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走了小狼崽崽。
带走了蛇漾。
但是留下了狐白,还有狐弃。
狐白躺了下来,背过身,他不知道自己有多狼狈,他纤瘦的肩膀轻轻颤抖,他的眼泪好像失控了一样。
他第一次被抛弃的时候,天亮之后到处都找不到她,他抱着狐弃找啊找找啊找,最后村长狐心告诉他,他被卖了,就三张兽皮。
他被雌主卖了。
雄性兽人,和雌性结侣之后就是雌性的私有物,雌性的确拥有贩卖雄性的资格。
但是狐白不能理解,她是自愿和他结侣的,她是怀孕两月生下狐弃的。
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教他用火,和他一起生活,明明一切都很美好。
为什么一觉醒来,崽子在,她却不在了?
为什么她用仅仅三张兽皮就将他卖了?
他就这么差吗?他就……一定要被爱人舍弃吗?
五年,被雌主卖做兽奴隶,被雌主彻底抛弃的雄性过的多么辛苦?
可是哪怕这么辛苦,他也带大了他们的孩子。
好不容易见到她,她的脚步却依旧不愿为他停留。
他留不住她。她又走了,她第二次抛弃了他。
是因为他太丑了吗?是因为他身体不好吗?还是因为他真的性格太差,对她太冷淡了?
他不好,都是他不好。如果他好,她不会不要他的。
“父兽!”狐弃回到山洞的时候,看到了情况不太对劲的狐白。
明明吊水都吊完了,血液都开始回流了,却好像一无所知的狐白。
狐弃连忙给他抽了针,去看了看狐白的情况。
当他看到他引以为天的父兽居然落泪了的时候,狐弃幼小的心灵是发生了震颤的。
“父兽,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
狐白蜷缩了起来,他声音很低,“阿弃,你娘亲不要我们了,她不要你,也不要我。”
狐弃有些不解:“我知道,从我出生,她就不要我们了。父兽别伤心,没事的,阿弃没事。”
狐白蜷得更加厉害了,“她现在也不要我们。她走了,她刚刚走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对她那么冷淡的……”
“父兽,你在说什么啊?”狐弃尝试将狐白扶起来。
狐白却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毫无生志。
“父兽,父兽,你说的是什么,我听不懂。你快起来啊,漂亮姐姐好不容易把你治好的,你别又病倒了!”
“……她……她走了,她又一次舍弃我们了。”
狐弃听着狐白的话,虽然稀里糊涂的,却也试图去理解他的话,“父兽,我听不懂,你说我娘亲不要我们了。可是今天走的是漂亮姐姐啊。总不会说,漂亮姐姐就是我娘亲吧?”
狐白沉默了,他一言不发。
狐弃忽然感到晴天霹雳。“爹爹!漂亮姐姐就是我娘亲?!”
“爹爹,你快回应我。漂亮姐姐就是我娘亲吗?!”狐弃的心脏也逐渐蜷紧。
漂亮姐姐就是他娘亲?
所以父兽这几天对漂亮姐姐的态度这么奇怪?一边对她冷淡,一边又会小心照顾她。
他对她有气,但是父兽他……又一直很在意她。
“漂亮姐姐真的是我娘亲,对吗?”小崽子恢复冷静居然比狐白快了许多。
狐弃连忙摇了摇狐白,他和他面对面了。
“如果她就是我娘亲,她为什么认不出我们?”
狐白没有力气说话。
狐弃放弃了这个问题,他问:“如果她没认出我们,父兽你却认出了她,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我们是谁,为什么不问问她为什么要舍弃我们?”
“父兽,如果是别的雌性我不好说。但是我觉得漂亮姐姐是不会卖了你的。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父兽,你真的不打算问问她吗?这次不问,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爹爹。你再不振作起来。我就没娘亲,你也没雌主了!”
狐弃用力地晃了晃狐白,狐白缓缓抬起了头。
狐弃也有点心慌,他见狐白无法振作,就自己跑了出去。
外面下着大雨,雨路湿滑,五岁的小狐狸崽子很着急找到自己的娘亲,他不小心被树根绊倒,摔在了地上。
雨很大,很快就将狐弃淋了个透。
雨幕之下,狐白站在了狐弃身边,狐弃抬头看着他。
“爹爹。下雨天气味很容易被冲散,再晚点你就找不到她了。你快去找娘亲,快去啊!”
“阿弃,你真的觉得我该去找她吗?是她先不要我们的……我还应该,奔向她吗?”
狐弃的眼眶子红红的。“爹爹,如果今天找不到她,以后可能再也找不到了。阿弃不想没有娘亲,阿弃不想没有像漂亮姐姐一样好的娘亲啊!”
狐白蹲下身子,检查狐弃的身体,“阿弃,你膝盖受伤了?”
“我没事!”狐弃用力推他,“你快去,快去找娘亲。我可以自己回山洞,你不用管我!”
……
雨越下越大。
小雨季本不该有这么大的雨的。
骑在狼王小弟背上的南知岁,身披一件雨衣,她摸了摸狼王的脑袋。
“我们先去给你老婆拆个线。今晚我就住你山洞里了。不然你家小老六估计要受不了了。”
蛇漾和小老六都在她的怀里窝着,南知岁尽量照顾好这两个小崽子。
这么大的雨,说实话南知岁不该走。
但是她在石村住得越久,就会越来越舍不得狐弃,还有……狐白。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她不知不觉对狐白心动。
但人类毕竟是人类,道德约束着她,哪怕她感觉自己有些喜欢狐白,也会因为道德而束缚自己的喜欢。
早点走,免得以后越来越舍不得走了。
这个时间了,约莫都过去两三个小时了,狐白身上的点滴应该早就滴完了吧。
这次点滴打完,他的肺炎就好了。只要他自己不再随便作死,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还有小狐弃,小家伙聪明懂事又可爱。
虽然年幼的时候吃了不少苦,但是这样天使的崽崽将来肯定会有光明的未来的。
南知岁捏了捏自己的心脏,露出苦涩一笑。
走了这么远还在想他们父子俩。
果然,还是舍不得,还是很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