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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错洞房,将错就错颜芙凝傅辞翊

赟子言 著

女频言情连载

老妇果然沉了脸,冷声道:“不可。”颜芙凝虽说预料到这个回答,但还是叹了口气。老妇抬手:“姑娘请回!”这是赶人了。也是,如此神秘的宅邸,定不喜外人长时间逗留。颜芙凝颔首,旋即有引路丫鬟来带路。一路安静,待她们行到前院,后院的咳嗽声又剧烈响起。颜芙凝脚步一顿,想问什么,尚未张嘴,被引路丫鬟摇头拒绝了。不多时,她被送出门。脚步刚刚跨出高高的门槛,呯的一声,院门关上了。赶车李从牛车上跳下,童成将女儿抱下车,三人来到她跟前。“怎么样,卖掉没?”颜芙凝含笑点头,将空背篓给他们看。“太好了!”童成笑道,“不能便宜了黑心医馆!”颜芙凝摸摸童雅的额头:“姐姐请客,请小雅吃东西。”“不能够,爹爹说姐姐的恩情,我们还没还呢。”童雅奶声奶气道。颜芙凝有些不...

主角:颜芙凝傅辞翊   更新:2025-04-28 22: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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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颜芙凝傅辞翊的女频言情小说《入错洞房,将错就错颜芙凝傅辞翊》,由网络作家“赟子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老妇果然沉了脸,冷声道:“不可。”颜芙凝虽说预料到这个回答,但还是叹了口气。老妇抬手:“姑娘请回!”这是赶人了。也是,如此神秘的宅邸,定不喜外人长时间逗留。颜芙凝颔首,旋即有引路丫鬟来带路。一路安静,待她们行到前院,后院的咳嗽声又剧烈响起。颜芙凝脚步一顿,想问什么,尚未张嘴,被引路丫鬟摇头拒绝了。不多时,她被送出门。脚步刚刚跨出高高的门槛,呯的一声,院门关上了。赶车李从牛车上跳下,童成将女儿抱下车,三人来到她跟前。“怎么样,卖掉没?”颜芙凝含笑点头,将空背篓给他们看。“太好了!”童成笑道,“不能便宜了黑心医馆!”颜芙凝摸摸童雅的额头:“姐姐请客,请小雅吃东西。”“不能够,爹爹说姐姐的恩情,我们还没还呢。”童雅奶声奶气道。颜芙凝有些不...

《入错洞房,将错就错颜芙凝傅辞翊》精彩片段


老妇果然沉了脸,冷声道:“不可。”

颜芙凝虽说预料到这个回答,但还是叹了口气。

老妇抬手:“姑娘请回!”

这是赶人了。

也是,如此神秘的宅邸,定不喜外人长时间逗留。

颜芙凝颔首,旋即有引路丫鬟来带路。

一路安静,待她们行到前院,后院的咳嗽声又剧烈响起。

颜芙凝脚步一顿,想问什么,尚未张嘴,被引路丫鬟摇头拒绝了。

不多时,她被送出门。

脚步刚刚跨出高高的门槛,呯的一声,院门关上了。

赶车李从牛车上跳下,童成将女儿抱下车,三人来到她跟前。

“怎么样,卖掉没?”

颜芙凝含笑点头,将空背篓给他们看。

“太好了!”童成笑道,“不能便宜了黑心医馆!”

颜芙凝摸摸童雅的额头:“姐姐请客,请小雅吃东西。”

“不能够,爹爹说姐姐的恩情,我们还没还呢。”童雅奶声奶气道。

颜芙凝有些不好意思,如今看来童家父女是实实在在的好人,方才她有心提防,是她小人之心了。

赶车李招呼大家上车,车子很快驶离了宅院。

经过打铁铺,赶车李将童家父女放下,而后载着颜芙凝回镇上。

到集市下车,颜芙凝要再次掏铜板给赶车李,被赶车李拦住。

“姑娘,这会你身上定有不少银钱,我这趟回村,一定得将你捎上。”为防周围人听见,他说得很小声,“你快去买东西吧,我去街头等你,车钱回村再算。”

颜芙凝感激地颔首:“谢谢李大哥!”

赶车李挠了挠后脑勺,笑得不好意思:“快去吧。”

颜芙凝点了头,先去了糖果铺。

饴糖与糖豆子都是十文钱一包。

此次她一共买了四包饴糖,一包糖豆子,花去五十文。

待她付了钱,猪肉摊的摊主便朝她挥手。

“好看的姑娘,来啊,今日的排骨好。”

他这么一嗓子,引得周围的人纷纷看向颜芙凝。

个个眼含鄙夷,仿若在说,谁家的傻姑娘,竟喜欢吃狗啃的东西。

颜芙凝全然不在意,将糖包放进背篓内,就去了肉摊前。

“今日的排骨怎么卖?”

“这排骨比上次那扇大,算你十文钱。我看你买糖,眼睛都不眨一下,今日十文钱的排骨,你不能讨价还价了吧?”

颜芙凝轻轻笑了:“成,排骨一扇,再给我来一斤精肉,半斤肥肉。”

摊主惊讶道:“今日买肉吃了?”

“嗯。”

“好嘞。”

他高兴地挥起刀,手起刀落,割了两块肉。

一大一小,一瘦一肥。

称了称,重量刚好。

颜芙凝称赞:“你这本事厉害啊!”

摊主不以为然地笑道:“熟练罢了。”

到底是被好看的姑娘称赞了,割了一小块肥肉,与前头两块肉扔到一起:“这个当添头。”

“谢谢老板!”

“老板可不敢当。”

两块长条形的肉,他用稻草在中间部位捆了。

那块小的,他直接穿了个孔,稻草穿孔而过,都系上了结。

“拎着干净些。”

他拎起三块肉给她。

颜芙凝笑道:“老板,我有背篓,不用拎肉。”

摊主哈哈一笑:“瞧我这脑子!”

说着,与先前那次一般,把排骨几条几条地剌开。

颜芙凝看他干活利索,连忙把背篓内的糖包拿出,之前那张油纸垫在背篓底部。

摊主把排骨放进背篓内,而后三块肉扔在了排骨上头。

从桌底下拿出一张牛皮纸铺在肉上,对颜芙凝道:“你的糖包都可以放上了,不会弄脏。”

“嗯,谢谢你!”她将糖包放好,从荷包内取了一把铜板出来,“方才忘问了,今日肥肉瘦肉都是什么价格啊?”

“肥肉七十文钱一斤,瘦肉五十文钱一斤,与之前一样。”

“那就一共给你九十五文钱。”她数了铜板给他,“你数数有没有错?”

摊主大致看了眼,一把丢进钱箱内,笑得爽朗:“没错!”

离开肉摊,颜芙凝去寻成衣店。

在集市上走了一圈,只有两家布庄,没有成衣店。

买了布的话,就得缝衣裳,她不会啊!

再则,今日出来只带了一百文钱,此刻身上的钱财几乎都是卖平菇与灵芝所得。

银锭子太大太显眼了,不方便在镇上花费。

扣去来时车钱与方才花销,还剩二百三十文散钱,要买一家五口的面料怕是不够。

思来想去,决定下趟再买。

脚步经过香蜡铺,颜芙凝想起家中的蜡烛是先前从傅府带出来的,如今已经所剩无几。

念及某人夜里时常抄书,蜡烛得备上。

遂进了铺子。

一问才知灯油便宜,蜡烛贵。

因为植物油或动物油都可以当成灯油使,而蜡烛的成本就高很多了。

铺主热情地推销店里各种造型别致的灯,颜芙凝问了一下价格,令她惊愕。

相对实惠的金属灯具就要两百文。

选来选去,她挑了盏最便宜的陶瓷油灯,三十文钱一盏。

看她选了陶瓷灯,铺主就没那么热情了,叹着气将灯递过去,不咸不淡地问:“灯芯要么?”

“要的,多少钱?”

“五文钱一把。”

颜芙凝考虑到油灯昏暗,某人夜间书写还是点蜡烛来得亮堂,遂道:“我还要买几根蜡烛。”

铺主又笑脸相迎:“要几根蜡烛?”并提醒,“蜡烛可是要二十文一支的。”

“买六支蜡烛。”

颜芙凝掏出一百五十五文钱给她。

铺主一个接一个地细细数了,确保数量对,这才将六根蜡烛、一盏油灯与一把灯芯包起,给她。

颜芙凝接过纸包,小心翼翼地放进背篓内。

今日能卖出灵芝有童成的功劳,他家打铁铺离此地才一里地,她走走很快就到了,遂背着背篓去了打铁铺。

铺子里,童成不在,童雅托着小脸,坐在小杌子上发呆。

颜芙凝悄悄走过去,递给她一包饴糖。

童雅回过神来,接过饴糖,高兴地跳起来。

“姐姐,我爹爹去隔壁村送锄头了,你要等等他吗?”

“不等了,姐姐要回家了。”

颜芙凝冲她摆摆手,快步往集市回走。

等她到西首街头时,赶车李车上的客人才三个。

坐着牛车回去的路上,颜芙凝思忖,自个给某人买了蜡烛与油灯,他该答应教她识字写字了吧?


颜芙凝:“???”

还要回家睡。

睡什么呀?

她喜欢一个人睡!

两人睡一张床上,她翻身都得小心翼翼。

偶尔手臂打到悬着的床单,都会惊醒过来,生怕把他吵醒。

论到底,他们终究男女有别。

傅辞翊不知她脑中的弯弯绕,又道:“下午我带你去村塾看看。”

颜芙凝尚未开口,傅北墨的声音自灶膛后传出:“我也去!”

生怕兄长不同意,他索性站起来,走到颜芙凝身旁,拖长了音调:“嫂嫂……北墨也想去……”

半大的少年如此说话,竟然丝毫没有违和感,颜芙凝轻笑出声,对傅辞翊道:“那你带我与北墨一起去好了。”

傅辞翊没作声。

颜芙凝低头切着肉块,每一块都切成四四方方的形状。

待切好了,她才再度看向傅辞翊:“以后你午间在村塾歇息的话,是不是要给你送饭?”

“嗯。”傅辞翊择菜的动作不停,“村塾在几个村中间,家里到村塾有不少路,一来一回颇费时辰,我想午间可以多抄写。”

颜芙凝含笑道:“北墨去认路,他就可以帮忙送饭了呀。”

傅北墨忙不迭地点头:“对的,对的,我送饭。”

傅辞翊又“嗯”了一声。

语声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颜芙凝切肉时,留了块精肉出来,放在砧板一角。

她将手悬在锅上面,感觉锅还不够热,便喊:“北墨,火旺些。”

傅北墨应声,快速去了灶膛后头,拿了粗壮的木柴,往膝盖上一顶。啪的一声,木柴断成两截,塞进了火里。

颜芙凝先把肥肉倒入锅里,用锅铲翻动,侧头对傅辞翊道:“得买个食盒,如此带着饭菜也方便。”

傅辞翊淡声又道:“好。”

洗过的肉上头有水,一进锅里,火旺起来,便有油珠溅开。

颜芙凝往侧边躲了躲,看到傅辞翊停了择菜的动作,索性与他说:“你现在去抄书吧,灶间有我与北墨就好。”

傅辞翊没应声,径直出了灶间。

颜芙凝瞧他背影一眼,对傅北墨道:“你哥是不是有点莫名其妙?”

傅北墨探出头,往门外瞧了一眼,嘟囔:“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子的么?”

颜芙凝心道,好吧,可能是她的错觉。

他本身就是冷冷的,爱搭理人时,说几句;不爱搭理时,半个字都无。

锅里的肥肉很快变得金黄,煸出不少猪油来,颜芙凝将瘦肉都倒了进去,一顿翻炒。

待瘦肉全都均匀裹上了猪油,她便搁下锅铲,拿了根筷子给每一颗油豆腐都戳个小孔。

看她这么操作很好玩的样子,傅北墨跃跃欲试。

“嫂嫂,我也想玩。”

颜芙凝放下筷子:“你洗个手,剩下的全都给你戳。”

“好哇!”

傅北墨乖乖洗了手,抹干,而后学着颜芙凝的样子,给油豆腐扎洞。

戳着戳着,玩心大起,戳一颗不拿下,一个接一个地往筷子上套,而后给颜芙凝看。

“嫂嫂,你看,像不像糖葫芦?”

颜芙凝笑:“像。”

傅北墨这才将筷子上的一串油豆腐都取下,而后重复此般动作,直到把剩下的全戳好了。

西厢房内,傅辞翊端坐书案前,看着碟子里的坚果,忽然没了胃口。

灶间,颜芙凝把油豆腐倒进肉锅里,又用锅铲翻动。

肉要煮久了才好吃,她便继续择傅辞翊择到一半的芹菜。

芹菜叶子全都去掉,用菜刀削掉根,洗净切段。

而后将豆腐干切粗丝,方才留下的那块精肉也切丝。

“北墨,另一口锅也烧起来。”

“好!”

油豆腐烧肉要煮不少时间,颜芙凝便打算另一口锅先用来炒芹菜,而后烧饭。

倒入油,油热了,倒入肉丝翻炒,而后将芹菜倒入,后头再加豆腐干。

芹菜炒得快,加了调料,很快出锅装盘。

天气还是冷,颜芙凝拿了个碗倒扣在盛了芹菜的盘子上,放在灶台保温。

将炒过芹菜的锅刷干净,然后削芋艿,芋艿切片装盘。

淘了米下锅,舀入水,在饭架上蒸芋艿。

整套动作下来,有条不紊。

饭菜的香味不断从灶间飘散出去。

已值饭点,清早喝粥,此刻傅辞翊已然腹中空空。

原本不想吃那碟坚果。

终究伸手拿了两颗栗子吃。

--

东厢房,傅南窈也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这段时日她心安理得地吃着她做的饭菜,时常挑三拣四,此刻想想是不该。

两年后,颜芙凝就不是嫂嫂了。

得知这个消息,她本该高兴的。

可这会子,她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照道理哥哥若能高中,必能娶到世家贵女。

可现实点想,世家贵女又怎会看得起她这个瘸了腿的小姑子?

颜芙凝其人除了骂过他们家,羞辱过哥哥,也羞辱过她,旁的错是真挑不出来。

当然她不会女红是个大缺点。

其他确实都是好的。

然,两年和离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她一个人很难消化得了,急于想要与人诉说。

一旦告诉了娘,告诉了北墨,颜芙凝大抵会提前离开了。

傅南窈摇了摇头,此事不能让娘与北墨知晓。

可她这段时日处处针对她,她又该如何面对她呢?

思来想去,她还是想不好,想着走一步算一步,最起码得教她做衣裳。

傅南窈下定决心,寻个合适机会去与她说,她愿意教。

--

饭菜都好了。

颜芙凝打开锅盖,用棉巾裹着装了芋艿的盘子,放在灶台上。

纵使裹了两块棉巾,手指还是被烫到。

她连忙捏住自个的耳垂。

好在此次没有烫伤。

往芋艿上淋了些许酱油,简单的清蒸芋艿片就做好了。

从另一口锅里盛了一碗油豆腐烧肉,一碗盛出,锅里还有许多,看来可以吃个几餐了。

这时,傅北墨吵着要帮忙端菜。

就连傅南窈也来了,虽然不说话,但直接端了菜就走。

颜芙凝唇角微微扬起,将饭都盛好,去西厢房喊傅辞翊吃饭。

她生怕大声喊,会吵到他写字,一笔划错,整本书就废了。

遂直接进了屋,柔声道:“吃饭了。”

傅辞翊头也未抬,清冷道:“好。”

颜芙凝去了堂屋。

四人坐下,过了片刻都不等傅辞翊过来。


“谢谢娘,我喜欢吃面条!”颜芙凝乖顺地扶住婉娘的胳膊。

婉娘又伸出另一只手:“辞翊,你也扶着娘。”

傅辞翊知道母亲的心思,也不揭穿,顺着她道:“娘走慢些。”

胡阿静怔怔地瞧着眼前一幕,心里忽然堵得慌。

傅南窈笑问:“傅家胡家既是亲戚,我哥嫂成婚时,你怎么没能去城里喝喜酒呀?”

胡阿静被问得噎住,实则是她阿奶当初要嫁到胡家,与娘家闹翻了的。

老底子的事情了,她如何能说得出口?

此处院子其实也不是大舅公他们叫阿奶看着的,是阿奶觉得他们去城里享福了,想要霸占。

这才编了说辞给村民听的。

“我,我可忙了,没空喝喜酒去。”

丢下一句话,跺了脚,她跑开了。

傅北墨刚抽了根木柴出来想要赶人,没想到人自个跑了。

“没劲,怎么跑了?”

傅南窈冲着胡阿静的背影喊:“因为她知道咱们哥哥有嫂嫂了呀,伤心了吧。”

“有嫂嫂是好事,她干嘛伤心?”

“你不懂。”

傅南窈笑着进了灶间。

傅北墨拿木柴在地上戳了戳,嘟嘟囔囔:“那女人就不是个好的,我怎么不懂,我可太懂了。”

一斤面粉加水和面,大概能做一斤四两面条。

家里五人,三个女子食量小些,一斤四两面条刚好够全家吃一餐。

手擀面条煮好出锅,大家吃得很香。

“娘做的面条真好吃!”颜芙凝由衷赞道。

就像吃到了妈妈做的手擀面,鼻子忽然泛酸,想家了。

“喜欢吃,再去盛,锅里还有。”婉娘说,“若能加个鸡蛋进去,面条会更筋道,更好吃。”

“我吃饱了。”颜芙凝低着头说话,声音有丝哽咽。

听出她音色里的不对劲,傅辞翊略略侧头,只见她半垂着脑袋,瞧不见她神情。

颜芙凝很快调整好状态,抬头又道:“下午我进山,把剩下的平菇摘了,明儿去镇上,看能不能换些鸡蛋回来。”

“我只是随口说了鸡蛋,孩子你休息,他们哥俩进山。”

婉娘说着,让傅南窈陪颜芙凝回房。

姑嫂俩来到西首房中坐下,聊今日镇上见闻。

到底不怎么熟,几句后,相互笑笑,竟寻不到旁的话题了。

颜芙凝看她缓缓按着那条瘸腿,轻声问:“我可否问问,你这腿是怎么回事么?”

傅南窈拍拍腿,无奈笑道:“骨头断了,再接好就成了这般。”

见她不愿说因何伤了腿,颜芙凝也不好多问。

外头传来傅北墨的声音,喊着要去山里。

不一会,他便出现在房门口,笑嘻嘻地对颜芙凝道:“嫂嫂,咱们进山,今日指不定能看到蚂蚁打架呢。”

傅南窈嫌弃道:“你怎么能带嫂嫂看蚂蚁?”

傅北墨朝她吐舌头:“你又不陪我看。”转眸又朝颜芙凝笑,“嫂嫂人好,就是会陪我看蚂蚁。”

她还夸他厉害呢。

嫂嫂是天底下最好的嫂嫂!

傅南窈瞪傅北墨一眼,起身,一瘸一拐地出了屋子。

颜芙凝便去婉娘跟前:“娘,我还是得进山一趟。”

婉娘道:“你这孩子去了镇上一趟,该好生歇息。”

“上回我摘平菇时,夫君捉野鸡去了,至于北墨,我怕他不识路。”

想到深山里确实容易迷路,北墨的心智又如孩童一般,婉娘这才同意她去。

三人又一道进山。

难得嫂嫂说服了母亲,跟他进山,傅北墨一路雀跃,跟在颜芙凝身侧左蹦右跳。

看她背着背篓,他很自然地从她背上取了背篓,背在了自己肩上。

傅辞翊照旧走在前头,一转头看到弟弟举止,眉心蹙了蹙。

空背篓实则不沉,因背着平菇去镇上,肩膀受了损伤。此刻肩头一轻,颜芙凝轻松不少。

“谢谢北墨!”

她的嗓音娇娇柔柔的。

傅辞翊极深的眸色弥漫上一层厌恶。

这个寸寸击溃他骄傲与自尊的女子,连嗓音都那么令人厌烦。

傅北墨笑得更欢了,打定主意,等摘了平菇,由他背回家。

走了挺长时间,终于到了昨日摘平菇的地。

傅辞翊道:“今日可能用时会长些,你们别乱跑。”

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傅北墨放下背篓,与颜芙凝一起摘平菇。

不一会就将枯木上的平菇全摘完了。

傅北墨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嫂嫂,昨日多,今日少。”

颜芙凝看只占了半背篓的平菇,眉头一蹙。

昨儿他们离开时,还有不少,足够装满满一背篓,还能有多的。

而今日忽然少了许多。

“大抵被人摘过了。”

傅北墨气道:“谁啊?”

颜芙凝平静道:“昨儿回家时,不少村民看到。”

所谓靠海吃海,靠山吃山,村民自然懂得这野生平菇是可以吃的。

村庄附近的山头很少见到可食用菌类,大抵是一长出来,就被人摘了。

昨日他们看她背了满满一背篓,不羡慕才怪。

附近山头没有,他们就会进深山找。

这就被人摘了去。

傅北墨骂骂咧咧:“他们太坏了!”

颜芙凝道:“咱们在附近再寻寻。”

奈何叔嫂俩在附近绕了一大圈,愣是只零星地采到几只野生香菇。

看着颜色暗淡的野生香菇,傅北墨很不高兴:“丑!”

颜芙凝笑了:“这几朵是香菇,晒干后香味更浓郁,用来炖鸡味道很不错。”

“好吧。”

傅北墨乖乖地跟颜芙凝回到枯木旁等傅辞翊。

等了很久,都不见他人影,傅北墨就在地上寻蚂蚁。

颜芙凝就站在山头,四处眺望。

看到远处有片竹林,想着不知可否挖冬笋,待有空去瞧瞧。

又等了两刻钟,傅辞翊终于回来。

此次他打了两只野鸡一只野兔。

傅北墨眼眸一亮:“哥哥厉害!”

傅辞翊将两只野鸡与一只野兔拎到一起,伸手去捞背篓。

却被傅北墨抢了先。

“来时,我背;回去,也得我!”他适才分明笑着的,这会子敛了笑意,严肃道,“我背背篓,嫂嫂会对我说谢谢。”

颜芙凝闻言,不禁莞尔:“谢谢北墨!”

傅北墨笑得得意。

傅辞翊沉默收回手,他有病,才去帮她背背篓。

镇上回来,他背了一路,也没听她说谢谢。


“不,不是。”

颜芙凝拿了只小包袱,挪了脚步。

包袱里是她的衣裳,再没旁的行李。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屋子许久不住人,即便步履轻缓,仍扬起不少灰,被光照亮的尘埃亦随之浮动。

颜芙凝有心想问他为何不告诉家人,她才是退他亲的人,可看到屋中那么多灰尘,只好闭嘴收拾。

刚搬到乡下,行李虽不多,但整理起来,仍费了不少时辰。

--

午间。

婉娘自责:“都怪我不中用。”

他们从傅家出来,没带米面,得饿肚子了。

“出来时,我带了些馒头,中午就这么吃点。”傅辞翊拿出一只布袋放到桌上,“午后,我去山里捡柴。”

顺便打点野味。

说话间,他先给了母亲一只馒头。

傅北墨动作快,左右手各拿了一只,开啃。

傅南窈拿了只馒头放到颜芙凝手上:“嫂嫂快吃。”

颜芙凝:“谢谢!”

天气冷,馒头早冻硬了。

傅北墨只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嚷着要去捡柴。

婉娘道:“索性吃了朝食的,饿一餐没事,就是苦了我的儿媳妇。”

虽说儿媳妇不是严家亲闺女,却是自幼娇生惯养的,嫁给她大儿子就跟着吃苦。光是想想,她就心疼得不了。

颜芙凝小口吃着,不知如何接话,只道:“我不饿。”

都说婆媳关系是自古难题,但她名义上的婆母是真的好,说话温柔,人又长得温婉。

微顿下,颜芙凝又道:“我也去捡柴。”

怕某人不带自己,她抬眸看他。

傅辞翊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对上他的目光。

他立着,与她对视呈一高一低之态。

此般角度,他能轻易将她的神情收于眼底。

她眼睫浓密纤长,水汪汪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仿若祈人怜爱的小狐狸……

天真带着狡黠。

就说此女做什么都带着目的,如今她无地可去,开始在他跟前装可怜了?

但教他惊诧的是,她的眼睛清澈干净。

“让他们兄弟去就成。”

婉娘的一句话令四目相对的两人收回了目光,各自啃冷馒头。

颜芙凝垂眸道:“多一个人可以多捡些,如今天冷,柴烧得也快。”

婉娘这才同意她去。

临行前,傅辞翊拿了几根布条,缠绑在一起,准备捆柴用。颜芙凝从柴房翻出只背篓,背在了身上。

两人喊了傅北墨一道往山里走。

天气冷,靠近村子的山头几乎没有什么大的柴禾可捡。

三人只好往深山行进。

傅辞翊人高腿长,走在前头,一路无言。

傅北墨跟在颜芙凝身旁,一边走一边踢着地上干枯的小枝丫,嘴里唧唧歪歪地说个不停:“……嫂嫂看过蚂蚁打架吗?”

颜芙凝摇头:“没有。”

“蚂蚁打架可好看了,下回我拉嫂嫂一起看。”

“好。”

傅北墨欢喜道:“哥哥姐姐从不答应陪我看,还是嫂嫂好。”

前头走着的傅辞翊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某女好?

表象而已。

他倒要看看,她能演到何时?

深山大抵有野兽出没的缘故,人迹罕至。

地上柴禾很多,不一会三人就捡了不少。

他们将柴禾堆到一起,捆成捆。

待柴禾捆成四垛,傅辞翊清冷出声:“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

傅北墨:“哦。”

颜芙凝:“好。”

等傅辞翊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颜芙凝往另一边走去。

傅北墨跟上她的脚步,以为她还要捡柴,遂开口:“嫂嫂的背篓太小,装不了柴禾。”

颜芙凝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背篓不是来装柴禾的。”

“那是干嘛?”傅北墨追上去。

“采蘑菇。”颜芙凝停了脚步,四下张望,“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枯木,运气好的话……”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棵躺卧的枯木上长满了野生平菇。

颜芙凝快步跑去,一朵一朵摘下往身后的背篓里放。

傅北墨学她的样子,摘得小心,也往她的背篓里放。

很快背篓装得满满的。

傅北墨嘟囔:“装不下了。”

“没关系,小的留一点,下次咱们再来摘。”

等两人回到柴垛旁,傅辞翊还没回来。

颜芙凝解下身上的背篓,捏了捏泛酸的肩膀。这身子真是娇气,只是背这么一筐平菇肩膀就酸疼不已。

傅北墨拿了跟枯枝,蹲在地上划拉,忽然叫:“嫂嫂快来看,有蚂蚁!”

颜芙凝动了动胳膊,走到他身旁,笼了笼裙裾,也蹲下身。

地上确实有几只蚂蚁。

“它们没打架。”

傅北墨一本正经道:“对,它们喜欢打群架。”

颜芙凝惊讶道:“你的观察力很厉害呢。”

蚂蚁过的是群体生活,不同族群的蚂蚁时常会发生冲突,引起火热拼杀,就好比两方军队冲锋陷阵一般。

眼前天真的少年能观察到这点,确实厉害。

头一次被人夸,傅北墨显出几分少年样来,他挠了挠头笑得羞涩。

别人只会骂他小傻子,只有嫂嫂不同,会夸他!

傅辞翊回来时,就看到两人蹲着,低着脑袋瞧地上。

听到脚步声,地上两人齐齐抬头。

颜芙凝看某人手上拎着一只野鸡,而他身上干净清爽,丝毫没有抓野鸡留下的狼狈。

此人不是文弱书生么,还会逮野鸡?

转念一想,书里他将她捆绑起来,拿刀刃抵着她的脸,此等人物大抵是不文弱的。

傅北墨高兴地冲兄长挥手:“哥,快来看蚂蚁。”

傅辞翊顾自道:“暮色将落,咱们下山。”

傅北墨吐了吐舌头,趁兄长转身的间隙,冲他扮了个鬼脸。

模样滑稽又天真,引得颜芙凝咯咯笑出声。

傅辞翊闻声转回头来,双眸微微一沉。

颜芙凝止了笑,背起背篓,傅北墨则老老实实地去挑柴。

傅辞翊将野鸡绑到柴禾上,挑了两捆重的柴,带头朝山下行去。

待他们快到家时,望见院子里站满了人。

有个女子叫嚷着:“大家评评理,霸占别人院子的是不是强盗?”

傅南窈气得小脸通红:“什么叫霸占,这就是我们的院子!”

那女子双手叉腰,扯开嗓门大声道:“这是我的院子,我爹娘准备用这院子给我找个上门女婿,村里人都知道!”


胡家人遂又讲了院子占不了,田地被夺回之事。

胡阿静更是添油加醋地数落颜芙凝的不是。

严海棠又问:“她吃穿如何?”

胡阿静哼声:“能吃什么,山上挖野菜呢,可如今又有什么野菜?穿的,都是那几身衣裳。整日穿着绫罗绸缎在村里显摆,好似旁人不知她原先是娇小姐呢。”

严海棠听了,掩唇轻笑。

只要颜芙凝过得窘迫,她就满心欢喜。

转念想起傅辞翊,只是当着傅明赫祖父与父亲的面,她不好问及。

但心里又念得紧,便拉了胡阿静的手:“咱们挺聊得来,院子里走走,说会子话吧。”

胡阿静点了头,能与县丞儿媳结下姊妹情,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严海棠与家里人说了声,拉着胡阿静出了厅堂。

去了花园,专挑下人较少经过的小道走。

七扯八扯地聊了旁的事,严海棠终于压低声问:“傅婉娘有两儿子,大的那个如今怎样?”

想到那个清贵的年轻男子,胡阿静抿唇道:“人长得好看,脾气可不小。”

“哦,具体说说。”

“能一脚把篱笆给踹翻。”

“那他与严家养女关系如何?”

“我瞧着不亲密,两人走道时,隔老远。上回与村里的梅香一道坐牛车,那严家养女往梅香身上挤,愣是没往那男子怀里凑。”

闻此言,严海棠唇角噙起笑意。

某女心高气傲,又退婚在前,很难与傅辞翊过下去。

如今沦落到只能坐牛车了,当真可怜呐。

两人又聊了会,严海棠道:“以后他们家有什么糗事,你来说与我听。”

“好啊。”胡阿静恨恨道,“只是我家如今想将傅婉娘一家赶出去,如此好得了他们家的田与院子,这是我爷奶与爹娘的意思。”

严海棠随口问:“那你的意思呢?”

“我想将那个严家养女赶出去,傅婉娘的大儿子当我的上门女婿,如此也能得了他家的田地院子。就是到时候要养傅婉娘这个瞎眼婆母,还有腿瘸小姑子,痴傻小叔子,就叫人郁闷。我不敢将这个想法告诉爷奶与爹娘。”胡阿静亲热地挽住严海棠的胳膊,“我第一次见表嫂,就觉得表嫂为人好,我这想法只敢告诉你。”

严海棠面色煞青,当即对丫鬟道:“与老太爷、老爷与大公子说一声,送客!”

言罢,从胡阿静的手弯处抽出胳膊,一甩袖子走开了。

当真气死人,一个乡下丫头竟敢觊觎傅辞翊。

越想越气,严海棠回房,摔了不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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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丫鬟说大少奶奶让送客,再加胡家人此次来两手空空,二老太爷也存了尽快送客的心思。

当即道:“今日上元节,城里与乡下路途遥远,你们还是快些归去吧。”

意思是不留他们吃晚饭了。

胡家人面面相觑,尚未说什么,管家已经抬手做请了。

“诸位,请吧。”

待出了傅府大门,听到大门呯地关上,胡家人这才叹了气。

钱氏小声道:“怎么回事,明明还算客气的?”

胡兴旺按着饿得发疼的胃部:“客气什么?今日点心都没得吃,还早早叫我们回去。”

胡大海不以为然:“人家自个要过上元节,话又没错,是咱们来得不是时候。”

胡阿静急得直跺脚:“我想上茅房。”

被她这么一提醒,一家子都急起来。

没吃午饭,又没吃点心,茶水喝太多,全憋得慌。

进傅府去方便,定会被人嫌弃,一家子只好去寻酒楼茶馆之类,能有方便之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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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里的杂质几乎都挑出来了,颜芙凝便拿去灶间,放铁锅里翻炒。

炒到有香味飘出,就盛出来。

没有石臼,她就用擀面杖与碗。

擀面杖两端成圆弧形,如此舂芝麻倒也合适。

听到声响,傅北墨来帮忙。

到底是他的手劲大些,舂出来的芝麻也更细些。

待舂好芝麻,颜芙凝在里头加了白糖,搅拌均匀。

傅北墨凑近闻了闻:“好香呢。”

颜芙凝笑了,舀出些许到小碗里,递给他。

“现在就可以吃,你吃吃看。”

傅北墨也不客气,拿汤匙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眼眸瞬间一亮。而后高兴地捧着碗,出了灶间。

他先去了堂屋:“娘,嫂嫂给我吃的,可香了。”

说着十分孝顺地喂母亲。

婉娘吃得含笑点头。

傅南窈凑上来,傅北墨捧着碗跑开了。

他来到兄长跟前:“哥,嫂嫂给我吃的,可甜了。”

傅辞翊不作声。

傅北墨见自己显摆不了,又吃了很大一口,而后仰首挺胸地走开了。

傅辞翊摇首,侧眸看到那碟花生瓜子,便伸手拿起一颗花生剥了吃。

颜芙凝独自揉糯米面团,待面团成了形,便端去了堂屋里,准备好的白糖芝麻也端了去。

“娘,咱们一起搓汤圆吧,团团圆圆。”

婉娘点了头,对外喊:“辞翊快过来。”

一家子净了手,围在桌旁,搓汤圆。

颜芙凝先将面团搓成细条状,掐出一小段一小段的不规则小团。然后将小团摊薄,往里头舀上一小勺白糖芝麻,再裹起来,搓圆。

她示范了一遍,傅辞翊与傅南窈很快上手了。

傅北墨一开始不太包得好,动作就慢些。

婉娘瞧不见,便负责将面粉小团摊开,待小儿子搓一颗汤圆出来,她就重新给搓搓圆。

一家子合作,汤圆很快都搓好了。

颜芙凝撒了些糯米粉到盆里,把成型的汤圆放进去滚了滚。

傅北墨惊讶:“嫂嫂这是作甚?”

“滚一滚,团团又圆圆呀。”颜芙凝俏皮一笑,“还有就是待会煮出来不会粘到一起。”

婉娘称赞:“真是聪明!”

额前有碎发掉落下来,颜芙凝拿手背擦了擦。

因为抓过糯米粉,这么一擦,粉就沾到了额头。

傅北墨眼睛很亮,瞧见了。

“哥,快给嫂嫂擦擦额头。”

傅辞翊当做没听见,一手负在背后出了堂屋。

颜芙凝是断不敢叫某人给她擦额头的,对婉娘说了声:“娘,时辰不早,我去煮汤圆了。”

婉娘:“好,那娘就等着吃了。”

颜芙凝端着装了汤圆的盆去灶间,一到门口,恰逢傅辞翊洗净了手出来。

两人你让我,我让你,愣是在门口好一会。


被人这么一喊,胡家人又做贼心虚,当即要跑。

“我可不怕你们,是人是鬼,我要看个清楚。”

傅北墨大喊着给自己壮胆,抬手提高灯笼去照他们的脸。

胡阿静被傅北墨拦了去路,生怕被照到脸,曲肘挡住。

“所幸已经毁了一半的庄稼了,阿静,你傻愣着作甚?”钱氏拍着大腿喊自个闺女,“快跑啊!”

闻声,胡阿静拿着镰刀的手推了傅北墨一把。

田埂湿滑,傅北墨本就站不稳当。

这会子被人一推,仰天摔往地上,手臂扬起,被镰刀剌了个口子。

嘶啦一声。

衣料破裂的声音响起,在宁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紧接着便是重物摔地的闷响。

胡阿静知道自己的镰刀割到了人,心头一慌,将镰刀丢在地上,落荒而逃。

为了能尽快毁掉庄稼,今夜的镰刀都是磨快了的。

衣袖割破,皮肉肯定伤到。

胡阿静不敢想伤到何种程度,撒开腿,越跑越快。

傅北墨脑袋发沉,待他满身泥泞地爬起来时,胡家人早都跑远了。

他捡起灯笼,看到地上有一把镰刀,顺便也捡了起来。

回到家,他不敢说自己因为想去认田里的路,去了田间。

他怕说出来,嫂嫂不会再夸他。

经过东厢房门口,他被傅南窈喊住:“北墨,你怎么回事,手怎么在滴血?”

傅北墨这才觉得手臂发疼,低头一瞧,鲜血顺着手指往下滴。

看到血,他顿时哭出来。

傅南窈急得吼他:“哭什么哭,快说你去哪了?身上怎地如此脏?”

傅北墨哭道:“出去摔了一跤,地上这个东西,割到了。”

他只想说是镰刀割到了他,想到镰刀是自己在地上捡的,便说了这么句话。

在傅南窈听来,是弟弟在泥路上摔倒,而地上有镰刀,就这么被割到了。

遂问:“镰刀割的?”

傅北墨:“嗯。”

不光傅南窈如此认为,婉娘也这么想。

听说傅北墨出了事,颜芙凝从房中出来看。

看他后背全是泥,手还在滴血,便叮嘱:“北墨,你身上得洗洗干净,千万不能弄脏伤口。”

言罢,进灶间准备热水。

好在如今天冷,灶间一直备有热水。

待颜芙凝将热水舀进盆里,往里掺了冷水后,傅辞翊便来端走。

婉娘瞧不见,心里便更急,她不知道儿子伤到何种程度。

连带着说话的嗓音都开始发颤:“北墨身上脏,快去冲冲干净。”

傅北墨边哭边将身上的外衫脱下,往茅房走去。

男子洗澡就在茅房的隔间内,用水盆直接冲。

傅辞翊将水端进去,取了傅北墨脱下来的衣裳出来:“我看过了,手臂上有道口子,好在只是伤到皮肉,没什么大碍。”

话落,他拿了干爽衣物给傅北墨送进去。

婉娘听到大儿子的话,这才放心些许。

没多会,傅北墨洗干净出来,袖子卷起,受伤的胳膊露着,伤口肉眼可见地在渗血。

此刻他虽说没哭了,但眼泪水还是挂在脸上。

一家子来到堂屋。

借着烛光,颜芙凝细细瞧了他的胳膊,温柔道:“幸好只伤到了皮,包扎就好。”

傅北墨点点头。

傅辞翊却沉声道:“天黑以后不许乱跑。”

颇具威严。

傅北墨又哇地哭出来。

颜芙凝柔声道:“北墨很勇敢,疼就哭,不疼的话就不要哭了,好不好?”

傅北墨打了个哭嗝:“好。”

颜芙凝“嗯”了一声,回房拿了上回自己用剩下的布条,给傅北墨包扎。

一圈一圈往伤口上缠绕,为避免弄疼了他,她缠得细致。

傅辞翊盯着她的动作,看她的手指没有碰到傅北墨的手臂皮肤,莫名的紧绷感消散不少。

忽而,她隔着布条轻触北墨的伤口,问:“这样的松紧度,你疼不疼?”

傅北墨尚未回答,傅辞翊蓦地出声:“我来绑。”

此话说得突然,惹得颜芙凝抬眸看他:“你确定?”

晶亮的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眸光满是狐疑与警惕。

仿若在说:上次给我包扎时,你绑得那样紧,忘记了?

傅辞翊眉梢微挑,不语。

傅北墨摇摇头:“不疼,嫂嫂,我不疼。”

“不疼就好,北墨是男子汉,很勇敢!”

说着,她给他包扎好,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又听到嫂嫂夸赞,傅北墨终于停了哭泣,面上的泪痕也抹了去。

“见”小儿子终于不哭了,婉娘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北墨啊,往后夜里不好乱跑,知不知道?”

“知道。”傅北墨拨了拨手臂上的蝴蝶结,又指了指扔在门口的脏衣裳,“衣裳破了,嫂嫂缝。”

颜芙凝:“呃,我不会缝啊。”

这是真话,现代时,她从未缝过衣裳。

家里人全都看向她,就连婉娘亦如此,将脸转向她的方向。

颜芙凝尴尬地笑笑。

她倒是缝过皮肤,外科缝合技术这门课满分。

傅南窈忍不住嘀咕:“严家真的是娇养了你,连女红都不必学。”

要知道,女红不会的女子很难寻到好婆家的。

而此女竟然嫁给了她哥。

也不知此女前世修了什么福?

颜芙凝更是尴尬,她不好意思地摸了额角。

婉娘打圆场:“不会没关系,谁也不是生来就会女红的。”

傅北墨却大声道:“不,嫂嫂会的,嫂嫂很厉害,什么都会!”

“她不会。”傅南窈语含鄙夷,转眸看向弟弟,眼带得意,“我给你缝,保证缝得精致。”

处理好了伤口,几人各自回房。

颜芙凝跟在傅辞翊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

傅南窈见状,轻轻笑了。

不会女红的女子,要被哥哥嫌弃了。

等了半天,没等到西厢房传来争吵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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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正月十五。

清早,傅辞翊端坐窗口抄书。

不去打扰他,颜芙凝打算独自去镇上卖冬笋,顺带买些做汤圆的食材。

傅北墨很懂事地背起背篓:“嫂嫂,我帮你。”

“你的手臂……”

“一点都不疼了。”他动了动手腕,“真的不疼!”

颜芙凝这才同意他帮忙将背篓背去村口。

叔嫂俩经过村中大树旁,听到有人在说庄稼被毁了。

颜芙凝侧耳细听,他们好像在说:“就是傅婉娘家那几块地。”


婉娘便扯开嗓子:“辞翊吃饭了!”

这么一嗓子,隔壁邻居都能听见,傅辞翊愣是没出声。

颜芙凝站起身:“娘,我去看看。”

也不知婆母这一喊,傅辞翊是不是写错字了?

颜芙凝快走几步,见他在奋笔疾书,并无不妥,遂放下心来,轻声问:“要我把饭菜留出来,或者给你端过来么?”

傅辞翊嗓音清冷:“不必劳烦。”

他可不好劳烦她送饭。

“那快过去吃吧,饭冷了就不好吃了。”顿了顿,她补了一句,“大家都等你呢。”

傅辞翊这才起身提步:“吃饭。”

颜芙凝黛眉微动,总觉着他有些莫名其妙。

大抵因当了夫子,甚少时间可抄书之故?

一家子都端了饭碗,开始吃饭。

婉娘忍不住称赞:“油豆腐吸饱了肉汁很好吃。”

傅北墨很给面子道:“主要是嫂嫂的手艺好!”紧接着,话头一转,“还有我戳油豆腐,也戳得很好。”

“是很好。”颜芙凝不禁莞尔,“等冻住了,吃油豆腐冻,别有另一番风味。”

言罢,她咬了一口,汁水顺着唇瓣往下滴。

她连忙舔了舔,又抿了抿唇。

觉着如此举止不雅,悄悄抬手遮掩了。

坐她左边的傅辞翊却都瞧见了,虽说她抬手遮掩,但她舌尖扫过汤汁的模样……

即便垂了眼眸吃饭,樱红的唇仍印在他的脑海里。

无端端令他心头的烦躁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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芋艿汁粘滑,拌饭意外好吃,但汁水很少。

傅南窈与傅北墨争抢着,最后由婉娘决定一人一半。

汁水拌饭很快吃完,可肚子饱了,眼睛还没饱。

颜芙凝让他们再去盛饭,菜多吃些。

傅南窈盯着她,仿若在问,她也可以再盛一碗么?

颜芙凝笑了笑:“想吃再去盛,咱们家现在不缺米。”

傅南窈忽而高兴起来,想到之前那般小心眼,愈发觉得自己格局小。

午饭大家都吃得开心,就傅辞翊没怎么夹菜。

见他的状态颇不对劲,颜芙凝顺手帮他夹了一块肉,又夹了颗油豆腐:“是村塾有什么问题么?”

她用她的筷子给他夹了菜,傅辞翊心情忽然好了。

“我在考虑晚上是不是不回来,如此可以省更多时间。”

“不成的!”婉娘道,“咱们家就在山脚,夜里若有野兽过来,如何是好?”怕儿子硬要留在村塾睡,那她还怎么抱孙,遂问颜芙凝,“昨夜我就听见狼叫,芙凝,你有没有听见?”

颜芙凝摇摇头:“我睡着了,没听见呢。”

“我吃饱了。”傅辞翊搁下筷子,“是否睡在村塾,此事容我考虑。”

言罢,起身出了堂屋。

颜芙凝也吃好了,遂对婉娘母子三人说了句“慢吃”,便去追傅辞翊。

她是怕野兽的。

忙快步跟上他,问:“真的有野兽来村里吗?”

傅辞翊走到西厢房门口驻足,拿下巴指门:“有,你看到家里门上的爪印了吧?便是野狼所留。”

漆黑的大门上,几条狼爪印很深,露出木头原本的颜色来。

颜芙凝捏紧了心口的衣襟,胸腔内的小心脏怦怦直跳。

如此,她可不敢一个人睡了!

遂拉住他的袖子,紧紧捏着:“你去村塾教书,晚上都要回来睡的,好不好?”

音色哀婉动人,楚楚可怜。

傅辞翊平静无波道:“你把门闩上,狼进不来。”

嗓音清冷,仿若珠玉缀成,却听得颜芙凝心头发慌。

即便狼进不来,她还是会怕啊!

抿了抿唇,她还是问:“你的意思是以后要睡在村塾了?”

傅辞翊漠然片刻,看她漂亮的眼眸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很快要汇聚起来,凝成泪珠儿。

有那么一瞬,他想看她哭,听她的哭声……

却不想,她眨了眨眼,松开他的衣袖。

“我明天去镇上,找童成给我打一把匕首。”她一步跨进门槛,瞧门板的缝隙,很快爽利道,“薄一点的匕首,狼若敢来扒拉门,我就从门缝里扎它!”

傅辞翊:“……”

吓不到她?

门上的印子,是他四岁时用钉子划的。

她这是想扎他?

傅辞翊握拳抵唇轻咳,哑着嗓音道:“我还是回来吧,娘与南窈北墨也会怕。”

颜芙凝:“哦。”

“还去村塾看么?”他问。

“去的。”她对堂屋喊,“北墨。”

傅北墨拿了一把栗子,又拿了放在灶台上颜芙凝没吃那几颗,跑到哥嫂身旁。

“嫂嫂,给!”

颜芙凝接过栗子:“谢谢北墨!”

三人同婉娘说了声,就出了家门。

堂屋内,傅南窈问母亲:“娘,你喜欢颜芙凝当你儿媳妇吗?”

“喜欢!她很孝顺!”婉娘温声道,“你呀,该向她学学。”

傅南窈哼声:“她不得跟我学女红么?”

婉娘摇头叹气:“她是你嫂嫂,她待你好,你也要待她好。对自家嫂嫂,你嘴巴厉害有何用?面对外人,嘴巴反而不利索了,每回都是她帮你。这段时日,你处处针对她,你心里不愧疚?”

傅南窈沉默下来。

--

路上,颜芙凝对傅辞翊道:“摊开手。”

“作何?”

傅辞翊如她所言摊开手。

颜芙凝给了他两颗栗子。

傅北墨见状,叫道:“嫂嫂不是给哥哥装了碟子么?这几颗是给嫂嫂吃的!嫂嫂每次都吃很少,嫂嫂不要光想着别人,也要想着自己!”

“北墨好懂事啊,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颜芙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北墨的头发好软呀。”

傅北墨走得欢快:“嘿嘿,嫂嫂你要想摸就多摸点。”

傅辞翊捏着两颗栗子,手背根骨渐渐分明。

忽而听到她又道:“我上次摸了童成女儿童雅的头发,也很软。”

“嫂嫂是把我当小孩子看了吗?”傅北墨不高兴了。

傅辞翊唇角微扬。

修长如玉的手指,很快剥了一颗完整的栗子肉出来。

他将栗子肉递到颜芙凝唇边。

颜芙凝停了脚步,怔住:“给我吃的?”

“嗯。”他颔首。

颜芙凝也不多想,红唇微启,含走了他指尖端着的栗子肉。

整颗栗子肉吃进嘴里,一侧面颊旋即鼓起,煞是可爱。

适才,她的唇瓣堪堪擦过他的指尖。

傅辞翊将手负到背后,两指无意识地摩挲,又摩挲……


赶车李点头:“集市过去两里地,确实有处宅院,孤零零的,围墙特别高。”

颜芙凝问:“李大哥也知道?”

“嗯,据说里头住了一个神秘的贵人,京城来的,来此养身体。”赶车李打了下牛背,又道,“但无人见过这位贵人。”

童成也道:“咱们镇山清水秀,有贵人来养身体不奇怪,奇怪的是从未有人见过贵人真容。”

颜芙凝惊讶:“如此神秘?”

童成颔首:“嗯,就连送药材进去的人,也没见过那位贵人。”

童雅争着开口:“我们小伙伴去宅院边上玩,就有很凶的下人来赶我们。”

这么一听,那处宅院更神秘了。

四人一路聊着,经过打铁铺,童成忙抬手指:“姑娘,喏,那个便是我的打铁铺。”

颜芙凝笑道:“好,我记下了,下次来寻你打器具。”

赶车李不禁插嘴:“你一个打铁的,如何认识咱们村的姑娘?”

“说来话长,这位姑娘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童成半搂着女儿,感激道,“若没有恩人,我女儿的胳膊就要废了。”

颜芙凝连连摆手:“救命恩人不敢当。”

赶车李笑道:“敢当敢当,咱们村的姑娘就是厉害。”

说着,直了直腰杆,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几人又聊了会,便到了宅院外头。

宅院占地颇广,围墙甚高,约莫一丈有余。

从外往里望,因为有围墙遮拦,只看到屋顶与屋子翘起的檐角,还有几棵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

牛车停下,几人下车。

童成拉着女儿的手,上前叩响门扉,院内没动静。

颜芙凝也抬手,捏了门扉上的铺首衔环,叩击。

金属撞击的声响清脆,院内很快有了动静。

不多时,院门打开。

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沉脸问:“何事?”

童成忙道:“这位姑娘带了灵芝过来,你家……”

他的话尚未说完,中年男子便对颜芙凝招招手。

颜芙凝将背篓内的油纸掀开。

中年男子探头瞧了,而后侧身站好,面容严肃道:“商议价格去往右面第二间。”

“好。”颜芙凝应了声,抬步而入。

童成与赶车李想跟进去,被中年男子拦住。

“谁卖灵芝就谁进,闲杂人等不能进,这是规矩!”

赶车李道:“我们是一道来的,一起的。”

中年男子显然不信,面无表情地将大门关上了。

赶车李忙踮脚对里头喊:“姑娘,若有什么不对劲,你大声喊!”

童成也道:“对,大声喊。”

里头传来颜芙凝已然变轻的声音:“好,多谢两位大哥!”

颜芙凝拎着背篓提手,跟随丫鬟行走在木质长廊上。

环顾四周,院中道路基本都铺建了长廊。长廊离地两尺,约莫是为了阻隔地面寒气所致。

整个院落安静得过分,丫鬟仆人不少,却无说话之人。

待行到右边第二间房,丫鬟抬手请她入内,而后顾自无声退下。

颜芙凝不禁好奇,莫非此宅主人喜静?

就在她暗忖时,房中响起一道苍老的女声。

“既来卖药材,何不进来议价?”

颜芙凝遂抬步入内。

绕过一道山水屏风,她看到窗边几案前坐着一位老妇。

老妇撩起眼皮:“是何药材?”

颜芙凝放下背篓,从中取了两朵灵芝出来:“您看,此物收么?”

“收。”老妇问,“赤灵芝,你是何处寻得?”

“悬崖峭壁。”

“我这的议价规矩,姑娘且听仔细。”老妇颇有派头,“姑娘觉得可行,那便成交;姑娘觉得不可行,那买卖就不成了。”

“好,请说个价。”

颜芙凝明白过来,这个议价,得全听对方的。

好在若自个觉得不满意,可以不做这笔买卖。

老妇直接道:“我这的规矩还有一个,药材得拿去叫专人查看,若是可行,便会报价。”

“这……”颜芙凝蹙眉,“查看时,我可以跟去么?”

老妇漠然道:“你可在房外等候,不得入内。”

颜芙凝想了想:“可行。”

不禁腹诽,此地规矩真多。

老妇起身,领着她往后院走。

照例是走在长廊上,经过拱门,进了后院。

忽而,颜芙凝听闻几道剧烈的咳嗽声。

其实方才在与老妇商议时,她便隐约听闻,此刻听声响,咳嗽之人怕是确有重症。

老妇转过头来,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好奇。

越是如此,颜芙凝越是心里嘀咕,莫非是此宅的主人在咳嗽?

让她讶然的是,咳嗽声开始变轻,似乎症状得到了缓解。

不一会,她跟着老妇到了一处摆满书籍的房屋前。

老妇指了指背篓,颜芙凝反应过来,将两朵灵芝取出给她。

老妇接过灵芝就进了屋。

绕过书架,就不见了老妇的人影。

颜芙凝想要跟进去,被两个书童模样的小厮拦住了。

她只好踮着脚往里头探,这么一探,叫她看到了书架上摆的竟然是医书!

“这些全都是医书吗?”她不禁问。

其中一人挑了眉,骄傲道:“那是,全都是!”

颜芙凝咽了咽口水。

在现代时,她在爷爷奶奶的书房内,也看到过如此数量的医书。

整整一面墙全都是古代的医书。

当时爷爷奶奶叫她看,她愣是喜欢看现代简体字印刷的医书。

如今穿越到此,她才知古籍孤本的妙处。

这满屋子里的医书,若能借她看,该多好啊!

哦,不对,她得先让某人教她识字。

大抵一盏茶时间后,老妇出来。

“确实是上等的赤灵芝。”

颜芙凝道:“从摘来到这会不到八个时辰,品相成色都极好。我带来时,一直保存妥当,丝毫没有损坏。”

老妇点头,直接报价:“五两银子一朵,两朵并蒂,一共十两,你可接受?”

颜芙凝心底雀跃,面上不显,淡然道:“接受。”

“那好。”

老妇掏出十两银子的银锭子给她。

颜芙凝把银锭子放进荷包,悄悄问:“大娘,这屋子里的医书可以借阅么?”

甫一听到有人喊她“大娘”,老妇面色一动。

两个小厮纷纷为眼前的少女捏了把汗。

整个宅邸上下都尊称她一声“嬷嬷”,哪个小丫头片子若敢喊她“大娘”,非被打破了皮不可。

眼前的少女胆子大得很啊!


颜芙凝连忙放开。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借她十个胆,她都不敢去拉未来阴鸷权臣的手。

可这会子却实实在在拉了!

看他面无表情的脸,颜芙凝忙打自己的手,手心手背都打了,声音脆响。

“你看,我都自个罚自个了。真对不住,我只是想拉你的袖子。”

傅辞翊咬了咬后槽牙:“……”

看他面色越来越冷,颜芙凝心道不妙。

他不喜她喂,走道时会刻意与她保持距离,还不喜她帮他洗衣。

就连夜里同床共寝时,分明中间挂了床单,他从来都不会挨着,而是睡在床边缘……

尽可能地与她保持最远的距离。

然,此刻她竟然拉了他的手指!

如此惹恼了他,她又多了一条罪状,将来他折磨她,就会更发了狠。

天呐,她谁人不好惹,偏惹了他。

在地上搜寻一圈,寻到一根寸许粗的木柴,递给他:“你打我吧。”

傅辞翊动了动下颌,看她摊着那只拉过他的手,双眼紧闭,浓密的羽睫扑簌簌颤抖着。

此女怕他至此,何故?

颜芙凝等着,等他抽走她手心的木柴。

可真当木柴被抽走时,她的心慌得扑扑乱跳。

要被打了,要被打了!

此般等待总是可怖些,遂黛眉拧紧,拼命闭了眼,就是不敢看。

傅辞翊拿木柴在自个手心拍了拍,还挺疼。

倘若落在某女手心,她决计会泪流不止。

女子哭哭啼啼,最是厌烦。

遂将木柴往地上一扔,拂去手上沾染的树皮屑,清冷道:“你手心的疤痕已然发红。”

“啊?”

颜芙凝这才睁眼看。

手心那条疤方才被她自个打了,这会子还红得很。

对比两只手,有疤痕的那只果然丑了许多。

素来爱美的她,手心有了疤,心里很不好受,遂攥起了拳头。

傅辞翊蹙眉,他分明没怎么她,她眼里怎么涌起了泪花?

真是麻烦。

颜芙凝吸了吸鼻子,将泪意逼退,再度往峡谷里指。

“灵芝就在那,只可惜悬崖峭壁的,很难下去,咱们也摘不到。”

此刻循着她所指,傅辞翊定睛一瞧,果然看到了两朵灵芝。

寻常人不注意看,是不容易瞧出来。

颜芙凝又道:“或者咱们回去拿一根长竹竿,用布做个兜,如此一兜就摘到了。你说,怎么样?”

她侧头看他,想征求他的意见。

不曾想,他竟徒手往悬崖下攀。

“傅辞翊,你……”她又急又慌,“你这般,我回去如何与娘交代?”

傅辞翊有条不紊地往下,此刻听到某女惊呼的语调,还有那言外之意。

淡淡出声:“闭上嘴。”

颜芙凝登时闭嘴,蹲下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灵芝就距离崖边一丈的地方。

距离虽不远,但是悬崖几乎是垂直的,此般采摘的举动,完全是冒着生命危险。

她是不想步炮灰女后尘,但从未想过要让某人丢了性命。

她与他阴差阳错的夫妻关系,两年后自动和离就成,她可不想在这两年内就当了寡妇。

悬崖上几乎没有可以着力的地方,每往下一步,傅辞翊必须十万分谨慎。

终于到了两朵灵芝处,近距离看,灵芝长得还挺大。

两朵灵芝的根部紧紧挨着,仿若并蒂。

傅辞翊小心翼翼地一并摘下。

他的举动,看得颜芙凝动都不敢动,大气亦不敢出。

就在这时,傅辞翊一手捏着灵芝,一手攀着崖壁,足尖借力,直接飞身而上……

落在她身旁。

颜芙凝瞪大杏眼起身。

她指了指悬崖下,又指了指他,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会轻功?”

傅辞翊淡然道:“会一些。”

若非她适才看手心的疤痕,看得几乎哭将出来,他也不会在她面前泄露了身手。

灵芝能卖不少钱,届时有机会进县城,她就能有钱买祛疤膏。

颜芙凝按着此刻还怦怦直跳的心口:“那你不早说?”

“什么不早说?”他反问。

“会轻功,你直接飞下去摘。”

何须一步步往下爬,吓得她小心脏都要跳出来。

“用轻功下去,不清楚何处可着力,一个不小心跌落悬崖,粉身碎骨,你想我死?”

颜芙凝一哽,她不清楚古代的轻功究竟能到何种程度。

更不清楚他的功夫在何等水平。

此刻被他这么一问,方才思忖过的话未经大脑就说了出来:“我可不想当寡妇。”

傅辞翊一怔。

也是,当了寡妇的女子,不管有多洁身自好,在外人眼里名声总归不好。

鬼使神差地,他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当寡妇。”

她颔首:“你是要考科举的人,将来要为江山社稷出力,自然得活得好。”

倏忽间,两人齐齐噤了声。

此刻他们的话都没错,但听着总觉得怪怪的。

傅辞翊将两朵灵芝放到背篓里,正要背起背篓,被颜芙凝拉住。

她道:“咱们一路下山,深山里是遇不到什么人。等下了山,被人看到灵芝,会有人眼红。”

傅辞翊闻言将背篓放下。

颜芙凝倒出一些平菇到地上,放了灵芝进去,再将倒出的平菇均匀盖在灵芝上头。

两人这才下山。

此次进深山路途长,是以下山亦花了不少时辰。

两人到山脚时,暮色将落。

胡阿静气呼呼地背着个空背篓下山,看到颜芙凝在前头走,快步追上去。

她探头往她背篓一瞧,气道:“我说怎么一朵平菇都没了,原来是被你这小蹄子摘了去。”

颜芙凝不怒反笑:“若非我那次摘了平菇回家被你瞧见,你能刻意去寻?再说了,长在山里的东西,谁人都可以摘,此次你没摘到能怪谁?”

胡阿静眉心一皱,自个今日不能白跑一趟,即便不能抢了她的平菇,也要踩它个稀巴烂。

遂伸手去抓颜芙凝背后的背篓。

颜芙凝身形灵巧地往傅辞翊身侧躲去,嘴里娇娇弱弱地道:“啊呀,我好怕呀,前头用镰刀割我弟,今日来抢我的平菇。”

傅辞翊不动声色地抬手护着颜芙凝,凛冽的眼风扫向胡阿静。

胡阿静想起他能一脚踹翻她家的篱笆门,顿时心底发虚,撒开腿,跑得那叫个快。


没多会,傅北墨与傅南窈就吵了起来。

吵得互不相让。

颜芙凝走出屋子,单手拎了背篓。

整整一背篓的冬笋很沉,她拎不动,遂喊:“北墨,你帮我搬到灶间好么?”

傅北墨这才对傅南窈皱了皱鼻子,走到颜芙凝跟前,两手抓住背篓提手,放去了灶间。

见他又要与傅南窈吵嘴,颜芙凝又让他帮忙把捆成一捆的细竹竿放去柴房。

这么两趟下来,傅北墨就忘了要与傅南窈继续争吵。

婉娘耳朵一直竖着,院中孩子们的身影她瞧不见,但他们说的话做的事,她都有听闻。

如果说芙凝先前退了辞翊婚事的举动是不该,但如今“看”她为人处世,很有章法。

几句话就将北墨这个捣蛋的,说得服服帖帖。

或许她就该有这么个儿媳妇。

--

是夜,山风呼啸。

今日已是腊月廿九,外头的爆竹声比前几日更多了些。

颜芙凝伤的是右手,左手给右手包扎颇为别扭。

奈何睡前洗漱沾湿了伤口,她必须更换布条。

坐在床沿,将湿布条换下来时,眼前的伤口仍旧骇目。

她拧着眉,将干爽布条一圈圈往上缠。

就这时,傅辞翊到她跟前,从她手里取过布条。

颜芙凝抬眸看他,眸中闪过错愕。

他是要帮她?

傅辞翊继续缠绕两圈,而后拎起布条两头,往上提溜着,用力抽紧打了个结。

颜芙凝缩了缩手,眼尾很快泛红,抽泣出声。

“疼,你可以轻点么?”

哭腔娇媚,委实娇弱到了极致。

不知道他是下手不知轻重,还是故意弄疼她,抽结时用力扯了。

害她伤口崩开,血又渗了出来。

她当即便掉了泪珠子。

泪水滚烫,在他手背溅开。

傅辞翊的手掌立时变得僵硬。

此女是真娇气,他算有了切身体会。

再看布条上的血越来越多,他一愣。

适才看她单手不好包扎,他才主动帮忙。但一靠近她,他就想起被她指着鼻子数落的场景。

如此一来,他的手便没控制好力道。

实则他也不知该用几分力。

且,初次如此近距离看女子的手,白皙纤细,手腕露出一截肌肤,如羊脂白玉般……

令他莫名烦躁。

故而包扎时,他基本没碰她的肌肤,力道更难控制。

布条顿时被血染红,颜芙凝只好重新更换。

望着换下来带血的布条,她不禁想起了书中看到的片段。

某人成为权臣后,处理了不少人,手上时常沾血。

每每这种情况,他会来别院。

她最觉惊悚的便是,他一面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节,一面笑意温润地唤她:“乖,过来。”

说这话时,语调极其冰凉。

她便颤着身子,用湿帕将他的手心、手背与手指细细擦拭干净。

这个时候他会说:“你猜,我的手上何时会沾了你的血?”

忆至此,颜芙凝是不愿再叫他帮忙的了。

她侧身坐了,愣是用牙齿与那只没受伤的手在布条上打了个结。

见状,傅辞翊手掌张开复又攥起。

她似乎在怕他。

看她下眼睫上还挂着泪珠,晶莹剔透,摇摇欲坠,他眉峰厌烦地拧了拧。

处理好伤口,颜芙凝转过身,盘腿坐着。

“进山时,我想过了,咱们确实不合适,而且我也处理不好与你家人的关系。要不,咱们……”

他蓦然出声:“颜芙凝,你想如何?”

已是夫妻,她还想如何?

此人的嗓音带着锋芒,眉眼处仿若结霜,颜芙凝心肝子抖了抖。

忙下了床,仰头看他,用商量的口吻与他说:“你若肯给份放妻书最好,若不能,给休书也成。那份和离书要两年,我大抵等不了。”

“不管是放妻书、休书,还是和离书,我已写一份,此生断不会再写。”

他嗓音寡淡,深邃的瞳孔涌起冰冷的暗芒,转瞬即逝,面色一如既往的漠然疏离。

颜芙凝琢磨不透他的神情含了什么意味,心口像是堵了一团乱麻。

硬生生耗她两年。

什么人嘛?

固执偏执!

即便如此想了,她还是大着胆子问:“可有商议的余地?”

“没有。”

他就这般立在她跟前,端的是清贵华然,然,冷峻的面庞让她心慌。

他该不会要提前折磨她了?

--

睡前,颜芙凝照旧将床单挂起,忍着手心的疼,固定好床单两角。

熄了灯,才脱衣上床。

窗外越来越静,渐渐泛起微弱的银光,似乎落雪了。

颜芙凝睡得很不安稳。

听那半边床上睡着的某人气息平缓,她也不好乱动。

只是人越来越不舒服,硬生生躺着,也不知何时入睡的。

等翌日天明时,她是被外头傅北墨的惊呼声与叫喊声吵醒的。

“哇,积雪好厚啊!”

“嫂嫂快起来,陪我玩雪!”

“嫂嫂,该用朝食了!”

颜芙凝坐起身,想下床,却发现四肢绵软无力。

本想着是否因为这几日跑来跑去累到了,却不想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才知自己额头烫得惊人。

她硬撑着起来,穿衣,将挂着的床单收起,开门。

目之所及,漫山遍野全是积雪。

见她终于起来,傅北墨捏了个雪球过来。

“嫂嫂今日起晚了。”

“嗯。”

颜芙凝有气无力地应了声,积雪很厚,再加还在落雪,看来今日没法将昨天挖的冬笋拿去镇上卖了。

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自隔壁柴房传来:“傅北墨。”

“来了来了。”傅北墨应声,转眸对颜芙凝道,“柴房屋顶被雪压塌,哥哥正在修,我去帮忙了。嫂嫂,咱们等会再玩雪好不好?”

颜芙凝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遂点了头。

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地上倒去。

“嫂嫂,你怎么躺在地上不动了?”傅北墨哇哇直哭,“昨日嫂嫂流了太多血,我就说要死了,现在不会真死了吧?”

他去拉她的袖子,看她的手包扎着,便哭得更厉害了。

此话,颜芙凝迷迷糊糊有听到,想要给出点反应,愣是给不了。

再往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傅北墨急得跳脚:“哥,哥,嫂嫂死了!”

正站在梯子上修葺屋顶的傅辞翊听闻,锤子险些砸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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