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幄青䌷车缓缓驶入西明街,路过瑶光寺。
我掀开车帘一角,一眼就认出了守在角门处望风之人,正是白石。
高昶也认了出来,张口欲喊。
我打断道:“别出声,别停车,送我回侯府。另外,今夜之事,还请守口如瓶。”
他颇为意外:“公主,您打算忍了?”
我点点头。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拓跋莹,我竟不知你何时成了泥人性子,任他搓圆捏扁也不哭不闹,一味忍气吞声。”
我放下车帘,阻隔了窥探的视线。
高昶瞪着我不依不饶:“他到底哪里好!”
我有些头疼:“嘘,你低声些。”
“我气不过,他哪点比我强,你为什么选他不选我?”他越说越激愤,近乎口不择言。
我也沉下脸,冷笑:“高昶,你演过了啊。”
他陡然怔住。
“谢妍母子三人,不正是你找来的吗?”
他呼吸一滞,半晌后才涩声道:“你……你知道了?”
“不难猜。你是车骑将军,主管都城戍卫,南逃而来的孤儿寡母,没有你的默许庇护,如何能一路北上,混进都城,安然出现在公主府外?”
他眼神飘忽:“公主这是在怪罪我吗?”
“谢妍母子的存在并非你凭空捏造,我不怪你。”我摇摇头。
他明显松了口气。
然而我话锋一转,冷道:“可我怪你,把我当枪使。”
他要张口解释,我却抬手阻止:“闭嘴,先听我说完。”
身为显祖文帝的女儿,先皇的幼妹,今上的姑母,我对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向来敏锐。
王溯深受先皇爱重,为辅臣之首,近年来权倾朝野,炙手可热。
可如今是泰始二年,皇帝拓跋恪已年满十六,即将大婚,他迫不及待要亲政了。
这时候,先皇留下来的四位辅政重臣就成了掣肘。
其中王溯声望虽高,却是南朝降臣,最适合第一个开刀。
但他与我有婚约,同我胞兄献王拓跋息往来密切,在朝堂上守望相助。
皇帝没把握一次扳倒两位辅臣,一定会分而治之。
故而才有了高昶的暗中谋划,谢妍的千里寻夫,都城的流言纷纷。
这一切都是为了挑拨我和王溯,继而离间他与献王。
事成之后,皇帝君临天下,而高昶会以从龙之功位极人臣。
车厢内烛火微晃,在高昶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
“我猜得准么?”我笑吟吟发问。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虽不中,亦不远矣。”
“哦,哪里错了?”我皱眉。
良久,他缓缓道:“只有一处,我替陛下做事,不是为了权柄,是为了你。”
我觉得好笑。
见我并不动容,他闭了闭眼,敛去眸中波澜,面色郑重:“公主既已洞悉真相,您会如何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