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江妱衣抉的其他类型小说《穿越之被迫攻略暴君?夭寿啊江妱衣抉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三十三歌”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江丝萝莫名笑出声,在寂静的夜空下、花园里,显得那样突兀。老头都快五十了,那些官员送进来的女孩比德吉公主还小,真是疯了。“婕妤,您瞧。”桃娘忽然拉住她,指着花园中心小池上的春亭。她举目望去,见亭下一个素衣白纱的女子无声地起舞,丝绢飞扬,薄纱裹着柔美的身段,每次回身时轻抚在脸上,云层后的月亮露出全貌,那晚花园里的月光好像都洒在她身上。女子脚下踩着细碎的节奏,身体不知疲倦地转圈,衣带遍跹,裙摆如花绽开。“这是谁?这就是新来的良家子吗?”“奴婢不知,离得远看不清这位娘子的面貌,但舞姿当真极美。”但江丝萝想起这种熟悉的桥段,通常都是提前谋划好专门给人看的,她一把拉过还在怔怔出神的桃娘,“快走,这不是给我们看的。”江丝萝服了,月下邀宠这种概率极...
《穿越之被迫攻略暴君?夭寿啊江妱衣抉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江丝萝莫名笑出声,在寂静的夜空下、花园里,显得那样突兀。
老头都快五十了,那些官员送进来的女孩比德吉公主还小,真是疯了。
“婕妤,您瞧。”桃娘忽然拉住她,指着花园中心小池上的春亭。
她举目望去,见亭下一个素衣白纱的女子无声地起舞,丝绢飞扬,薄纱裹着柔美的身段,每次回身时轻抚在脸上,云层后的月亮露出全貌,那晚花园里的月光好像都洒在她身上。女子脚下踩着细碎的节奏,身体不知疲倦地转圈,衣带遍跹,裙摆如花绽开。
“这是谁?这就是新来的良家子吗?”
“奴婢不知,离得远看不清这位娘子的面貌,但舞姿当真极美。”
但江丝萝想起这种熟悉的桥段,通常都是提前谋划好专门给人看的,她一把拉过还在怔怔出神的桃娘,“快走,这不是给我们看的。”
江丝萝服了,月下邀宠这种概率极低极其戏剧的事情都能被她碰上,这个地方真是克她。
“怎么了婕妤?”桃娘还疑惑,江丝萝拽着她的手腕低声道:“先走。”
两人鬼鬼祟祟在夜幕下的树丛和假山间穿行,四周并没有其余的脚步声,她静心观察四周,也没见有人影晃动,才对桃娘说道:“那女子多半是跳给陛下看的,再不走,我怕...”
天色仿佛是在几句话之间更沉下来,眼眸底倒影纷乱横斜的树影,她又去听,幻觉似得从静默和蛙鸣中听到脚步声。
她拉着桃娘蹲在假山后,见到常内侍点着宫灯在前从另一头路上走来,后头跟着皇帝。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
皇帝只带着常内侍,两人漫步在小径上,那盏宫灯轻摇,在黑沉的夜色里,像冥河渡舟上的冥灯。
“陛下,前头亭子好像有人。”
他们也注意到亭中起舞的娘子,皇帝严肃的声音穿过假山,“去看看。”
江丝萝从假山的缝隙里盯着两人走远,缓出一口气,拉着桃娘站起来,“走吧。”
两人一转身,却听皇帝离去的方向传来说话声,“是谁?”
她心头一紧看到桃娘手中的灯,一边逃一边手忙脚乱得灭掉。
四周陷进黑暗,只有月光,身后没有人追上来,想必那一声询问只是试探,她略放心,把灭掉的灯还给桃娘,借着月光寻路往回走。
夜色沉凉,花园没有白日的热闹繁华,再鲜丽的花也蒙着一层灰暗的薄纱,她越走越怕,频频回身望那条幽深不见底的小径,“桃娘,你说张诚会出来找我们吗?”
桃娘的脸完全陷在黑暗中,轮廓模糊神色不明,“张诚一早就不见人影,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哪里呢。”
她看着桃娘的脸,越细看越感觉出现了幻觉,那张脸的皮肉抽动着变得陌生,“你怕不怕啊。”
“您别怕。”桃娘的安慰有些单薄,不像平日那样温和。
“你觉不觉着好像有脚步声。”她驻足问桃娘,对方无声地摇摇头。
一阵风掠过,几片云遮住月色,青石板上传来轻缓的踩踏声,连带着树枝拂动的轻响,她抓着桃娘躲避,绕过假山,那脚步声却在身后贴近,察觉真的有人,江丝萝几步跑上前头的长廊,正欲沿着跑回望月阁,却见从身后蹿出模糊的黑影,越过长廊围栏,闪现似地拦住她去路。
江丝萝一时停不住脚,整个人撞在黑影上。
她先被自己鼓槌般的心跳分神,发现眼前是个大活人,两手撑着对方的胸口要推开,后背却被两只手臂紧紧圈住,任她挣扎也不放手,不得已低声斥道:“松开!你大胆!”
江丝萝在看他,他也在看江丝萝,那双澄澈的眼,那张玉面沉静的脸,柔顺却倔强,怯懦却大胆。
如今的后宫,每个人的脸上都只给他看一种面具,唯独她的身上曝晒着如此鲜明的矛盾,本不值得他驻足,但却过于鲜活,鲜活到想把她抓紧笼子里,紧紧攥着揉捏,直到她死亡为止。
“怕朕打你?”他忽而轻笑出声,从严厉到笑,情绪转换得极快。
她垂下眼不再看他,捏住下巴的手太用力,疼到紧蹙着眉头,咬牙说:“是妾身胆小,让陛下见笑。”
疼痛下伪装也坚持不下去,再一次吃疼,他从那双低眉垂目的眼中读到了厌恶。
是谁给她的胆子。
“我记得昔年太后每每向我提起你,用的词语都是沉稳、和顺、娴静之类的,是什么时候在深宫里你长出了傲骨?”
她不说话,下巴疼得强咬着牙忍受,眼里漾起水光。
“是老五?”,他问。那张素白的脸倔得一言不发。
“你学老五什么不好,学他那没用的傲骨。”他当她默认,继续讥讽,“老五立了战功不日回朝,是不是很高兴,嗯?”捏住她下巴的手晃了晃。
“那是头饿狼,你忤逆朕,却将他视做依靠?”
“妾身没有。”她从齿缝中挤出四个字。
他忽然又将手松开,江丝萝下巴一松,浑身卸力趴在金线毯上,头顶响起的声音没有感情:“常随。”
殿门外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那个波澜死气沉沉的声音响起:“陛下,奴婢在。”
他缓缓开口:“命内史省起草诏令,五皇子高寅不再归于江氏名下,于明日传圣旨昭告前朝六宫。”
江丝萝用力抠住手下的绒毯,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那常内侍显然也有些惊讶,语调略有了波澜:“陛下,这...”
皇帝自顾自地打开一卷画轴看着,分毫没理会一旁的江丝萝,继续说道:“江氏无德看顾不好老五,其余的让他们自己去写。”
常内侍没有多问,行了礼就匆匆退下去。
只剩江丝萝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冲击得恍惚。
“陛下,请陛下恕罪,妾身无意冲撞陛下。”时光好像真能倒转,她的额头磕在手背上,眼泪一滴滴掉进绒毯里。
“江氏,你求我什么?”
“妾身求陛下收回成命...”她心里被抽空了,一阵风从胸口开的洞穿过去,发出隆隆的空荡声。
没了宗籍上牢固的字眼,高寅和她只能依靠彼此的信任,他们有这么牢固的信任吗。她甚至不敢想象,这道圣旨发下去后,代表高寅意志的张诚会产生什么变化,下一次再提侍寝还有谁能救她。
“下去吧。”他果然不为所动。
“陛下...”
“下去。”
“来人,将婕妤带出去。”他扔开手里的画卷,拿起案头的折子,周身笼罩起闲人勿扰的气场。
江丝萝被宫娥客气地请出徽猷殿,殿门在她身后轻声关闭,汉白玉石阶下张诚和桃娘脸色忐忑焦急地望向她。
桃娘搀扶着她下阶,她在里头跪坐得久又被恐吓,双腿麻木,神魂失散。
剧情偏差的太大了,一切的发展都不应该是这样,她的介入竟然让剧情变化这么大。
她失魂落魄,却听得身旁有人和自己说话,举目望去认出对方却也蹙起眉头,“晋王殿下。”
对方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关切地问:“婕妤这是怎么了,可是父皇为难你了?”
江丝萝吸吸鼻子,高励脸上无辜的表情落进她眼里,他的关切已经激不起她内心任何感触,“没什么。”她只是说。
高寅真的可以全然相信吗,江丝萝闷闷道:“我想回家。”念念扒拉着她的裙角,好像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
回有车有手机有电的家,脑袋上没有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用担心一觉醒来天翻地覆坠进深渊,不是谁的妾室,不必困在院子里,不用伺候快五十岁的老头。
她放开桃娘,双手攥紧自己的胳膊,用力到发抖。她感觉自己被逼迫压迫得快要疯了,这里的一切人事物都令她感到厌烦、无聊,浮华表面的社交,虚伪的闲谈假笑,被赏赐的虚假权力。
深宫里冷得像个漆黑的井底,每个人依赖各自的信仰度日,只有她是个倔强的异类。
其实她知道,在个人妄图以自己的力量抵抗洪流时,大概只有两种结局,要么被毁灭、要么被同化。
下一次,再有下一次该怎么办,靠装病是骗不了她们两年的。
平章二十四年二月二十,晋王大婚。
二月二十一,晋王携晋王妃进宫拜见长辈及皇室亲族。
江丝萝天不亮就起床按品梳妆,不到辰时便同宫里的嫔妃们到了积善宫,太后还在梳洗,众妃就坐在前厅等。
辰时,晋王和晋王妃先去拜见皇帝,之后会再来拜见太后和母妃,她们这帮子人被太后喊过来,说什么一起热闹热闹。
她隐蔽地打了个哈欠,端茶喝了一口,有什么好热闹的,太后还点名要她来,说身子不好来见见新婚妇,蹭蹭喜气。她就该说她腿断了,这病又不能装得太严重,因为感觉再不缓一缓出现一下,太后就要亲自遣御医来了。
好烦,好困,她瞥一眼窗外暗沉的天色,无语地收回视线。她默默调整着坐姿,总觉着身旁有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抬眼望过去,同德妃平静的眼神对视上。
“江婕妤。”被抓到偷看,德妃大方地打招呼,毫无心虚。
“德妃姐姐。”江丝萝佯装友好地笑了笑,又被德妃平静下隐含深意的眼神摄住神魂,“姐姐怎么了?”她一阵心虚。
她问出口,德妃却不答话,摆出端庄的微笑理了理衣袖,便转头去恭喜坐在她正对面——儿子大婚喜气洋洋的张顺仪。
?她在装什么,江丝萝一瞬间疑惑了,除了顺仪,起这么早大家是不是都不高兴。
太后慢悠悠挪到场落座,众人站起身行礼,“坐吧,坐吧。你们来得早,我年纪大了越发动作慢吞吞的。”她伸出手让随身的女官李瑛扶着坐下,手上五光十色的宝石戒指和腕上的玉镯比寻常日子更加奢华。
太后的视线转了一圈在座的妃嫔和两位公主,视线最终落到许久不出门的贵妃身上,“贵妃身子如何了?”
今日新妇拜见长辈,除了张顺仪外其余妃嫔虽然只是陪同,但仍需按品级穿着礼服。徐贵妃穿着一品翟衣,头戴九钿二博鬓的花树冠,面容如旧仍是娴静模样,她微微点头微笑着回太后话,但江丝萝觉着对方身上多了一股断情绝爱的气息。
“劳太后挂念妾身,身子已经无碍,叫太后费心,妾身惭愧。”
坐在她身侧的德吉公主绷着脸听母妃讲话,大喜日子也没有一点儿放松愉快的神情。
“这就对了,哪有什么事情过不去,多想想孩子。”太后抬眉笑着指指德吉,恍若没看见对方的表情,“我的德吉也该要成亲的年纪了,还有老四也该相看定下,这么多事要忙起来了,你可不要懈怠。”
大殿上的香飘到这里,在一片柏香中他轻缓对答道:“才人此刻觉着身在何处?”
江丝萝侧头看着对方手里拈动的佛珠,脑海中掠过醒来的那一天、见到高寅的那一面、梦中太后的目光,语气淡然:“像是梦中。”
“是梦总有要醒来的一天。”玄度停下手中的动作,微笑着回答。
他的笑有些意味不明,充满很多种解释。“对,我想要醒来,却没有办法。”
“才人是向我求梦醒之法。”
“对。”她笃定点头。
而玄度却垂眼伸手从长案一端,那些堆摞起的书卷最上方,拿起一卷很薄的,他说了句很令她意外的话:“昨日整理佛台,见到了才人所撰抄的《心经》一卷,世人抄撰佛经有时爱以数量取胜,但才人只此一卷却字字恳切。”
她瞥了眼打开的字卷,再看仍觉着字与字之间不匀称,有些丑,她平静地说:“我笔法有限只抄得一卷,是为了我的儿子此战顺遂。”
“梦中之子,才人也愿意灌注心力?”
“养在我膝下,便是梦中一日也应该...”她合上双目,那双晶莹的眼中莫名刺痛,玄度也没有开口,时间静默流淌。
须臾后,地上树影摇曳,那股莫名的情绪已经消失但眉心微蹙,眉眼萦绕着化不开的愁绪,“我终归算他的母亲。”语气里有些执拗。
玄度执笔沾朱砂落在她那卷字上,然后道:“这卷《心经》便是贫僧的回答,也希望是才人的答案。”
她接过来,是用朱砂在里头的一行字上加了标注,“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我不懂。”
僧人两手执佛珠合十,“才人可回去想一想。”
她拿着自己抄的心经离开清辉殿,原本是给高寅祈福用的,这一天被玄度当做答案还给她。
正午的阳光刺眼,一出殿门就见张诚站在角落里遮阳,见她出来忙跑过来,“桃娘呢?”手上接过团扇遮住阳光。
他在她身后侧方伴行:“桃娘子去为才人准备点心了。”
她手里还攥着那卷心经,没有要递给他的意思,张诚眼神停留在其上一瞬,淡淡挪开眼。
江丝萝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亏她还期待玄度一见自己就会说那句“才人终于来了。”继而神秘一笑,然后把来龙去脉隐晦的解释一番,小说里不是有过这种走向吗,怎么到她就有不一样了。
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没有得道高僧bug帮助理解剧情,只得到一句佛理...什么远离颠倒梦想,意思是说她想太多疯癫了?
亏她以为这种高僧跳出五行外了,结果还是个地地道道的纯古代人,不过也对,谁会往灵异鬼怪的地方引呢,她还是宫中的妃子,处理着棘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人情世故的学问,江丝萝在心里凉凉的做出结论,承认自己确实倒霉。
顶着大太阳走过望月阁,桃娘已经摆好几碟点心和茶水,端来帕子热水给她擦脸擦手。出了一身汗,江丝萝换了身轻薄凉快的襦裙,舒舒服服靠着曲几坐下,把字卷随手放在一旁,捏了一块绿豆糕吃。
“这会儿已经六月,西北的战事怎么样了?”高寅这场仗不会真要打一年半吧。
张诚正跪坐在一侧给念念梳毛,手下动作不变,嘴上答道:“回才人,殿下率军已打下北梁敦煌郡,北梁皇室被迫北迁到鄯善俊,目前一切顺利。”
“哎呀你呀,闷闷不乐的做什么,投壶都歪了多少次了。”又歪了,木矢掉在铜壶外,王美人将她推到一边坐下。
今日天气暖和,由德妃做主,在月华池前的琉璃阁上设宴,宴过几回,酒足饭饱,淑妃提议到琉璃阁前的空地上玩投壶,江丝萝必然是不会的,本来随着众人移到户外,自己坐在近处曲水回廊的矮栏杆上看风景,却被王美人拖过去投壶。
投了几次又被嫌弃地推到一边了。
她乐的远离人群,又坐回原处。
那天大军出征,她在亭中偶遇高励,对方借口说是巧遇,但江丝萝心里多疑,总觉着他们这番巧遇的也太频繁了。
湖面碧影横波,临岸的绿柳红梅倒映水面,分隔出两个世界。玉兰花瓣如雪落,弥漫着香甜的气息。
身侧桃娘端来青釉莲花茶盏,请她喝茶,“才人,回去坐吧。”
“你瞧。”她背对着热闹的人群,指着不远处岸边那棵绿柳,绿丝绦清浅垂在湖面上,有风吹过时就用末端小芽在水面上划起一道碧痕,“柳树长得这样快,总觉着前几天还刚刚发芽,今天就这样茂密了。”
桃娘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说:“这下的时节,草木都是长得极快的,再过几日,满园的花儿啊就都开了。”
“才人,咱们到里头去坐吧,离着湖水远一些。”她又劝道,伸手臂揽着女人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靠。
江丝萝看她担心也不预备为难她,慢吞吞站起来晃悠到投壶的热闹人群边上,美人们凑成一团。五彩斑斓的绫罗绸缎翩然拂动,金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许多张美人面迎着暖阳笑,淑雅的、活泼的、美艳的,像湖边的各色花朵。
她们笑得开心极了,张顺仪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她走近了问王美人,“这是怎么了?”
对方一把揽着她的肩,指着空地上的铜壶,她看着倒没觉出有什么异样,就听道:“顺仪多饮了两盅酒,将木矢扔到湖里去了。”
众人围着中央明艳的美人笑着,阳光漫天倾洒下来,她仰面迎接温暖的光线,也跟着笑。
离高寅出征已经过去半个月,时光如白驹过隙,她来这个世界也约有半年之久,古人的生活习惯已如烙印打在她身上,行止坐笑都有一套约束,后宫女人纵然和乐,周身走到哪都围着宫人奴仆,每日里耳边都是喊着她的封号,江丝萝的名字淡得像魂魄,而江妱的名姓则更早的被她自己藏起来了。
藏起来是为了不要失言,而回忆起这个名字的时间越来越少。
有时她快忘了自己也叫江妱。
困在一方小院里,从最初的备受束缚发展到习以为常,每天要做的事情翻来覆去的做,有些话每日重复的听,偶然出门所见的人和事也如往常的日子一样重复。
重复着重复着,她就有些习惯了,偶尔甚至会恐慌和排斥意外,那其实是对偏离轨迹的原书剧情的恐惧,害怕自己没有处理这些意外的能力,害怕故乡路远,害怕老死深宫。
在陈旧的生活中她也试图去寻找穿越的蛛丝马迹,一无所获。
四方生活是个铁锈模具,日日将她打磨成适合镶嵌在其中的形状,等到那一天,严丝合缝地嵌进这个模子里,拔也拔不出来。
“诶?是陛下来了。”
那两个字惊醒了沉湎在自己世界中的江丝萝,她顺着周遭美人的视线,望到湖面延伸出去的曲水回廊上,一个赭黄龙袍的人带着宫人走来,在光线下那身衣服鲜明地刺眼。
“参见陛下。”众人反应过来,皆跪地拜倒。
她亦跪伏在地上,三月底四月初,地面的凉意顺着膝盖钻进骨头缝里,对这个皇帝的厌恶恐惧使她自发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等到反应过来时,她已随众人在帝王“平身”二字的尾音里站起身。
皇帝没有离开,而是罕见地往人群中心走了几步,平淡道:“今日这么多人,倒罕见。”
徐贵妃因为德吉公主有恙没有赴宴,德妃今日被特批出宫参加吴王长子的生辰,在场最高的是三皇子母妃淑妃,出身魏国公,高寅曾说她是皇帝的亲表妹。
淑妃两手叠于腹前,眉目含笑,脸颊上的笑涡给她添了几分少女稚气。她走上前站在皇帝身侧,柔声道:“陛下,今日天气晴朗,我与顺仪做主,请诸位妹妹们赏春。”
她的声音如其人甜美悦耳,如黄鹂清鸣,仿佛一瞬间能将人拉进甜蜜泥潭里。
显然皇帝并不是一般人,中年脸庞上纹风不动,眼眸扫过众人。江丝萝胆寒地站在王美人身后垂眼,没有注意视线的主人在她身上停留了几息。
“方才是在玩投壶?”他看见那空无一物的花纹铜壶。
四下无人声,只有他问什么才有人站出来回答,同样的春日碧湖怡景悄然变了气氛。
没有人敢上前插话邀宠,即便贵妃不在场,将近二十年的专宠也无人敢撼动。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后宫众人已经找到自己舒服的生存方式,长年累月与之无关的帝宠,早就不在生活中,也不在梦中。
这会儿是穿着朵花纹鹅黄花罗大袖襦裙的张顺仪答道:“回禀陛下,正是呢。”
她迎上皇帝平静的目光,“方才是妾身投壶,技艺不精,惹得姐妹们欢笑。”嘴角勾着馥郁饱满的笑,模样本就华美,经过方才的笑闹,额上出了一层香汗,发上花钗轻颤,越发华美动人,垂露欲滴。
江丝萝盯着地面盯累了,偷偷去看正对话的两人,张顺仪和淑妃美得像仙女各有风姿,但皇帝仍冷着脸不为所动,也不知道他过来扎进着女人堆里是做什么,说起话来平静的像在训话。
好好的游园,被他搅乱了。
越看越不顺眼,若不是怕被发现,她很想翻白眼。
赭黄衣袖动了动,“你们继续吧。”他带着一众宫人从琉璃阁离去,众人退至两边跪拜恭送他。
江丝萝的额头贴着手背上,心里一阵放松,皇帝是鲜少掺和她们的活动的,这是她所知的头一回,他不知何故走来问话,一大帮子人来了又带着一大帮子人走。
难道...这是皇帝将要开始进后宫的预兆?
“想什么呢?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杨才人坐在她身侧,湖面映出两位年轻女子的倩影。
杨才人穿着件松花色襦裙,领口向肩膀两侧拉成一字肩,手中拿着一把团扇望着临湖畔杨柳,看上去很怕热的模样。
“没什么。”江丝萝把自己手里的云雀团扇向着她,轻轻扇动凉意,杨才人感激地笑了笑,她状似出神道:“只是在想这会儿大军到哪里了。”
“原来是担心五殿下。”杨才人拿团扇轻吹她的面庞,“五殿下此次去西北之地,既然陛下许殿下去,况且还是元帅,料想五殿下必定不凡。我们在深宫中不了解前朝诸事,但也应相信陛下决断。”
原来是相信皇帝,她险些笑出声,听了对方的话,却猛然想起另一可能性,原本放松的心情掩上一层阴霾。
皇帝许他去战场立功,真的打算让他德胜归来封王造府,享无边荣耀吗。
心里一阵寒意,膝盖钻进去的冷好像具象化了,她搓搓膝盖,站起身说:“你说的极有道理,理当如此。”然后笑着离开回廊,步出琉璃阁,找到随侍在外的张诚。
他站在杨柳荫里,两手交叠,见江丝萝向他而来,似乎有点惊讶,道:“才人有事吩咐?”
她回头看了圈四下的宫人,歪头道:“你随我来。”
两人寻了处无人的树荫底,桃娘站在三步远的位置守着,她看着张诚老老实实的脸,问道:“你老实告诉我,高寅此去究竟有没有危险。”
张诚几乎未思索,便答道:“才人,战场上凶险,刀剑无眼,怎会没有危险呢。”
“我并非指战场上的凶险,而是...”她望着远处嬉笑的人群,此处两面杨柳遮挡,一面假山,还没有人注意这边,她的眸光坚定无比地看进张诚眼底,只想要一个答案,声音很轻地问:“陛下一向不喜欢他,会允许他战胜归来,封王建府吗?”
女人的眼神执着地想从对方的眼神里找到些讯息,哪怕只有模糊的指向也好。
“才人思虑过重,如此不利于休养。”他的眼黑白分明,显得极诚恳老实。
这几乎是在肯定她的猜想,心里一阵慌张和胆怯,急着追问:“你只需回答我,西北,陛下要他回来吗?”说到最后的尾音隐隐颤抖,几乎要哭。
张诚见她眸子里映着水光,觉着这女人也太爱哭了,敏锐且爱哭,明明可能承受不了后果但仍然要触碰。
他垂眸诚恳道:“才人无需担心,殿下自有打算。”
喉咙发涩,她吞咽了一下,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时节,几息之间的变换,心态就产生天差地别的不同,“你留在宫中,是为了方便帮他做事吗?可有我能帮到他的地方吗?”
张诚垂首,两手做礼道:“才人无需担忧,此战殿下必定无虞。”
什么都不肯多说,每句话都在推拒,嘴巴严得像上了钢印,脸面上也滴水不漏,说高寅有打算也不说是什么打算,他们还是不信她,即便武成门之事后,高寅也还是不信她。
临走不来向她这个母妃辞行,倒也说得过去了。
金簪、狸奴,还有那些亲近和笑,都算什么呢,只是谢礼?
她垂下失落的眼,肩膀有些痛,“他还是不信我。”
张诚没有说话,但平稳不变的呼吸在她听来都像嘲讽。
女人偏过头越过他去看琉璃阁里坐着尝新茶的众人,忽然觉着自己飘在半空中,皇帝信不得,高寅捂不热,究竟该怎么办。
两人一时无话,她满心失望,对着湖水长而缓地叹息。
日暮西斜,又是看了无数遍的宫城黄昏,琉璃阁酒足宴散,众妃携宫人离去。
琉璃阁台阶下,两个皇子面对面对话,一个高挑儒雅一个肥胖魁梧,对着离去的众妃点头问好。
本应该禁足一年的人这会却出现内廷,江丝萝脚步微滞落在队伍后方。
两人在阶下迎上自己的母妃,却并未离去。淑妃与高祉说了几句话,却偏头向檐下江丝萝的方向望过来,她不明所以,脚步缓缓拾阶而下,目光冷漠地回望过去。
听闻原身江丝萝娇纵跋扈,自她来之后日日夹着尾巴做人,对每个人都以礼相待,温和谦恭。
淑妃和高祉,她在唇齿咀嚼这两个名字,当面挑衅自己,此刻高寅不在京都,她即便无权无势也不该被这么贴脸欺负。
线条柔和的脸表情冻结,缓缓踱步,站到高祉和淑妃两人面前,此刻还有高励和张顺仪,不知道站在一旁是要做什么。
江丝萝脸庞柔和玉润,有双勾人的桃花眼,但平日里不笑时温和中带着疏离,带上笑意才春花绽开,水波涟漪。这会儿有意冷脸,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寒意,眼中盯着高祉,像在看死人。
“才人。”高祉和高励点头道。
她抬眸对负手而立的高励道:“晋王殿下。”继而冷眼掠过高祉,漠然反问:“三殿下,现下应该出现在这里吗?”
高祉脸上露出尴尬踌躇的表情,他挠挠额头看向淑妃,淑妃向前一步拉过江丝萝叠在腹部的手,她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对方的动作,并不理会她的示好。
对方的手保养得当,想必此生未尝过被人一巴掌扇在地上是什么感觉,更不会见到自己儿子被打得浑身是血的样子。
卫国公的千金,皇帝的亲表妹,太后是她的亲姨母,她脸上挂起讥讽笑意,微微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女人,说:“我不明白淑妃此举。三皇子犯错被陛下责罚禁足一年,即便是做做表面样子敷衍前朝,那也不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现年十八岁的高祉,比高寅还长一岁,面目神情始终像个单纯少年,眸光清澈,表情尴尬窘迫又带着惭愧,“今日三皇子这副面目到我眼前,只会令我记起五殿下因你而吃的苦头。”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这样的清澈单纯却敢在元日强抢人妻逼死一条人命。
你们皇室高高在上又可怕到极点,每个人脸上戴着数不清的面具,摘下一层又是另一层,以为能触及真心,却不过又是一层假面而已。
她听见自己搏动的心跳,激动到咽喉发涩,两手颤抖。
淑妃握住她的一只手,自然感觉到她激动的情绪,用那悦耳的声音柔声道:“才人妹妹莫激动,身子要紧。我这个儿子惯是会惹祸的,但胸无大志单纯至极,元日那夜他思虑不周酿成大祸,又累及五殿下和妹妹,是他的不是,因此今日让他来给妹妹当面致歉。”
高祉上前两步,肥大的肚子抖两抖,他抬手向江丝萝行礼:“我给才人赔不是,因我之过祸及才人。”
她缓缓抽回被淑妃柔夷握住的手,说:“殿下乖乖的闭门思过一年,才是对我和五殿下最大的抱歉。”
“殿下和淑妃说着抱歉,却不行抱歉之举,今日挑衅我,是因我无权无势,对吗。”江丝萝冷漠地望着母子二人,有点不明白何必非要今天堵着她来这么一遭,既然没被禁足,那远远躲开她,自得其乐,不是更好吗?
淑妃脸上的笑凝滞住,两手叠回腹前,看了自己呆傻的儿子一眼,正要说什么,却被江丝萝打断。
“淑妃说你的儿子惯会惹祸,可我的儿子从不惹祸。”她别过脸,想起高寅不信她,心里又涌上委屈,可仍强硬道:“我和我的儿子在这宫中一向谨言慎行,一步不敢踏错,就因为——”她抬手指着高祉门面,对方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惊讶地看着她。
她咬牙恨恨道:“就因为你的好儿子元日强抢人妻害人性命不做人事,害我的儿子大年初一被父亲打得满身是血,若我晚去便要因此丧命,我的儿子在床上躺了半月,你的儿子在做什么呢?”
“我与五殿下何辜?现在还要被你们欺负?”
江丝萝看向站在一旁不说话的张顺仪和高励,“两位又是在做什么,特地来看戏了是么?”
她已然怒火中烧,才不管谁品级高低,恨不得当下拖了淑妃和高祉下去一人五十杖,叫他们尝尝滋味。
高励动了下眉,心里盘算只有自己听得到的筹划,眼前怒气冲天的女人与那日梅林里见到的人判若两人,“我与母亲受淑妃所托,本意是说和,但才人方才的话令我与母亲惭愧,因此要辜负淑妃所托了。”
他低头抬手行礼,“我向才人致歉,我与母亲本不该参与这件事。”
张顺仪亦在旁冲她抱歉地笑了笑。
“我不明白,三殿下即便未受禁足那便该远远的避着我,我不知道,便也可相安无事。为什么非要闹这一场?”她很疑惑,眉心紧蹙着。
淑妃紧握着高祉的手低头不回答,脸上露出一种无计可施的脆弱感。
她又白了两人一眼,这时却听高励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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