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声瑶瑶唤的哪是我,是状元郎心尖尖上的沈芳菲。
我只觉神志清明,连痛都再无感知,却是眼一闭,便昏在了雨中。
无人在意。
还是听雪将我扛回了屋中,醒来时,喉间干涩。
我又梦见新婚三月时,秦舟拿着药匙,温声哄我喝坐胎药。
“早日为我生下个女儿来。”
他边喂边说。
听雪忙着在小院中替我熬药,折竹却只漏了个衣角,鬼鬼祟祟。
声色沙哑,我当即喊住她,折竹掌中明显藏着一物,百般催促,才让她将纸条递给我。
“情哥哥,今夜三更时分,老地方见。”
我昏迷不醒,面色苍白,跪了三个时辰,秦舟却准备同情妹妹幽会。
我再没有比此刻更清醒的时候了。
“折竹,私窃主家财物,卖了便是。”
“听雪,取纸墨。”
离开秦家时,除了那副堕胎药和母亲遗物,我什么也没带走。
我给秦舟留了一封和离书。
纸张微黄,墨迹笔笔力透纸背,虽是簪花小楷依旧不失意气。
沈婉瑶要花费多少精力,才能将近乎废了的手练成这样,秦舟微微发愣。
但当望清纸上所写之字时,他第一反应,甚至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和离?
向来柔顺体贴、端庄大方的沈婉瑶要同他和离?
炫晕感涌上额间,秦舟连站都站不稳,只得扶住桌角,缓缓坐于榻上。
脑间嗡鸣之音不减,视线也越发模糊,和离书上的墨迹似是沾了水,晕成一片。
阿瑶平日里最是和顺,母亲这般折磨她,她也不曾有半句怨言,每日清晨的奉茶从不缺席。
阿瑶对家人也极好,逢年过节,都顾着亲戚间走动,邻里关系也和睦。
阿瑶虽握不起针,但自己的贴身衣物都是她亲自盯着侍女,一针一线缝起的,最为舒适柔软。
从墙头望见少女的那一日,他便知沈泽兰是他的妻,他此生唯一的爱人。
秦舟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怎样的糊涂事,怎会就这么将她弄丢了。
环顾四周,往日的此时此刻,他的瑶儿定在屋中含笑等着他,发丝散落,清荷熏香淡雅。
他不顾眼前模糊,猛地起身,抬腿就往门外跑去。
“顺才,备马!”
他吼道。
今日轮到他值班,顺才原已靠着门框睡下了,谁知祖宗一声怒吼,竟惊得他原地跳起。
“少爷,如今早已宵禁了,若被守卫军发现,这可是要挨板子。”
他劝道。
“我秦舟明媒正娶的妻不见了,纵使是挨板子,我也要将她找回来!”
秦舟冷眼如刀,已下决心。
“圣上明日还要同您商议要务呢,您若此时犯了法,这不是明摆着甩他的脸子吗。”
“再何况,夫人手中也是有几处庄子的,如今夜已深,又淋了雨,定先睡下了,我们知她去处,过两日再寻也不迟。”
圣上……秦舟重重闭眼,心如刀绞,纵然再急,也不得在此时毁了圣上部署三年的大计。
三年来,每月初十,无论风霜雨雪,他都准时与圣上于金玉楼暗中会面,谈的是家国大事,喝的是辛辣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