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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扮太监妻,她成了帝王白月光榕宁萧泽

榕宁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夜色沉暮,养心殿内,龙涎香的味道阵阵袭来,有些昏沉的感觉。小太监端了嫔妃们的绿头牌子恭恭敬敬跪下,送到了萧泽的面前。“皇上!请翻牌子!”萧泽抬手掠过了八宝盘子,手指在新近得宠的几位贵人的牌子上游移不定,最终还是停在了宁贵人三个字上面。那晚的一夜疯狂,让他回味无穷,毕竟十年的相思苦谁人能晓?他修长的手指刚要按在宁贵人的牌子上,一边的李公公低声劝道:“皇上,宁贵人脸上起了红疹,如今病因尚且不明,若是沾染了龙体……”萧泽眉头皱了起来,脑海中闪过那张满是红疹的脸,顿时心头厌烦。他随意拿起了另一侧萧贵妃的牌子,翻了过来。这些日子西北边患再起,萧贵妃的父亲柱国大将军很重要。“摆驾启祥宫!”“是!”李公公笑着,越发身子躬了下去。两个内侍忙跟了上去...

主角:榕宁萧泽   更新:2025-04-19 18: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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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榕宁萧泽的女频言情小说《假扮太监妻,她成了帝王白月光榕宁萧泽》,由网络作家“榕宁”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夜色沉暮,养心殿内,龙涎香的味道阵阵袭来,有些昏沉的感觉。小太监端了嫔妃们的绿头牌子恭恭敬敬跪下,送到了萧泽的面前。“皇上!请翻牌子!”萧泽抬手掠过了八宝盘子,手指在新近得宠的几位贵人的牌子上游移不定,最终还是停在了宁贵人三个字上面。那晚的一夜疯狂,让他回味无穷,毕竟十年的相思苦谁人能晓?他修长的手指刚要按在宁贵人的牌子上,一边的李公公低声劝道:“皇上,宁贵人脸上起了红疹,如今病因尚且不明,若是沾染了龙体……”萧泽眉头皱了起来,脑海中闪过那张满是红疹的脸,顿时心头厌烦。他随意拿起了另一侧萧贵妃的牌子,翻了过来。这些日子西北边患再起,萧贵妃的父亲柱国大将军很重要。“摆驾启祥宫!”“是!”李公公笑着,越发身子躬了下去。两个内侍忙跟了上去...

《假扮太监妻,她成了帝王白月光榕宁萧泽》精彩片段


夜色沉暮,养心殿内,龙涎香的味道阵阵袭来,有些昏沉的感觉。

小太监端了嫔妃们的绿头牌子恭恭敬敬跪下,送到了萧泽的面前。

“皇上!请翻牌子!”

萧泽抬手掠过了八宝盘子,手指在新近得宠的几位贵人的牌子上游移不定,最终还是停在了宁贵人三个字上面。

那晚的一夜疯狂,让他回味无穷,毕竟十年的相思苦谁人能晓?

他修长的手指刚要按在宁贵人的牌子上,一边的李公公低声劝道:“皇上,宁贵人脸上起了红疹,如今病因尚且不明,若是沾染了龙体……”

萧泽眉头皱了起来,脑海中闪过那张满是红疹的脸,顿时心头厌烦。

他随意拿起了另一侧萧贵妃的牌子,翻了过来。

这些日子西北边患再起,萧贵妃的父亲柱国大将军很重要。

“摆驾启祥宫!”

“是!”李公公笑着,越发身子躬了下去。

两个内侍忙跟了上去,李公公扫了一眼八宝盘子,捏起了宁贵人的绿头牌,狠狠丢到了一边。

“宁贵人养病中,绿头牌子暂撤了吧!”

端着盘子的太监双喜,脸色微微一变忙低下了头。

这李公公胆子越发大了,皇上都没说什么,嫔妃们的绿头牌子说撤便撤了。

怪不得这些年,后宫嫔妃们纷纷巴结,李公公的私库都放不下了。

榕宁的恩宠就像是夜间绽放的最美的昙花,盛宠到失宠也就是朝夕之间。

好在温贵妃这些日子也安分了些,没找她的麻烦。

可内务府送过来的碳却由银霜碳变成了普通的煤烟碳。

兰蕊端着碳走了进来,一脸霜色。

“主子,双喜公公递话过来,李公公果真如您所料,竟是把您的牌子藏了。”

榕宁凝神练字,淡淡笑道:“他那样的腌臜人,什么手段没有?这样也好,倒是帮了本宫的忙。”

她拿起刚写好的字,吹了吹墨迹笑道:“这男人啊,不能让他吃的太饱,得不到的……呵,才会心心念念想着。”

兰蕊放下手中的碳框:“主子,内务府那帮狗眼看人低的,明明知道小主病着,还送这种烟气大的碳,这不是存心的吗?”

榕宁低着头练字儿,她进宫时身份低微,最难的便是自己没读过什么书,只有拼命的上进修习才能在这万千繁花中争奇斗艳。

“放那儿吧,抱怨也没什么用,踩低就高,这就是宫里头的常态。”

榕宁缓缓站起身,吹干了手中的墨宝问道:“偏殿那边怎样?”

兰蕊眼底掠过一丝不屑低声道:“接连几日温贵妃砸了好多东西,挑着由头打骂红绡和绿蕊出气,红绡的脸都被贵妃娘娘划伤了。”

榕宁眉头一挑,冷笑了出来。

她伺候了十年的人,怎么会不清楚?

对下人非打即骂,便是她这个受宠的大宫女也挨过她莫名其妙的耳光。

彼时她只当是她脾气暴躁一些,甚至觉得这样的主子没什么心眼儿,反而好相处。

她上一世真的是眼瞎了。

“兰蕊,你同本宫去挖一些野菜。”

兰蕊笑着接过话头道:“奴婢之前在花房当差的时候,就在御花园那边见过一些野菜,如今正好是冬芥长出新芽的时候。”

榕宁点了点头,收拾妥当带着兰蕊走出了景和宫的正殿,却看到偏殿门口紧闭,里面传来宫女们压抑着的惨嚎声。

她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转身走出了正门,却听到又有女孩子的哭声从池边的灌木丛里传出。

榕宁冲兰蕊使了个眼色,兰蕊忙走进去不一会儿带着个小宫女走了出来。

“奴婢红绡给贵人娘娘请安!惊扰了贵人,还请贵人责罚!”

小宫女冲榕宁跪下磕头,单薄的身子瑟缩发抖。

“抬起头,本宫瞧瞧,”榕宁凝神看向了面前的宫女,她认得这宫女,正是温贵妃身边服侍的丫鬟红绡。

红绡的两只手死死抠着冰冷的地砖,缓缓抬起脸。

脸上一道横贯脸颊的伤痕,深可见骨,皮肉外翻,瞧着让人脊背发寒,这便是照着毁容去的,看来自己让温清气狠了。

榕宁曾经劝过温清,切莫苛待身边服侍的宫人,尤其是近身服侍的奴婢们。

如今温清可是犯了最大的一个错。

“怎么伤得这么重?”榕宁俯身挑着红绡的下巴,满眼的同情,“即便是好了,以后怕是也破了相。”

榕宁问道:“请太医瞧过没有?你家主子是嫔妃,以她的名义请太医过来瞧瞧不费吹灰之力。”

红绡紧紧咬着唇,声音中带着哭腔:“主子……主子说不碍事,不必请。”

榕宁的手缓缓缩了回去,叹了口气冲兰蕊拿了钱袋子,塞进了红绡的手中。

“你也知道她如今恨本宫,你是她的人,本宫不便明面儿上帮你,这些银子你拿着,多多少少太医院那边的太医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会给你救治的,剩下的银子给你老娘治病。”

“温嫔一向假仁假义,克扣身边宫女的银子,却赏赐给养心殿那边的宫人卖好,大家心知肚明。”

“你以后还是顺着她为好,免得自己受罪!”

榕宁说罢,带着兰蕊走远。

兰蕊的话却真真切切传进了红绡的耳朵里。

“主子倒是同情她?主子能救她一回,还能救她几回?跟着温嫔这样的主子,迟早被坑死了去。”

红绡紧紧抓着手中的锦袋,回首看向景和宫偏殿方向,眼神里渐渐渗出丝丝缕缕的恨意。

月初,便是宫中嫔妃给中宫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

大齐王皇后一向身体孱弱,后因为沾了几分表姐的荣光被选入后宫,短短时间内便被封了贵妃,半年后就做了中宫皇后。

王皇后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没有身孕,好不容易怀了嫡子,没想到生下不久就夭折了。

她也因这一次极其凶险的生产,最后伤了根本,以后再无法怀有身孕。

至此王皇后郁郁寡欢,一心潜佛。

如今帝后也仅仅维持着面子上的和睦,平日里只有月中抑或是重大节日,景丰帝才会去凤仪宫坐一坐,维持皇后仅有的几分体面。

皇后身体不好,也只在月初和月末接受嫔妃们亲省请安,此外更像是超脱五行之外的仙人,不问俗世。

榕宁一大早起来梳洗打扮,兰蕊捧着一件淡蓝色裙子,裙角处绣了几朵梅花点缀,倒是清雅至极。

“主子,这裙子颜色是不是太素淡了?”

榕宁抬手将一支红玉珠钗插进了简单的半月髻上,在这一身清雅中点缀的玫红,分外夺目。

她淡淡笑道:“皇后一向节俭,又身子骨不好,我刚承宠就张扬起来,必定会陷入风口浪尖之中,反而对我们不利。”

榕宁不多时到了王皇后居住的凤仪宫,她特地早来一些,侯在凤仪宫的宫门口。

半炷香后王皇后来到了凤仪宫的前厅,各宫的嫔妃们陆陆续续赶来,将视线投向了站在宫门口的榕宁。

榕宁觉得四周的视线像是淬了毒的毒针扎进了她的肌肤。

王皇后身边的宫女秋韵掀起了金丝团绣的门帘请诸位娘娘们进去说话。

榕宁最后一个进去,抬眸看去,满屋的莺莺燕燕,华丽贵气。

唯独正位上的王皇后,身着一袭素色裙衫,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却感觉没有丝毫的生气,宛若泥胎木塑一般。

她板正着脸,容色不像是二十出头的女子,倒像个饱经风霜的老妪一般。

王皇后的青春明媚毁在了三年前的那个孩子身上。

榕宁也想不明白,这宫里头的嫔妃也有孩子夭折的,但自从那一次孩子夭折后,帝后总感觉离心离德,怕是不仅仅孩子夭折那么简单。

榕宁无心探究,上前一步跪在了王皇后面前。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金安!”

王皇后挑着眼皮看向了面前的榕宁,没有让她起来,许久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好大的胆子!来见本宫为何还戴着面纱?”


温清有些失态,一把拽住双喜的袖子,因为太过用力差点儿撕烂了。

“为什么不是本宫?为什么?”

“本宫才是景和宫的主位!不是说只有各宫的主位娘娘才能参加的吗?”

双喜将袖子从温清的手指间扯了出来,脸色沉了一沉,躬身行礼道:“贵妃娘娘慎言!这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的意思?”温清脸色一点点白了下来,踉跄着退后。

她差点儿摔倒,被身后的红绡和绿蕊堪堪扶住。

“皇上的意思?”温清脸色惨白,到底是萧泽厌弃了她。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

温清猛然抬眸看向了榕宁,点着她的鼻子狠狠骂了出来。

“榕宁!你这个贱婢!是不是你?一定是你又在皇上跟前嚼舌根子!”

双喜冷冷道:“贵妃娘娘谨言慎行,咱家现在是在传旨,若是娘娘再闹下去,皇上怪罪下来……”

他看向了红绡和绿蕊:“还不快扶娘娘回去休息,皇上口谕温贵妃有病得好好养着才行。”

红绡和绿蕊也被温清抗旨的行为吓呆了,再要是这么闹下去,怕是她们身边服侍的这些人都得遭殃。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绿蕊说着和红绡一起拽着温清的胳膊朝着正殿的暖阁走去。

温清早已经乱了心神,萧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景和宫了,自从她得了蛇缠腰的病后,更是避而远之。

好在榕宁也没好到哪儿去,毕竟惹了太后娘娘不高兴,也一起打压回了景和宫。如今春祭是她唯一复宠的机会了,都是被打压回景和宫的人,她可是景和宫一宫主位啊,为何萧泽选的还是榕宁,为何啊!

她早已经气疯了,抬起手狠狠抽在了红绡的脸上,骂道:“没用的东西!都是没用的东西!”

温清一如往常将自己的无能怪在了下人的身上。

这一巴掌狠狠抽在了红绡的脸上,她早上精心准备的镶嵌珍珠的护甲狠狠刮过红绡的脸颊,划开一道血痕。

一边的绿蕊吓得偏过脸,生怕也被掌掴。

红绡扶着温清胳膊的手登时松开,一点点攥成了拳。

温清喘着气倒在了软榻上,红绡和绿蕊跪在了她的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红绡低着头,眼底藏了无边的恨意。

温清扶着胸口,华丽贵重的发冠也被她扯下来丢在了一边。

她此番头发散乱,死死盯着景和宫的大门咬着牙道:“榕宁!你这个贱婢!本宫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

景和宫门口,双喜看着榕宁笑道:“宁嫔娘娘接旨吧?”

榕宁忙跪了下来,磕头接旨,随即带着兰蕊跟在了双喜的身后,离开了景和宫。

兰蕊满脸的欣喜,主子终于走出了景和宫,终于走出来了。

不多时其他宫的宫嫔也都一起来到了东司马门外的广场上。

除了皇后盛装出行外,其他的宫嫔都是装扮得各有千秋。

春祭也好,出游也罢,倒是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故而大家的情绪都很好,簇拥着陈太后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陈太后今天的兴致不错,这两天大概是服用了张太医安神助眠的方子,能睡得着了,脸上的气色也上来了。

她妆容端庄华贵,固然年岁带走了她年轻时的娇美,却是沉淀后的雍容平和。

王皇后身着正宫红绣金凤氅裙,头上的冠冕华丽繁复到极点,只是衬托着她病态苍白的脸,却有些不合适的滑稽。

最艳丽的要数启祥宫的萧贵妃,紫色裙子,外面罩着绣金粉晕染的外衫,头上簪着七尾凤钗,每一条凤尾上都镶嵌着价值连城的猫眼宝石,在眼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双喜带着榕宁走过来的时候,欢声笑语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诧万分地看向了榕宁。

即便是一向淡定从容的梅妃,都眼底掠过一抹诧异。

能待在这里的女人,最起码都是妃位的品级了,要知道春祭可是很严肃的场合,虽然大家都没有太严肃,齐刷刷盼着皇上能带她们游春赏玩。

结果宁嫔居然就这么水灵灵的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尤其还是太后亲自将她打压了后,皇上竟然还让她随侍在身侧,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竟是将皇上迷到了此种地步。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了榕宁,榕宁便是躬身站在那里,都觉得四周阵阵翻腾而起的杀意。

她一个宫女出身,何德何能与她们比肩?

榕宁低垂着的眉眼间含着一抹嘲讽,她是宫女又如何?

从她爬上萧泽龙床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没有回头路。

所有人都瞧不起她,那她就一步步走到她们能瞧得起她的地方,给她们看。

榕宁定了定神缓步走到了陈太后和王皇后面前,规规矩矩跪了下来行礼。

“嫔妾给母后请安!”

“给皇后娘娘请安!”

榕宁说罢缓缓趴在了地上,姿态放得很低,低到让陈太后挑不出一点毛病。

王皇后眸色一闪,不动声色扫了一眼身边气红了脸的萧贵妃,随即不动声色的坐直了身体。

陈太后定定看着面前的榕宁,她避之像避开一场梦魇的脸,就这么活脱脱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陈太后枯瘦的手指一点点扣紧了椅子的扶手,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好啊!好一个痴情的皇帝,这是明晃晃与她对着干呢。

眼前的这个女子不足惜,可景丰帝这么做多多少少不给她这个母后面子了。

人人都知道榕宁不被她喜欢,甚至还将她弄回景和宫的僻静地儿,如今一道圣旨将榕宁弄到了她的面前,这是在恶心谁呢?

萧贵妃再也忍不住了,冷冷笑道:“好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妃,竟是将皇上迷到此种地步?”

“你又不是景和宫主位,何德何能?”

“哦?爱妃这是质疑朕的德行吗?”萧泽清冷的声音传来,随即带着李公公缓缓走了过来。

“皇上?”萧贵妃顿时脸色煞白,她没想到萧泽居然亲自来这里,还以为像往常一样,在宫城门口迎接皇上。

萧泽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的视线冷冷扫过萧贵妃的脸,有意无意扫了一眼板着脸的陈太后。

萧泽冷冷盯着萧贵妃的脸:“爱妃说宁嫔是祸国妖妃,那朕岂不是亡国之君?”

萧泽话音刚落,所有人顿时脸色剧变,纷纷跪了下来,便是陈太后也神色一变,缓缓站起。


三天后,小成子疾步走进了榕宁的偏殿,跪下磕头道:“主子,有消息了。”

榕宁示意兰蕊将门窗关好,兰蕊随后带着表情好奇的锦绣走了出去。

小成子这才牙低声道:“主子,郑家派了人在宫中接应,说是要亲自见主子一面才信奴才传出去的那些话。”

榕宁点了点头,也是,光凭一个宫里头的小太监说的那些浑话,郑夫人手底下的心腹怎么能信?

她没想到郑家竟然有人在宫中?

榕宁随即起身,带着兰蕊去御花园散步,命小成子将身后温贵妃安排的尾巴挡开。

她沿着御花园的宫道绕了三圈转到了太液池边,刚在白堤上走出十几步,便看到一个皇家护卫焦急的来回踱步。

宫规森严,榕宁明白其中严苛,这个郑夫人送进宫的侍卫不晓得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和她见面。

那侍卫看到榕宁走来,忙跪下行礼。

榕宁定定看着他道:“贵姓?”

侍卫没想到榕宁这么干脆,忙回话道:“臣,二等侍卫张潇!”

二等侍卫好,一等侍卫在皇上面前露脸太多,宫里头的人都认识,办事反而不方便。

三等侍卫干的活儿最多,几乎没什么权力和自由,操作的空间小。

二等刚合适!

榕宁点了点头道:“张侍卫,不必多礼,平身,你最好长话短说,有什么要问的,本宫知无不言。”

张潇应了一声,捡着几个郑夫人身边心腹在意的问题问了。

榕宁回答得有理有据,张潇之前微蹙的俊挺眉头此番平复了下来,脸上带着几分悲切。

“郑夫人对家父有活命之恩,不曾想被奸人所害,原来纯妃娘娘竟是无辜的。”

张潇吸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只玉瓶送到榕宁手边:“这是南疆秘药,正好克制温氏身上的南疆秘术。”

榕宁眸色一闪,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随即将玉瓶捏在手中。

她暗自感叹果然是郑家的大手笔,短短三天便是南疆的那些贵重秘药都能拿到手。

“怎么用?”榕宁手指缓缓抚过瓶身。

张潇忙躬身压低了声音道:“回娘娘的话,无色无味,只要沾染在她用的东西上,穿的衣服上,都会发挥效力。”

榕宁攥紧了手指,笑道:“果然是好药,希望能送她上路!”

温清!你活得太久了!

榕宁刚回到了偏殿,绿蕊便找到了榕宁躬身行礼道:“小主,娘娘请小主过去。”

榕宁心思一动,这些日子温清每次被萧泽恩宠后必然会使劲儿磋磨她。

只不过最近她也学聪明了,没有明目张胆,那些隐秘的折磨更令人身心疲惫。

“知道了,本宫换件衣服便去。”

绿蕊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红绡如今成了温清身边的红人,绿蕊显得较之前沉默了许多。

榕宁拧开了张潇给的玉瓶,将里面近乎透明的粉末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主子!”兰蕊没想到主子胆子这么大,“主子洒在奴婢身上吧,奴婢的空儿混进正殿也是可以的。”

榕宁脸上掠过一抹无奈,缓缓道:“温清对本宫身边的人可是防备得紧,尤其是对你,况且你一个奴婢怎么能近她的身子?”

榕宁缓缓起身,将剩下的粉末统统洒在自己的裙摆,袖间淡淡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药粉只对她身上的秘术起作用,对本宫无妨,本宫又不跳绿腰舞。”

榕宁说罢朝着温清的主殿走去,她眼神冰冷,神色坚毅。

温清始终摆脱不了她本身的一个最大缺点,那就是得意忘形。

榕宁迈步走进了正殿,转过十二道琉璃屏风,便看到温清斜靠在迎枕上。

一边的红绡替她捏着腿,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只掐丝珐琅盅,里面还盛着热气腾腾的汤水。

榕宁定了定神朝前一步笑道:“温姐姐!”

温清没有起身,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榕宁,点着一边的双耳珐琅盅缓缓道:“本宫最近服侍皇上分外的疲累,皇上很挂念本宫,专门请太医院开了方子。”

她抬眸冷冷看向榕宁,言语间多了几分骄傲:“这可是皇上专门赏赐的坐胎药,让本宫按时服下好给皇上添一个龙子!你给本宫捧过来。”

榕宁眉头一蹙,不得不走到一边抬起手捏住了珐琅盅的双耳。

温清冷冷道:“聋了吗?本宫让你捧着!”

榕宁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这种瓷盅虽然很好看,可最大的缺点是底部太薄。

一般服侍的宫人用这个容器盛汤的时候,都捏的是双耳,只有那个地方不烫手。

如今温清却是要她双手捧着,榕宁深吸了口气,咬着牙端起了珐琅盅。

刚端起来便觉得手指都被烫伤,她只得忍住钻心的疼痛缓缓捧了起来。

温清轻笑了一声,却让红绡端了牛乳,倒了蜂蜜进去,一口口喝着。

榕宁被烫得实在是受不了了,伸出去的两条胳膊都微微发颤。

温清斜睨了榕宁一眼一口口喝着牛乳,淡淡道:“别动,这可是皇上御赐的东西,你这条贱命赔不起!”

榕宁捧着珐琅盅躬身道:“是!”

不想她刚应了是,突然身体歪歪一倒,手中的珐琅盅顿时摔到了地上,她整个人都朝前倒在了温清的身上。

这下子变故突起,榕宁几乎以一种极其滑稽的姿态,趴在了温清的身上。

“温姐姐恕罪!”榕宁惊呼,挣扎着从温清的身上爬了起来,一个没稳当,又跌了下去。

温清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榕宁的脸上,抬起腿将榕宁踢倒在地。

“离本宫远一点!本宫觉得你恶心!”

温清高声呵斥。

榕宁虽然狼狈,雪白的脸颊上露出一个鲜明的巴掌印。

她低垂着眉眼,眼眸里渗出一丝快意。

她很确定,自己刚才摔在温清身上,那些粉末可是尽数蹭在了温清的身上,甚至还有她盖着的锦被上。

温清坐起陡然发作,点着榕宁呵斥道:“这可是御赐的东西,你好大的胆子,胆敢给本宫泼洒了,来人!宫规伺候!”

“什么宫规,朕倒是不知道景和宫还有专门的宫规不成?”

萧泽绕过屏风,缓步走了过来。


大齐,景丰三年,冬夜。

大雪纷飞,很快铺满了宫城每个角落。

通往景和宫的宫道上,留下一串血迹斑斑的脚印,在皑皑白雪映衬下,越发触目惊心。

榕宁疯了般朝着景和宫跑去,雪花不停落下沾在了她血污凌乱的发梢上。

清丽的脸颊上,横贯鼻梁的伤口深可见骨。

她衣着单薄,只穿着里衣,被撕扯成了不能蔽体的碎布,露出的肌肤到处是鞭挞伤痕,左臂更是诡异的外翻耷拉着,显然被硬生生折断。

“啊!”榕宁跑得太快,脚下一滑狠狠摔倒在地。

她口不能言,张开的嘴巴里,舌头也被割去一截。

一定要逃到景和宫,逃到景和宫就能活命!

榕宁艰难的朝前爬着,眼睛死死盯着景和宫的方向。

她不是寻常宫女。

十年前老家遭了灾,为了给全家人一条活路,榕宁卖身进宫做了宫女。

她只盼着能跟一个好主子,熬到年龄放出宫,就自由了。

整整十年,她拼了命一路扶持着冷宫里那位身份低微毫无背景的温答应,一直走到如今温贵妃的位置。

她也成了温贵妃身边的红人,人人都尊称她一声榕宁姑姑。

贵妃娘娘答应过她,等她年龄到了,就放她出宫。

谁曾想三天前的离宫宴上,她着了道儿,喝下掺了媚药的酒。

一觉醒来,便躺在了总管大太监李来福的床上。

整整三天!

那就是个畜生,不是人!根本不是人!

景和宫的门缓缓打开,走出来裹着墨狐裘披风的盛装丽人。

榕宁眸色一亮,朝着那人爬了过去。

她一把扯住温贵妃的裙摆,抬起头呼救,刚一张嘴,满嘴的血流了出来,只能呜咽哀求。

温贵妃缓缓俯身,抚上榕宁的脸,血色琉璃护甲划破了榕宁的肌肤。

榕宁顿时惊恐万分的看向温贵妃,满眼的不可思议。

都是在宫里头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死的人精,此刻榕宁什么都明白了。

将她丢进深渊的,不是别人正是和她亲如姐妹的温贵妃。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十年,榕宁替她挡了多少次暗箭,扛了多少顿毒打,机关算尽,绞尽心机,处处为了她。

即便生死攸关,她也从未背叛过她。

她明明答应她的。

如今她已经是贵妃,皇后又不能生养,她距离那个位置也就一步之遥,她再也不需要她了。

为什么啊?她为何要这般害她?

“榕宁,留在本宫身边继续帮本宫争宠不好吗?”

温贵妃淡淡笑道:“为何还要回乡下?呵!不就是你那乡下的爷娘老子和粗鄙的弟弟吗?难不成本宫在你心目中的分量还比不过他们?”

“来人!”温贵妃轻轻拍了拍手。

一个小太监拖着一只布袋躬身走了过来,布袋被血都浸透了。

咚!

布袋丢在了榕宁面前,从里面滚出三颗人头。

啊!啊!!

榕宁连滚带爬冲向了人头,抱着人头惨嚎了起来。

这可都是她的家人啊!

她当初进宫为了他们,十年苦心经营也是为了能出宫和他们团聚。

榕宁死死盯着温贵妃,眼眸发红,朝着温贵妃扑了过去。

“贱婢!找死!胆敢冲撞主子?”李公公带人跑了过来,一脚将榕宁踹倒在地。

榕宁被李公公死死踩在雪地上,她红着眼狠狠盯着温贵妃。

温贵妃眉头微微一挑,叹了口气。

“榕宁,本宫将你送给李公公做对食也是为你好,他虽然年岁大了,可年纪大懂得疼人,比小太监强多了。”

“唉,你好歹跟了本宫一场,本宫心里还是有你的。”

“如今本宫想要坐上中宫的位置,还需李公公在皇上面前运作一二。”

温贵妃弯腰凑到了榕宁面前低声笑道:“榕宁,你帮了本宫那么多次,就当是最后再帮本宫一次,嗯?”

温贵妃直起身看向李公公笑道:“李公公这便将她带回去慢慢享用,圣上那边就劳烦李公公了。”

“奴才省得,娘娘慢走,小心脚下!”李来福躬身讪笑着目送温贵妃离开。

榕宁死死盯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心头恨极!

她没想到自己呕心沥血,竟是扶持了一只白眼狼。

这一瞬,留给她的只有绝望。

李公公狠狠拽起榕宁的头发,拔出了长锥,抵在了榕宁的眼珠子上。

“咱家还没玩儿够呢,你竟是逃了,咱家这就废了你的招子,呵呵,到时候玩儿腻了,再把你丢给咱家那些徒子徒孙尝尝鲜!”

李公公如今是总管太监,执掌批红权,皇帝身边的红人。

他生性变态,死在他手上的宫女不计其数。

他早就觊觎景和宫这位端庄雅丽的榕宁姑姑,如今不玩儿个够怎么行?

李公公擒着锥子刺向榕宁的眼睛,不想榕宁乘机起身撞翻了李公公。

她当下夺过锥子狠狠扎进了李公公的胸膛,自己也被身后其他太监一刀捅穿身体。

嘈杂声!奔走声!

四周陷入一片慌乱,榕宁却大笑了出来。

雪越下越大,她仰头看着高深的赤色宫墙,终其一生也走不出去!

榕宁眼角渗出了血泪。

她真的好恨啊!

—————

耳边传来一阵阵乐声,宫女们低低的说笑声,偶尔夹杂着断舍离的哭泣。

“榕宁,你跟了本宫也有十年了,如今到了年龄外放出宫,本宫还颇有些不舍呢,来,本宫赐你一杯酒!”

榕宁猛然抬眸直瞪瞪看着面前身居高位的温贵妃。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榕宁一时间眼底的恨意差点儿没压住,她忙低下头。

怎么会这样?

榕宁惊讶的看向自己的手,手指还在没有被扳断,胳膊上的肌肤光滑如玉,没有鞭痕,没有重伤。

难道她……重生在了离宫宴这一天?

“榕宁?你怎么了?”温贵妃端着酒盏,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眼前的榕宁貌似有些不一样?

榕宁强压住心底的慌乱和狂喜。

还有机会,她还有机会!

此时弟弟陪着阿爹阿娘还候在宫门口等她。

此时的她也没有被李来福糟蹋,她好端端的就在这里。

榕宁忙冲温贵妃磕头道:“主子,离宫宴后奴婢就要离开主子了,颇有些不舍,心中难过,故而失态,还请主子赐罪。”

温贵妃脸色好看了些,牵起了榕宁的手笑道:“难为你这么多年的陪伴,罢了,你且喝了这杯酒,算是本宫为你饯行。”

榕宁低头看向温贵妃递过来的酒。

上一世所有的噩梦皆是从这杯酒开始,可如果不喝,温贵妃有的是一百种法子将她秘密送到李太监的手中。

此番温贵妃还觉得能骗到自己,全了双方的颜面,若是被她察觉出端倪,不是闹着玩儿的。

“榕宁,你这是何意?”温贵妃脸色阴沉了下来,“本宫的酒有问题吗?”

榕宁心头一跳,对上温贵妃那双锐利的眼眸。

今日这酒……得喝!

她缓缓接过酒,顿了顿,仰头饮下。


温清带着红绡到了涟漪宫,正值午后,冬天的太阳光线有些苍白,虽然阳光很浓烈,可到底有些冷。

温清紧了紧披风的领口,让红绡敲开了涟漪宫的宫门。

守门的奴婢瞧见居然是温贵妃来了,忙行礼后转身走进去通报。

虽然温清现在因为得了蛇缠腰的病,在皇帝面前没有办法承宠,可她背后势力依然雄厚。

况且温清这个女人心狠手辣,婉嫔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可不想得罪人,尤其是小人。

婉嫔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迎接。

到底婉嫔还是防着温清的,安排茶点座位的时候,故意坐得离她远远的,温清脸色不愉,但也不在乎这个。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婉嫔将一盘梅花糕推到了温清的面前,笑道:“温姐姐怎么想起来嫔妾这里?”

“嫔妾今日在小厨房做了梅花糕,温姐姐尝尝好不好吃?”

婉嫔推梅花糕的动作极快,有意识的向后缩了缩。

温清瞧着婉嫔躲她像是躲瘟疫似的,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不愉快,还是忍了下来。

她拿起了梅花糕咬了一口,梅花的香味渗入了唇齿之间。

梅花糕做的分外精巧,甚至是盛放梅花糕的盘子都用的是玛瑙镶嵌。

温清夸赞道:“这梅花糕,婉嫔妹妹做的不错,这盘子瞧着也是价值连城。”

婉嫔脸上掠过一抹得意笑道:“这些都是嫔妾娘亲之前进宫探望的时候带来的。说是怕宫里头用的东西不习惯,都是些小玩意儿罢了。”

郑家是皇商,自然财大气粗,甚至有些东西比皇家的还要厉害一些。

婉嫔这般一说,眉眼间带着万分的得意。

确实郑家唯一不缺的就是银子。

温清不动声色将手里的梅花糕丢进了面前的盘子里,随即冷冷看着婉嫔。

“当真是羡慕妹妹,郑家的一个庶女罢了,能走到今天也不容易。”

“不过妹妹怎么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妹妹心里也清楚,当年本宫可是用了本宫的亲生孩子,换了你的荣华富贵,嗯?”

温清提到了当年,婉嫔顿时脸色煞白。

她捏着梅花糕的手指不禁轻轻抖了一下,她顿时又心头有些发慌。

当初温贵妃的那个孩子是个死胎,甚至将她娘亲也牵扯进来。

如今温清直接提起这件事,怕是要在后宫做点什么。

婉嫔笑着抓住温清的手,倒也不嫌弃她是得过蛇缠腰的人。

“温姐姐说的是哪里话?以后温姐姐的事情便是臣妾的事情。”

温清已经火烧眉毛,不想与她虚与委蛇,定定看着她道:“太后娘娘最近怎样了?”

“今早本宫在坤宁宫外面瞧你们这些人进去也没有多长时间就出来了。”

婉嫔左右看了看,起身亲自将窗户关上。

她做完这些后回到温清的面前,压低了声音:“太后娘娘极不喜欢你们景和宫里那位爬龙床的贱婢。”

“哦,是这样吗?”温清眼底掠过一抹喜色。

婉嫔道:“嫔妾听到的消息是,这些日子太后休息不好,时时刻刻都在梦……”

婉嫔动了动唇不知该怎么说,思索后带着万分的谨慎缓缓道:“听太后娘娘身边的服侍的人说,太后娘娘这些日子总是在做噩梦,不停的喊着邵阳郡主的名字。”

“许是宁嫔长得和邵阳郡主一模一样,太后娘娘瞧着她在自己的眼面前绕来绕去,有些不舒服,便对她进行打压。”

“太后娘娘出手打压,即便是皇上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温清突然一把扯住了婉嫔的手腕,因为太用力,婉嫔不禁闷哼一声。

温清却死死盯着她,婉嫔心头发慌,可是自家娘亲被她抓住了什么把柄,她也只能忍着。

温清急声道:“方才说太后娘娘老是梦到邵阳郡主,做噩梦,是吗?”

婉嫔脸上笑容僵硬,不晓得她为何问起这个回道:“确有此事。”

温清松开了婉嫔,眼底带着狂热的兴奋和嗜血的杀意,她喃喃自语:“做噩梦……”

温清似乎不太放心,再一次追问道:“你确定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婉嫔脸色有些发沉,可也不敢发作出来。

现如今温清就是个疯子,也不晓得她怎么了。

之前行事还有些章法,只是为人稍微跋扈高冷了一些,可自从她身边的宫女爬龙床,她估计也是受了刺激,行事越发的乖张起来。

她的母族郑家仅仅是商人罢了,哪里敢和这些封疆大吏的女儿一争高下,婉嫔陪笑道:“温姐姐放心,太后娘娘身边服侍的人,有一个与我们郑家颇有一些关系,所以这消息是可靠的。”

“嫔妾觉得太后娘娘之所以对宁嫔如此态度,大概还是和邵阳郡主有些关系的。”

温清彻底松开了婉嫔,仰靠在椅背上,随即想到了什么,起身笑道:“本宫想起来,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暂且回宫了。”

她终于要走,婉嫔顿时松了口气,起身冲温清躬身福了福:“温姐姐慢走!”

温清转身走出了涟漪宫。

婉嫔眉眼顿时阴沉了下来,突然脱下自己的衣衫。

方才仅是被温清扯了扯衣袖,她就觉得穿着这件衣服不太舒服了。

她将衣服丢到了一边,木槿忙走了过来捡起了衣服,不明所以的看向自家主子:“主子,这衣服……如何处置?”

婉嫔冷冷道:“不干净了,扔了吧,恶心。”

木槿抱怨道:“这温氏也是个不大注意的,得了蛇缠腰的病刚好了几分便来招惹主子您,还差点儿撕烂了主子的衣袖,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

婉嫔冷冷笑道:“能不急吗?呵,景和宫都快变成冷宫了。”

这边温清脚下的步子急切又慌张,她心中的那些消息一点点的串了起来。

终于温清停下了脚步,身后的红绡差点撞上去忙跪了下来。

温清突然想到了什么:“红绡,你母亲不是南疆行巫蛊之人嘛,想必你也懂得一些,是吗?”

红绡脸色煞白,不知道这个魔鬼又想干什么。

温清眼眸缓缓眯了起来,唇角染了一层笑。


榕宁起身走出了暖阁,站在廊檐下,冷冷看向地上趴着的锦绣。

此时的锦绣早已经不成人形,几乎就是一堆烂肉。

原本娇艳的脸颊深陷了进去,一头乌发变成霜白,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烂肉翻了出来,渗着刺鼻的脓水。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榕宁,那双混浊的眼睛却藏着深深的怨毒。

“凭什么?”锦绣突然低吼了出来,“凭什么啊?”

榕宁眉头紧皱,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锦绣抬起沾满血污枯瘦如柴的手指点着榕宁的鼻子:“你是宫女出身,我也是宫女出身,你能站高位,为何我不能?”

榕宁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只是那嘲讽渗着一丝苦涩。

她缓缓道:“原本本宫是想这样待你的,你和兰蕊都是本宫看顾的人,本宫只等你们在景和宫熬够了资历,便问问你们喜欢哪家郎君?”

榕宁深吸了口气:“彼时本宫可以为你们指婚,将你们风光出嫁,会给你们丰厚的陪嫁,让你们出宫享受自由自在的人生,与家人团聚,再不要困在这深宫中。”

榕宁的声音有些发抖,她所描绘的是她毕生想要追求的。

可惜啊,温清不放她离开,更不可能给她安排一个好结局。

榕宁定了定神道:“你以为这宫墙内当真是什么好去处吗?”

“你放屁!”锦绣已经到了这般田地,自然不在乎什么粗鄙不粗鄙。

她眼睛赤红死死盯着榕宁:“都是你害我,都是你害我!你为何要将我从花房里弄到你身边当什么大宫女,为何将我从苦楚之地捞出来,我让你对我好了吗?”

榕宁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不禁苦笑了出来,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还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锦绣骂道:“你将我弄出来,见到了皇上那般风姿卓越的男子,却自己不争气被人处处压制,连累我也在你身边谋不到好前程。那样的男子能看上你一个宫女,为何看不上我?为何?”

锦绣脸都扭曲了起来,咬着牙道:“你就应该将我也送到皇帝身边,帮你固宠不好吗?天家富贵为何不能分我一丝一毫?”

一边的兰蕊不禁骂道:“你简直是没救了!又蠢又坏!”

榕宁没想到锦绣是这般看她的,张了张嘴到底是说不出话来。

她转过身再不看身后谩骂不止之人,缓缓道:“行巫蛊之术,株连九族的事情你也能干得出来,如今还不知悔改,既如此也不必多费口舌。”

“小成子,将院子里所有服侍本宫的人喊出来看着。”

“本宫一向都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子!来人!锦绣,杖毙!”

“是!”小成子带着几个太监,举起棍子朝着锦绣砸了下去。

锦绣的谩骂声渐渐变成了惨嚎声,四周围观的宫人齐刷刷噤声不语,一个个脸色惨白,看向榕宁的背影也多了几分畏惧。

他们没想到宁嫔小主是真的会杀人。

榕宁背对着锦绣,抬眸看向了听雪轩房檐上的青铜响马,随着风来回晃动,清脆的响声伴随着锦绣渐渐低沉下去的惨叫声,一点点融进她的心底。

榕宁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漏了一个洞,空零零的,疼,麻木。

她低头看着自己保养得体雪白的手,手指上镶嵌着护甲,护甲上的红宝石红得耀眼,像是一滴血。

榕宁低声呢喃道:“爹,娘,我杀人了,第一个。”

“娘娘,”双喜小心翼翼看着榕宁的背影低声道:“犯妇已经伏诛,奴才该回去向皇上复命了。”

榕宁转过身点了点头:“有劳双喜公公了。”

兰蕊拿出了银袋子送到了双喜的手中,双喜塞进了袖子里,躬身退了出去。

他走之前命身后的太监将地上已经咽了气的锦绣一并带走。

小成子则是带着听雪轩的人用铜缸里的水将地面上的血迹冲刷干净,几个婆子还从花房那边搬来了主子喜欢的芙蓉花装点院子,毕竟刚死过人,晦气。

榕宁回到了暖阁,里里外外服侍的人这一次看向榕宁的眼神具是带着几分敬畏。

榕宁却是一点儿也不享受这样的变化,无数条人命在这宫里,堆积成了牢不可破的森严规矩,让觉得喘不上气来。

兰蕊端着一盏安神茶捧到了榕宁的手边,定了定神还是低声道:“主子,要不要将老爷和太太还有少年接过来,您如今得宠,求个恩典让他们进宫看看您也不是不可能。”

榕宁这些日子已经秘密将家人送到了永州,皇上赏赐她不少,给的银子也很多,她在永州直接买了一处庄子安置父母,让弟弟在永州读书院。

榕宁摇了摇头:“他们是本宫的底线,本宫没有站稳脚跟之前是不会将他们带到京城这个是非之地的。”

兰蕊瞧着榕宁有些难受,想着家人来陪伴一二也是好的。

榕宁心事重重坐在了雕花窗棂前一笔一划地练字,突然窗户外面飞进来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将她额前的头发也掀了起来。

兰蕊上前帮榕宁将鸽子按住,取下了鸽子腿上绑着的小竹筒,竹筒里抽出来一卷布条。

榕宁忙展开凝神看去,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主子?”兰蕊瞧着榕宁的脸色变了几分,不禁心头咯噔一下,难不成又出了什么事儿?

榕宁眉头紧蹙,手中的绢条丢进了一边的炭盆里烧成了灰。

她眼神冰冷,透着霜色:“温嫔的父亲温詹江南治水有功,皇上给与嘉奖。”

兰蕊顿时急了:“主子,难不成皇上不准备对付温家了?若是温詹得了势,温答应岂不是又能东山再起,还有没有天理了?”

榕宁冷冷看着窗外渗透进来的天光,已经过了初春,天气渐渐回暖,连阳光都温暖了起来,可榕宁却觉得一阵阵发冷。

郑家那边的人动作很快,果然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皇商,消息能很快传进宫里。

如果在这后宫除了她恨着温清之外,怕是只有冷宫里的纯妃娘娘了。

温清被圈禁,降为了嫔位,温家急眼了。

如今温清肚子里还有怀着皇嗣,温家人怕是所求的可不仅仅是让自家女儿复位吧?

“呵!”榕宁冷笑了出来,“皇嗣?温家人还真的上钩了。”

一定要紧咬鱼钩不松口啊,温——大——人!


榕宁压住了眼底的慌乱,抬眸看向了面前坐在椅子上的萧贵妃,躬身福了福笑道:“贵妃娘娘如此兴师动众的来听雪轩,便是为了一只鸽子啊?”

榕宁探出手臂抱起了洗好澡的猫儿平安,看着萧贵妃笑道:“这宫里头养宠物的多了去了,皇上之前还赐给贵妃娘娘一头爪哇国进贡上来的猛兽,不是养在您兄长的院子里吗?”

“更何况这些猫啊,狗啊,鸽子也寻常吧?”

萧贵妃冷笑了出来,缓缓抬起手,身后的两个太监却是押着小成子走了进来。

小成子此番瞧着有些狼狈,身上穿着的衣衫也是破烂不堪,脸上还有伤。

榕宁将手中的猫儿丢到了一边,脸色变了几分冷冷看向了萧贵妃道:“贵妃娘娘这是几个意思?”

“小成子是我身边的人,娘娘何必同一个小太监一般见识?何至于将人打成了这个样子?”

萧贵妃抬起手接过了红袖手中捏着的鸽子,鸽子的翅膀都被红绳捆绑得严严实实。

萧贵妃轻轻摸着鸽子的头,冷冷笑道:“今日哀家正好撞见这个不知死活的奴才在御花园的那一片荒弃的林子里放鸽子?”

榕宁的手指微微攥紧,她行事一向严密,和郑家的这条线更是决定了她在宫中的行事成败。

每一次她看了消息后,都不会在自己居住的地方放飞鸽子,就是担心久而久之被人察觉了什么。

故而才选了御花园后面的那一片林子,那一片林子之前吊死过一个不受宠的低等嫔妃,后来传出了闹鬼的名声。

人人觉得那个地方晦气得很,身份尊贵的萧贵妃绝对不会去那种地方找晦气。

显然是小成子倏忽了,被人拿了把柄。

榕宁看向了小成子,小成子眼眸含泪,似乎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创伤,更是心灵上的。

他今天拿着鸽子去林子里放飞,一直到现在被萧贵妃拿住送到这里,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得而知。

榕宁眉头皱了起来,看向了萧贵妃道:“贵妃娘娘,一个小太监养鸽子玩儿,在林子里放飞鸽子,应该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死罪吧?”

萧贵妃突然大声笑了出来,她刚要说话,门外却传来脚步声。

萧泽身着帝王常服走进了听雪轩,萧贵妃瞧着萧泽走了进来,愣怔了一下忙起身同萧泽见礼。

榕宁也带着一众宫人跪下行礼,一时间跪倒了一大片,本来逼仄的听雪轩里这么多人凑到一起,越发纷乱。

萧泽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怎么顺心,似乎遇到了什么令他不愉的事儿。

榕宁暗自叫苦,若是此番萧泽心情不错,倒是也能搪塞过去。

她暗自算了算时间,好在小成子这一次是他们拿到郑家的消息后,放飞鸽子。

此时鸽子的腿上并没有郑家人的来信,倒是还有几分转机。

不能慌!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萧泽瞧着听雪轩里的气氛不对,脸色阴沉了下来。

方才与拓拔韬那个混帐东西见面,差点儿被气吐血了。

他与拓拔韬不仅仅是两国之间的博弈,还有些私下的纠葛,让他瞧着此人分外的不爽。

萧泽这些日子情绪郁闷的时候就会来听雪轩散散心,不想今天这个心注定是越散越是烦闷。

“怎么回事?”

萧贵妃忙上前一步将手中的鸽子送到了萧泽的面前道:“臣妾抓到了一个奴才,是听雪轩里的奴才,方才拿着这鸽子在林子里行为鬼祟,臣妾便将他带了过来查问一二。”

萧贵妃说罢扫了一眼榕宁淡淡道:“昨天北狄的使团来到了京城,这些日子上京的奸细可是多得很,臣妾不能不防。”

萧贵妃的话音刚落,榕宁只觉得心头一跳,这个女人当真是手段狠辣,竟是要将小成子的鸽子朝着通敌的方向引,若是真的这样的话,整个听雪轩的人怕是一个活口都留不得。

通敌叛国,不管放在哪一朝都是必死的局。

榕宁忍住心底的慌乱,笑了笑,上前一步同萧泽行礼道:“萧姐姐当真是行事谨慎得很,多不过一只鸽子罢了,小太监们拿着鸽子玩儿的也不在少数。”

“我大齐泱泱大国,岂能怕了北狄那蛮夷小邦?”

“萧姐姐太过惶恐,当真是灭自己的威风,长他人的志气!”

萧贵妃顿时脸上掠过一抹怒意,随后眸色间染了狠辣之色。

她不禁抬高了声调道:“家父家兄在边地与北狄血战,数万将士的血不能白流,容不得宫中屑小扇阴风点鬼火,在此作乱。”

榕宁倒是不恼,脸上带着笑意,只是那笑意到不了眼底。

她轻笑了一声缓缓道:“是,我大齐数万将士在圣上的庇护下,开疆拓土,这是所有大齐将士的伟大功绩,不仅仅是萧家父子的功劳吧?没必要处处挂在嘴边!难不成你萧家的威压比圣上……”

“宁嫔!你好大的胆子!”萧贵妃一向觉得榕宁虽然有点小聪明,却也是个胆小怯懦的。

不想此番竟是步步紧逼,在她面前丝毫不落下风,她都有些蒙了,不禁震怒。

她可是萧家嫡女,便是王皇后见了她也得避其锋芒。

榕宁一个下贱宫女出身,不就是会狐媚子的招数,勾引皇上,她还会什么?

“都闭嘴!”萧泽声音沉了下来。

榕宁瞧着萧泽看向她的眼神,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脱离正轨,她也有些心虚了。现在萧氏一定要给她扣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她就将这一坑浑水搅起来,这样才能让皇帝也怀疑萧家的做派。

相比她的出身,萧家才更应该是他防备的对象。

果然萧贵妃急眼了。

萧贵妃身后的心腹嬷嬷下意识拽了拽自家主子的衣角,她顿时想起来什么。

该死,差点儿被榕宁牵着鼻子走。

她转身看向了萧泽手中抓着的鸽子道:“皇上!皇上手中的鸽子绝不是什么太监宫女的玩物,这只鸽子有问题!”

榕宁眸色一闪,倒是松了口气。

郑家做事可是沉稳得很,便是挑的鸽子经过特殊训练传递消息,若是不仔细甄别基本和寻常鸽子一样。

就在今早她取下竹筒的时候,连带着鸽子的脚环都取了下来,这也是当初和郑家的约定,就怕被人拿住鸽子出什么事儿。

她倒是不怕她萧贵妃查,只淡淡道:“一只普通的宠物罢了。”

萧贵妃冷冷笑道:“皇上,您瞧鸽子的腿倒是瞧不出什么来,您且看这鸽子的脖子。”

榕宁脸色瞬间变了几分。


榕宁猛地抬眸,直直看向萧贵妃。

一边的玉贵人愣了一下,随即拍手笑道:“怎么?不肯?你之前在温贵妃宫里可不就是洗脚婢吗?如今我们贵妃娘娘尊贵的脚给你舔,也是你的福分!”

萧贵妃死死盯着榕宁,眼神不带一丝温度。

榕宁匍匐在她的面前,像是一只被她随意逗弄的小狗。

萧贵妃瞧着榕宁没动,眼眸间掠过一抹杀意。

如果不是她脸上起了红疹,这些日子不受宠,她必定会在她羽翼未丰满之时杀了她。

萧贵妃缓缓俯身盯着榕宁一字一顿道:“你一个小小的嫔妃,本宫今日便是在此打杀了你,皇上又能拿我怎样?”

榕宁身子微微一顿,是,萧贵妃有的是资本下手。

便是今天真的在此杖毙了她,萧泽多不过少了一个酷似卿卿的嫔妃罢了。

他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低品宫妃得罪大齐的军事世家。

今天不低头不行,可真的低了头,注定是她这辈子的污点。

榕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低下头。

“主子!”兰蕊哭了出来,死死拽住榕宁的衣袖,冲她连连摇头。

榕宁挣开兰蕊的手,今天她得活下去。

这后宫,在羽翼尚未长成时,活着本身就是奢侈。

眼看着榕宁低下了头,萧贵妃自是得意,将脚更是伸到了榕宁面前。

不想榕宁突然连连后退,点着她的鞋面,神色慌张,脸色剧变。

“你什么意思?”萧贵妃脸色一僵,冷冷看着榕宁,“搞什么鬼把戏,当真要本宫杖毙了你吗?”

“不是的,娘娘且看!”榕宁点着萧贵妃鞋面上的刺绣花纹道:“娘娘这鞋有问题。”

瞧着榕宁说的情真意切,萧贵妃也慌了神,不禁弯腰看去。

她的衣物鞋子都是母族萧家的绣娘送进宫的,萧贵妃养尊处优,吃的用的都要合自己的心意。

她一直缺个孩子,喝坐胎药像是喝水一样频繁,故而平日里的衣服鞋子花纹都绣的是求子求福图。

榕宁点着一个求福蝙蝠的造型道:“奴婢见过这个图,这可不是什么好寓意,真正的求子求福图的蝙蝠不是这么画的,这明显多了一双复翅,反而是大凶之兆!”

“嫔妾实在不知娘娘的绣鞋上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有人故意……”榕宁忙捂住唇,低下头不语。

“你说什么?”萧贵妃声音尖利,此番哪里顾得上再磋磨榕宁,咬着牙冷冷道:“哼,今日算你识相,以后老实点。”

“贵妃娘娘,”玉贵人没想到本来一场羞辱榕宁的好戏,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还待说什么,却被萧贵妃冷冷瞪了一眼,顿时闭了嘴。

萧贵妃重新坐回到步辇,带着玉贵人急匆匆离去。

榕宁看着远远离开的萧贵妃深吸了口气,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什么大凶不凶的,都是她编的,有复翅才更是福气成双的意思呢。

她低声呢喃:“本不想急着争宠,看来有些人委实坐不住了,既如此,那就争上一争。”

低声道:“你去找小成子,请他帮忙找找养心殿服侍皇上的同乡双喜,皇上今夜宿在哪里?银子不是问题。”

兰蕊脸上掠过一抹喜色忙道:“奴婢这就去,奴婢再将那恢复容貌的药给主子喝下。”

兰蕊明白,主子即便是想低调行事也会被人磋磨死。

这后宫没有了君王的宠幸,也就没有了生路。

榕宁止住了兰蕊:“恢复容貌的药,缓缓再喝。”

榕宁笑容淡淡:“以色侍人,哪能长久?本宫要的可是皇上的全心全意。”

她俯身凑到了兰蕊的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萧泽这些日子一直宿在启祥宫,萧贵妃的风头扶摇而上,还真的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了。

王皇后彻底病倒,萧泽不能不看顾王皇后一些。

这一日清早便去了凤仪宫,嘱咐太医好好医治皇后的病,随即便起身离开。

他受不了凤仪宫里沉沉的病气和死一样的寂静。

启祥宫那里又太热闹了,闹得慌。

萧泽带着李公公出了凤仪宫,终于透了口气。

昨夜下了一场新雪,凤仪宫不远处的梅园倒是一个赏雪的好去处。

萧泽下意识朝着梅园走去,刚一进梅林,迎面便是一片红梅似火,配着满园的银装素裹,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萧泽脸色缓和了几分,不想刚走进去几步,竟是听得梅园的亭子里传来一阵阵丝竹曲调之声。

那曲子分外的哀婉,是一曲《离人歌》,这曲子萧泽听过,讲述的是少年男女互相爱慕却不能在一起的绝唱。

萧泽顿时脸色暗淡了下来,想起自己的卿卿与他何尝不是天人两隔。

他疾步朝着曲子传来的方向而去,走得太急,身后的李公公都有些跟不上。

转过林间积雪的小道,远远便看到梅林中的亭子间里,一个背对着他的宫装丽人。

此时正抱着琵琶弹唱,声音清雅,丝丝入耳。

光是看那背影,娉娉婷婷,幺幺多姿,穿着一袭大红披风,随着冬日的风鼓荡出一个绝美的弧度。

“谁在那里?”萧泽急声问询。

那女子没想到这里有外人进入,惊呼了一声忙抱着琵琶疾步离开,消失在茫茫梅林中。

萧泽一颗心被高高吊了起来,那人竟是跑了,不禁气笑了。

李公公喘着气赶了过来,萧泽却追着那丽影紧走了几步,到底还是没追上。

一边帮萧泽打伞挡雪的双喜眼神极好,躬身道:“皇上,您瞧。”

萧泽顺着双喜的手指看向了不远处皑皑白雪的路面上,落了一个东西。

“取过来!”

双喜机灵的窜了出去,捧着一个香囊回来,送到了萧泽的面前。

香囊绣功精巧,水红的缎面儿上绣着一双亲密交颈的鸳鸯,在一旁绣了一个小小的宁字儿。

“宁贵人?”萧泽愣了一下,顿时触动了心里的那根弦。

她像极了卿卿,自己宠幸了她一夜便丢弃,总觉得像是负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摆驾景和宫!”

李公公愣了一下,忙低头应了一声,随即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另一侧服侍的双喜,眼神里掠过一抹阴毒。

双喜低着头也不敢再说什么,跟在了李公公身后。

榕宁抱着琵琶回到了景和宫,脚上的鞋子都湿透了。

这一次她在皇后凤仪宫外的梅林冒险,也算是兵行险着。

原以为只要自己低调,就不会招惹是非。

可低调必然是失宠,失宠后人人都会作践她。

既如此,那她便一直高调着走下去。

便是死,她也认了。

兰蕊拿着狐裘披风候在宫门口,将她紧紧裹住。

榕宁是真的冷,身子微微发抖。

兰蕊接过琵琶,将一个热腾腾的汤婆子塞进榕宁的怀中。

“主子,先回去喝点姜汤暖暖身子,不晓得皇上他……”

榕宁因为受了冷,脸色发白,唇色很淡,勾起一抹笑。

“他会来的。”

“我们先回去!”

“是!”兰蕊扶着榕宁走进了景和宫的正殿,刚进了门便发现红绡和绿蕊站在门边。

榕宁眉头微微一挑,转过屏风走进了里间,抬眸看向了正位上端坐着的温清。

她衣着华丽,盛装打扮,像是庆祝什么节日。

此时看向榕宁的眼神,多了几分恨意森冷。

“呵!这不是如今宫里头传开了的洗脚婢宁贵人吗?”

“这么冷的天,宁贵人去哪里了?”

榕宁抬眸对上了温清毒蛇一样的眼睛,眸色微微一闪。

你,终于忍不住了吗?


温清直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责罚宫人被撞见了。

她这一次被赶到这里,很大原因是守着门的宫人在皇上驾到时没有及时通报,这才误伤了皇上。

红绡这个贱婢坏了她的大事,这些日子她来东四所居住,别的奴婢都被内务府带走重新分派任务,只给她留了近身服侍的红绡和绿蕊。

她也不笨,总觉得是红绡故意害她的,可这个贱婢不承认,说是困极靠着门边睡着了。

温清绝不是宽宏大量之人,这些日子独独磋磨红绡一个人。

此番没想到撞见她教训奴婢的竟是刚被皇上封为宁嫔的榕宁。

温清瞧着榕宁一身红衣,盛装打扮,说不出的明艳动人,一口气差点儿没顺上来。

她嫉妒的眼睛都有些微微发红,攥着鞭子的手指一点点握紧,恨不得手中的鞭子甩到榕宁这个贱婢的脸上。

榕宁堪堪站在温贵妃面前,唇角微翘,浅浅福了福:“给贵妃娘娘请安!”

温清脸色发白,紧紧抿着唇,恨毒了眼前的女人。

当初她不过是自己身边随意就能被她打杀的宫女罢了,此番竟是让她连连受挫?

一边的绿蕊帮自家主子出头,冷冷笑道:“一个贱婢爬上龙床,就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金枝玉叶了吗?”

榕宁淡然一笑:“辱骂宫妃,按照宫规理应掌嘴!”

兰蕊命身边的两个内侍上前一步直接将绿蕊按在了地上。

温清惊怒交加,喊了出来:“榕宁,你这个贱人!你敢动本宫的人试试?本宫饶不了你!”

兰蕊上前一步左右开弓,狠狠扇了绿蕊几个耳光。

绿蕊顿时唇角都破了皮,脸颊微微发肿,却也不敢再骂下去了,求助的看向自家主子。

温清抬眸死死盯着榕宁,眼底的不甘愤怒交织在一起,恨不得将榕宁生吞活剥了。

榕宁丝毫不以为意,冷冷看着温清:“你若是再发疯,嫔妾就去告诉皇上,索性将你再打入冷宫好好静一静才行。”

榕宁点着红绡道:“她们虽然是身份卑微的宫女,可也由不得你随意打杀,还以为你是可以操控别人生死,高高在上的温贵妃吗?”

温清脸色惨白,缓缓低下了头,微垂的眉眼间藏起了恨意。

温贵妃只是不适应自己心腹大宫女的背叛,可她不是真的傻。

如今皇上盛宠榕宁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后宫,若是和她硬来怕是会吃苦头。

她深吸了口气,再没有说什么。

不得不说,自己之前低估了这个贱婢,等她有朝一日复宠,她一定要这个贱婢好看!

她的父亲这些年平步青云,加上她在宫内的运作,已经做了封疆大吏,皇帝身边还有李公公帮她。

如今只是暂时着了这个贱婢的道儿,此番绝不能再节外生枝。

榕宁瞧着她气焰终于被压了下去,转身看向一边的红绡。

榕宁眉头微皱,之前能这么快扳倒温清,红绡功不可没。

若是红绡再留在温清的身边,怕是性命不保。

终归是她将红绡引入局,此番理应护着她一些,这丫头也是个机灵的可以收为己用。

“红绡姑娘若是不嫌弃,可去本宫的景和宫,本宫可以同皇上求个恩典,将你调拨至景和宫服侍。”

如今她盛宠在身,调拨一个宫女到景和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红绡一愣,榕宁如今盛宠在身居然还能想到她,她多少是感激的,可是太迟了,真的太迟了。

她有把柄在温清手里,她根本走不脱的。

红绡冲榕宁跪下磕头道:“多谢娘娘提携,只是奴婢在旧主身边待着习惯了,不愿意再挪动。”

榕宁顿时愣在了那里,她没想到红绡拒绝了她的好意?

“红绡,你当真是……”兰蕊顿时气急,这不就是个白眼狼吗?

当初她被温贵妃打伤脸,还是自家主子给她银钱让她疗伤的。

如今还不是想将她拉出地狱,哪曾想有的人在污泥里呆久了,竟是不愿意出来了。

一边被按跪在地上的温清眼底一亮,看向红绡的神情多了几分复杂。

许久,榕宁淡淡笑道:“也罢,人各有志,本宫尊重你的选择。”

榕宁再不多说什么,坐回到了步辇上。

“主子,红绡她……”兰蕊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居然这般忘恩负义。

榕宁摇了摇头,抬眸看向了宫墙外疏朗的天际道:“兰蕊,每个人活在这世上,必然有各自的命运和活法,我们不必干涉。”

兰蕊低着头道:“到底是个没福的。”

步辇不多时到了凤仪宫的门口,榕宁搭着兰蕊的手臂缓缓下了步辇。

刚要走进凤仪宫,便遇上了被众人簇拥而来的萧贵妃。

萧贵妃死死盯着榕宁的脸,眼底的恨意明目张胆。

“呵!妹妹脸上的红疹好了?”

榕宁躬身福了福笑意明媚:“托姐姐的福,好多了。”

榕宁这几个字儿说的漫不经心,大家却都心知肚明。

如果不是萧贵妃极尽羞辱,宁贵人也不会这么执着的想要爬上高位。

现在的宁嫔可不是过去的舔脚婢宁贵人,谁也不敢在她面前说那些有的没的,只是齐刷刷看向了萧贵妃。

萧贵妃眼皮子微微一跳,护甲掐着掌心,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当初就应该在那条偏僻的宫道上杖毙了她!

失策了!

萧贵妃冷哼了一声:“怪不得皇上一连几日宿在妹妹的景和宫,这红疹好了后,果然像极了皇上的一位故人。妹妹以此得宠,也算是机缘巧合,毕竟一个洗脚婢罢了!”

四周的宫嫔齐刷刷看向榕宁,眼底俱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榕宁丝毫不恼,扬起下巴笑道:“老天爷赏饭吃罢了,本宫也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喜欢我,这份儿福气旁人想要也要不得,毕竟容貌嘛,爹娘给的。”

“你……”萧贵妃不想榕宁竟然这般无耻,还真将自己爬龙床的壮举当成了炫耀的资本。

秋韵这时走了出来,冲外面候着的宫嫔福了福笑道:“诸位娘娘请移步。”

萧贵妃冷哼了一声,率先走进了凤仪宫。

这些日子的恩宠都被榕宁这个贱人占据了,她倒是学会了低调,皇后娘娘这边也会晨昏定省了。

榕宁只等其他嫔妃走进,刚要进去却差点儿和玉贵人撞在一处。

榕宁淡淡扫了一眼玉贵人,玉贵人脸上掠过一抹慌乱,眼神不自觉的飘向一边缓缓退后了一步。

榕宁抬头走了进去,坐在了玉贵人的上手处。

王皇后抬眸深深看了一眼榕宁,那张脸刺得她心底很不舒服。

她笑看着榕宁,缓缓开口。


温清抬手打开了包裹,从里面竟是滚落出一个扎满了银针的布偶。

四周的人待看清楚这个东西后,所有人惊呼着起身连连后退,谁都怕沾染上晦气。

“什么鬼东西?也敢拿到皇上面前?”萧贵妃连连跺脚,向后退开。

王皇后脸色剧变,声音沙哑晦涩:“怎么是……怎么会是巫蛊之术?”

李公公忙上前一步拿起了布偶,细细查看上面的字儿,登时惊呼了一声跪在了陈太后面前。

“回禀太后,回禀皇上,这上面的生辰是……是……”

李公公吓得没敢说出来,布偶上的生辰八字是陈太后的无疑。

陈太后的寿辰刚过没几个月,宫里头的人自然都记得,此番却是真真切切缝在了布偶上,触目惊心。

陈太后坐了起来,伸出手颤巍巍点着布偶高声道:“给哀家拿过来!拿过来!!”

王皇后忙起身帮陈太后顺气,李公公不得不捧着布偶跪行到陈太后面前,布偶上的字儿真真切切映入她的眼帘。

“好!好得很啊!哀家还没死呢,便是诅咒哀家吗?咳咳咳……”

陈太后顿时咳嗽了出来,萧泽也过去弯腰扶住了陈太后。

温清起身点着榕宁的鼻尖冷冷笑道:“榕宁,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仰仗着皇帝对你的恩宠,竟是在宫中大行巫蛊之术,连太后娘娘都敢诅咒?太后娘娘这些日子身子不爽利,怕是和你有莫大的关系。”

所有人看向了榕宁,榕宁顿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她没有看温清扭曲的嘴脸,而是冲萧泽跪了下来。

“皇上!臣妾没有做过这件事!温贵妃冤枉臣妾的!还请皇上明察!”

萧泽此番是彻底乱了心神,看向榕宁带着几分复杂之色。

一边的萧贵妃冷笑了出来:“皇上!前朝先帝爷就对巫蛊之术深恶痛绝,如今在后宫出现这种不正之风,那还了得?”

温清忙附和道:“皇上,臣妾可没有诬陷宁嫔的意思,臣妾已经将宁嫔身边的心腹宫女锦绣带了过来,可与宁嫔对峙!”

温清拍了拍手,锦绣被两个护卫带了进来。

锦绣低着头匆匆走进,先是惊慌失措的扫了一眼榕宁,随即扑通一声跪在萧泽的面前磕头大哭了出来。

“皇上明鉴!奴婢实在是不忍心瞧着太后娘娘被人暗算,故而站在大义面前也不能再纵着奴婢的主子行凶了!”

榕宁冷冷看着锦绣,锦绣感觉被榕宁的视线盯着有点点心虚,随后深呼吸强忍着心虚跪在那里。

开弓没有回头箭,此番她已经背主,就得背叛到底。

今日榕宁不死,就得是她死了。

锦绣哭得越发大声:“启禀皇上,主子这些日子回到景和宫后,时时刻刻背地里怨怼太后娘娘。”

“她痛恨太后娘娘作主将她从距离皇上很近的听雪轩搬回到饱受争议的景和宫,断了她争宠的路。她便偷偷缝了布偶做成了巫蛊娃娃,奴婢今日实在是不能忍下去了。奴婢便是豁出去一条烂命,都要将这些话说出来!”

一边的萧贵妃不禁轻笑了一声,她正愁弄不死榕宁这个贱婢,不曾想温清出手了。

她要加柴火,让这一把火烧得旺起来。

榕宁抬眸看向了萧泽,她在这后宫没有家世,没有背景,更没有当下能救她性命的盟友。

此番她的生与死全部都依托在萧泽的身上。

她唯一能仰仗的就是穿过她这张脸的背后,萧泽给与的怜惜。

榕宁看着萧泽犹豫不决的神态,一颗心却是一点点沉了下来。

随即她自嘲的笑了出来,果然这个男人只是瞧着她身上的皮囊像极了邵阳郡主,对她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情谊。

榕宁深吸了口气,磕头道:“皇上,臣妾断没有做过的事情,臣妾绝对不会承认。”

“臣妾敬重太后娘娘,不可能做出这等事!太后娘娘让臣妾搬离听雪轩,臣妾哪里敢有半分怨言?”

“温贵妃但凭臣妾身边一个叛主求荣的卑鄙小人的说辞,就断定这巫蛊娃娃是臣妾做的,臣妾不服,此事情颇多漏洞,还请皇上明察!还臣妾一个交代,还太后娘娘一个交代!”

萧贵妃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说辞,锦绣不是你亲自从花房里提拔起来的,还做了你身边的大宫女,这些你都忘了吗?”

锦绣忙磕头道:“皇上,宁嫔娘娘固然对奴婢好,可奴婢不能为了她的一点小恩小惠就不顾太后娘娘的安危啊!”

她侧过身看向榕宁道:“主子,你就认了吧,切莫再执迷不悟,悬崖勒马才是正道啊。”

榕宁都气笑了,定定看着锦绣。

她上一世在后宫浸淫多年,什么样的无耻狂徒没见过?

眼前这个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心腹丫头,还是让她狠狠见识了人性的恶。

榕宁冷冷看向锦绣:“锦绣你口口声声说这个布偶是本宫做的,那本宫问你本宫是用什么布料做的,针脚如何?”

榕宁话音刚落,锦绣顿时愣了一下,这个布偶是温清身边的红绡做的,他们合起来利用这个布偶陷害榕宁。

又不是她缝的,她哪里知道?

榕宁冷冷道:“怎么?说不出来了?布偶是你搜出来的,用的什么布料,什么针法缝制,你不清楚?”

锦绣忙道:“你缝制这个恶心玩意儿,怎么可能让奴婢详细看到?奴婢哪里知道你缝的是什么针法,总之那几日是你缝的便是了。”

榕宁彻底笑了出来:“哦,听你方才的意思是你早就看到本宫缝制这个物件儿,为何当初不去坤宁宫告知太后,反而现在等本宫离开景和宫后你再告发?若是本宫行巫蛊之术,你就忍心看太后这些日子遭受折磨?”

陈太后脸色阴沉了下来,她现在反而觉得锦绣这个宫女委实有些可疑。

“说!到底怎么回事?布偶的材质和针脚尤其要给哀家说清楚。”

陈太后狠狠一巴掌拍在扶手上。

陈太后不怒自威,此时身上的威严跃然而出,锦绣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她忙点着布偶道:“这布偶用的是……是蜀绣材质,用的是……是梅花针法。”

锦绣话音刚落,榕宁突然笑了出来。

她宛若听了一个大笑话,随即缓缓朝着布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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