:“她不得跟我学女红么?”
婉娘摇头叹气:“她是你嫂嫂,她待你好,你也要待她好。对自家嫂嫂,你嘴巴厉害有何用?面对外人,嘴巴反而不利索了,每回都是她帮你。这段时日,你处处针对她,你心里不愧疚?”
傅南窈沉默下来。
--
路上,颜芙凝对傅辞翊道:“摊开手。”
“作何?”
傅辞翊如她所言摊开手。
颜芙凝给了他两颗栗子。
傅北墨见状,叫道:“嫂嫂不是给哥哥装了碟子么?这几颗是给嫂嫂吃的!嫂嫂每次都吃很少,嫂嫂不要光想着别人,也要想着自己!”
“北墨好懂事啊,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颜芙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北墨的头发好软呀。”
傅北墨走得欢快:“嘿嘿,嫂嫂你要想摸就多摸点。”
傅辞翊捏着两颗栗子,手背根骨渐渐分明。
忽而听到她又道:“我上次摸了童成女儿童雅的头发,也很软。”
“嫂嫂是把我当小孩子看了吗?”傅北墨不高兴了。
傅辞翊唇角微扬。
修长如玉的手指,很快剥了一颗完整的栗子肉出来。
他将栗子肉递到颜芙凝唇边。
颜芙凝停了脚步,怔住:“给我吃的?”
“嗯。”他颔首。
颜芙凝也不多想,红唇微启,含走了他指尖端着的栗子肉。
整颗栗子肉吃进嘴里,一侧面颊旋即鼓起,煞是可爱。
适才,她的唇瓣堪堪擦过他的指尖。
傅辞翊将手负到背后,两指无意识地摩挲,又摩挲……
赶车李点头:“集市过去两里地,确实有处宅院,孤零零的,围墙特别高。”
颜芙凝问:“李大哥也知道?”
“嗯,据说里头住了一个神秘的贵人,京城来的,来此养身体。”赶车李打了下牛背,又道,“但无人见过这位贵人。”
童成也道:“咱们镇山清水秀,有贵人来养身体不奇怪,奇怪的是从未有人见过贵人真容。”
颜芙凝惊讶:“如此神秘?”
童成颔首:“嗯,就连送药材进去的人,也没见过那位贵人。”
童雅争着开口:“我们小伙伴去宅院边上玩,就有很凶的下人来赶我们。”
这么一听,那处宅院更神秘了。
四人一路聊着,经过打铁铺,童成忙抬手指:“姑娘,喏,那个便是我的打铁铺。”
颜芙凝笑道:“好,我记下了,下次来寻你打器具。”
赶车李不禁插嘴:“你一个打铁的,如何认识咱们村的姑娘?”
“说来话长,这位姑娘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童成半搂着女儿,感激道,“若没有恩人,我女儿的胳膊就要废了。”
颜芙凝连连摆手:“救命恩人不敢当。”
赶车李笑道:“敢当敢当,咱们村的姑娘就是厉害。”
说着,直了直腰杆,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几人又聊了会,便到了宅院外头。
宅院占地颇广,围墙甚高,约莫一丈有余。
从外往里望,因为有围墙遮拦,只看到屋顶与屋子翘起的檐角,还有几棵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
牛车停下,几人下车。
童成拉着女儿的手,上前叩响门扉,院内没动静。
颜芙凝也抬手,捏了门扉上的铺首衔环,叩击。
金属撞击的声响清脆,院内很快有了动静。
不多时,院门打开。
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沉脸问:“何事?”
童成忙道:“这位姑娘带了灵芝过来,你家……”
他的话尚未说完,中年男子便对颜芙凝招招手。
颜芙凝将背篓内的油纸掀开。
中年男子探头瞧了,而后侧身站好,面容严肃道:“商议价格去往右面第二间。”
“好。”颜芙凝应了声,抬步而入。
童成与赶车李想跟进去,被中年男子拦住。
“谁卖灵芝就谁进,闲杂人等不能进,这是规矩!”
赶车李道:“我们是一道来的,一起的。”
中年男子显然不信,面无表情地将大门关上了。
赶车李忙踮脚对里头喊:“姑娘,若有什么不对劲,你大声喊!”
童成也道:“对,大声喊。”
里头传来颜芙凝已然变轻的声音:“好,多谢两位大哥!”
颜芙凝拎着背篓提手,跟随丫鬟行走在木质长廊上。
环顾四周,院中道路基本都铺建了长廊。长廊离地两尺,约莫是为了阻隔地面寒气所致。
整个院落安静得过分,丫鬟仆人不少,却无说话之人。
待行到右边第二间房,丫鬟抬手请她入内,而后顾自无声退下。
颜芙凝不禁好奇,莫非此宅主人喜静?
就在她暗忖时,房中响起一道苍老的女声。
“既来卖药材,何不进来议价?”
颜芙凝遂抬步入内。
绕过一道山水屏风,她看到窗边几案前坐着一位老妇。
老妇撩起眼皮:“是何药材?”
颜芙凝放下背篓,从中取了两朵灵芝出来:“您看,此物收么?”
“收。”老妇问,“赤灵芝,你是何处寻得?”
“悬崖峭壁。”
“我这的议价规矩,姑娘且听仔细。”老妇颇有派头,“姑娘觉得可行,那便成交;姑娘觉得不可行,那买卖就不成了。”
“好,请说个价。”
颜芙凝明白过来,这个议价,得全听对方的。
好在若自个觉得不满意,可以不做这笔买卖。
老妇直接道:“我这的规矩还有一个,药材得拿去叫专人查看,若是可行,便会报价。”
“这……”颜芙凝蹙眉,“查看时,我可以跟去么?”
老妇漠然道:“你可在房外等候,不得入内。”
颜芙凝想了想:“可行。”
不禁腹诽,此地规矩真多。
老妇起身,领着她往后院走。
照例是走在长廊上,经过拱门,进了后院。
忽而,颜芙凝听闻几道剧烈的咳嗽声。
其实方才在与老妇商议时,她便隐约听闻,此刻听声响,咳嗽之人怕是确有重症。
老妇转过头来,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好奇。
越是如此,颜芙凝越是心里嘀咕,莫非是此宅的主人在咳嗽?
让她讶然的是,咳嗽声开始变轻,似乎症状得到了缓解。
不一会,她跟着老妇到了一处摆满书籍的房屋前。
老妇指了指背篓,颜芙凝反应过来,将两朵灵芝取出给她。
老妇接过灵芝就进了屋。
绕过书架,就不见了老妇的人影。
颜芙凝想要跟进去,被两个书童模样的小厮拦住了。
她只好踮着脚往里头探,这么一探,叫她看到了书架上摆的竟然是医书!
“这些全都是医书吗?”她不禁问。
其中一人挑了眉,骄傲道:“那是,全都是!”
颜芙凝咽了咽口水。
在现代时,她在爷爷奶奶的书房内,也看到过如此数量的医书。
整整一面墙全都是古代的医书。
当时爷爷奶奶叫她看,她愣是喜欢看现代简体字印刷的医书。
如今穿越到此,她才知古籍孤本的妙处。
这满屋子里的医书,若能借她看,该多好啊!
哦,不对,她得先让某人教她识字。
大抵一盏茶时间后,老妇出来。
“确实是上等的赤灵芝。”
颜芙凝道:“从摘来到这会不到八个时辰,品相成色都极好。我带来时,一直保存妥当,丝毫没有损坏。”
老妇点头,直接报价:“五两银子一朵,两朵并蒂,一共十两,你可接受?”
颜芙凝心底雀跃,面上不显,淡然道:“接受。”
“那好。”
老妇掏出十两银子的银锭子给她。
颜芙凝把银锭子放进荷包,悄悄问:“大娘,这屋子里的医书可以借阅么?”
甫一听到有人喊她“大娘”,老妇面色一动。
两个小厮纷纷为眼前的少女捏了把汗。
整个宅邸上下都尊称她一声“嬷嬷”,哪个小丫头片子若敢喊她“大娘”,非被打破了皮不可。
眼前的少女胆子大得很啊!
颜芙凝连忙放开。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借她十个胆,她都不敢去拉未来阴鸷权臣的手。
可这会子却实实在在拉了!
看他面无表情的脸,颜芙凝忙打自己的手,手心手背都打了,声音脆响。
“你看,我都自个罚自个了。真对不住,我只是想拉你的袖子。”
傅辞翊咬了咬后槽牙:“……”
看他面色越来越冷,颜芙凝心道不妙。
他不喜她喂,走道时会刻意与她保持距离,还不喜她帮他洗衣。
就连夜里同床共寝时,分明中间挂了床单,他从来都不会挨着,而是睡在床边缘……
尽可能地与她保持最远的距离。
然,此刻她竟然拉了他的手指!
如此惹恼了他,她又多了一条罪状,将来他折磨她,就会更发了狠。
天呐,她谁人不好惹,偏惹了他。
在地上搜寻一圈,寻到一根寸许粗的木柴,递给他:“你打我吧。”
傅辞翊动了动下颌,看她摊着那只拉过他的手,双眼紧闭,浓密的羽睫扑簌簌颤抖着。
此女怕他至此,何故?
颜芙凝等着,等他抽走她手心的木柴。
可真当木柴被抽走时,她的心慌得扑扑乱跳。
要被打了,要被打了!
此般等待总是可怖些,遂黛眉拧紧,拼命闭了眼,就是不敢看。
傅辞翊拿木柴在自个手心拍了拍,还挺疼。
倘若落在某女手心,她决计会泪流不止。
女子哭哭啼啼,最是厌烦。
遂将木柴往地上一扔,拂去手上沾染的树皮屑,清冷道:“你手心的疤痕已然发红。”
“啊?”
颜芙凝这才睁眼看。
手心那条疤方才被她自个打了,这会子还红得很。
对比两只手,有疤痕的那只果然丑了许多。
素来爱美的她,手心有了疤,心里很不好受,遂攥起了拳头。
傅辞翊蹙眉,他分明没怎么她,她眼里怎么涌起了泪花?
真是麻烦。
颜芙凝吸了吸鼻子,将泪意逼退,再度往峡谷里指。
“灵芝就在那,只可惜悬崖峭壁的,很难下去,咱们也摘不到。”
此刻循着她所指,傅辞翊定睛一瞧,果然看到了两朵灵芝。
寻常人不注意看,是不容易瞧出来。
颜芙凝又道:“或者咱们回去拿一根长竹竿,用布做个兜,如此一兜就摘到了。你说,怎么样?”
她侧头看他,想征求他的意见。
不曾想,他竟徒手往悬崖下攀。
“傅辞翊,你……”她又急又慌,“你这般,我回去如何与娘交代?”
傅辞翊有条不紊地往下,此刻听到某女惊呼的语调,还有那言外之意。
淡淡出声:“闭上嘴。”
颜芙凝登时闭嘴,蹲下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灵芝就距离崖边一丈的地方。
距离虽不远,但是悬崖几乎是垂直的,此般采摘的举动,完全是冒着生命危险。
她是不想步炮灰女后尘,但从未想过要让某人丢了性命。
她与他阴差阳错的夫妻关系,两年后自动和离就成,她可不想在这两年内就当了寡妇。
悬崖上几乎没有可以着力的地方,每往下一步,傅辞翊必须十万分谨慎。
终于到了两朵灵芝处,近距离看,灵芝长得还挺大。
两朵灵芝的根部紧紧挨着,仿若并蒂。
傅辞翊小心翼翼地一并摘下。
他的举动,看得颜芙凝动都不敢动,大气亦不敢出。
就在这时,傅辞翊一手捏着灵芝,一手攀着崖壁,足尖借力,直接飞身而上……
落在她身旁。
颜芙凝瞪大杏眼起身。
她指了指悬崖下,又指了指他,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会轻功?”
傅辞翊淡然道:“会一些。”
若非她适才看手心的疤痕,看得几乎哭将出来,他也不会在她面前泄露了身手。
灵芝能卖不少钱,届时有机会进县城,她就能有钱买祛疤膏。
颜芙凝按着此刻还怦怦直跳的心口:“那你不早说?”
“什么不早说?”他反问。
“会轻功,你直接飞下去摘。”
何须一步步往下爬,吓得她小心脏都要跳出来。
“用轻功下去,不清楚何处可着力,一个不小心跌落悬崖,粉身碎骨,你想我死?”
颜芙凝一哽,她不清楚古代的轻功究竟能到何种程度。
更不清楚他的功夫在何等水平。
此刻被他这么一问,方才思忖过的话未经大脑就说了出来:“我可不想当寡妇。”
傅辞翊一怔。
也是,当了寡妇的女子,不管有多洁身自好,在外人眼里名声总归不好。
鬼使神差地,他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当寡妇。”
她颔首:“你是要考科举的人,将来要为江山社稷出力,自然得活得好。”
倏忽间,两人齐齐噤了声。
此刻他们的话都没错,但听着总觉得怪怪的。
傅辞翊将两朵灵芝放到背篓里,正要背起背篓,被颜芙凝拉住。
她道:“咱们一路下山,深山里是遇不到什么人。等下了山,被人看到灵芝,会有人眼红。”
傅辞翊闻言将背篓放下。
颜芙凝倒出一些平菇到地上,放了灵芝进去,再将倒出的平菇均匀盖在灵芝上头。
两人这才下山。
此次进深山路途长,是以下山亦花了不少时辰。
两人到山脚时,暮色将落。
胡阿静气呼呼地背着个空背篓下山,看到颜芙凝在前头走,快步追上去。
她探头往她背篓一瞧,气道:“我说怎么一朵平菇都没了,原来是被你这小蹄子摘了去。”
颜芙凝不怒反笑:“若非我那次摘了平菇回家被你瞧见,你能刻意去寻?再说了,长在山里的东西,谁人都可以摘,此次你没摘到能怪谁?”
胡阿静眉心一皱,自个今日不能白跑一趟,即便不能抢了她的平菇,也要踩它个稀巴烂。
遂伸手去抓颜芙凝背后的背篓。
颜芙凝身形灵巧地往傅辞翊身侧躲去,嘴里娇娇弱弱地道:“啊呀,我好怕呀,前头用镰刀割我弟,今日来抢我的平菇。”
傅辞翊不动声色地抬手护着颜芙凝,凛冽的眼风扫向胡阿静。
胡阿静想起他能一脚踹翻她家的篱笆门,顿时心底发虚,撒开腿,跑得那叫个快。
没多会,傅北墨与傅南窈就吵了起来。
吵得互不相让。
颜芙凝走出屋子,单手拎了背篓。
整整一背篓的冬笋很沉,她拎不动,遂喊:“北墨,你帮我搬到灶间好么?”
傅北墨这才对傅南窈皱了皱鼻子,走到颜芙凝跟前,两手抓住背篓提手,放去了灶间。
见他又要与傅南窈吵嘴,颜芙凝又让他帮忙把捆成一捆的细竹竿放去柴房。
这么两趟下来,傅北墨就忘了要与傅南窈继续争吵。
婉娘耳朵一直竖着,院中孩子们的身影她瞧不见,但他们说的话做的事,她都有听闻。
如果说芙凝先前退了辞翊婚事的举动是不该,但如今“看”她为人处世,很有章法。
几句话就将北墨这个捣蛋的,说得服服帖帖。
或许她就该有这么个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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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山风呼啸。
今日已是腊月廿九,外头的爆竹声比前几日更多了些。
颜芙凝伤的是右手,左手给右手包扎颇为别扭。
奈何睡前洗漱沾湿了伤口,她必须更换布条。
坐在床沿,将湿布条换下来时,眼前的伤口仍旧骇目。
她拧着眉,将干爽布条一圈圈往上缠。
就这时,傅辞翊到她跟前,从她手里取过布条。
颜芙凝抬眸看他,眸中闪过错愕。
他是要帮她?
傅辞翊继续缠绕两圈,而后拎起布条两头,往上提溜着,用力抽紧打了个结。
颜芙凝缩了缩手,眼尾很快泛红,抽泣出声。
“疼,你可以轻点么?”
哭腔娇媚,委实娇弱到了极致。
不知道他是下手不知轻重,还是故意弄疼她,抽结时用力扯了。
害她伤口崩开,血又渗了出来。
她当即便掉了泪珠子。
泪水滚烫,在他手背溅开。
傅辞翊的手掌立时变得僵硬。
此女是真娇气,他算有了切身体会。
再看布条上的血越来越多,他一愣。
适才看她单手不好包扎,他才主动帮忙。但一靠近她,他就想起被她指着鼻子数落的场景。
如此一来,他的手便没控制好力道。
实则他也不知该用几分力。
且,初次如此近距离看女子的手,白皙纤细,手腕露出一截肌肤,如羊脂白玉般……
令他莫名烦躁。
故而包扎时,他基本没碰她的肌肤,力道更难控制。
布条顿时被血染红,颜芙凝只好重新更换。
望着换下来带血的布条,她不禁想起了书中看到的片段。
某人成为权臣后,处理了不少人,手上时常沾血。
每每这种情况,他会来别院。
她最觉惊悚的便是,他一面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节,一面笑意温润地唤她:“乖,过来。”
说这话时,语调极其冰凉。
她便颤着身子,用湿帕将他的手心、手背与手指细细擦拭干净。
这个时候他会说:“你猜,我的手上何时会沾了你的血?”
忆至此,颜芙凝是不愿再叫他帮忙的了。
她侧身坐了,愣是用牙齿与那只没受伤的手在布条上打了个结。
见状,傅辞翊手掌张开复又攥起。
她似乎在怕他。
看她下眼睫上还挂着泪珠,晶莹剔透,摇摇欲坠,他眉峰厌烦地拧了拧。
处理好伤口,颜芙凝转过身,盘腿坐着。
“进山时,我想过了,咱们确实不合适,而且我也处理不好与你家人的关系。要不,咱们……”
他蓦然出声:“颜芙凝,你想如何?”
已是夫妻,她还想如何?
此人的嗓音带着锋芒,眉眼处仿若结霜,颜芙凝心肝子抖了抖。
忙下了床,仰头看他,用商量的口吻与他说:“你若肯给份放妻书最好,若不能,给休书也成。那份和离书要两年,我大抵等不了。”
“不管是放妻书、休书,还是和离书,我已写一份,此生断不会再写。”
他嗓音寡淡,深邃的瞳孔涌起冰冷的暗芒,转瞬即逝,面色一如既往的漠然疏离。
颜芙凝琢磨不透他的神情含了什么意味,心口像是堵了一团乱麻。
硬生生耗她两年。
什么人嘛?
固执偏执!
即便如此想了,她还是大着胆子问:“可有商议的余地?”
“没有。”
他就这般立在她跟前,端的是清贵华然,然,冷峻的面庞让她心慌。
他该不会要提前折磨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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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颜芙凝照旧将床单挂起,忍着手心的疼,固定好床单两角。
熄了灯,才脱衣上床。
窗外越来越静,渐渐泛起微弱的银光,似乎落雪了。
颜芙凝睡得很不安稳。
听那半边床上睡着的某人气息平缓,她也不好乱动。
只是人越来越不舒服,硬生生躺着,也不知何时入睡的。
等翌日天明时,她是被外头傅北墨的惊呼声与叫喊声吵醒的。
“哇,积雪好厚啊!”
“嫂嫂快起来,陪我玩雪!”
“嫂嫂,该用朝食了!”
颜芙凝坐起身,想下床,却发现四肢绵软无力。
本想着是否因为这几日跑来跑去累到了,却不想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才知自己额头烫得惊人。
她硬撑着起来,穿衣,将挂着的床单收起,开门。
目之所及,漫山遍野全是积雪。
见她终于起来,傅北墨捏了个雪球过来。
“嫂嫂今日起晚了。”
“嗯。”
颜芙凝有气无力地应了声,积雪很厚,再加还在落雪,看来今日没法将昨天挖的冬笋拿去镇上卖了。
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自隔壁柴房传来:“傅北墨。”
“来了来了。”傅北墨应声,转眸对颜芙凝道,“柴房屋顶被雪压塌,哥哥正在修,我去帮忙了。嫂嫂,咱们等会再玩雪好不好?”
颜芙凝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遂点了头。
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地上倒去。
“嫂嫂,你怎么躺在地上不动了?”傅北墨哇哇直哭,“昨日嫂嫂流了太多血,我就说要死了,现在不会真死了吧?”
他去拉她的袖子,看她的手包扎着,便哭得更厉害了。
此话,颜芙凝迷迷糊糊有听到,想要给出点反应,愣是给不了。
再往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傅北墨急得跳脚:“哥,哥,嫂嫂死了!”
正站在梯子上修葺屋顶的傅辞翊听闻,锤子险些砸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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