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珩跌坐在了地上。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笑笑,那是他的女儿,出生的时候就很轻,抱起来像只小猫。
对了,笑笑死的时候也很轻,抱起来还是像只小猫。
来这世上一趟,妈妈爱了她好多年,她怎么一点都没长胖。
怕妈妈怪她,还躲进小盒子。
江景珩攥住胸口的衬衫,弓着腰,克制不住地干呕。
“不是的……我没有想过让笑笑死……清妙,宋清妙说当年悦然给她下毒,以至于她无法生育,仅剩的肾脏也受到了损害……我只是不想伤害悦然,笑笑一个肾也能活得很好不是吗,她是我的女儿,我有钱,可以让她过最好的生活……”一道惊雷骤然炸响,江景珩撑着身体站起来:“我知道错了……王婶,你让我去见悦然,她没死对不对,我知道她生我的气,但是我真的知道错了,王婶,你让我见见悦然!”
王婶递给他手机,江景珩微怔:“这是……悦然的手机?”
“里面的录音,我觉得你会需要听一下。”
江景珩不解地点开录音,正好是今天的录音。
他的右眼跳了一下。
宋清妙嚣张的声音,清晰地从手机里传来。
“苏悦然,你大着肚子的样子看起来真丑…………猜猜你女儿的肾最后去了哪里?
猜不到吧,我喂了小区里的流浪狗了!”
……“你知道吗?
你肚子那么大,刚刚滚下来的样子好像一个球啊。”
“你说,他们会相信是我推的你吗?”
王婶咬着牙说,“小姐早就准备好了录音,她绝不是第一次被宋小姐这样陷害了,当初婚礼上小姐被说给宋小姐下毒,我就知道她不是会那样做的人!”
“小姐她……不会想再见到你的,江先生,你们到底爱过一场,你放过小姐吧。”
江景珩神情空洞:“她……不愿意见我?”
刺耳的铃声打断了江景珩,他看了眼来电,本来停在挂断键上的手改为接通,下一刻,助理的声音便在电话那头响了起来:“江先生,当年给您捐肾的人确认是夫人没错,宋小姐只是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月,什么手术都没做。”
“另外,夫人捐肾手术时大出血,昏迷了半个月,也是宋小姐买通医生干的,之前宋小姐说让您帮她销毁证据就是这件事。”
“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江景珩语气干涩:“说。”
“给夫人做检查的医生告诉我,夫人之前捐肾后本来不适合怀孕,笑笑小姐是她拼命才生下来的,身体已经留下了永久性损伤。
这次的二胎,医生说不打掉的话夫人就会死,但是今天夫人却说一切健康……”江景珩没有说话。
助理继续说:“我怀疑,之前我们说的话都被夫人听到了,她知道笑笑小姐的死因了。”
“……你在和景珩哥打电话对吧?
把电话给我!”
宋清妙的声音突然挤了进来。
“景珩哥,当年的事骗你虽然不对,但这都是我爸妈干的,不是我做的,我这些年对你的感情还不够吗?
你之前说你不能和我在一起,是因为你已经结婚了,可是现在苏悦然死了,你要为了她一个死人而辜负我吗?”
“对了,差点忘了你。”
江景珩喃喃。
“景珩哥,你明明是爱我的对不对,你说今年我的生日你要送我一座芒果园,让我有一辈子吃不完的芒果。
当年你跟苏悦然在一起的时候,有我们在一起的千分之一快乐吗?”
宋清妙语气不甘。
“景珩哥,你已经朝我走了九百九十九步了,最后的这一步,你要放弃吗?”
江景珩的目光落在角落的一箱芒果上。
那是他用笑笑的骨灰来威胁我,逼我一个一个亲手挑出来送给宋清妙的芒果。
他曾经对宋清妙说,宋清妙尽管放心吃芒果,哪怕过敏伤肾,苏悦然也会一直给宋清妙提供肾源。
“我当然会送给你一座芒果园。”
他轻声说。
宋清妙的声音顿时轻松了起来:“景珩哥,我就知道你还是最爱我……既然喜欢吃芒果,以后就每天吃一万个吧。”
“一万个?!”
宋清妙惊恐到破音。
“还有,不是喜欢捐肾,喜欢用肾来喂流浪狗吗?”
窗外的闪电照在江景珩的脸上,英俊的面容却神情枯槁,活脱脱就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我马上安排医生给你取肾,剁碎了喂小区的流浪狗,怎么样?”
“不、不要,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当然可以这么对你。
我们欠悦然的,我都会还给她。”
“江景珩!
你别太过分!
清妙她什么都没做错!”
“如果你还认我们是你的岳父岳母,现在跟清妙道歉!”
江景珩嗤笑一声,“是吗?
作为苏悦然的亲生父母,希望你们在听完录音以后还这么想。”
“我是因为以为悦然不爱我,才对她那么坏的,你们呢?
为了一个恶毒的养女逼死自己亲女儿,真是厉害啊。”
他把录音发过去,不忘了补上一句。
“我从来就没把你们当过岳父岳母,我不是一直叫你们苏伯父苏伯母吗?
当年结婚的时候,悦然就跟我说过,你们不是她的父母,是宋清妙的父母,她只有我了。”
不等那边的人回话,他挂断电话,喃喃道:“可是,我还是把悦然弄丢了。”
天空和海是一色的湛蓝,无边无际,海鸥在天空高飞。
浪花拍打着岸边的礁石,也拍打着轮船的船身。
王婶抹了把眼泪,“你身体还没养好呢,就又出去工作,你这孩子。”
我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之前很多年都没有学习了,再不努力勤奋点就追不回进度了。”
“唉,随你吧,反正我是要回老家的人了,管不了你了。”
我赶紧露出讨饶的表情:“哪里哪里,我看王婶你还很年轻!
再管我二十年也不成问题!”
王婶笑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把笑笑带回来了。”
我身体一震。
王婶继续道,“我跟他说,我信不过他,我要照顾笑笑,把你们葬在一起。”
我沉默许久,“嗯”了一声。
“我和笑笑一起,在家里等你回来。
笑笑不是说,妈妈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样子最好看吗?”
我上了船,老师赶紧把我叫过去和这次一起出海考察的同事互相介绍。
有个女生突然说:“学姐,你长得好像那个之前很有名的盗窃学术成果案的苏学姐啊。”
“哪个苏学姐?”
“就是那个,被宋清妙陷害,还偷了学术成果的苏学姐吧?”
“对啊,宋清妙之前那么火,没想到后来被曝出她的所有成果都是偷的她养姐的,她还害死了对方,好可怕,幸好她进监狱了。
不然,她要是坐在今天这艘轮船上,我晚上睡觉都要被吓醒。”
“是啊,听说养姐的父母后来都精神失常了,这家人也太惨了吧?”
一群人对着手机上搜出来的判决书心有余悸。
手机上方突然弹出来一条新闻,有人不自觉地念出了声:“本市知名企业家江景珩在家自杀身亡……”老师看了我一眼,我对她笑了笑。
都已经过去了。
等这群年轻的学生终于讨论完了八卦,终于有人想起来中途歪楼的自我介绍了。
“对了学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苏新,新生的新。”
阳光落在海面上,洒下无数碎金,温暖入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