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玥裴玄的武侠仙侠小说《想求我回头?先问问君上吧沈玥裴玄》,由网络作家“沈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沈嫣然当然不愿意。这是她才好不容易得到的,怎么可能轻易还回去?她把嫁妆册子藏在身后,步步往后退,色厉内荏地威胁道:“姐姐,你不要乱来,裴玄哥哥就在府上,很快就会赶过来,难道你不想活了吗?”沈玥道:“你说对了,我就是不想活了。”沈嫣然:“……”沈玥语气阴森森,“反正我父兄都死了,家也没了,你们还串通一气,欺负我没靠山。我干脆把你们都杀了,要死一起死。”她有病啊!谁想跟她一起死!!沈嫣然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心里恨不得尖叫。跌坐在地上的裴老夫人都被吓呆了,满屋子丫鬟女眷瑟瑟发抖。“拿出来。”沈玥棍子一指,染着血的棍头直指到沈嫣然鼻尖上。“不然,我先杀了你,有你陪葬我也不亏。”沈嫣然清晰看到她眼里杀机涌动,鼻尖闻到棍子上的森森血气,心态直接...
《想求我回头?先问问君上吧沈玥裴玄》精彩片段
沈嫣然当然不愿意。
这是她才好不容易得到的,怎么可能轻易还回去?
她把嫁妆册子藏在身后,步步往后退,色厉内荏地威胁道:“姐姐,你不要乱来,裴玄哥哥就在府上,很快就会赶过来,难道你不想活了吗?”
沈玥道:“你说对了,我就是不想活了。”
沈嫣然:“……”
沈玥语气阴森森,“反正我父兄都死了,家也没了,你们还串通一气,欺负我没靠山。我干脆把你们都杀了,要死一起死。”
她有病啊!
谁想跟她一起死!!
沈嫣然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心里恨不得尖叫。
跌坐在地上的裴老夫人都被吓呆了,满屋子丫鬟女眷瑟瑟发抖。
“拿出来。”沈玥棍子一指,染着血的棍头直指到沈嫣然鼻尖上。
“不然,我先杀了你,有你陪葬我也不亏。”
沈嫣然清晰看到她眼里杀机涌动,鼻尖闻到棍子上的森森血气,心态直接崩了,尖叫一声将嫁妆册子扔过去,然后拔腿就往门外跑。
“救命——啊!!!”
还没跑出两步,沈嫣然凄厉尖叫,长长的头发被沈玥一把抓住,直接将她扯了回来。
嫁妆册子掉在地上,沈玥理都没理。
将不停挣扎尖叫的沈嫣然拖到面前,沈玥毫不客气的扇了她一巴掌。
“闭嘴。”吵死了。
沈嫣然惨叫一声,身子都被打歪出去,揪扯的头发断了两缕,整个人狼狈地摔在裴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救我!!”
她哭喊着就往裴老夫人身后躲。
“啧。”沈玥嫌弃地甩开手里的头发,再一看裴老夫人和沈嫣然聚成一团的样子,顿时乐了。
“阿婵,守住房门,不准进出。”
“是!”
阿婵柳眉倒竖,举着手里寒光闪闪的斧头。
阿絮狐假虎威的挥舞木柴,一边警告门外的护卫,“谁也不许动,谁动砍谁!”
一边又警告屋里的丫鬟,“都老实点,原地待着!”
屋内的丫鬟瑟瑟发抖。
屋外的护卫敢怒不敢言。
沈玥活动了一下手腕,抓住棍子,朝裴老夫人和沈嫣然走去,精致昳丽的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
“你……你想干什么?!”
裴老夫人都快吓死了,护着怀里的女儿,不停推搡沈嫣然,试图让她挡在前面。
沈嫣然哪里肯?
她死死抓着裴老夫人的衣服,躲在后面,好似把裴老夫人当盾牌了。
沈玥伸手指了指脖颈,笑得渗人。
“看到我脖子上的勒痕了吗?拜你所赐,我回来讨债了,老夫人,感动吗?”
乌紫狰狞的勒痕,映在少女纤白的脖颈上,格外刺眼,仿佛曾被活活勒折过,衬得她脸上的笑容十分诡异,阴气森森。
裴老夫人浑身像打摆子一样哆嗦,犹如白日见鬼。
“你——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两腿直蹬往后缩,与身后的沈嫣然挤成一团,连滚带爬在地上。
沈玥二话没说,举起棍子就朝地上两人狠狠打过去。
嗖!
棍子破空声让人胆寒。
裴老夫人瞳孔一缩,骇然大叫:“贱人你敢打我!我要你的命——啊!!”
棍子结结实实打在她身上,犹如庭杖,发出沉沉闷响,打得裴老夫人惨叫趴下,骨头都快碎了。
沈嫣然差点被压得吐血,还没来得及叫唤,暴雨般的闷棍迎头而下。
“我的命你已经要过了,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我索命了。"
沈玥使出了打狗棍法,抄着棍子对两人一顿暴打,劈头盖脸,哪里痛打哪里。
“砰!”
“砰砰!!”
“砰砰砰!!!”
密集的闷响声中,裴老夫人如杀猪一样惨叫起来,扔开昏迷的女儿,痛得直打滚。
“啊啊啊啊——救命!快来救我!!”
沈嫣然原本躲在裴老夫人身下,靠她的身体挡着,不料老夫人痛得打滚,让她也暴露在棍棒下,痛得尖叫。
“啊——!!救命啊!别打我,别打我!!”
沈嫣然一边尖叫一边扯着老夫人挡,却被痛得抽搐的裴老夫人踹开,她哭喊着往外爬,手一伸就被狠狠敲了一棍子,纤细的手指血肉模糊。
“鸠占鹊巢,还想让我做妾?抢我嫁妆,还想当白莲花?”
沈玥狠狠挥棍打在她身上,打得沈嫣然满地乱滚惨叫连连,抱着头尖叫大哭。
屋子里的裴卫氏和丫鬟们吓得哆哆嗦嗦,直缩到角落里。
门外的护院们也看傻眼了。
这个女人疯了。
她竟然连老夫人一起打!
“快——快去叫将军!!出大事了!”护院骇然大叫。
仅存的几个护院冷汗淋漓,抓着手里的护棍,死活不敢往屋门走一步。
“已经去叫了!”
“将军马上就来,老夫人撑住啊——!”
裴老夫人撑不住,她快被打哭了。
浑身骨头被打碎了般,头发也凌乱散下,她鼻青脸肿的狰狞咆哮:“沈玥!!我一定饶不了你!我要你死!!!”
砰——
沈玥毫不客气一棍子砸在她头上。
裴老夫人狰狞的表情僵住了,鲜血从额头流下来,啪一声栽在地上。
“要死也是你先死。”
沈玥冷笑,“我都要被抄家了我怕什么,大不了掀了这天,大家一起玩完!”
屋子里骤然一静。
看着裴老夫人栽在地上,额头鲜血渐渐蔓开。
躲在角落里,裴卫氏腿软瘫在地,脸色煞白,“你、你杀了老夫人?!”
“杀人了!”
“老夫人死了!!”
早就被吓破胆的丫鬟们放声尖叫,本能地想往外跑。
“嗯?”沈玥冷眸一瞥。
丫鬟们霎时僵住,哆哆嗦嗦的又回去,宛若鹌鹑一样缩成一团。
裴卫氏脸又白了两分,捂着胸口,摇摇欲坠。
屋里安静下来。
沈嫣然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头发衣衫凌乱不堪,双手红肿渗血,脸颊也被擦伤,身边趴着满脸是血、不知死活的裴思薇。
再加上一个半死不活的裴老夫人,满地被打碎的家具摆件,实在壮观。
沈玥出了口恶气,感觉腰也不酸,腿也不痛,连脖子上的伤都舒服了,她随手指了两个瑟瑟发抖的丫鬟。
“去拿麻绳来,把这三个东西给我捆了。”
破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旁边的贪狼皱紧眉头,眼神不满地看着他。
‘她说给,你还真给了?’
破军看懂了他的眼神,一时欲哭无泪。
‘我也不知道,反应过来时,已经给出去了……’
贪狼额角青筋跳了跳,不想搭理这脑子缺根筋的家伙。
他拧眉看向沈玥,语气有些冷淡。
“沈姑娘,这种不知所谓的话就到此为止,把玉还给我们,我们也该告辞了。”
一旁的破军欲言又止。
沈玥没有理会贪狼的话,她拿到护心玉后,仔细端详了一下。
这块玉称做护心玉,实际只是一块红枣大小的玉牌,表面光滑平整,没有任何花纹,用一根红绳穿过挂起来,看着平平无奇。
沈玥随口问道:“这是你家哪位长辈给你的?”
破军奇异地看着她,“你难道真的会算命吗?这都能算出来?”
“你先回答我。”
“我奶奶给我的,说是祖辈传下来,能保平安。”
破军实话实说,眼睛就没离开过沈玥的手,像是怕她弄坏了。
“难怪。”沈玥了然。
小小的玉牌上泛着一层浅淡白气,牵出若隐若现的一抹气机,与破军心口相连。
黑雾张牙舞爪,不断蚕食这层白气,每吞掉一口,玉牌便灰暗一分。
这块玉很快就要碎了。
生死命劫,不是一块平安玉牌可以挡的,哪怕这块玉被人蕴养多年,已有灵气也一样。
“遇到我,算你命不该绝。”
沈玥左手拿着玉,右手在虚空一划,指尖像是被无形的东西割破,沁出一滴殷红的血珠,被她直接摁在了玉牌上。
“等等,你干什么——”
破军猛地扑过去,一把抢过玉,又气又急,“不要乱动别人东西……”
“你仔细看看再说。”沈玥打断他。
“我都看见你把血按在我的玉……”
破军一边气恼一边心疼的看向手里的玉,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他不可思议地翻看玉牌,只见两面光滑依旧,别说是血,连一丁点杂质都没有,玉质盈盈生辉。
似乎连品质都变好了。
破军一时傻眼。
他看看玉,又看看沈玥,“这是障眼法?”
他明明看见她指尖上好大一滴血,直接抹在了玉牌表面。
白玉的吸水性并不算高,表面又有油脂,血落在上面,没那么容易沁进去。
但现在却不见了。
连一点点血丝都没留下,就像被玉石吸收了一样。
贪狼忍不住走过来,拿起玉牌仔细检查,确定玉上没有半点血痕,转头狐疑地看着她,“你做了什么?”
不是障眼法。
他和破军两双眼睛都看见了,她的动作也不算快。
血是真真切切融进玉里了。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沈玥的神情明显变得疲惫了一些,眼眸里泛出细小的血丝。
她平静地道:“人往往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不管我怎么说,你们此刻都不会相信自己会死,那就自己去体验一下吧。”
“七天之内,你们会再来找我的。”
贪狼瞳孔倏地缩紧。
明明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他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执棋者的笃定莫测。
贪狼自己都没有察觉,浑身肌肉如应激一般绷紧,脑中的警觉神经突突直跳,不断向他预示着危险。
“沈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做了什么?又为何如此笃定?
沈玥无奈。
“我不是都说了吗?你们不会信的,过几日就知道了。”
不等贪狼再追问。她疲倦地揉揉眉心,起身下了逐客令。
“我累了,你们可以走了。”
贪狼:“……”
他惊愕地看着沈玥转身往屋里走,似乎准备直接休息了,连原本的交易都不再提了。
这位沈家小姐,未免也太随性了。
破军忍不住道:“你不是说请我看戏吗?这就结束了?”
“戏还会有,但你们没时间看了,活着回来再说吧。”
沈玥头也不回的往床上一倒,声音很快微弱下去,“记住,玉不要离身,慢走不送……”
她睡了。
贪狼和破军面面相觑的站在屋中,互相对视,两个人的眼神都一言难尽。
该说她是胆子大,还是神经粗?
两个大男人还杵在屋子里,她说睡就睡,连一点防备意识都没有。
直到离开沈府,破军都忍不住絮叨,“这姑娘是不是缺心眼?太容易轻信人了吧?她就不怕我们做点什么吗?难道说她真把我们当正人君子了……”
贪狼被他念的头都大了,青筋一跳,“你给我闭嘴!”
“难道你不好奇吗?她为什么相信我们?还有她说的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她连我们的身份都不知道,怎么确定我们还会来找她?”
破军忍了一肚子的问题。
在沈府怕惊动人不敢说,到了外面,他恨不得一股脑全倒出来。
贪狼深吸了口气,“这个沈玥,确实有些古怪。”
“对吧?你也觉得她很奇怪吧!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姑娘……”
贪狼忍无可忍一拳砸在他头上,“我都说了,闭!嘴!主子让我们注意沈家动向,不是让你念叨沈观山的女儿有多奇怪!”
破军捂着脑袋,敢怒不敢言。
明明他也说有古怪的……
贪狼只当没看见他控诉的眼神,冷冷道:“不管她那些话什么意思,主子的计划不容有失,我们在京中逗留的时间够久了,必须马上动身,沈家这边的情况,传信告诉主子即可。”
说到正事,破军也不再闹腾了。
他和贪狼此时站在幽静无人的小巷中,压低了声音,“要一五一十告诉主子吗?”
“当然。”
破军没有多言,从怀中取出随身的纸笔,飞快写起来。
待他写完情报,将纸卷成小小一团,塞进竹筒中。
这时,一个挑着担子的粗衣男人正好走过巷子口,仿佛有些累了,他在巷口放下担子,擦着汗休息。
破军抬手一扔,小小的竹筒落地后骨碌碌的滚,正好滚到男人脚边上。
男人很自然的弯腰整理鞋袜,手指不动声色地夹起竹筒,塞进袖中,然后继续挑着担子,神情憨厚地往前走了。
当他离开小巷时,巷子里已是空无一人。
他们愤怒的重点是裴玄。
“侯爷在世时对裴玄屡次提携,没少培养和照顾,三位公子也跟裴玄同军从伍,都是生死场上走过的兄弟,还不止一次救过裴玄,他就是这样报答沈家的吗?!”
“他对得起侯爷的提携,对得起小姐三位兄长吗?”
“竟然如此恩将仇报,这种人就该死!”
同样是军中出来的人。
同样是受过沈家恩惠的人。
带着伤残坚持留在沈府的这些护院,个个都满怀报恩之心,说他们愿意为沈家豁出性命也不为过。
得知裴玄受沈家大恩,却在沈观山父子战死后,如此对他们唯一的女儿和妹妹,这些护院气得眼睛通红,抓着护棍的手都暴起了青筋。
“白眼狼!”
“没良心的畜生!”
“他这样也算个男人!不配为人!”
一群护院恨不得用最痛恨的字眼怒骂,要是裴玄出现在他们面前,早就抄起棍子打过去了。
最后还是康嬷嬷红着眼睛拦下。
她说:“现在沈家不比从前,侯爷和三位公子都不在了,更背上了贪功冒进的污名,夫人病倒,沈家处境岌岌可危,只有小姐一个人苦苦撑着。我们这些人在大事上帮不了小姐,更不能像侯爷公子一样护着小姐,但最起码,我们不能给小姐惹事。”
“小姐已经与裴玄和离,不管他亏欠小姐多少,这笔账我们记着,小姐也会记着,早晚会有他偿还的一日。”
“我们只要保护好小姐和夫人的安全,让小姐没有后顾之忧,其他事情,以后慢慢算!”
这番话说服了护院们,也压下了他们的愤慨之心。
清漪院里这才没有发生动乱。
但私下的康嬷嬷,对几个丫鬟同样气得眼睛发红,咬牙切齿地说:
“从今往后,我们沈家只有一位小姐,没有什么二小姐!看到沈嫣然就给我打出去,我们小姐没有这样丧尽天良的妹妹!”
康嬷嬷说到做到。
一向恪守本分、礼数周全的她,连二小姐都不肯叫了,直称其名。
此刻,听到阿絮的禀告,康嬷嬷难掩怒火,语气讥讽地说:“沈嫣然还回来做什么?她不是跟裴玄男盗女娼勾搭在一起,连脸皮都不要了,上赶着‘嫁’过去吗?”
原本听阿婵和阿絮说了,康嬷嬷还以为沈嫣然就这么留在裴家,不会回来了。
谁知道天黑之后,她又灰溜溜地偷摸着回来了。
一副不敢见人的下作样。
阿婵同样嘲讽,“沈嫣然和裴玄打的一手好算盘,想着让她顶替咱们小姐,逼小姐委身,当个没名没分的妾。谁知道咱们小姐骨头硬、性子烈,不吃他们这恶心一套,当着京城百姓的面和离了。”
“两人没了这层遮羞布,想否认关系都来不及,沈嫣然还有什么脸赖在裴府?只能灰溜溜地跑回来了。”
毕竟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裴玄三日前娶的是沈玥。
如今又当众和离了。
裴玄再想掩人耳目,强行说他娶的是沈嫣然,那就真是把别人当傻子了。
沈嫣然也没法借着沈玥的婚事光明正大留在裴府,她现在连个名分都没有,不灰溜溜的回家,难道没名没分的给裴玄当妾吗?
她当然不肯。
阿絮冷笑,“因为小姐的和离,裴府今天一天外头都围满了百姓,跟咱们沈家一样,多少双眼睛盯着,沈嫣然吓得都不敢露面,生怕被人看见。”
“要不是现在天黑了,百姓们也纷纷散去,她才找到机会偷摸着回来,否则只怕还困在裴府呢。”
阿絮又道:“外头警戒的护院说,看到沈嫣然披着斗篷,偷偷从后门进了府,直奔二夫人的西院去了,只怕是去跟二夫人告状的。”
“她做了这种丑事,还有脸告状?”阿婵啐了一口。
“二夫人是她亲娘,又是同样不讲道理,我只担心沈嫣然一告状,二夫人又有理由来找/小姐和夫人的麻烦。”
阿絮皱眉,又问康嬷嬷,“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小姐一声?也好有个准备。”
康嬷嬷对沈嫣然一万个看不上,但对沈玥,她还是谨守主仆之道,不敢擅作主张。
因此犹豫了片刻。
康嬷嬷道:“我先进屋看看,要是小姐醒了,我就说。”
两个丫鬟连连点头。
康嬷嬷便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推门进了屋。
屋子里没有点灯,昏暗一片,里屋的床铺上纱帐未落,隐约可见一道侧躺的身影,呼吸声又清又浅,显然还在睡。
康嬷嬷轻手轻脚地走近,本想看仔细些,不料刚走到床边。
床铺上的沈玥倏地睁开眼,漆黑的眼眸隐隐泛过寒光,直勾勾地看过来。
她没有出声。
康嬷嬷险些吓到,连忙停住脚步,小声问:“小姐,我吵醒你了吗?”
“康嬷嬷?”
沈玥听出了她的声音,眼神柔和下来,声音里带着含糊和疲倦,“什么事?”
康嬷嬷小声把沈嫣然回府,可能找二夫人告状的事情说了。
沈玥懒散地窝在被子里,脸颊半遮半掩,一边听一边眼皮耷拉下来,她如今精力亏损,又折了一滴精血,越发加重了身体的疲倦和困乏。
没有适宜的东西进补,睡觉就是最好的补充精力的方式。
她需要好好养精蓄锐,真正的麻烦还在后头。
听完康嬷嬷的叙述,沈玥眼皮都快重新合上了,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含糊不清,“随她去,等找上门再叫醒我……”
声音越来越弱。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又睡着了。
康嬷嬷只觉得心疼,止住声音。
她小心翼翼的等了一会儿,等沈玥的呼吸越发平稳后,才轻轻捻好被角,放下床帐,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嬷嬷,怎么样?”两个丫鬟看到她出来,关心地询问。
“小姐累得厉害,只说不必管,等二房找上门再说。”康嬷嬷小声道,“你们让院子里的人动作都轻点,别打扰了小姐休息。”
“知道了。”
另一边,西院的梧桐苑。
沈嫣然刚说完自己在裴家的遭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伸手去拉胡氏的手,“娘,你一定要给我做主,狠狠教训沈玥那个贱……”
啪!
话还没说完,胡氏骤然扬起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我们小姐不就是夫人吗?”阿絮十分惊愕。
管事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我们将军府的夫人,是沈家二房的嫣然小姐!你们姑娘是沈姨娘,别叫错了。”
“什么——!”
阿婵和阿絮震惊不已,看向沈玥。
她们小姐明明是正妻进门,怎么变成姨娘了?
二小姐反而成夫人了?
“将军亲口吩咐,还能有假?”
管事趾高气昂地说:“夫人现在已经进府,沈姨娘,你还不赶紧把身上的凤冠喜服脱了?这是正妻穿的衣服,你一个姨娘可不配,赶紧还回去!”
沈玥眸色幽冷,“沈嫣然在府中何处?”
“夫人当然是陪在老夫人身边。”
管事不耐烦了,“别问东问西的,赶紧把喜服脱下来,还有成婚的金饰物件,全都拿出来,我们好给夫人送去。”
“听到没有?赶紧脱!”
“别占着东西不还!”
两个下人狐假虎威,喝斥道。
阿婵和阿絮气得发抖,从来没见过这么荒唐的事!
拜过天地高堂的正妻,竟然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姨娘,这不是欺负她们小姐没人做主吗?
管事斜睨着沈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木头药盒,扔在地上。
“这是将军赏你的伤药,以后识相一点,不准再惹老夫人生气,否则死了也是活该。”
沈玥脖子疼得厉害,耽误一段时间后,勒痕高高肿起,颜色乌紫,看着很是吓人。
她垂眸看着地上的药盒,微乱的乌发垂在颊边,安静又纤弱。
管事喝斥,“愣着干什么?还不捡起来谢恩!”
“小姐……”阿絮气得眼泪打转。
沈玥忽然抓过桌上茶壶,狠狠砸向管事的脸。
管事本能躲开,惊怒大叫:“你一个姨娘还敢砸东西!反了你——啊!!”
茶壶擦着他头顶飞过,摔在门上四分五裂,还没等他怒声吼完,眼前骤然划过黑影,胸口剧痛。
“砰!”
他被沈玥当胸一脚踹了出去,重重砸在房门上,惨叫着趴在地上。
“李管事——!”两个下人大怒,朝沈玥冲过去。
“好大的胆子!”
沈玥侧身绕后,狠狠一脚踹上下人的后腰,踹的对方哎哟一声往地上扑,同时顺手抄起旁边的花瓶,眉眼凌厉,朝着另一个下人的脑袋狠狠砸下。
“哐当!”
花瓶四分五裂,下人瞪圆了眼睛,鲜血淌了半张脸。
他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正好压在同伴身上。
半分钟都不到,三人齐齐倒下。
阿婵和阿絮都傻了眼。
沈玥扔掉手里的花瓶颈,捡起地上药盒,朝管事走去。
她还穿着一袭红色嫁衣,眉眼精致昳丽,眼神冰冷,气势摄人。
管事捂着胸口往后缩,又惊又怒,“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我可是奉了将军的命令……啊!!”
沈玥抓着他的头发往地上一砸,将他的脸狠狠碾在碎瓷上。
管事凄厉惨叫,拼命挣扎,却感觉头顶重如泰山。
锋利的碎瓷割破血肉,鲜血流了一地。
管事痛得发抖,撕心裂肺地大叫:“夫人饶命!!我错了,我错了!!夫人饶命啊啊……”
趴在地上的两个下人倒吸冷气,吓得脖子一缩。
沈玥垂眸问:“裴老夫人的院子,在哪里?”
“在南边的松鹤院!老夫人她们都在,夫人饶命啊……”管事痛哭流涕地说。
“那就好。”
沈玥也不问还有谁,抓着管事的头发拎起来,看着他血淋淋扎满碎瓷的脸。
“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一报还一报。”
“既然你‘好心’给我送了药,那就别浪费了,自己留着用吧。”
她说完,就将手里的药盒狠狠塞进管事嘴里。
药盒有棱有角,足有拳头大。
“唔唔……!!”
管事呜咽惨叫,浑身抽搐,眼泪鼻涕哗哗掉。
啊。
阿絮和阿婵嘶嘶抽气,感觉嘴巴疼。
地上趴着的两个下人怂得跟鹌鹑一样,恨不得昏死过去。
沈玥硬是把整个药盒塞进管事嘴里,才嫌弃在他衣服上擦擦手,站起身。
“吃了药,别忘了跟你们将军谢恩。”
“……”管事一口气没接上,昏死过去。
沈玥转身往外走。
阿婵和阿絮反应过来,急忙跟上,“小姐,你要去哪?”
“松鹤院。”
两个丫鬟吓了一跳,面色惊慌。
沈玥目光巡视四周,捡起台阶边一把扫帚,淡淡瞥了她们一眼,“你们害怕就留在这,不用跟着我。”
她拎着光秃秃的扫帚棍子,头也不回地往院门走去。
“小姐!”
阿絮又惊又慌,不知如何是好。
阿婵咬咬牙,扭头往后院跑,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沈玥察觉两个丫鬟都没跟上,心里微微失望。
阿婵和阿絮都是沈夫人精心给她挑的,既然没有跟上,就不适合留在她身边。
管事带人进来时,院门没锁。
门外站着两个看守的下人,闻声转过头,声音谄媚,“管事出来了……”
话没说完,沈玥举起棍子直接砸过去。
砰!砰!
两个下人被迎头暴击,瞬间昏死在地。
“你——你在干什么?!”远处,府里路过的下人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大叫,“快来人啊!有人行凶!”
裴府的护院闻声立刻冲来,“谁敢在裴府行凶!”
沈玥二话没说,提着棍子就迎上去,当头一棍狠狠砸向领头护院。
护院敏捷躲开,高声大吼:“好胆!竟敢在裴府行凶,你是什么——”
不料,棍式陡然一变。
沈玥如使长枪,持棍向前,凌厉撞向护院的下巴。
砰!
护院下巴骨被棍尖撞得粉碎,满嘴是血,仰头倒了下去。
不等人身倒地,沈玥骤然疾冲向前,两棍子又砸晕了两个护院,踩着他们的身躯继续向前。
一旁的裴府丫鬟吓得尖叫,扔了东西,转身就跑,“不好了!杀人了!!”
其他护院也被吓到了,脚步一僵。
好凶残!
这女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围起来一起上,拿下她!”一名护院高声怒吼,率先绕到沈玥背后,高高举起棍子,朝她后脑勺打。
突然,一根粗壮木柴从背后狠狠砸下来,砰一声砸在护卫后脑勺上,打得他踉跄扑地。
“不准!碰小姐!”
阿絮气喘吁吁,抄着木柴砰砰一顿暴打,硬是把护院砸晕过去。
沈玥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闪开——都给我闪开!!”
阿婵大叫着冲过来,手里竟挥舞着一把劈柴的斧头,斧刃寒光凛凛,呼呼破空,吓得护院下人连忙躲开,生怕沾上丝毫。
那可是斧头。
碰一下缺胳膊断腿,谁敢往上撞?
两个丫鬟齐齐挡在沈玥面前,咬牙切齿道:“谁敢欺负小姐,砍死你们!”
沈玥:“……”
裴府护院们:“……”
你再说一遍,谁欺负谁??
“真晦气,大婚当天新娘子全家死绝,这种事情从来没听说过!”
“谁说不是呢,沈家父子贪功冒进,害得边关城破,死了好几万人,难怪皇上要降罪。”
“我们裴家真是倒霉,将军刚娶了沈家大小姐,还没进洞房呢,岳家就成了罪臣,生生被连累了。”
下人埋怨的议论声传进屋内。
一片喜庆的新房里。
沈玥穿着一袭红色婚服,脸色苍白,泪水在眼中打颤。
不会的!
她不相信父亲和几位兄长会做这种事,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老夫人和三小姐来了!”
裴思薇扶着裴老夫人的手,一同走进屋,身后跟着两名粗壮的嬷嬷。
“母亲……”沈玥连忙站起身。
“别叫我母亲!”裴老夫人冷声喝斥,“抓住她!”
两个嬷嬷凶神恶煞地扑过来,不等沈玥反应,抓住她的双臂狠狠按跪在地上。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沈玥惊惶,挣扎抬起头,“我做错了什么?”
“你还有脸问?”裴老夫人脸色阴沉,“你父兄愚蠢无能,贪功冒进,致使边境三城失守,皇上已经下旨,剥夺沈家爵位,打入罪籍。”
“不可能——!!”
沈玥脸色煞白。
“旨意都下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裴老夫人声音狠厉,“我儿裴玄前途光明,绝不能娶一个罪臣之女为妻!沈家把你这个乡野养大的贱人嫁过来,是想连累我们裴家一同被降罪吗?”
沈玥不知如何辩解,只能哭着摇头。
“不可能……我父兄不会做这样的事!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裴思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分明是恶意,“有没有弄错,不是你说了算的,现在全京城都在唾骂沈家,说你父兄贪功冒进,死不足惜。那五万惨死边军的家人,都恨不得吃你们沈家人的肉,喝你们沈家人的血呢!”
“你运气好,沈家兵败之时,你的花轿已经进了裴府大门,抄家灭族也轮不上你。”
“但我们裴家,可不能要一个罪臣之女当主母,拖累我哥的前程。”
“更何况,你虽然是沈家长房的嫡女,但从小遗失,半年前才被找回来。谁知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野种,来历不明,也配嫁进我裴家?”
裴思薇嫉妒沈玥已久。
不过是个乡野长大的贱人,一朝认亲,竟成了武安侯府唯一的长房嫡女。
还嫁给了她二哥为妻。
凭什么这么好命?
裴老夫人声音狠毒,“跟她废话什么,趁着玄儿还未回来,赶紧处置了她。”
“是!”
沈玥预感到不妙,周嬷嬷手里拿着一捆麻绳,笑容狰狞,直接套在她脖子上。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沈玥拼命挣扎,却被另一个嬷嬷抓住双臂,反绞在背后。
麻绳套住她纤细的脖子,狠狠用力往后一勒。
呃。
沈玥瞬间仰起脖子,如濒死的天鹅一般,缺氧让眼前阵阵发黑。
放开……
放开我……!
她本能的挣扎,面容充血,双目暴凸。
还戴在头上的大婚凤钗掉在地上,叮当一声,金光寒凉。
裴老夫人面色冷漠。
裴思薇故作惊慌捂住嘴,眼里恶意清晰。
“被活活勒死,看着就好疼呢,要怪就怪你父兄没用,早点死了也算解脱。”
麻绳嘎吱绞紧,粗粝的表面深深勒进少女的颈部。
“咔”的一声。
少女瞪大双眼,眼中含泪的亮光渐渐消散。
纤白的脖颈软绵绵垂下。
周嬷嬷喘着气松开手,上前试了试鼻息。
“老夫人,没气了。”
裴老夫人冷哼一声,“拖出去扔了,有人问起,就说她畏罪自尽。”
裴思薇笑嘻嘻,“记得扔到乱葬岗去,省得费事。”
周嬷嬷连忙应下,目送两人离开。
“还愣着干什么?拿东西来裹了,拖到城外乱葬岗去,别叫外人看见。”周嬷嬷嫌恶地吩咐。
另一个嬷嬷随手扯下床上的大红喜被。
正准备把尸体往被子里裹,气息全无的少女却“刷”地睁开眼睛。
刹那间,眸光冷冽,带着寒霜般的杀意。
嬷嬷顿时僵住了。
下一秒,死而复生的少女倏地出手,抓起地上凤簪,瞬间刺向她的喉咙。
簪尖如剑,快若闪电。
噗!
血花飞溅到少女眼下,杀气四溢的艳丽。
少女拔出带血凤钗,将嬷嬷的尸体甩到一边,冷冷抬起眸。
周嬷嬷浑身一凉,满脸骇然惊恐地冲出门。
“不好了!诈尸了——!!”
少女头疼欲裂,嗓子像被毒哑了一样,火辣辣的疼。
她咳嗽两声,捂住喉咙。
没有追赶周嬷嬷,她踉跄站起身,跨过尸体,走到梳妆镜前。
菱花镜里照出少女的身影,一袭红色嫁衣,眉目清丽精致,苍白的面容楚楚动人,即便纤白颈上有一圈乌紫勒痕,也丝毫不损美貌。
少女神情微凝。
镜子里,一抹灰雾环绕周身,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还有遗愿吗?”少女平静问道,“我借你的身体复生,欠了你一份因果。你的遗愿,我会替你完成。”
菱花镜里的面容隐隐一变,眼神变得悲戚而温婉。
“我父兄蒙冤惨死,我不甘心,恳求姑娘替我,查清真相,还沈家一世清名!”
少女微歪头,“就这?你被人活活勒死,不用我帮忙报仇吗?”
“替我安慰母亲,我不后悔……”
模糊的声音消失了。
脑海里忽然冲出无数画面,记忆席卷而来。
少女微皱着眉,看着镜子里的人影恢复正常,伸手摸着刺痛的脖颈。
“真是个善良姑娘,被人杀了也不怨恨。”她意味不明地说,“可惜,我不善良。”
她是西夏国师,比肩王族,万人之上。
没有白白吃亏的道理。
与此同时。
刚从皇宫风尘仆仆归来的裴玄,站在裴老夫人面前,瞳孔猛地一缩。
“你说什么……你把沈玥勒死了?!”
裴老夫人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语气?一个罪臣贱女,死就死了,难道还留着给你当妻子吗?”
反正订婚半年,裴玄对沈玥一直淡淡的,显然没有多喜欢。
不过是看在沈家家世上。
“混账!!”
裴玄暴怒不已,眼底隐有血丝爬上,他甩袖往外走。
“玄儿!玄儿你要去哪……”
裴老夫人慌了,急忙上前抓住他,正要哭诉委屈。
周嬷嬷赤急白脸的冲进来,骇然大叫:“不好了!夫人诈尸了!!”
即便后来沈侯爷凭着自己的心意,定下了蒋家的大小姐,并与之成婚,一连生下了三子一女四个孩子。
胡氏这颗心也没能收回来,只是嫁入沈家后,她就不再念叨了。
李嬷嬷本来都以为她忘记了。
毕竟过去几十年,不过是一面之缘的旧情,年少轻狂罢了。
二夫人现在有夫君有儿女,怎么都不至于为了这点旧情耿耿于心。
尤其是沈侯爷父子战死后,胡氏并未表现出任何伤心,只是一门心思的谋划起长房的家产。
李嬷嬷本来觉得这样也好,长房已经倒了,二房总得为自己考虑。
即便胡氏想逼得沈夫人病死也无妨,做的干净些就是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大小姐竟然和离回来了。
而自家夫人一看到大小姐的脸,就跟疯魔了一样,又念叨起跟沈侯爷的旧事,还说她像沈侯爷。
哪里像了?
李嬷嬷心里暗暗撇嘴,府里谁看不出来。
大小姐的那张脸,分明长得跟沈夫人一模一样,半点侯爷的影子都没有。
现下人多眼杂,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李嬷嬷抓紧了胡氏的手,生怕她乱说乱道,高声命令道:“夫人累了,马上送夫人回院子休息,其他人都散了吧。”
翠喜捂着脸,满眼怨毒地说:“那大小姐那边,咱们就不管了?她竟然敢这么对夫人。”
“闭嘴。”
李嬷嬷狠狠瞪她一眼,“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大小姐再怎么样也是小姐,轮不到你说三道四,退下!”
翠喜顿时白了脸,讪讪地低头退下。
“李嬷嬷,府门怎么办?大小姐叫人把门都撞倒了,外面还有很多百姓看着呢。”府里的的二管事不停擦着冷汗,神情惴惴不安。
李嬷嬷问:“二老爷回来了吗?”
“没呢。”
李嬷嬷一时也没办法,咬咬牙,“叫人把府门扶起来,先挡一挡,等二老爷回来再说。”
二管事松了口气,赶紧叫上人手,匆匆往府门口去了。
另一边,沈玥在康嬷嬷的带领下,直奔母亲的院子。
“现在沈府里的下人,都听胡氏的命令吗?”
她皱眉道:“我看她带着的人也不少。”
康嬷嬷脸色难看,“原本府里是夫人管事,二夫人插不上手,但夫人病倒之后,府里人心惶惶,下人们也跟着乱了手脚。二夫人就趁机出来揽权,把忠心夫人的那一批人全给换了,还赶出去不少,现在府里留下的,基本都是二房那边的人。”
“原来如此。”
沈玥又问,“原本府里管事的人呢?”
“都被二夫人赶出去了。”康嬷嬷咬牙说,“奴婢也是回来才知道,夫人常用的几个管事,还有院子里的杂事嬷嬷,全家老小都被二夫人赶出了府,连管家都换了。很多忠心的下人丫鬟不肯走,担心夫人的病情,竟都被二夫人抢了卖身契,一捆绳子全卖了。”
“奴婢回来后本想去找他们,但夫人这边又离不开人,实在是分/身乏术。”
沈府如今没有大长辈,整体上只分成东西两院。
长房住在东院,二房住在西院,中间还有一套空置的小型院落,连着花园。
原本是给姑太太沈秀英住的。
沈秀英出嫁后,院落就空了出来,平时都是封锁着,正好隔开了东西两院。
沈府里的管家权一直在沈夫人手上,按理说,府里一切大小事务也该由沈夫人说了算。
但胡氏的性格掐尖要强,又一向和沈夫人作对,根本不许她插手自家的事。
二房后院也不是个省心的,姨娘妾室多,经常为了一点吃穿用品闹口角。
沈夫人实在是不想管,就干脆让胡氏自己打理。
胡氏的脸皮也厚,吃的用的住的都是府里出,连自己丫鬟裁衣服都要公中出钱,其他事情一点不许沈夫人插手,俨然把二房变成了自己的一言堂。
沈夫人不爱计较这些小事,也不愿两房嫌隙闹大,被人看了沈家的笑话,因此便只管着东院的事务,对西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因如此,沈府的下人也分作了东西两派。
两房夫人不和,下人们之间也不敢来往,反而隐隐敌对。
东院这边的管事,本身也是沈府的总管事,自然是效忠沈夫人,事事以沈府为先。
而西院那边也有自己的二管事,平时没少因各种分配琐事,与大管事作对,各种勾心斗角从来都不少。
随着沈夫人重病不起,东院众人都慌了手脚,又要担心朝廷问罪。
胡氏就趁机跳出来揽权,仗着自己二夫人的身份,不仅强行夺走了府里的对牌,还把沈夫人院子里忠心的丫鬟婆子全赶了出去。
管事和嬷嬷们自然不同意。
但他们只是下人,没有沈夫人支撑,根本没法和胡氏对抗。
胡氏就仗着自己的身份施压,带人强行搜了沈夫人的院子,翻出了这些人的卖身契,将不肯走的忠心下人一根绳子全捆了,发卖给了人牙子。
康嬷嬷当时被沈夫人送到了沈玥身边,并不知晓这些事。
等她带着人赶回沈家时,东院的下人都快被胡氏卖完了,连院子里值钱的摆件都被搬走不少,活像是被抄家一样。
康嬷嬷想起这个就忍不住恼恨。
“奴婢是真没想到,二夫人会做到这种地步,要不是小姐不放心,让奴婢及时带人回来,只怕连夫人床上的被子都要被人抢走了。”
沈玥听完,扯了扯嘴角,“胡氏好歹也出身高门,不至于眼皮子浅到连家具摆件都抢,她这么做,无非是想折磨母亲。”
“就因为二夫人这种用心,才更加狠毒,她就是想活活磋磨死夫人。”
“现在我回来了,她没有这种机会。”
沈玥说着,一行人已经到了清漪院门口。
清漪院是东院的众多院落之首,也是沈府的主院,占地面积极大,甚至有一座精巧的花园和大小不一的清泉流水。
据说当年,沈观山求娶沈夫人时,蒋家担心沈家命格有缺,家中男丁都不长命,因此以两人八字不合为由,婉拒婚事。
二夫人为此差点气疯了,恨不得杀了兰姨娘。
但却被二老爷拦了下来。
二夫人本就不是善罢甘休的性子,为了报复,她在兰姨娘怀上第一胎时,暗中下了毒手。
兰姨娘已满七个月的胎儿死于腹中,大出血,差点一尸两命,从此再没了生育能力。
沈府里人人都知道,这是二夫人下的手。
她是故意等到兰姨娘有孕七个月,才痛下杀手,不仅要弄死兰姨娘已经成型的孩子,还要她痛不欲生,从此再做不成母亲。
二管事当时已经在西院当值,他亲眼看见过兰姨娘产下的死婴,浑身因剧毒青紫,骇人可怖。
那是一个已经完全长成、手脚健全的男孩。
兰姨娘当时撕心裂肺的哭声,整个西院都清晰可闻,让下人丫鬟听得心里发寒。
二夫人却兴高采烈的在院子里行赏,公然庆祝兰姨娘丧子之痛。
二老爷当时气的要提着剑,冲到梧桐苑杀人,但最终被沈大夫人拦了下来。
沈夫人阻拦的目的,不是保护二夫人,而是保护二老爷。
杀妻乃极恶之罪。
二老爷要是真杀了胡氏,胡家必不罢休,不止他前途名声尽毁,可能连命都要赔进去。
沈夫人念在二老爷是自己丈夫唯一的弟弟,自然要极力阻拦,避免二老爷闯下大祸。
二老爷最终忍住了冲动,因无法容忍二夫人的毒辣,决定休妻。
但二夫人有恃无恐。
她为沈家生下了一子一女,多年来打理后院,七出之条一个不占,连暗害兰姨娘也没有留下证据。
更重要的是,她背后有娘家撑腰,胡家父子皆在朝为官,不会坐视二老爷为了一个青/楼贱妾休了她。
最终,事实也如二夫人所料。
二老爷没法休妻,更没法为兰姨娘母子讨回公道,这件事就只能稀里糊涂的过去。
二夫人依然是夫人,兰姨娘也还是姨娘。
二老爷出于愧疚,这些年对兰姨娘多有宠爱弥补,与二夫人也彻底夫妻离心,甚至再没有去过二夫人的院子,反而多在兰姨娘这边。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二管事心里暗叹,兰姨娘身子毁了,不能生啊。
一个不能生的女人,注定下半辈子无依无靠,老爷再宠她,早晚有一天也会老去,沈家未来还是会落在二夫人母子手中。
到那时,兰姨娘的下场可想而知。
府里较为年长的下人都知道兰姨娘的遭遇,对她多有同情,兰姨娘的性格又实在温柔宽厚,沈府上下除了胡氏,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连沈嫣然受了委屈都会来找她。
但再喜欢也没用,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谁才是西院的女主人。
因此,兰姨娘偶尔在二老爷面前,说几句对胡氏不利的话,下人们也都装作不知道,连二老爷自己都是放任的。
因为知道兰姨娘受了多大的委屈,她又是温柔和善的人,做不出害人的事,就算嘴上挑拨几句,谁又舍得怪她呢?
相比之下,二夫人那样凶狠毒辣的性子,才叫人喜欢不起来。
二管事摇了摇头,匆匆往梧桐苑去了。
此时的梧桐苑,正闹得天翻地覆。
“噼啪——砰!!”
巨大的破裂声在屋里响起,伴随着胡氏怒不可遏的大吼:“你们都反了,给我滚开,我现在就要出去!谁敢拦我,我扒了谁的皮!”
李嬷嬷哀求道:“夫人,你冷静一点,这是二老爷下的命令,你不能出去啊……”
“都给我滚开!”胡氏根本听不进去。
“啊——”丫鬟的惨叫声传来,紧接着又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胡氏把桌椅都给掀了。
“二夫人,别砸了,别砸了……”
院子里的众人吓得脸色苍白,瑟瑟发抖,根本不敢靠近。
二管事一走进来就听到屋里的动静,“二夫人还在闹吗?”
“管事!”众人如见救星一样,连忙围过去,七嘴八舌地道,“夫人闹得更厉害了,这可怎么办?”
“二老爷怎么交代?”
管事心里发苦,想到自己还要替二老爷传话,那些话被二夫人听到,可想而知她会有什么反应。
听着屋子里乒里乓啷的声音,管事头皮都发麻,有一种进去就出不来的感觉。
“老爷他……哎,罢了,总归要进去说。”
二管事止不住地叹气,又命令院子里的下人,“守好院门,绝对不能让夫人跑出去,否则有你们好果子吃!”
说完,二管事就硬着头皮往屋里走,身后众多丫鬟下人,眼神都充满同情。
屋子里果然是狼藉一片,桌子凳子花瓶被褥,能砸的都砸了,满地都是碎瓷血迹,李嬷嬷和翠喜几个丫鬟都十分狼狈,身上、脸上都带着伤。
地上还趴着一个哀嚎的丫鬟,被凳子砸在身上,痛的爬不起来。
“二夫人,老奴奉二老爷的命令,前来传话。”二管事只敢站在门口,根本不敢靠近。
李嬷嬷等人正奋力拦着胡氏,闻言仿佛见了救星一样。
胡氏恶狠狠地瞪着他。
二管事硬着头皮道:“二老爷说,长房母女刚搬出府,院子不适合住人,已经叫人把清漪院封锁起来了。看在二小姐和四公子的面上,老爷不与夫人计较之前的事,也请夫人收敛一些,安心在院中养病,不要把事情闹得难看。”
胡氏听着,脸色变得狰狞起来,“你说什么——”
二管事一口气说完,“老爷还说,夫人那些心思他都知道,让夫人少露出来,省得丢人现眼!”
胡氏表情骤然僵住,眼底闪过一丝惊恐。
“老奴只是负责传话,话已经带到,请夫人自行考量,老奴告退!”二管事不敢多待,也不敢看胡氏的反应,飞快说完就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砰!!”
他关门很及时,屋子里骤然传来巨响声,像什么东西狠狠砸在门板上。
门板都跟着颤了两颤。
“好险……”二管事冷汗直冒,转身就走。
这梧桐苑真是一刻都不能待了。
沈府闹得鸡飞狗跳,另一边的蒋府老宅却热闹非凡。
先前赎回的清漪院的下人丫鬟,手脚都十分利索,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收拾蒋府,又帮着护院将各种家具摆件归位。
等沈玥带着康嬷嬷和两个丫鬟,陪着沈夫人的马车抵达蒋府时,大堂已经收拾得窗明几净,所有下人都在大堂前等候着。
沈玥闻言,心里不禁酸涩,“是我不好,没保住母亲的院子。”
“小姐快别这样说!”康嬷嬷一听,急忙擦去眼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小姐已经尽力了,只怪二房薄情寡恩,逼得小姐没有办法。若继续在这院子住下去,只怕小姐和夫人性命都保不住。”
沈玥一晒,“我自己倒是不怕,但母亲柔弱,身体又不好,并无太多自保之力,哪怕身边有你们这样忠心的人护着,到底不能保证安全。”
“奴婢明白,小姐都是为夫人考虑,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康嬷嬷叹了口气,“沈家有胡氏在,夫人如何能安心养病?只怕日日要受她磋磨刺激,身体更加难以养好,况且……”
她看着四周空荡荡的院落,目光留恋又伤怀。
“连奴婢这样的局外人,看到这院子都会心生伤感,想起侯爷,又想起三位公子还在时,总觉得现在这一切仿佛是场噩梦。夫人要是还清醒着,只怕更要触景伤情,处处都是侯爷和三位公子留下的回忆,太伤人了,还是换一个环境好。”
“我就是这样考虑的。”沈玥轻声,“母亲的身体其实并无大碍,连日高烧昏迷,更多是心伤心病,累及身躯。”
她转头看向院落,声音苍冷清寒,“我自幼不在母亲身边长大,这几十年来,父亲和三位兄长就是母亲生活的全部,如今骤然没了,母亲的精神支柱也倒了,整个人都垮下了。”
“小姐,夫人并不是不关心你,只是……”康嬷嬷怕她误会,急忙想解释。
沈玥温和笑了笑,“我知道。从回京至今,虽然相处短暂,但母亲和父兄对我的用心,我都记着。”
那是足以慰贴记忆,温暖人心的纯粹亲情。
没有任何杂质,弥足珍贵。
“但我同样也知道,相比起父亲和三位兄长,我陪伴母亲的日子实在太短,如今突遭剧变,我自己一个人,撑不起母亲倒塌的支柱。”
沈玥垂下眼眸,声音轻而无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短短半年的相处,即便母亲真心疼爱她,也无法与相伴几十年的丈夫儿子相比。
或者说,这本就不是需要比较的事。
沈夫人重病不起,是心病,是源于她的世界支柱崩塌了,没有一个女人能轻易承受丧夫丧子的悲剧,这无异于摧毁她的一切。
这种悲恸欲绝,不是沈玥这个女儿还活着,就能轻易熬过去的。
也同样没有人,能设身处地的代替沈夫人,强迫她必须坚强。
沈夫人现在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心病还需心药医,但母亲的心药已经不存在了。”
沈玥闭上眼眸,长长的睫毛微颤垂落,罕有的流露出一丝疲惫,与无奈。
“康嬷嬷,不瞒你说,我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倘若母亲熬不过来,沈家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必须走下去,直到想做的事情做完为止。”
康嬷嬷听得心惊肉跳,眼泪掉了下来,“小姐,你别这样说!侯爷和三位公子都不在了,夫人只有你……哪怕是为了小姐,夫人也一定会熬过来的!”
沈玥只是淡淡一笑,睁开眼,“但愿如此。”
再好的医术也救不了心死之人,她比谁都清楚这点,因此也深刻的明白。
人力有时尽,她帮不了母亲。
这一关,沈夫人只能自己熬。
沈玥并没有说谎,她是真的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便沈夫人熬不过来,她也不会怪她。
因为她明白这种痛苦,也理解一位妻子,一位母亲,想要追随丈夫和儿子而去的绝望。
只是,若母亲也不在了,沈家长房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是会有些寂寥吧。
“小姐……”康嬷嬷不知该怎么说,看着沈玥孤零零站在院中的身影,便感觉心如刀绞,眼泪止不住地掉。
“我都没哭,嬷嬷你哭什么。”
沈玥无奈地笑,明明不过十七岁,却像个真正成熟的年长者一样,温柔地替康嬷嬷擦了擦眼泪。
她慎重地请求,道:“等到了蒋府,母亲要劳累您照顾了,请一定守好她。”
“奴婢会的!奴婢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夫人好起来,不会让小姐孤零零一个人。”康嬷嬷再三强调。
巨大的悲痛扰乱了康嬷嬷的思绪,让她一时都没有察觉,沈玥请求的语气,仿佛她很快就不在沈夫人身边一样。
拭去眼泪,康嬷嬷又问道:“小姐之前让护院去赎人,将夫人院子里的人都送回蒋府安置,又让他们把蒋府收拾出来,是早就想好了,要带夫人离开沈家吗?”
沈玥点了点头,“沈家不是久留之地,仓促之间,只有蒋府还能暂居。”
她倒是可以拿嫁妆再买一套宅子。
但是一来,京中多权贵,地段好又合适安全的宅子不好找,要花费很多时间。
沈玥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二来,从沈府搬走,离开熟悉的地方,对沈夫人本身就是一重打击。若再换到完全陌生的地方居住,别说沈夫人,只怕连院子里的下人都不适应。
蒋家的老宅正好解决这个问题。
老宅地理位置很好,处于京城内城核心,周围都是世家府邸,面积大,又常有士兵巡视,清净少人又安全,适宜养病。
更重要的是,那原本就是沈夫人的娘家,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对沈夫人来说会有一种熟悉的安全感。
康嬷嬷以及明玉一些丫鬟,也都是从蒋府出来的,回到曾经熟悉的环境,她们也能在心里安稳一些。
蒋家全家都已迁出京城,老宅空置,收拾干净就能住。
沈夫人是蒋家的嫡女,住回娘家老宅也没人会说什么,至于蒋家另外两个嫁在京中的庶女,她们都有各自的夫家,也不会跟沈夫人抢一座旧宅。
沈玥是费了些心思才挑出这个落脚地,只希望能在沈夫人醒来后,能稍感安慰些。
“小姐实在费心了。”康嬷嬷明白她的苦心,越发感到心疼,“搬回蒋府没什么不好,奴婢只是不甘心,夫人和小姐这一走,倒便宜了二房那些人,胡氏只怕巴不得抢夫人的清漪院,不知道要糟蹋成什么样子。”
沈嫣然闻言抹了眼泪,“对,都在她手里了。”
她察言观色看着胡氏,忍不住说:“娘,我们得想想办法啊,长房虽然倒了,却把所有家产都留给了沈玥,那可是沈家百年的积蓄,我们不能便宜了那个贱人。”
胡氏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还要你说?要不是因为你没用,现在家产早就已经到手了!”
沈嫣然吓得缩了缩脖子,十分委屈,“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李嬷嬷生怕她再惹怒胡氏,连忙打圆场,“夫人,现在不是怪罪二小姐的时候,既然大小姐已经把嫁妆夺回来,我们是不是该另想办法?”
沈玥都已经当众和离。
原本的计划显然行不通了。
李嬷嬷深知胡氏对长房的执念,大小姐的那些嫁妆里,也有一部分沈侯爷留下的东西。
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胡氏表情凶狠,眼里闪着冷光,“沈玥不过是乡下长大,又不服管教,家产落到她手里,早晚被她败光,我这个做二婶的自然不能干看着。”
她挣开丫鬟的手,站起身下令。
“李嬷嬷,召集西院里的人,跟我去东院说道说道!”
“是。”李嬷嬷精神一震,松开沈嫣然,匆忙出去了。
不过一会功夫,西院里便浩浩荡荡聚满了人,丫鬟婆子提着灯笼,二管事带着几十名护院,手里举着火把和木棍,跟在胡氏身后,气势汹汹地穿过沈府,直奔清漪院而去。
沈嫣然也被迫夹在人群里。
她心里根本不想去,想到面对沈玥就有一种恐惧感。
但看着母亲胡氏阴沉的脸色,沈嫣然实在不敢说自己害怕,只能瑟瑟发抖地跟在人群里。
“不好了!”
“二夫人又带人过来了!”
守在清漪院门外警戒的护院,第一时间发现了远处浩浩荡荡的火光,立即提高警觉,高声朝院子里大喊。
很快,五十几名护院全聚集起来,同样举着火把,抓紧护棍,守在清漪院门口。
“小姐呢?”
“康嬷嬷已经去请了。”
两名年纪最大、头发花白的独臂护院走出来,环视众人,神情凌厉。
“所有人都听着,二夫人来者不善,在小姐没有发话之前,绝对不能让他们闯进院中,破坏夫人和小姐的院子!”
“死守院门,保护小姐!”另一名年迈护院高声大喊。
所有护院涨红了脸,高举火把,齐声大喊。
“死守院门!保护小姐!”
“死守院门!保护小姐!”
整齐划一的呐喊声直冲云天,气势惊人。
沈府暗处的角落里,数名黑衣人犹如鬼影一般,无声无息地潜伏靠近,看着沈府两方人马迅速逼近。
“在京城里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沈家还真是非同一般。”
其中一名黑衣人压低声音,“沈观山父子已死,家中仅存一个十七岁的女儿,还是半年前才回京的,这些护卫竟然也如此忠心。”
“主子让我们盯着沈府的动向,难道是预料到会有这种事?”
“主子的心思,谁能猜的到?”另一名黑衣人摇摇头,声音压得极低,“不过,主子对沈家关注已久,或许,有别的打算也不一定。”
“好好盯着吧,主子有令不许援手,就看这位沈家小姐,如何破这一局。”
院子里冲天的高喊声,动静之大,任谁都睡不下去。
沈玥猛地被惊醒,感觉脑仁突突地跳,精力还没完全补足,一种缺乏睡眠又头疼的暴躁感油然而生。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康嬷嬷和阿婵阿絮两个丫鬟,急匆匆走进来。
“小姐,不好了。”
沈玥坐起身,凌乱的头发散在肩头,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低气压。
“外头又出什么事了?”她语气阴恻恻地问。
康嬷嬷三人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你没事吧?是身体不舒服吗?”
沈玥面无表情,“我没事,是谁找事?”
康嬷嬷顾不上多问,“是二夫人来了,还带足了西院的人手,像是来者不善,护院们都在门口挡着,小姐,怎么办?”
沈玥头疼的很,睡眠不够加上精气亏损,让她心情止不住的暴躁,整个人气压都很低。
以往这种时候,有经验的早就躲她八百米远,生怕触霉头。
沈玥烦躁地揉着眉心,本想说“管她去死”,但看着康嬷嬷和两个丫鬟惴惴不安的表情,想到外头忠心耿耿的护院,他们都在等着她做主。
“……”
沈玥深吸一口气,压住了情绪,冷冰冰的说:
“让她等着!”
如今的清漪院,小姐的话就是铁律。
说让胡氏等着,任凭她带了多少人、气势有多凶狠,愣是进不了院门一步。
五十几名护院排成了数重人墙,前方棍棒直指,架着门板拆下做成的盾牌,在火把的光亮下,摆出了军中架势,封住院门,寸步不让。
对面的胡氏被丫鬟婆子簇拥,身边同样围满了几十名护院,手里紧紧抓着护棍,怒视前方,气势凛然。
双方大有楚河汉界,一触即发的危机感。
按照侯府的规格,护院最多不过百余人,此时已经全部到场,个个棍棒在手,一句话不投机,就有可能爆发冲突。
在京城这种天子脚下,高门大户里发生群斗,百人互殴,这可不是件小事。
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藏在暗中注视的数名黑衣人都纷纷精神紧绷,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两方人,暗自陷入纠结。
这要是真打起来……他们是管还是不管?
要报官吗?还是就这么看着?
胡氏被下人挡在了院门外,迟迟不见沈玥的身影,脸色十分难看。
“给我把路让开,让沈玥出来!”
两名年迈的护院站在最前方,寸步不让,“小姐有令,请二夫人在门口等着,不得擅闯。”
“反了你们!”胡氏气得发抖,“一群狗都不如的肮脏东西,也敢拦我的路,再不让开,别怪我……”
“小姐到。”话未说完,康嬷嬷的声音响起。
围在院门口的护院们立刻往两侧退开,一条笔直的通道中,沈玥身后跟着丫鬟,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松鹤院里一片欢声笑语。
裴老夫人笑着坐在椅子上,拉着沈嫣然的手,“嫣然,你是个好孩子,以后有你照顾玄儿,娘就放心了。”
裴思薇讨巧卖乖地笑道:“嫣然姐姐美丽又大方,二哥爱慕好多年,终于可以娶回家,晚上做梦都会笑醒了。”
“不许胡说!”沈嫣然脸颊绯红,微带羞色,却也落落大方。
“我既然嫁给了阿玄,以后就是他的妻子,自然会好生照顾他,伯母不用担心。”
裴老夫人嗔怪,“还叫伯母呢?”
沈嫣然脸颊更羞,“娘……”
“好,好孩子。”裴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满意极了。
这才是京城锦绣地里养大的千金小姐,不像那个沈玥,从小在民间长大,一身小家子气,看着就碍眼。
裴老夫人招招手,婢女将一本烫金册子拿过来。
“这是沈玥进门时带来的嫁妆单子,现在是你的了。”
沈嫣然连忙推辞,“姐姐的嫁妆,进了裴府就是裴家的,我怎么好拿呢?”
裴老夫人听得心里满意,硬把嫁妆册交给她。
“好孩子,你是替沈玥进门的,本就受了委屈,这嫁妆自然算是你的,快收下!”
裴思薇嫉妒地说:“就是,沈玥不过是个乡下养大的贱人,哪配有这么丰厚的嫁妆?嫣然姐姐你拿着,才叫名正言顺。”
沈嫣然又推辞几句,这才收了下来。
她语气带着怜悯,“姐姐虽是在民间长大,也是我大伯的血脉,她能认祖归宗,我很高兴。只是没想到,姐姐命不好,回京才半年,大伯和几位堂兄就出事了。”
沈观山为了沈玥这唯一的女儿,把侯府百年积蓄都掏空了,全做了沈玥的陪嫁。
虽然那些积蓄本就是长房的,二房管不着。
但沈嫣然心里还是恨!
如果沈玥没回来,她就是侯府嫡系唯一的女儿,长房的积蓄也该是她的嫁妆,如今却落到沈玥头上。
这不是沈玥抢了她的吗?
而且,沈玥是沈观山的亲女儿,一回京,就把她这个隔房侄女的身价压了下去。
她本可以嫁进皇家,成为某位皇子,或宗室世子的正妃。
如今却只能退而求其次,当一个小小的将军夫人。
沈嫣然脸上挂着温柔的浅笑,细白手指无声掐紧了嫁妆册子,心里怨恨又不甘。
好在,裴玄对她深情,她替了沈玥的位置,不算太亏。
更重要的是,她还能让沈玥做一个无名贱妾,终生被她踩在脚下,才算出了口恶气。
裴思薇幸灾乐祸地说:“她何止命不好?要我说,沈玥就是个煞星,一回来父兄就死无全尸,不是被她克死的是什么?”
一旁没说话的裴家长嫂卫氏,闻言蹙眉道:“别说的这么难听,死者为大。”
“事实就是这样,我说错了吗!”
裴思薇理直气壮,大声说:“沈家就是被沈玥克的,沈观山父子也是死得活该,谁让他们非要把沈玥接回来?”
就在这时,房门砰一声撞开。
两个守在门口的嬷嬷像麻袋一样飞进来,重重撞在屋中央的香炉上,哎哟惨叫。
屋内众人都吓坏了。
裴老夫人连忙站起身,“怎么回事?”
“夫人!夫人她……”嬷嬷摔得满头是血,声音惊恐结巴。
“嫣然姐姐在这里,你喊谁是夫人!”裴思薇腾地站了起来,怒声喝斥。
嬷嬷恐惧的浑身哆嗦,话都说不通畅。
另一个嬷嬷已经摔晕过去了。
裴思薇气急败坏,恨不得踹她一脚,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她一扭头,瞬间愣住。
“……沈玥?”
沈玥拎着一根血迹斑斑的棍子,走进了屋。
阿婵举着斧头跟在她身后,目光警惕,倒退着走。
阿絮更是举着木柴,清秀的小脸凶气十足,挥舞着威胁后方,“都给我退远点的,不许靠近,不然砍你们!”
后方,七八个护院抓着棍子,心惊胆战跟着,不敢靠近,也不敢退。
“三小姐快跑!!”
隔着房门看到呆愣的裴思薇,护院大叫,“快带老夫人跑啊!!”
裴思薇都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沈玥已经快速扫过屋内众人,看到了裴老夫人、裴思薇,裴卫氏,以及一身新衣精心打扮的沈嫣然。
人都齐了。
沈玥看向裴思薇,问了一句。
“刚才是你说,我父兄死得活该吗?”
裴思薇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下意识回了一句:“是我说的又怎么样!”
“哦,这样。”
沈玥眼眸微眯,反手一棍子抽向她的嘴。
砰!
长棍带着厉风,狠狠抽在裴思薇的嘴巴上。
裴思薇顿时惨叫,一口血喷出来,踉跄往后摔。
“薇儿!”裴老夫人骇然一吓,立刻扑过来。
沈嫣然赶紧后退,生怕沾上血。
裴老夫人一把接住了裴思薇,被她撞的跌在地上,差点闪了腰,气得狰狞咆哮。
“沈玥!!!你竟然敢伤害薇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说完,裴老夫人焦急关心女儿。
“薇儿,你怎么样?快让娘看看……”
手一拉,怀里的裴思薇软绵绵地歪倒,露出半张血糊糊的半张脸。
“嘶!”
满屋子人倒抽冷气。
裴思薇整个下巴都被打歪,牙齿碎了七八颗,血糊了半张脸,痛得昏死过去。
“狗嘴里吐不出人话,活该被打。”
沈玥说着,看向旁边目露惊恐的沈嫣然,她手里拿着一本眼熟的嫁妆册子。
沈嫣然下意识把册子藏在身后。
“姐姐,你疯了吗?竟然把三妹打成这样,裴玄哥哥不会饶了你的!”她色厉内荏的威胁,“你赶紧放下棍子,跟娘认错……”
“这么快就改口叫娘,急着抢我的嫁妆啊?”
沈玥讥诮地勾唇,“我要是再晚来一点,骨头都能叫你啃干净了。”
沈嫣然涨红了脸,“我没有!这是娘自愿给我的!”
“你当我傻啊。”沈玥扬眉,手中棍子一抬,染血的棍尖几乎指到她鼻尖上。
“识相一点,自己拿出来,别叫我抽你。”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