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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妹非要换亲,送我当上侯夫人秦鸢顾靖晖

秦鸢 著

女频言情连载

郑姨娘腰软如柳,舞动起来,长长的水袖轻易便招了男人的魂去。顾六爷从行院高价将买了她回来,一个月有大半的日子都留在她处。贴身嬷嬷道:“六爷没事就喜欢和那些文人结社唱和,花费甚多,府里的月例银子哪里够他挥霍,若是夫人不贴补,六爷也没法赎郑姨娘回来。”顾六夫人有气无力地道,“我不给他,难道要每天看他的脸色么?之前的两个姨娘也新鲜过一阵的,连孩子都给他生了,他还不是转头就忘,我何苦为了这个和他闹别扭。”“更何况……六爷那个性子,若是不给他,他就要不管不顾乱嚷嚷的,那些事可禁不住闹。”贴身嬷嬷也闭住了嘴。这人呢,被人拿住了短处,就没法硬气起来。秦鸢回到梧桐苑,就看见管事妈妈们已经等在了院子里,唧唧哝哝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见她来了,都分散开来,...

主角:秦鸢顾靖晖   更新:2025-04-28 21: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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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秦鸢顾靖晖的女频言情小说《嫡妹非要换亲,送我当上侯夫人秦鸢顾靖晖》,由网络作家“秦鸢”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郑姨娘腰软如柳,舞动起来,长长的水袖轻易便招了男人的魂去。顾六爷从行院高价将买了她回来,一个月有大半的日子都留在她处。贴身嬷嬷道:“六爷没事就喜欢和那些文人结社唱和,花费甚多,府里的月例银子哪里够他挥霍,若是夫人不贴补,六爷也没法赎郑姨娘回来。”顾六夫人有气无力地道,“我不给他,难道要每天看他的脸色么?之前的两个姨娘也新鲜过一阵的,连孩子都给他生了,他还不是转头就忘,我何苦为了这个和他闹别扭。”“更何况……六爷那个性子,若是不给他,他就要不管不顾乱嚷嚷的,那些事可禁不住闹。”贴身嬷嬷也闭住了嘴。这人呢,被人拿住了短处,就没法硬气起来。秦鸢回到梧桐苑,就看见管事妈妈们已经等在了院子里,唧唧哝哝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见她来了,都分散开来,...

《嫡妹非要换亲,送我当上侯夫人秦鸢顾靖晖》精彩片段


郑姨娘腰软如柳,舞动起来,长长的水袖轻易便招了男人的魂去。

顾六爷从行院高价将买了她回来,一个月有大半的日子都留在她处。

贴身嬷嬷道:“六爷没事就喜欢和那些文人结社唱和,花费甚多,府里的月例银子哪里够他挥霍,若是夫人不贴补,六爷也没法赎郑姨娘回来。”

顾六夫人有气无力地道,“我不给他,难道要每天看他的脸色么?之前的两个姨娘也新鲜过一阵的,连孩子都给他生了,他还不是转头就忘,我何苦为了这个和他闹别扭。”

“更何况……六爷那个性子,若是不给他,他就要不管不顾乱嚷嚷的,那些事可禁不住闹。”

贴身嬷嬷也闭住了嘴。

这人呢,被人拿住了短处,就没法硬气起来。

秦鸢回到梧桐苑,就看见管事妈妈们已经等在了院子里,唧唧哝哝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见她来了,都分散开来,等着她训话。

秦鸢没叫人进屋子,她让小丫鬟们搬了太师椅和桌子出来,摆放在院内的树荫下。

夏日的清晨,微风吹拂,树上不时传来鸟儿的啁啾声。

秦鸢悠然地坐在四冒头的太师椅上,喝着翠茗到上的茶水,身边是红叶拿着笔墨相陪,很有些架子。

“你们都说说各自管了些什么事务,日常都做那几件事,手底下有那些人,人手是怎么安排的?可有需要变动的?”

秦鸢看了看几人的神色,便发了话。

几个管事妈妈们言简意赅地说了个遍,说到有什么需要变动的,到详细了些,不是要求增加人手,便是哭穷。

秦鸢道:“你们说的这些,我都让红叶和翠茗记下了,以前你们怎么管的,以后你们还怎么管,先把事情做起走,我还不熟悉,没得一来就大动干戈的,像是说六夫人管家管的不好似的。”

管事妈妈们也不失望,她们本就是试探一下秦鸢的深浅和态度。

秦鸢又道:“以后就这个时辰来梧桐苑说事,若是有什么缺的用的,提前一天说到我面前来,不要误事。”

接着便照例训诫了几句。

“平日里做事谨慎,不要懈怠,不能闲聊误事,也不能喝酒打牌,你们都是府中的老人了,自然知道该如何做,若是犯了,几辈子的老脸都没了。”

管事妈妈们应了。

秦鸢起身道:“你们先去忙吧,我也不多留你们,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

管事妈妈们行了礼,一哄而散。

她们以为秦鸢要么会拿着鸡毛当令箭耍耍威风,要么会盘根究底,力图翻出个新花样来,要么示弱施恩,拉拢她们。

所以个个早已打好了腹稿和盘算如何应对。

没想到秦鸢只是这么吩咐了几句,一切照旧,便完事了。

以前她们跟着顾六夫人怎么做,跟着侯夫人还是怎么做,变得无非是谁来做这个主子。

顾六夫人很快就得知了消息,道:“她还真是小心,半点不留人口舌。”

容嬷嬷也是如此对顾老夫人说的,不同的是,容嬷嬷觉得秦鸢聪慧有悟性,知道侯府盘根错节,不能妄动。

顾老夫人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她刚来,管点事就行,也不要争强好胜地和老六媳妇闹,心思放在生孩子上才要紧。”

说起这个,顾老夫人又道:“那个混账东西,哎,鸢儿长这么好,两个若是生儿育女,不晓得多好看,我真是做梦都梦见我抱了孙子。”

容嬷嬷只是笑。

生孩子这样的事,一个人可生不出来。

小红进来脆生生地道:“侯爷派了顾十六来寻容嬷嬷。”

容嬷嬷问:“寻我?”

小红点头。

顾老夫人嫌弃地道:“快去,快去,不知道他又要生什么事,来寻你刺探风声。”

容嬷嬷笑着去了,不一会儿喜笑颜开地回来,道:“老夫人这回可猜错了,侯爷让老奴没事就去跟侯夫人聊聊天,说说古,比方说那些管事妈妈们的喜好勾当。”

顾老夫人今日梳的是高髻,发髻上簪的牡丹花都笑得险些掉了下来。

“那你还不快去?”

容嬷嬷道:“不急,夫人不是要去看铺子么,等到晚间,我再带着小红过去坐坐。”

“为何要带上小红?”

容嬷嬷道:“老孙家的拜托老奴,为小红在府里找个好主子跟着,老夫人这里虽好,可得力的大丫鬟太多了,老奴想着小红伶俐,夫人那里还缺人,就想带小红多去夫人面前露露脸。侯爷也挺喜欢她,只是说要夫人点头。”

“哦?”顾老夫人笑道:“晖哥儿和他爹倒还真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容嬷嬷道:“要不怎么说子肖其父呢,不过话说回来,侯爷是青出于蓝更甚于蓝。”

本是奉承话,没想到引得顾老夫人叹气,道:“就是子嗣上差了些。”

容嬷嬷:“……”

老夫人急着抱孙子,只在屋子里念她这个老婆子,可不顶用。

真正顶用的两个人,一个比一个不急。

秦鸢带上两个丫鬟并七八个健妇,准备出行去查看嫁妆铺子,却被顾十六拦住,道:“夫人可是要出去?”

“是,可是侯爷有事?”

“侯爷让小的跟随夫人左右,以防被人冲撞了去。”

秦鸢一愣,她身边跟着这么多的女仆,围的严严实实,怎会被人冲撞?

若是顾十六跟了去,屯买胡椒会不会不太方便。

顾十六生陪笑道:“小的跟着侯爷在塞北军中也历练过一段时日,还帮着侯爷管过些钱粮之事,夫人只管带上小的,若是要让人跑腿,小的腿脚也快的很。”

秦鸢宛然一笑,点头道:“侯爷一番美意,我怎会拒绝,倒是劳烦你了。”

顾十六闻言,立即摆手,“怎担得起劳烦二字,只求夫人在侯爷面前为小的美言几句,日后侯爷才放心让小的伺候夫人呢。”

红叶笑呤呤地对翠茗悄声道:“侯爷这是担心小姐呢,有顾十六在,我倒要看看还有那些不长眼的敢怠慢小姐。”

翠茗无奈:“王管事和那车夫才被侯爷处罚过,谁会这么不长眼。”

顾十六不近不远地跟在秦鸢等人身后,去侧院登车时,车夫恭谨地站在马车旁等着,直到红叶出声询问,方敢抬眼。

秦鸢扶着红叶的手,翩翩上了马车。

顾十六赶忙牵过一匹骏马,伴行在侧,一行人出了府门便朝着西市的方向驶去。


如何处置下属很能体现出一个人的气量和能耐。

顾靖晖有些好奇,自个的小妻子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还是从重处罚,又或者是息事宁人,难得糊涂。

只听秦鸢道:“我早已有言在先,若是她和六夫人有什么瓜葛,也与我无关了,水至清则无鱼,只要她大差不差地沿着道走,我就没打算细究。”

“只是她今儿欺到我的面上,那就要好好盘点一二,免得让人觉得我不识数。”

翠茗问:“小姐可是要严查卢妈妈的账,杀鸡儆猴?”

秦鸢道:“是也不是。”

红叶有些困惑:“这是何意?”

秦鸢道:“我本意并非是为了管这几个妈妈。”

翠茗明白过来:“小姐意在中馈。”

“对,我意在中馈,自然不能心慈手软,但也不可树敌太多,不管她跳出来是做事不周全,还是受人唆使,若是轻轻放过,岂不是让旁人都知道我是好惹的?可又不能就对她过苛。”

“受人唆使?”红叶问:“难道是六夫人?”

秦鸢道:“谁智计百出,想要兴风作浪就是谁了。”

从她嫁入侯府,顾六夫人就没有消停过。

若不是她性子沉静,早有防备,只怕也要被弄的心浮气躁,和顾靖晖生了嫌隙。

如今,顾六夫人又不断示弱、示好,暗示她要早日生子,站稳侯夫人的位置,可谓是费尽心机。

翠茗叹道:“侯府真是龙潭虎穴,比起秦家可复杂多了。”

此言一出,偏房内的顾靖晖的手紧握成拳。

若要比起简单来,林家只有一个寡母,岂不是更简单。

接着他便听秦鸢笑道:“清河崔氏乃是世家,父亲又是祭酒,自然要严守嫡庶之分,不让庶子庶女们生事,也不敢对姨娘专宠偏袒,母亲就这也花费了不少心思。”

“父亲的那些官场往来,族中亲戚投奔,全都是母亲料理,秦家底子薄,父亲的薪俸也并不高,若不是母亲筹划,只怕甚是艰难。”

红叶道:“奴婢还以为小姐提起夫人会有怨言。”

秦鸢道:“身为庶女,求生艰难,自然不满嫡母的刻意打压,可身为主母,我又能体会到嫡母的不易。这是身份不同的缘故罢了。”

越听秦鸢说话,顾靖晖越发觉得自个娶到了个宝贝。

红叶这个丫鬟虽然嘴巴快,又总是失礼惹人嫌,但却没说错。

他的小妻子是个明事理的人,和别人不一样。

秦鸢又道:“东坡先生有云: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哪里有处处都好的,只娘对我好这一项,就胜过无数了。世上的女子嫁入夫家,大半时日都要侍奉婆母。被婆母不喜,磋磨致死的女子不在少数。娘从不让我立规矩,还因着侯爷的缘故,处处怕我受委屈,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顾靖晖松了口气,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翠茗咯咯笑道:“小姐嫁的不是侯爷,是老夫人。”

秦鸢也欢快地笑。

翠茗只说对了一半,她嫁的不是侯爷,嫁的是侯府。

院子外面又响起了人声,还有几声惊呼。

红叶惊问:“这又是怎么了?”

秦鸢道:“只怕是六夫人来了。”

顾靖晖侧耳分辨,果然有顾六夫人的声音。

红叶道:“我出去看看,不知小姐这次又猜对没有。”

话音刚落,帘子便啪地响了一声,人已跑出了屋子,到了廊下。

屋内,翠茗问:“小姐,六夫人莫非是冲着风轩阁的人来的?”

秦鸢笑着道:“我本来怜惜那丫头站在太阳底下晒着,想给侯爷提个醒,不如劳烦他亲口说一声,绝了那丫头的念想,也省了别的事端,可又怕侯爷不自在,便未出声。谁曾想引了这位大佛来。”

顾靖晖目光沉沉。

不一会儿,红叶折返回来,后面跟着顾六夫人和几个管事妈妈,廊下立即热闹了几分。

顾六夫人人还没进来,已在窗外笑着问:“三嫂,可有空?”

秦鸢迎了出来,道:“六弟妹来了,没空也得有空,你一定是有好事来找我。”

顾六夫人道:“三嫂果然料事如神。”

翠茗和红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秦鸢也笑。

顾六夫人不知道她们主仆在笑什么,也跟着笑了起来。

红叶在前方引路,众人入了厅堂,翠茗忙去安排人倒茶。

几个管事妈妈面上堆笑,站在一旁,恭谨了不少。

顾六夫人不等分主次入座,便道:“我方才得了消息,就赶紧来了,我嫁妆铺子的掌柜打听到有人要出手一大批胡椒,不知三嫂可有兴趣?”

秦鸢请顾六夫人落了座,这才道:“自然是感兴趣的。我也命人在四处打探,侯爷也派了十七在外面询价,这几日就有回信,到时货比三家,若是差不多便能入手。”

顾六夫人笑着道:“那是自然,这里面还有我搭的份子呢,怎能不货比三家,该比的。”

秦鸢道了谢,两人闲聊几句,顾六夫人又道:“原来三哥也在帮三嫂打听,以前三哥从不过问这些,我还以为三哥不通庶务呢。”

秦鸢笑了笑。

顾靖晖在上房说起胡椒的事,可不像是不通庶务的。

她斟酌着道:“侯爷兴许是见我收了许多银子,又做了账簿,怕我做不成事,堕了他的威风,就想着法子帮我。”

什么都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顾六夫人叹气,道:“三哥这是疼三嫂呢,我家六爷,只顾自己在外快活,哪里肯管家里的事,屋里屋外的全都堆在我身上。不怕三嫂笑话,自打我生了孩子之后,精力大不如从前,又没有长三头六臂,哪里能忙的过来。我们女人家,最重要的便是孩子,有了孩子,夫君都放在后面去了。”

话里话外,又在说生孩子了。

秦鸢笑道:“六弟妹能者多劳。”

顾六夫人看她再无别的话说,又道:“我还带了几个管事妈妈来,她们听说六弟妹要做胡椒生意,都想搭份子跟着发财,我想她们平日里管事也算辛苦,早起晚归的,我们发财也带上她们,日后也会念着三嫂的好。”

秦鸢正色道:“六弟妹此言差矣。”


秦鸢这话里面什么意思都有了,明面上在骂刁奴看人下菜碟欺负她这个新来的,实际上就是在指桑骂槐,骂她们姑嫂二人。

顾宝珠何曾受过这样的气,竖起两道英挺的浓眉,就要发作,顾六夫人连忙拉住,笑道:“侯府的爵位世袭罔替,家里的下人们大都伺候了好几代了,三嫂不知道,我们这样的勋贵家里,又极讲究尊老,那些老奴才在小主子们面前都极有体面,所以难免飞扬拨扈些,实在不好管。”

看看秦鸢的脸色,又道:“依我说,那些个不长眼的就该被罚,昨儿侯爷还重重处置了王管事和那个刁奴给三嫂出气,不然早就陪三嫂回门了。”

秦鸢好似没有听出顾六夫人话中的奚落,抿唇笑了笑。

顾宝珠嘲讽地笑道:“难得三哥一怒为红颜,我还以为他眼里只有风轩阁的那对母子呢。”

这姑嫂二人很有默契。

秦鸢冷笑道:“七妹妹似乎对你三哥有什么误解?侯爷难道眼里没有你么?他还告诉过我,你的性子过于活泛好动,要我看在他的面上对你多加调教,免得日后出嫁不讨夫家喜欢。”

闻言,顾宝珠将团扇重重拍在案几上,道:“三嫂这是何意?”

秦鸢又刺了一句:“你觉得这是何意?自然是好意。”

顾宝珠愤而起身,就要来揪她的衣衫,红叶赶忙挡在前面,将她牢牢护住。

顾六夫人听到内室的动静,知道老夫人就要出来了,连忙做好人劝阻:“你们就别在这里玩笑了,老夫人就要来了。”

秦鸢从红叶的身后探出头来,道:“六弟妹错了,我可不是在和七妹妹玩笑,七妹妹是定北候府的小姐,身份高贵,可也该有女儿家的谦德贞静,毕竟总要嫁人,不能做一辈子老姑娘,老夫人和侯爷疼你一场,自然是希望你好的。”

顾宝珠跺足:“……六嫂你听她,她怎敢这么说话……”

秦鸢继续摆着长辈的谱,一脸不赞同地道:“你日常在家里胡乱说话也没有人说你,可若是养成了习性,在外面也如此,给侯府和侯爷招来祸事就晚了。身为你的嫂子,就算侯爷没说让我教导你,我都会说的,这也是为了你好。”

顾宝珠说不过,气昏了头,猛地扑过来,她赶忙又躲在了翠茗和红叶的身后。

“放肆,成何体统!”

不知来了多久的顾老夫人出声了。

众人赶忙分开,垂手站立。

顾老夫人不悦地看了眼堂前几个女人,真是没一个省心的,她紧皱眉头,问:“怎么回事?宝珠,为何和你三嫂撕打?”

顾宝珠一扫嚣张之气,哭哭啼啼地告状:“母亲,我昨儿只是急着出门,不小心用了三嫂的车驾,方才我也道过歉了,可三嫂她得理不饶人。”

“哦?”顾老夫人看向了秦鸢,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你怎么说?”

新嫁妇一来就和小姑子不和。

即便占了理,长辈也觉得不够谦和忍让。

秦鸢软软地道:“娘,鸢儿也是为了维护侯爷,听七妹妹越说越不像,怕日后在外混说,给侯爷和侯府招来麻烦,就说了几句,没想到七妹妹她听不进去。”

儿媳妇吵架和为了维护儿子吵架完全是两回事。

顾老夫人的眉头松开了。

顾宝珠慌忙摇头:“母亲,宝珠没有,三嫂她咒我做一辈子老姑娘,嫁不出去,宝珠才生气的。”

顾老夫人惊讶地看向秦鸢。

秦鸢叹气,“也是我多事了,六弟妹和七妹妹亲善,早该教她的,按理说也轮不到我这个新妇。七妹妹你莫要如此歪曲我的意思,就算你立志不嫁,侯府难道还能多你一双筷子不成。”

本想坐山观虎斗的顾六夫人:“……”

顾老夫人理不清二人的官司,看向顾六夫人,问:“你也在场,你说说看。”

顾六夫人看看眼中含泪的顾宝珠,又看看柔弱无辜的秦鸢,一脸想要将两碗水端平却又端不平的为难,叹道:“儿媳也不知怎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吵了起来,七妹妹年纪小,沉不住气,三嫂刚来,摆长辈架子教训七妹妹,七妹妹不服也是有的。”

顾老夫人若有所思。

秦鸢笑着道:“娘,七妹妹年纪还小,一颗小树长得歪了,早些校正,方能成才。”

“侯爷是侯府的一府之主,七妹妹言语不敬,六弟妹不能指出,让七妹妹改进,反而说我摆长辈架子教训七妹妹,惹得七妹妹不服。怪不得七妹妹就敢当着我的面胡说,府里的下人们难管了。”

她的语气和善,话却一点不和善,很有些要撕破面皮的光棍劲。

众人都呆了。

厅堂里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半晌,顾六夫人红着眼圈抽泣道:“三嫂这般说我,可是对我管家不满?若是如此,我甘愿让贤。”

顾宝珠打抱不平:“三嫂你才入府几天,六嫂管家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秦鸢正色道:“我维护侯爷,就是维护侯府的体面,侯爷好了,侯府才能好,虽然定北候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但仅凭爵位的俸禄哪能撑得住一大家子人的开销?祖宗拼死换来的富贵荣耀,也需要子孙后代费心思来维系,绝没有坐吃山空的道理。”

顾老夫人闻言点头,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抹赞意。

秦鸢接着道:“侯爷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挣前程,七妹妹却说侯爷眼里只有风轩阁的那对母子,这话若是让外人听了去,不知道怎么想侯爷。”

顾宝珠脸色惨白,低垂着头不敢看上首的顾老夫人。

秦鸢又道:“须知一大家子要是烂了,都是从内里先烂的,七妹妹作为侯爷的家人,不小心维护侯爷,反而授人话柄,难道我不该说吗?六弟妹与七妹妹朝夕相处,可曾做了嫂嫂的本分规劝过七妹妹?”

顾六夫人银牙暗咬。

秦鸢这些话就是冲着顾老夫人的痛处来的,昨日顾靖晖挨打,便是因为那对母子,可见在老夫人这里是个心病。

果然,顾老夫人冷冷地问:“宝珠你究竟说了什么?”

顾宝珠还没说话,顾老夫人又道:“叫个外面守着的小丫头进来,让她说。”

容嬷嬷赶紧将外面守着的刚留头的小丫头唤了一个进来,吩咐:“方才屋子里夫人小姐们说了什么,你学来听听。”


“呵,”顾六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重重将手中的珠串放下,女儿嘟着嘴站在一侧,道:“娘,你串的不好看,没有妹妹的好看。”

她说的妹妹是黄姨娘生的。

黄姨娘是苏杭人,心灵手巧,经常弄些小东西哄孩子高兴。

这话宛如火上加油,顾六夫人更烦了,厉声叱道:“嫌弃你娘做的不好,去找会的人去。”

女儿扁了扁小嘴,眼看就要哭了。

顾六爷不悦地睁开眼,烦道:“整日不得安生。”

他招手将女儿唤到跟前:“别惹你娘,她吃了炮仗。”

蔡妈妈在外面听得清楚,也猜到了顾六夫人为何心情不好,但也只有硬着头皮等着。

只有拿了条子才能去库里支东西。

老夫人正在兴头上,什么都要紧着梧桐苑,她当然要赶紧弄好。

等了好一会儿,丫鬟才出来让她进去。

顾六夫人脸色难看,但也没说不给,只是胡乱批了张条子,就进了内室。

蔡妈妈拿着条子去支东西,却支不出来。

库房说,这条子的样式开错了,府里才改过制式没多久,顾六夫人兴许忘了,让回去重开。

蔡妈妈在日头下来回奔波,积了不少郁气,但也只能忍着。

这次,顾六夫人不知道又忙些什么,拔不出来空理会她。

蔡妈妈急的眼泪水在眼眶打转。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好半天,顾六夫人才让她进去,黑着脸,冷哼道:“蔡妈妈修小厨房到跑的快,我让你把照壁重修了,你到一直拖着。”

蔡妈妈心里咯噔一下,道:“六夫人,不是老奴不做事,照壁重修要动底下的基石,府里给的采买银子不够,没法开工,这件事老奴已经回禀过六夫人了。小厨房用的这些东西,府里就能支出来,自然就快些。”

“行了,行了,你们这些人平日里做事的时候不行,说的时候一套一套,巴结起人来也是什么都做得出的。”

顾六夫人草草将条子写了,朝她的方向丢来,没等蔡妈妈接到,就飘落在地。

蔡妈妈憋着气,将地上的条子拾了起来,又仔细检查了遍,道:“六夫人,砖瓦的数量少写了些,只怕不够。”

顾六夫人阴着脸,哼了一声,道:“你当我不知,平日里不都是这个数么?”

蔡妈妈道:“梧桐苑以前没有动过火,要开小厨房,不仅仅要单独隔出来,还要修烟囱和烟道。”

顾六夫人不耐烦地道:“你先支了去,不够了再来支。”

蔡妈妈不动,道:“六夫人为何不让老奴先支了,若是剩了再还回府里?这点砖瓦,老奴也犯不着贪墨。”

顾六夫人正想发作。

嬷嬷走了过来,咳了一声道:“六夫人也不是怕你贪墨,只是担心支多了浪费罢了,蔡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做事有分寸。六夫人难道还会不知道么。”

又对顾六夫人使眼色,道:“六夫人,单另重起小厨房和翻新小厨房用的料不同,蔡妈妈没有多算。”

“哦,哦,”顾六夫人顺着嬷嬷的意思,重新开了条子,蔡妈妈拿过,谢了又谢走了。

“这是为何?”

顾六夫人不解地问。

嬷嬷道:“六爷说她汉子在外面得了侯爷的用,犯不着为了这点子小事得罪她。老奴觉着您这口气也出的差不多了,若是惹急了她,闹起来,也不好看。”

府中的奴才都是家生子,祖上都曾跟着老侯爷出生入死,很有些体面,若是闹将起来,她脸上也不好看。

顾六夫人默了默,问:“六爷呢?”

“去梧桐苑寻侯爷了,”嬷嬷道:“六爷说去找侯爷和三夫人做笔买卖。”

“呵,”顾六夫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他能有什么买卖,一天天的和那些文人吟诗作对,要不就叫群妓子一起游湖。”

嬷嬷笑着道:“说是胡椒的事,三夫人不是要砸银子囤胡椒么,六爷想起前些日子听人说起有笔货在手里,正想找个买家。”

顾六爷这是要找个由头去给侯爷卖好了。

顾六夫人忍不住笑道:“冷掌柜都说那笔生意做不得,偏老夫人和侯爷宠着,这笔钱我看真是要打了水漂。”

贴身嬷嬷道:“三夫人会讨巧,不过,这次若是亏了,老夫人就更不会放心让她掌家了。”

顾六夫人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道:“等六爷回来,给六爷温壶酒,我和六爷好好聊聊。”

梧桐苑。

秦鸢从上房回来,就去午歇了。

顾靖晖则喊了顾十六给自己上药,顺便问话。

“夫人是不是被那些掌柜的为难了?”

顾十六心疼地看着侯爷屁股上的杖伤,一边上药,一边道:“主子还没好全,还坐了那么久,这又要多养几天才能好。”

“无事,”顾靖晖毫不在意,又问:“你今日跟着夫人,觉得那些掌柜如何?”

顾十六道:“都是些看人下菜碟子的老掌柜,不过夫人好本事,将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压根不需要小的帮忙。”

“你说说,她怎么收拾的?”顾靖晖来了兴致。

他的小妻子,哄他娘哄的连他这个儿子都放在后面了,又能将一众油滑的老掌柜收拾的服服帖帖,让顾十六都说好本事,真是厉害。

他好奇的很。

可顾十六压根没瞧见,编也编不出来。

顾十六转转眼珠,道:“小的被夫人支去给侯爷买糕点了,听夫人的口气,像是知道美香斋排队的人多,怕买不上芙蓉糕,就让小的去了。”

“等小的回来,那些掌柜们都被夫人治的服服帖帖,恭敬的很,小的看得出来,不是装的。”

顾靖晖果然没有责怪他,喜笑颜开地道:“夫人专门让你去给我买芙蓉糕,还怕你买不上?”

顾十六重重点头,一脸认真道:“是的,夫人早早就说侯爷喜欢吃美香斋的芙蓉糕,等到了地方,夫人看了账本,就让小的去买糕点了,说别的可以随便买点,芙蓉糕和老夫人喜欢的糕点可不能少。等到小的回来,夫人还说以为美香斋要排很久的队。”

顾靖晖笑道:“夫人心里还是在乎我的。”


秦鸢嗔道:“我又不在天桥底下摆摊算卦。”

几人收了嬉闹之声,步入厅堂,就见顾靖晖和顾靖钧兄弟二人分宾主坐着,气氛并不热络。

顾靖钧穿着青色的道袍,手中拿着把折扇,文质彬彬,玉白的面庞上一双桃花眼瞥了过来,未语先笑,瞧着甚是小意温存。

怪不得府里的下人们都说,顾六爷深得女子们喜欢,总有人投怀送抱,若不是顾老夫人管的严,只怕六爷已经纳了几十房小妾了。

而穿着玄色常服、身材高大的顾靖晖虽然俊美,却肃杀冷峻,令人不敢过于亲近。

秦鸢心中暗忖,这两兄弟俩简直是天差地别,关系似也不亲近。

见她走了进来,顾靖晖道:“夫人来了,六弟有事相商,不过这事要你来才能做主。”

顾靖钧忙站起身笑道:“见过三嫂。”

两人都施了个半礼,算是见过了,再分别坐下。

一旁丫鬟赶忙端上茶来。

顾靖钧不敢正眼打量这位艳光逼人的三嫂,只略略地瞅了一眼,便撇开眼去。

只听秦鸢道:“夫君,不知六弟有什么事?”

这声音又软又柔,钻入耳中颇有些缠绵,带了几分江南水乡的柔媚。

想来三嫂的祖籍是江南人士,若是伴着琵琶,唱起江南的小调一定动听。

顾靖钧的神思便有些飘远了。

顾靖晖道:“六弟得知你想要囤收胡椒,特地来询问你要购多少,出价几何,他有个朋友手中正好有批胡椒,想要出手,腾了银钱去做别的买卖。”

秦鸢有些惊讶。

顾靖钧连忙接话道:“三嫂,这人是我的朋友,吴江人,来国子监内舍读书满了六年,没有升上舍,被勒令退学,遣送回籍,只能在吴江考试,他想将手中的存货都清理掉,再买些南人喜欢的东西带回去售卖,一来一去,费用就有了。我前几天出去吃酒,刚好听说这事。这不正巧了。”

顾靖晖见他越过自己去和秦鸢说话,心中略略有些不自在,但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只是脸色有些沉地看向了秦鸢。

秦鸢沉吟不语。

若说是不动心,那是假的。

但此人的身份特殊,她的父亲是国子监的祭酒,若是扯上些什么不妥当的,那就是平白无故惹来麻烦了。

“多谢六弟帮忙,这的确是巧了,”秦鸢见顾靖钧玉白的面上隐隐有些躁意,连忙出声感谢。

不管如何,顾六爷也是在示好,她不能不识趣。

顾靖钧打开折扇轻轻地摇了两摇,行至之间颇有些风雅之韵,笑着道:“这人只怕三嫂的妹夫林公子也知道,我们在一起吃过酒。”

他摆出林子奇来,也是想让秦鸢放心。

一旁坐着的顾靖晖却脸色阴沉,问:“六弟和林举人也有往来?”

顾靖钧笑着道:“是的,因着三嫂的缘故,我和林举人来往也比以前亲近了些,以前在诗社遇到过他,只知道他的才名,却没怎么攀谈过。现在我们都是姻亲,林举人才华横溢,有进士之才,弟弟我怎么能不结交一番。”

结交进士,就是结交人脉。

秦祭酒看上的女婿,怎么也不会差。

顾靖钧借着秦鸢的关系,和林子奇结交,再正常不过了。

他这么说,也是想表示自个尊重三哥,尊重三嫂,看重三嫂娘家亲戚的意思。

可顾靖晖却高兴不起来,举起茶杯佯装喝茶,看向秦鸢的眼神晦涩难明。

秦鸢正在想如何婉转回绝顾靖钧的好意,并未注意到顾侯爷的变化,她斟酌半晌,道:“六弟介绍来的人,想必是可靠的,只是……”

“只是什么?”

顾靖钧忙问。

秦鸢垂头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小手,轻声道:“只是这人是国子监的学生,我父亲是国子监祭酒,我想着是不是该避嫌。”

顾靖钧一愣。

顾靖晖则赞赏地看了眼秦鸢。

半晌,顾靖钧喃喃道:“莫非三嫂是怕给祭酒大人惹来非议么?”

秦鸢叹道:“正是如此,他如今从内舍升不到上舍去,被遣退回籍,也不知内心做何想,我若是买了他的胡椒,日后掰扯起来,只怕麻烦。”

御史台的御史们闻风而奏,也是常事。

就怕有人存心搅事。

国子监祭酒虽然是从五品,却也是文人中的魁首,清流中的砥柱。

秦祭酒再圆滑,也有对手。

顾靖钧收了折扇,重重地敲了敲手心,懊恼地道:“三嫂考虑的周全,是我想差了。”

本以为三嫂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妇人,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秦祭酒教出来的女儿果然不一般。

顾靖钧羡慕地想:“为何三哥总是能得到这世上最好的。”

见他的懊恼不似作假,秦鸢连忙安抚:“六弟若不是为了自家人,怎会不避暑热,赶来说这事。这分明是六弟敬重侯爷,将我的事也放在了心上。我感激都来不及,只是我……我反倒辜负了六弟的一片好意了。”

此言一出,顾靖钧心神激荡,心里百转千回,最后叹道:“这等小事,何足挂齿,三嫂着实客气了些,日后我再帮三嫂打听打听。”

秦鸢起身,对着顾靖钧盈盈一拜,道:“那就多谢六弟了。”

顾靖钧连忙起身还了一礼,道:“三嫂客气了。”

等到两人都坐下,顾靖钧又道:“听闻三嫂要囤买许多胡椒,可还是要慎重些才好。”

他不由得真心想劝一劝秦鸢。

秦鸢道:“六弟的好意我心领了,娘和夫君也这般劝我,的确须得慎重。”

顾靖钧看了眼面沉如水许久不发一言的顾靖晖,连忙道:“我也没什么事了,便不再打扰,三哥中了暑热,只怕还不太舒服,要好好歇着。”

顾靖晖缓缓点头道:“好,以后六弟再来寻我便是。”

秦鸢也道:“六弟慢走。”

顾靖钧失魂落魄地出了梧桐苑,在院子里瞎转悠,就是不想回到自个的主院去。

他信步由缰,沿着小径走去了郑姨娘的小院。

院子里,郑姨娘正在唱曲子。

“一片心分两半儿,哎呦,我的冤家儿,哪一半里都装着你……”

长长的水袖被甩动出了勾人的弧线。

若是往常,顾靖钧早已心旷神怡。

但此刻,他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愁思。


顾老夫人微撩眼皮,透过眼缝瞧见小红乐滋滋地退了出去。

“怎么,晖哥儿夫妻都来了?”

这两天没见那个混账儿子,她还有点挂念。

“这么快就好了吗?”

果真皮糙肉厚的,是不是打轻了。

顾老夫人睁大眼睛看了看沙漏,又嘀咕:“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容嬷嬷笑着道:“侯爷和夫人都来了,刚才让人通禀呢,我瞅着您在打瞌睡,外面日头大,就做主让小红把他们请进来歇着。”

“嗯,嗯,”顾老夫人起身,“你做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容嬷嬷赶忙上前扶她起来,又拿了梳子帮着抿了抿鬓边的头发,道:“老夫人可要现在出去见他们?”

“那当然要去了,他们两个这会儿来不晓得有什么事。”

顾老夫人到了外间,就见秦鸢正在逗小红说话。

小红年纪虽小,口齿伶俐,说到开心处,两只小辫都晃得飞起。

顾靖晖就站在一旁笑着看。

顾老夫人触动心肠,悄声道:“这瞧着到有点一家三口的样子了,也不知道这个混账东西什么时候能让我抱上孙子。”

容嬷嬷抚慰道:“只要他两好,那还不是迟早的事。”

顾老夫人轻轻咳了一声。

顾靖晖听见动静,别扭地转过身,舔着脸请安道:“母亲这些天还可好?”

“哼,”顾老夫人转过脸不理他,只对着秦鸢说话:“鸢儿,你们怎么这会子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秦鸢从红叶的手中接过装点心的匣子,递给容嬷嬷,道:“娘,鸢儿去了西市,在美香斋买了点糖枣糕和荷叶钵钵糕,也不知娘喜欢不喜欢。”

“喜欢,怎么不喜欢,”顾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道:“难为你还打听了这个,真是有心。”

这才对着顾靖晖道:“你也坐下吧,瞧瞧你这媳妇儿多乖巧。”

秦鸢只是抿着嘴儿笑,身边站着的顾靖晖也干干笑了两声,慢慢坐下,看了她一眼,告状道:“她的确乖巧,方才儿子让她点了席面送进来吃,她非不肯,闹着要来吃母亲的小厨房呢。”

“哦?”

顾老夫人和容嬷嬷都多大年纪了,自然什么都懂得,闻言就看向了秦鸢。

秦鸢赶忙解释:“娘,侯爷是怕我饿坏了,我是想着非年非节的这么做不太合适,旁人知道了只怕要说我太轻狂了。恰好侯爷午膳也没怎么用,就一起来吃娘的小厨房。”

“那就让秀娘开火做几个拿手好菜,晖哥儿以前最喜欢吃的就是她做的菜,你也尝尝。”顾老夫人立即道。

秦鸢马上顺着竿子往上爬,道:“侯爷要吃的清淡些,我喜欢酸的辣的,好不容易吃一顿娘的小厨房,我可要吃好点。”

顾老夫人哈哈大笑。

秦鸢又撒娇:“跟着我出门的几个婆子和丫鬟,还有顾十六也还饿着,娘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顾老夫人很是受用,笑着吩咐小红:“你在这里站了半天了,快去帮着夫人跑跑腿安排了。”

小红的脸都亮了,脆生生地哎了一声,就往外跑。

婆媳二人说说笑笑,顾靖晖端着茶杯坐在一侧,也插不上话,只不时眼中含笑地看看秦鸢。

很快,秋菊就带着丫鬟们摆了饭,秦鸢饿的久了,吃的很香,顾靖晖坐在她身侧,不紧不慢地作陪,也吃了不少。

顾老夫人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时不时说两句闲话。

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儿孙陪着热闹。

“这俩个孩子长得真好,礼仪也很好,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顾老夫人又小声和容嬷嬷嘀咕,“真是般配极了。”

容嬷嬷笑而不语。

听到动静的顾靖晖悄悄睇了眼秦鸢,唇角微勾,耳根慢慢地红了。

等他们吃完,顾老夫人道:“以前侯爷都在外院住,梧桐苑是你们成亲的时候才收拾出来的,也没设小厨房,遇到这样的事的确不太方便,娘做主了,以后就在梧桐苑也设了小厨房,账面从娘的账上走。”

秦鸢道:“娘,这会不会不妥当,六弟妹那边……”

顾老夫人道:“她那么懂事,只会同意,不会说别的。她一个人管家,你们的婚事也是她操持的,难免有疏漏的地方,你也别放在心上。”

秦鸢笑着道:“娘,我这来了一趟,就又吃又拿了个小厨房,以后可要勤来。”

容嬷嬷逗趣,道:“那老奴可要将老夫人屋子里的好东西都看紧了。”

顾老夫人忍不住笑了,道:“你这个老婆子真不识趣,我这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比不上晖哥儿贵重。”

这话说的秦鸢突然脸就一红。

而本来笑着听她们说话的顾靖晖,猛地被提了一嘴,慌忙摆手道:“儿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老夫人一言难尽地看了眼混账儿子。

顾靖晖又慌忙改口:“儿子不是东西。”

秦鸢忍不住拿帕子遮住了唇边的笑意,容嬷嬷赶忙补救:“侯爷怎会不是东西,侯爷是个东西,啊,呸。这话怎么越说越怪了?”

顾老夫人:“……”

顾靖晖:“……”

秦鸢笑着圆场,“侯爷他……我只知道娘心里最疼的就是侯爷了,打是亲骂是爱,娘对侯爷责之深,爱之切,才会如此,侯爷他心里都知道的,只是说不出来罢了。”

顾老夫人道:“娘也疼你。”

秦鸢道:“娘疼爱我,也是爱屋及乌,可没有嫁给侯爷,我怎么能遇到这么好的娘。”

感触良多的顾老夫人拉住秦鸢的手,叹道:“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可我家的媳妇儿也是,还是你懂得为娘的一片苦心,那里像我这个混账儿子呢,说起来都气的心肝疼。”

这话弄的顾靖晖低下了头,哑声道:“母亲,你好歹在夫人面前给我留点颜面,儿子知道错了,母亲就不要生气了。”

顾老夫人纵有千言万语,碍于秦鸢在此,最终只化作一句:“你最好是。”

顾靖晖不再出声。

秦鸢在一旁听这母子二人说话,都觉着心累。

顾老夫人不再理会儿子,又问秦鸢:“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那些掌柜们不太好管?”

顾靖晖也盯着秦鸢,竖起了耳朵听她怎么说。

“他们欺负我年少不懂经营也是有的,只是我幼时跟随父亲学过一段心算,看账簿也不算难事,他们倒也唬不住我。”

见顾老夫人松了口气,秦鸢又道:“儿媳想囤购些胡椒,去了染香居找冷掌柜,就耽搁了些时间。”

容嬷嬷忙问:“如何?”




秦鸢心中有了隐隐的猜测。

她试探着舀了碗汤,推到他手边。

顾靖晖看了过来,眼神更加柔和,唇角微勾,接着也为她舀了碗鸭肉笋子汤,还夹了筷鱼肉,放入她面前的瓷碟。

“你这么柔弱,多吃点肉,也多长点肉。”

顾靖晖似是不经意地说。

秦鸢应了一声,夹起那块鱼肉放进了嘴里,仔细品味。

侯府的厨子手艺不错,做得很鲜。

她本就喜欢吃鱼虾,含笑对顾靖晖道:“做的不错。”

见她吃的香甜,顾靖晖冷峻的轮廓柔和了些许,又夹了一筷子给她。

“鸢儿……”

顾靖晖开口似要说些什么,院子里响起了动静,守在外面的顾十六问:“你怎么又来了?”

一个又字就很灵性。

秦鸢瞟了眼窗外。

“我也是没法子,小主子不吃药,哭着嚷着要见侯爷,说要父亲哄着才肯喝药。”妇人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似乎很感为难。

顾靖晖放下了手中的箸,看向秦鸢。

秦鸢不做声,只认真地听着外面的对话。

顾十六似乎有些为难,道:“侯爷正在和夫人用膳,你也在府里呆了有段时间了,怎么赶在这个时候来。”

“劳烦十六兄弟帮着通禀,耽误了小主子的身体,谁也担待不起。”那妇人软硬兼施。

红叶人已经撵了出去,道:“又是你,呵呵,我想也是没别人了,每次都掐着点上门请侯爷,连顿安稳饭都不让人吃。”

语中的嘲讽让人无法忽视。

秦鸢咳了一声,道:“红叶,回来用膳。晚些还要将嫁妆入库,明日要回门,忙得很呢。”

言下之意,搭理他们作甚。

要不要去是顾靖晖的事,关她们什么事。

红叶气鼓鼓地应了一声。

那妇人干脆在外面大声道:“侯爷,小主子闹的厉害,赵娘子也没法子哄他吃药,玉姐儿也想父亲了,说好几天没有见到父亲,想出去玩。”

秦鸢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笑,看向顾靖晖,问:“侯爷,您要换了衣裳过去吗?”

顾靖晖:“……”

最终,顾靖晖还是硬着头皮道:“我还是去看看,程哥儿以前在我身边长大,回到京城后和我疏远了,孩子还小,有些不习惯……”

秦鸢道,“那侯爷就去吧,侯爷别忘了,明日我要回门。”

她的声音依旧柔和,却让顾靖晖莫名有些慌张:“鸢儿,我会早些回来,你不是整理完了嫁妆,还要交接梧桐苑吗?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忘的。回门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更是记在心里。”

秦鸢起身,笑着道:“侯爷早去早回。”

顾靖晖似是松了口气,点头道:“好。”

等顾靖晖走后,秦鸢又坐下,细嚼慢咽。

红叶一掀帘子,进来道:“小姐,姓赵的这么勾着侯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侯爷的什么人,那个婆子一看就没安好心,什么又是想念父亲了,又是好久没有出去玩了,这明明白白就是想让你和侯爷离心。”

秦鸢浑不在意,笑道:“你在逗什么乐子,侯爷的心都不在我这里,离什么心?

“赵娘子是他恩人的遗孀,又在塞北朝夕相处,我在侯爷心中哪有他们母子亲近。她几番在我头上动土,你看侯爷可曾说过什么。

“就算侯爷名声、脸面都不在乎,非要收了赵娘子,我又能如何,你费心琢磨这个女人,气的上蹿下跳的,到不如帮我好好经营嫁妆。”

红叶恨声道:“小姐,你也太好脾气了。”

秦鸢慢悠悠地道:“快吃饭吧,都快凉了。”

有脾气能让她吃好睡好过好还是怎么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顾靖晖自幼习武,耳聪目明,虽已走到了院门,却依旧听的一清二楚,他黑着脸,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顾十六以为侯爷忘了什么,就听见顾侯爷冷声问:“十六,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打听到是打听了,只是……

顾十六犹豫地看了眼身侧跟着的婆子,道:“禀侯爷,是打听清楚了,但……”

顾靖晖的脸色更冷了,道:“等回来再讲。”

秦鸢用过了午膳,惬意地小憩了片刻,这才起身重新梳头,换了衣裳,看看日头已经偏斜,她问:“嫁妆都已经入库了吗?”

翠茗道:“已经造册入库了,守库房的老胡和我对了册子,画了押。”

“嗯,”秦鸢问:“侯爷可曾回来,或者可曾带信回来?”

翠茗嘟着嘴道:“没有。”

秦鸢想了想,笑着道:“看样子小公子病重的厉害,侯爷一时半会回不来了,不如我去找老夫人坐坐。”

翠茗不明所以,问:“小姐,你说的是真的?”

秦鸢点点头,“自然是真的。”

老夫人可是财神爷,大气阔绰,她费心思抓顾侯爷的心,还不如去抓老夫人的心。

若是有了老夫人做靠山,她以后的日子还用发愁吗?

随便赵娘子和顾靖晖去折腾吧。

打定主意,秦鸢又喊了红叶,三人沿着旧路去了上房。

顾老夫人听说秦鸢来拜见她,吃了一惊,问容嬷嬷:“这是怎么回事?她一个新娘子不在梧桐苑好好呆着,怎么到来找我了?”

容嬷嬷狐疑地回答:“莫非侯爷又……”

顾老夫人叹口气。

“你去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容嬷嬷打听消息去了,顾老夫人就让身边的大丫鬟秋菊来接秦鸢进去。

秋菊打了帘子出来,就瞧见新入门的侯夫人带着两个陪嫁丫鬟,站在水榭处,悠哉悠哉地看着池子里的锦鲤。

风吹起她耳边的鬓发,水榭边的树荫遮住了部分阳光,在她身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影,那张如玉的小脸上笑意盎然,令人见之忘忧。

秋菊都忍不住在心里赞一句。

这位侯夫人真是貌美。

怪不得老夫人喜欢,今儿一高兴,将藏了多年的翡翠玉牌都拿了出来。

秋菊走了几步,秦鸢瞧见了她,就带着两个丫鬟朝她迎了过来。

秋菊心想,这位侯夫人倒是和善,不摆架子。

“侯夫人,老夫人请您进去说话。”

秦鸢笑着应了,跟着秋菊到了内室,顾老夫人拉着她,一脸慈爱地问:“你不陪晖哥儿,怎么又来看我了?”


顾靖晖从嗓底深处冷哼出声,森然道:“你都胡说八道些什么?”

见他语气不善,顾靖钧缩了缩脖子,嘟囔道:“府里都传遍了,就是旁人不说,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长了眼睛无用,不如挖掉。”

顾靖晖声音更加冷戾。

顾靖钧道:“三哥,你这个杀气腾腾的阵仗,连我都害怕,娇滴滴的三嫂难道不怕么?你只好舞刀弄枪的,又不会怜香惜玉吟诗作画,我看和那个从塞北来的赵娘子倒挺配。她那两个孩子,甚是彪悍,和我的孩子也玩不到一处去。以后三嫂指不定会受他们欺负。”

顾靖晖狭长的双目射出冷光,冷峻的面上真有杀气蒸腾。

顾靖钧警觉地退后几步。

“不会说话就别说,以后你若是再敢说这些屁话,别怪三哥废了你。”

丢下句冷硬如刀锋的话,顾侯爷绕步离开。

不怕死的顾六爷赶忙拉住,道:“三哥,你真的要给钱,救命钱。”

顾侯爷冷森森道:“你多说说好话,说我和你三嫂天作之合,般配之极,必将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多子多福,我就给你钱。”

顾六爷:“……”

没等他后悔,顾靖晖已丢给他一个冷冽的眼神,大步流星地走了。

顾六爷还不知道,他三哥已然将此事刻在心头,府里的账房很快就会得到命令,除了月例绝不给他支一个铜板。

顾靖晖内心燃着一团无名火,直奔回梧桐苑。

苑内静悄悄,只有几个小丫鬟在廊下守着。

“夫人呢?”

“回侯爷,夫人在里面歇息,翠茗和红叶姐姐被夫人派出去监管管事妈妈们做事去了。”

顾靖晖点点头,也不要人伺候,自个背着双手往屋内而去。

小丫鬟们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进去通传。

顾侯爷早已登堂入室了。

外屋没有人,桌上摆放着字帖和今晨才临的大字。

笔山上还架着洗过不久的湖笔。

顾靖晖细细翻检,认真品鉴。

秦鸢写的一手好字,看似飘逸柔顺,实则内含筋骨,偶有锋利之笔,和她这个人一样。

他的心慢慢地静了下来。

秦鸢已经嫁给了他,注定就是他的妻子,要和他生儿育女,岂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改变了的事实。

他会和她情投意合和和美美,刺瞎那些人的狗眼。

更何况,小妻子在乎他,满心满眼都是他。

只要没了那些碍事的,好日子就在后头。

顾靖晖转过身,正要走开,眼角扫见一张玉版花笺,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些什么,瞧着甚是雅致。

文官家的女儿果然精致。

他不由得就抽出来瞧。

花笺做的精细,以玉兰花为底,粉色的纸面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顾靖晖一眼扫去,便见寥寥数行内有忆、思等字,便心跳如雷,再也看不下去。

门外一阵响动,他慌忙将花笺放在原处。

紧接着便听到红叶的声音在廊下响起:“可曾有人来寻小姐?”

小丫鬟们回:“未曾,夫人说若是有人报信,就让我们将人请到花厅坐着。”

“甚好,这可干系着夫人挣钱的大事,你们都小心注意着。”

小丫鬟们围着红叶说话,顾靖晖则转身退了出去,回了偏房。

“这个红叶,都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喊夫人,真是该教训了。”

顾靖晖端起茶壶,茶是冷的。

伸手拿起桌上的糕点,却不是自己爱吃的芙蓉糕。

总而言之,一切都不顺心。

红叶听说侯爷回来了,便赶忙进了内室伺候,见屋子里没有人,便明白侯爷是回了偏房,她也不多事,拿了个小凳子,守在外面和小丫鬟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不一会儿,蔡妈妈来了,急急忙忙地问:“翠茗姑娘可在?”

红叶笑道:“翠茗跟着卢妈妈去盘针线房的账去了。”

蔡妈妈吃了一惊,问:“好端端的为何要盘账?”

账目每年才盘一次。

难道侯夫人接手了不放心又要盘?

还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

红叶道:“之前夫人就让管事妈妈们先和六夫人对一遍账,以前的归六夫人管,以后的才归夫人管,按说卢妈妈如今该一清二楚。可今早卢妈妈说要买绣线,夫人问她历年需要多少绣线,今年买了多少,还剩多少,她都答不上来。夫人就让翠茗帮着她盘盘账,免得稀里糊涂的,到了年关关账的时候成了糊涂账。”

这一段话,不仅听得蔡妈妈点头,里面坐着的顾靖晖也不由得点头。

蔡妈妈道:“侯夫人做事缜密细致。”

红叶得意地道:“夫人有许多好处,你们以后就知道了。”

蔡妈妈道:“我来是有件事想让翠茗姑娘转告侯夫人,翠茗姑娘不在,找红叶姑娘想来也是一样的。”

红叶问:“何事?夫人在歇息,蔡妈妈可先和我说说。”

蔡妈妈小声道:“我上次求了翠茗姑娘搭了一份子,这件事不晓得怎么被六夫人身边的赵嬷嬷知道了,方才管事妈妈们都在松涛阁议事,她四处宣扬,还鼓动大家一起随份子,我瞧着怎么就那么奇怪。”

红叶点头。

蔡妈妈又道:“做生意哪有只赢不亏的,我当初随份子的时候就想好了,但如今若是大家都来搭份子,赚钱了还好,若是亏了,不晓得在背后怎么说夫人呢。这件事皆由我而起,我怎能不替夫人担心。”

红叶道:“赵嬷嬷和六夫人今早巴巴的也来随了份子,夫人也丑话说在明处,生意有赚有亏,可不能亏了就后悔。若是中途退出,会照当时的市价扣除耗费退回去,这些都立在字据上,白纸黑字的。”

蔡妈妈着急了,道:“现在大家都在兴头上,话是说了,但谁能听得进去,若是万一有个什么,夫人在管事妈妈们中间可就没威信了。”

红叶道:“可是现在不同意,到时候赚了钱,他们也会记恨的。”

蔡妈妈叹气。

屋内,顾靖晖也皱起了眉毛。

红叶道:“夫人都想到了,蔡妈妈无需懊恼,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夫人同意搭你一份子,就料到了今日,你对夫人的心,我会转告夫人的。”

蔡妈妈语气变得轻松,道:“真没想到夫人这么有成算。”

红叶道:“夫人从小读书明理,跟着书中圣贤学大道理,和我们不一样的。”


贴身嬷嬷赞叹:“夫人果然妙计无双,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顾六夫人笑而不语。

那边,秦鸢刚入梧桐苑的门,就见那些管事妈妈们果然已在院子里等着了。

因着她不在的缘故,这些人聚在一处,不知说些什么,正说得热闹。

秦鸢轻轻咳了一声。

红叶立即大声道:“夫人回来了。”

管事妈妈们慢慢散开,身形怠懒,红叶不由得就皱了皱眉。

负责在院子里洒扫的小丫鬟们赶紧将桌椅搬到了树荫处,秦鸢坐下,问:“人可都到齐了?”

“到齐了,”声音懒散,层次不齐。

秦鸢也不在意,闲闲地坐在太师椅上,玉手轻轻托腮,道:“你们本旬照例要做些什么,今日要做些什么?都一一说来。”

一旁的红叶和翠茗都拿了笔墨,开始记录。

几位管事妈妈们便大致说了一遍。

若有不明之处,红叶或者翠茗便会发问。

当着秦鸢的面,这些管事妈妈们心里不服,但还是会作答,只是屡屡有搪塞之处。

秦鸢等她们说完,问:“可有什么事需要请示的?若是家中有事也需要提前在红叶处告假。”

负责针线房的卢妈妈,上前道:“针线房的绣线快要用完了,需要采买。”

秦鸢看了她一眼,问:“每年绣线大约要用多少?”

卢妈妈答不上来。

红叶看向了翠茗,翠茗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她负责协助小姐监察针线房,小姐关心的事情,她自然要查个明白。

秦鸢道:“先不说往年,今年你进了多少色绣线,还余多少,待会儿和翠茗一起对个数,估算今年需要多少绣线,再来批条采买。”

卢妈妈偷偷抹了把汗。

秦鸢又问:“还有什么事?”

几个婆子见卢妈妈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敢造次,便都摇头说没有,打算等等再看。

秦鸢道:“没事你们就去忙吧。注意管好下属,莫要让她们闲聚打牌赌钱喝酒。”

正要散开,六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匆匆走了进来,行礼后道:“夫人,老奴奉六夫人之命,拿来了银票。还请记在账上。”

说着拿出一张银票,递给了翠茗。

原本想走的管事妈妈们驻足观看。

贴身嬷嬷又掏出几锭银子,道:“这是老奴这份,老奴年纪大了,喜欢存现银,还没来得及换银票,还请夫人莫怪。”

一副掏出全部身家的模样,惹得秦鸢的唇角微勾。

翠茗笑着接了过来,问:“怎地这么着急。”

贴身嬷嬷立即大声道:“急,怎么不急,六夫人已经让人去打听胡椒去了,早晚就有消息,夫人这里买的多,自然买的便宜,老奴就怕赶不上趟呢。”

管事妈妈们都竖起耳朵。

论到发财的事,就没有人不在意的。

秦鸢道:“翠茗得给你立个字据,言明到期分银,若是提前退了,只按市价折算并扣除折损耗费,毕竟生意有赔有赚,你要凑份子,这话可得说在明处。”

贴身嬷嬷谄笑道:“老奴明白,做生意怎会只赚不赔,不过老奴相信,夫人肯定会赚大钱,不然一向稳妥的蔡妈妈怎会也随了份子,至于老夫人和容嬷嬷那就更不必说了。”

翠茗写了字据,让她签字画押。

贴身嬷嬷道:“六夫人的那份,也让老奴代签了。”

事毕,贴身嬷嬷将收据小心翼翼地收入荷包,又按了按,这才施了一礼离开,管事妈妈们也紧跟着离开了梧桐苑。

红叶道:“六夫人突然如此,真是奇了。”

六夫人随的银子又不多,小姐还没有找到商贩,为何着急成这样。

之前种种,让红叶对六夫人没有什么好印象,难免心生警戒。

翠茗没做声,就看着秦鸢。

秦鸢笑道:“管她们做什么,我们且有的忙,料想不久这府里的管事妈妈们都会求上来搭份子。”

翠茗皱眉问:“那都同意吗?”

秦鸢淡淡道:“若是不让她们入份子,岂不是得罪了她们,到让蔡妈妈难做了。”

翠茗懊恼,“早知昨日就不该答应蔡妈妈。”

红叶昨日对她使眼色,她才答应的。

红叶道:“我昨日不是想着和蔡妈妈交好么。”

小姐刚来,府里多一些人向着小姐,总是好的。

秦鸢道:“管事妈妈们都来随份子,这也是迟早的事。”

她今早拿了账簿给老夫人瞧,便想到了。

顾六夫人真没让人失望。

红叶惊问:“莫非小姐早已预料?”

秦鸢懒洋洋地道:“我只是随意想了想罢了,没想到又想中了而已。”

红叶道:“那……”

秦鸢打断她的话,“你和翠茗去忙去把,茶水房的监察你负责,翠茗去问卢妈妈针线房的账。”

“那小姐……”

“我在屋子里歇歇,那几个小丫鬟我看着使唤便是,没了你们,我还会饿着渴着不成。”秦鸢打算临会儿字帖,等等看林掌柜有没有消息送来。

翠茗和红叶兴冲冲地去忙自己的,秦鸢回到屋内,临了一会儿大字,将昨日写的半阙词拿出来把玩,还是想不出下半阙。

填词也需要心境,心境到了,才能写出来。

秦鸢没强求,转身去了内室歇息。

顾靖晖在上房,将昨日和顾十六商议之事,告诉了顾老夫人。

毕竟他和赵娘子之间的那点瓜葛,顾老夫人最知情,这事现在也只有他娘能帮得了他。

“风轩阁那边……”顾靖晖轩着两道俊眉,发愁道:“赵娘子还有半年方能出孝,若是现在让她出府旁居,只怕会引来非议,程哥儿和玉姐儿也会伤心。可若是她留在府中,却也麻烦。”

一想到赵娘子有意生病不治惹自己怜惜,他就烦闷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这个混蛋,现在才想起这事来,”顾老夫人怒道:“若不是我揍你,只怕你还糊涂着呢。”

顾靖晖:“……母亲……”

母亲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别人是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他母亲总相信想不清楚打一顿就好了。

他是那么贱的人吗?

想到现在还得靠他母亲帮忙,顾靖晖闷闷忍了。

顾老夫人问:“这事你不打算好好和鸢儿解释吗?”


和我们不一样的。

这句话锤的顾靖晖的头有些疼。

屋子外面,蔡妈妈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艳羡,道:“听说夫人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祭酒大人的学生都是状元探花,再不济也是进士举人,夫人一定跟着祭酒大人读了一屋子的书,那个什么才高九斗了。”

红叶哈哈一笑,乐道:“为何是九斗?不都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么?”

“比八斗还多一斗,才厉害呢。”

蔡妈妈笑着解释,又恭维道:“红叶姑娘跟着夫人,应当也学了不少东西。”

红叶道:“小时候跟着夫人学过几个字。”

两人在外面又说了会子话,红叶将蔡妈妈安抚好送走了。

屋内,顾靖晖趴在榻上心事重重。

他听到秦鸢唤了人进去伺候,已然打不起精神去找她。

不知躺了多久,也许打了个盹,也许没有,门被敲响了,顾靖晖撩起眼皮,没好气地问:“谁?”

敲门声停了下来。

“夫君要和我一道用午膳么?”

隔着门,都能听得出秦鸢的犹疑和不安。

顾靖晖都能想见到小妻子那怯生生的模样。

方才还满是雾气伸手不见五指的山坳顿时云破日出,照得一片清朗。

顾靖晖压了又压唇角,缓了缓才道:“好,我等会就来。”

门外。

红叶对着秦鸢挤眉弄眼。

秦鸢瞪了她一眼,道:“还不快去吩咐小丫鬟们传饭,小厨房能用了么?”

红叶道:“只怕还要等两天。”

秦鸢道:“那就先不给侯爷加菜了。”

两个人走开了。

“加菜,小厨房,”顾靖晖笑容满面地悄声念叨。

他的小妻子心里还是有他的。

怨不得参将们总在背地里说他没享受过家里女人的照料,不懂。

自个的女人惦记照顾和小厮旁人做的真不一样。

小丫鬟们终于将午膳摆好,顾靖晖也到了。

秦鸢已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衫,浅红色显得她如水般温柔,如瀑的长发松松绾了个髻,用一根玉簪别着,懒散随意。

耳上两颗水滴形的坠子随着一举一动摇晃,让他总忍不住去看。

秦鸢这次没留红叶和翠茗,说她们监管管事妈妈们也累了,他们自个吃,不用伺候。

顾靖晖更加高兴。

见他如此,秦鸢便知没猜错。

用膳时,秦鸢帮他舀了碗汤,道:“夫君用这个,鸡汤滋补,上面的浮油已经撇去,夫君喝了伤口好的快些。”

顾靖晖接过来,喝了一口,点头:“好喝。”

“夫君吃吃这个。”

秦鸢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她和顾靖晖一起用了几次膳,便已知晓他的口味。

见她夹的是自己爱吃的,顾靖晖更加高兴。

他也投桃报李,给秦鸢夹菜,盛饭。

两人之间很是温馨。

吃了一会子,外面小丫鬟又来通传,道:“红叶姐姐,风轩阁来人,说有要事禀报侯爷。”

顾靖晖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真让顾十六料到了,怎么又来请了。

他忍不住去瞟秦鸢的脸色。

秦鸢依旧慢悠悠地嚼着口中的咕咾肉,吃的极是香甜。

好像什么都打扰不到她用饭。

“我不会去的,”顾靖晖更感心虚,赶忙解释。

秦鸢慢悠悠咽下口里的肉,才道:“不如问问,看有什么事?”

顾靖晖道:“不必了,今早我才和母亲商议过,以后风轩阁的事都让母亲出面处理,让她们别来寻我了。”

秦鸢闻言,看了过来。

顾靖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赶忙解释:“他们一入府,就是母亲在照料,就怕有人怠慢了他们。只是他们刚来京城,处处都不习惯,总来寻我,以前在塞北其实也不是这样。”

这是表明态度,要扯清干系了。

秦鸢抿了抿唇,没做声。

红叶已掀了帘子进来,耷拉着脸,硬声道:“侯爷,风轩阁来人了,侯爷是要将人请到这里来么?”

这才消停了几天,跟算好的似的。

红叶气恼的厉害,捎带着对顾靖晖也不待见了。

没料到,顾靖晖慢悠悠地道:“不见。”

“……嗯?”

红叶震惊地看向顾侯爷。

“本侯说不见,你去给他们说,以后风轩阁的事情都去回老夫人,有什么要的,用的,缺的尽管给老夫人提,本侯过两天就要去大营轮值,没空管这些,别耽搁了他们的要事。”

红叶愣了一愣,欲言又止,也没动弹,反而看向了秦鸢。

顾靖晖板着脸,咳了一声,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往日里就你话多,白机灵了。”

红叶脸腾地红了,干笑着道:“那奴婢就这样回话了。”

“不这样回话怎样回话?”

顾靖晖黑着脸道:“还有以后记住称呼夫人,别小姐小姐的叫,本侯听了不高兴。”

红叶声如蚊呐地应了,转身满脸都是笑,轻快地退了出去。

秦鸢笑道:“夫君没事吓她做什么,红叶胆子小。”

顾靖晖臭着脸:“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知道什么?”秦鸢好奇地问。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么定定地看向他,顾靖晖心神荡漾,忍不住挪过身去,凑在秦鸢的耳边轻声道:“她胆子大的很呢,老在背后说本侯的坏话,若不是本侯脾气好,喜欢她的主子,还能让她蹦蹦哒哒到现在。”

热气扑打在秦鸢的耳朵眼上。

秦鸢的耳根慢慢地红了。

顾靖晖心里美滋滋,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总之,不太一样了。

梧桐苑外,白雀愣怔地看着红叶一张一合的红唇。

对方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明白了,怎么合在一起就不明白了呢?

侯爷竟然连见都不见,就让她去老夫人那里回话。

这怎么可能?

今早在上房,侯爷还对赵氏母子十分挂念,她和赵娘子等了半晌,都没有见人来。

想着兴许是被侯夫人绊住了脚,她这才来梧桐苑请人。

“这真是侯爷亲口说的?”

红叶怒道:“难道我还敢捏造侯爷的话不成?”

白雀哼了一声,道:“那也难说,谁不知侯爷有多在乎风轩阁,你说侯爷再也不见我们,谁会相信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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