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飘在空中,有些好奇,我的标本就这么难看?
连专家都不知道从何讲起?
不,不对。
他在发抖。
台下有人窃窃私语,不懂刚才还尽显专业的安老师到底怎么了。
她却恍若未觉,哆嗦着嘴唇,颤声问周围的人,里面的标本是什么时候收入?
生前叫什么名字?
周围人不明所以,却还是如实回答。
她得到答案,像是失去了支撑自己站在这里的所有力气,猛然脱力跪了下来。
台上台下,一片哗然。
有人大喊着”安老师体力不支,讲座到此结束”,上前去搀扶她,却被她发疯般推开。
她抬起手,轻轻搭在玻璃罐上,对着里面浮沉的标本,喃喃念着什么。
我飘过去,终于听清了。
一遍又一遍,她只念着两个字:“许澈……许澈……”仿佛很久之前,她也曾一遍遍叫着这个名字。
安冉被强行抬走了。
我看着她的身影,心口莫名痛了下。
很奇怪,直到现在,我还是想不起来,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对着我的遗体情绪失控成那样。
可我还是跟了上去。
我看到她启动车子,疾驰到家,然后踉跄着上楼,从角落抱出一个大箱子。
箱子保存地极好,连一处磕碰都没有,只是上面落落厚厚一层灰,应该是许久都没有打开过。
她愣愣看了许久,终于打开了箱子——里面是很多琐碎的东西,有一些滑稽可爱的冰箱贴,褪色的石膏娃娃。
而最里面,还有一个老旧的平安符。
她从里面翻出一个带锁的日记本,试了好几次,却都没能打开。
愣怔许久,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颤着手,缓缓将数字拨到了“62”的位置。
“咔嗒”一声,锁扣打开,安冉的眼睛瞬间红了。
62,是什么?
日记本上明明写着许澈的名字,可我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安冉翻开日记,我也凑近去看。
看得出这本日记有些年头了,最初的字迹还很青涩,语句也很有活力。
“我今天跟隔壁班姓李的臭小子打了一架,他用拳头打了我的肩膀,我一脚踹到了他裆上,我赢了!”
“安冉很心疼,一边给我上药一边问我干嘛要打架,我笑嘻嘻说没什么,看那人不顺眼!”
“她不知道,那个男生在背后笑话她穿的地摊像垃圾。”
“地摊货又怎么了?
我家安冉穿着地摊货照样能在啦啦队当队长!”
“没关系安冉,等我以后毕业了赚大钱,给你买一柜子的大牌,还要买大房子好车子,都给你!
你只要去做你想做的,当医生治病救人就好了!”
……日记本一页页翻过,字迹也逐渐成熟起来。
只是语气,却逐渐不再活泼热烈。
“安冉好忙,我也好忙,我们好久没有好好坐下来一起吃饭了。”
“今天是6月2号,我凌晨坐跨国航班紧急赶回来跟她一起过,可是她却在医院加班。
她好像很讨厌我出差,可我记得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为什么她却忘了呢?”
……“头又疼了,这么多年的偏头痛还是治不好。
算了,不告诉安冉了,免得她担心,她那么忙,我自己去其他医院检查一下好了。”
再往后,日期断了很久才重新记录。
“好久没见到安冉了,她总是说忙,没空回家。
治疗的过程总是漫长而疼痛,我想,应该告诉安冉的。
她一定会陪我的……她会吗?”
“我想去医院找安冉,告诉她我生病了。
可是见到她的时候,我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我看到她和那个男孩面对面站在一起,他低着头跟她讲话,他弯下腰,亲了她。
她沉默许久,轻轻回抱住了他。”
“其实没必要告诉她了,因为这种病,本来也没什么治疗的必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