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风波当夜,一封匿名书信送至施氏别院,墨迹未干,字迹潦草:“半梦,若你助韩氏偿还债务,我当于清河街头公开澄清,永不再扰。”
我握着信纸,久久凝视。
韩睿宇的字迹,我再熟悉不过。
前世,他也曾以温言软语哄我入彀。
我自幼丧父,性情坚韧,从不轻信他人。
嫁入韩氏前,我独自打理商号,凡事亲力亲为,未曾倚靠他人半分。
韩睿宇是我初识情爱的男子,他似懂我外刚内柔,知我对“家”的渴求,教柳花待我如亲女。
我如飞蛾扑火,深陷其中,婚后方知其虚伪嘴脸。
前世我深夜自省,疑自己不够温柔,才致韩氏翻脸。
直至产榻丧命,我才幡然醒悟。
我未回信,将书信收入锦匣,与韩氏种种罪证一并锁好。
清河街谈巷议愈演愈烈,韩氏的戏台表演连演三日,每多一日,坊间对我的非议便增一分。
说书人叹息:“施氏女若再不现身,恐让那可怜祖父母与父亲空盼。”
我腹中胎儿日重,临盆在即,行动已颇不便。
然韩氏步步紧逼,我岂能坐视?
第四日,戏台最后一场,我决意亲往。
清河戏楼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我踏入台前,韩睿宇一见我,忙迎上,作势搀扶,恰如我初孕时那般温柔:“半梦,你果真来了,我知你心不忍。”
我冷眼看他,甩开他的手,径直走至台中央,当着满场看客,扬手一掌掴在他面上,清脆响声震慑全场。
柳花急了,扑上前来:“施半梦,你怎敢打我儿!”
她欲还手,却被韩睿宇拦下。
我冷声道:“韩氏逼我至此,莫非不怕玉石俱焚?”
韩睿宇捂着脸,沉声道:“半梦,我只想护你,护我未生之子。”
我冷笑:“韩睿宇,你既无心与我共白首,我又何须为你留颜面?”
我转向说书人,递上一卷竹简:“此乃我与韩氏和离之因,请公诸于众。”
说书人接过竹简,命人悬于戏台高处,上面赫然是韩氏的丑行。
众人皆惊。
柳花曾冷言:“她腹中不过女胎,留之何用?
不如省下银子,为睿泽还债。”
韩睿宇曾密谋:“她施氏只她一人,若她产中亡故,家财尽归我韩氏。”
更有和离当日的对话,柳花搂着孙怡,趾高气扬:“孙氏腹中是我韩氏长孙,施半梦这扫把星,休想再入我韩氏!”
自重生始,我暗中命人记录韩氏一言一行,凡辱我、谋我者,皆存于竹简。
而记录者是远近闻名的好人,断不会信口雌黄。
真相既出,台下哗然。
柳花与韩睿宇急唤说书人收起竹简,然说书人却朝我颔首,置若罔闻。
韩睿宇这一局,唱得动人,可惜他视众人为愚夫,尤不知女子间的情义,最能洞悉真相。
看客议论纷纷:“这韩氏竟欲谋夺施氏家财!”
“如此重男轻女,视女胎如草芥,怎配为人父母?”
“更可恨,竟公然扶妾灭妻,我若施氏,早已一刀结果了这负心汉!”
街谈巷议如潮,数日前尚怜韩睿宇父子情深的看客,如今皆唾骂其无耻。
我示意说书人继续,台后帷幕徐徐拉开,一女子瘦弱身影现于众人眼前,正是孙怡。
她面容憔悴,孕肚已无,眼中尽是悲愤。
韩睿宇一见,面色煞白,似见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