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夏清和严凌枫的武侠仙侠小说《被锁庵堂三年,满朝跪求公主原谅夏清和严凌枫》,由网络作家“夏清和”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走?”夏清和轻笑出声,眸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反而周身漫上一层寒意。“你要带我去哪里?”“是去皇宫,让我在陛下面前磕头认罪。”“还是将我绑到严家,亲手斩杀,让他们知道你不会再受到我的迷惑?”严凌枫的身体好像被狠狠地锤了一下,后退几步碰到桌子才稳住身形。他按压着胸口的位置,脸上写满悲戚。“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之前……”“昨天下午你在哪里?”她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清透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的游移不定,有的只是嘲弄。被她用那样的眼神盯着,他有一种所有龌龊的事情都昭然若揭的感觉。但也只有一瞬。他稳定住心神:“清和,昨天我没有第一时间入宫,是因为被事情绊住了。”“苏纤柔吗?”“你……是萧瑾告诉你的?”“不是。”夏清和突然笑了,只是眼角眉梢遍布的是嘲讽,...
《被锁庵堂三年,满朝跪求公主原谅夏清和严凌枫》精彩片段
“走?”
夏清和轻笑出声,眸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反而周身漫上一层寒意。
“你要带我去哪里?”
“是去皇宫,让我在陛下面前磕头认罪。”
“还是将我绑到严家,亲手斩杀,让他们知道你不会再受到我的迷惑?”
严凌枫的身体好像被狠狠地锤了一下,后退几步碰到桌子才稳住身形。
他按压着胸口的位置,脸上写满悲戚。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之前……”
“昨天下午你在哪里?”
她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清透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的游移不定,有的只是嘲弄。
被她用那样的眼神盯着,他有一种所有龌龊的事情都昭然若揭的感觉。
但也只有一瞬。
他稳定住心神:“清和,昨天我没有第一时间入宫,是因为被事情绊住了。”
“苏纤柔吗?”
“你……是萧瑾告诉你的?”
“不是。”
夏清和突然笑了,只是眼角眉梢遍布的是嘲讽,有自嘲,也有对严凌枫的不屑。
“昨天你担心苏纤柔,长街纵马时,从我身边没有经过,没有发现吗?”
“当然,你太担心她了,怎么会注意到别人?”
“所以,我一直坐在梧桐巷口的马车里,你半点没有察觉,只担心苏纤柔受了风寒。”
“至于你和她在屋里,待到烛火都熄了,我在对面屋顶看得很清楚。”
一字一句,清晰又淡然。
当她说完,严凌枫脸色苍白如纸。
他猜到昨天的事情被萧瑾知道了,夏清和也不过是道听途说。
谁知道……她竟然眼睁睁看着一切的发生。
“为什么?”
嘶哑的声音问出很是模糊的问题,他都不知道在问什么为什么。
她却做出了回答:“是为什么不阻止你们,还是为什么不找你大闹?因为没有必要了。我们之间,在你选择背叛我的时候,就结束了。”
“不,我可以解释的,清和……”
“我不需要了。”夏清和淡然地打断他,“自我回宫,你一厢情愿做了那么多事情,每一件除了让我惹祸上身,毫无意义。今天是我的新婚之夜,请你不要再给我找麻烦。”
“你真的要嫁给他?”
“出去。”
有些问题不需要回答。
严凌枫哪里肯罢休?
他还想继续劝说,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
“督公,您慢点,小心台阶。”
是十九扶着萧瑾过来了,夏清和眉头皱起。
不管萧瑾是否有心上人,都不会乐意在新婚夜,看到妻子和别的男人牵绊不断。
何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厌恶背叛,也不会这样对别人。
“相公!”
在严凌枫错愕的眼神里,夏清和快步向着门口的方向冲去。
随着门被推开,她直接扑进了萧瑾的怀里,一股淡淡的酒气从他身上传来。
“怎么了?”
他伸手扶住她,抬眼就看到房间里杵着的严凌枫。
脸上的笑意晕染出几分寒凉,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萧瑾宣誓主权一般将夏清和圈入怀中。
“少将军来喝喜酒,我们夫妇欢迎。可闯洞房,还打伤本督府上的人,就不该了吧?”
夏清和靠在严凌枫身侧,两人同是一身喜服,红得刺目,更撩拨着严凌枫的神经。
他垂在身侧的双拳不断紧握,低沉的声音里透着杀气。
“萧瑾,你放开她!”
“你刚刚没有听到清和喊我相公吗?我的娘子,我为什么要放开?”
情绪本就在临界状态的严凌枫,哪里受得了这般刺激?
他握紧双拳,对着萧瑾就攻了过去。
一直防备着他动作的萧瑾,在他那边刚刚起势,就抱着夏清和猛地后退到院子里,闪身躲开攻击。
十九作为萧瑾的贴身侍卫,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当即迎了上去。
两个人战在一起,院子里的下人们也发现了,一阵混乱呼喝声响起,连带着前院也知道有人来闹事了。
“事情闹大了,是不是不好收场?”夏清和抓住萧瑾的手臂,声音紧绷。
他低眸看着她,黑亮的眼神里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怎么,担心他受罚?”
不等她回答,他又继续说了下去:“放心吧,秽乱后宫这种事情,陛下都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不过禁足,大概是跑不了了。怎么,没他打扰,不高兴?”
“……”
明明眼前人脸上还是带着阴柔的笑意,说话也很是温淡,她怎么就感觉怪怪的?
直到他低头凑近,吐息间的酒气又浓郁了几分,她反应过来。
喝多了,所以和平常不一样?
夏清和自以为找到了原因,也就没有当回事。
“暖阁的事情,竟然只是罚俸,也真的是便宜他们了。”
“不过年后细查庄家,严家的麻烦才会真正来临吧?”
说着她压低声音,又凑近了萧瑾几分:“我不懂朝堂的事情,既然陛下要敲打严家,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反而要等年后查证庄家的事情,才开始对严家清算。难道不担心他们,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女子娇软的嗓音混合着身上甜软的香味,驱散了萧瑾心头的不快。
他配合着俯身,声音压得和她一样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们知道陛下要罚,也得忍着。若是真的做了什么,反倒是实打实的将命交到了陛下手中。”
可严家在军中威望极高,万一剑走偏锋……
她忍不住问出口时,却感觉到萧瑾的唇若有似无地掠过脸颊。
温热的触感若即若离,让她身体僵硬的同时,耳朵尖都红了。
偷眼发现这一点的萧瑾,眼神里露出满足的笑意。
他们二人在这边窃窃私语,那边早有明眼人将严凌枫大闹喜堂的消息,传到了宫里,也告知了严家。
等严父急匆匆赶来时,就看到严凌枫被五花大绑地捆着。
他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怎么能这样?”
“不然我们该如何?”
萧瑾脸上笑意不变,周身散发的阴寒之气却半点不少:“令公子跑到本督的婚礼大闹,是想做什么?本督还未问清楚,要不严大人帮忙问问?”
除了抢婚,还能做什么?
严父被问得浑身颤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最后还是夏清和走了过来:“今日是我们的大喜日子,有什么事情都明天再说吧。”
严凌枫想张嘴说什么,萧瑾先一步揽住她的腰身,轻声询问:“怎么不喊相公了?”
刀身亮可照人,刃口处还散发着森森寒意。
燕临风能清楚地感受到萧瑾身上散发出的杀意,脸上的笑意却没有变化。
“你的弱点,被我发现了。”
“想死,成全你。”
萧瑾狭长的凤眼里弥漫着汹涌的情绪,最后都集聚成杀意,而他手里的短刀更是微微施压,在燕临风的脖子上留下印痕。
手上的力道只要再重那么一点点,就是割喉血溅的场面。
“我死了简单,你的计划呢?就这么落空了,值得吗?”
燕临风性格放浪,却不是找死之辈。
他想探查夏清和对萧瑾的重要性,更知道自己对萧瑾的意义。
推开他握刀的手,燕临风笑得妖孽异常。
……
永和宫。
夏清和裹着被子,窗外月如钩,照得满室清寂。
她无法不去想严凌枫。
他一次次拼命是真,为她也不似假,那苏纤柔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事情如一团乱麻在脑海里翻滚,却找不到可以梳理的线头。
明明回来才五天,可她觉得好似过了漫长的几年。
还有五天,她真的能顺利离开吗?
心里升起的怀疑,是因为不舍,还是别的原因,她也不知道,或者是不想探究。
……
督公府。
夏清和一大早就来询问萧瑾的情况,却在走进他的院子时,看到燕临风开门走了出来。
“……”
他们之间,真的不是那种关系吗?
“这么早,看不出你对他还挺上心。”
燕临风一双桃花眼眨啊眨的,说不尽神采风流。
单单只是被他看着,就有种被他放在心上的错觉。
不过是错觉,勘破了,也就不会受到迷惑。
“世子说笑了,督公因受到民女牵连落水,过来看看自然是应该的。”
“他现在不方便,我们一起去花厅等他吧。”
“好。”
三年的时间,让她明白别随便有好奇心,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奇怪……不方便是指……
问题还没在脑袋里成型,她就看到一头汗的萧瑾从外面向院子走过来。
“你怎么又来了?”
夏清和:“……”
萧瑾径直走到她身前,眉眼微沉地盯着燕临风。
“啧,担心你落水染了风寒,你怎么能这么说夏姑娘?”
“十九,送客。”
萧瑾没有废话,拉起夏清和就往院子里走。
燕临风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地摇头。
“你家督公一个太监,竟然还会对女人动心。动心就算了,这么对我是不是就不合适了?”
“世子,属下送你走。”十九想来一板一眼,面对燕临风对自家主子的调侃,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燕临风抬手在十九的头上敲了一记:“呆子!”
夏清和跟着萧瑾进屋,整个人是说不出的尴尬。
“萧公公,我就是担心你染了风寒,现在看你没事,就安心了。”
“坐下。”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让她本能地坐在桌边。
很快他拎着药箱过来,为她处理昨天被砸伤的伤口。
感受着他熟练又细致的动作,夏清和方才不安的心情,就那么抚平了。
很难想象,被满朝文武骂作阉宦的人,竟然会如此温柔。
只是他看着她的眼神,那么近那么远,好似在透过她看什么人。
心下一动,她几乎是本能问出:“你和长公主是什么关系?”
“长公主,和我怎么可能有关系?”
萧瑾处理好她的伤口,波澜不惊地回应:“恢复得不错,再过两三天就好了。”
“哦。”
她乖巧点头,心里却觉得他在撒谎。
只是他的年纪,和长公主又确实不该有什么牵扯。
“今天来找我,不会是单纯看我有没有感染风寒吧?”
萧瑾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药箱上敲击,眉眼间是他惯常的淡笑,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对上她疑惑的眼神,他继续说了下去。
“要想知道我的情况,晚点看我有没有入宫当值就好,何必非得走这一遭?”
“你为什么会是两副面孔?”
“嗯?”
完全不是他预想的回答,让他挑起好看的眉梢,眼神里带着些许惊讶。
“每次见到你,你总是笑着的。只有见到世子时,才会变得冷冰冰的,为什么?”
他面上总是笑意弥漫,或嘲笑,或不屑,或轻鄙……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可是一旦见到燕临风,萧瑾就会板起脸,让她完全捉摸不透他们的关系。
萧瑾突然凑近她,唇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怎么,担心我和他关系不正常,将来对你不好?”
“……”
夏清和感受着他喷洒在面上的温热气息,心里只觉得莫名其妙。
无论他们是怎样的关系,她都不会嫁给他。
只是对上他那双眼睛,她什么都说不出。
最后她低下头,小声说道:“公公的事情,我不该多问,是我逾矩了。”
由于她低着头,自然没有看到他眼中闪过的那抹异样。
萧瑾站起身,如秋风般微凉的语调响起。
“你出去等我,换套衣服,我们一起吃早饭。然后去东厂,处理苏纤柔的事情。”
她还想问什么,他已经伸手解腰带,脱掉了外袍。
夏清和哪里还敢待下去?
她快步走出去,还不忘将门带上,心里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似乎不高兴了?
……
花厅。
两个人吃饭特别的安静,除了偶尔汤匙碰到瓷碗引发的震动,几乎就没有别的声响了。
“苏纤柔的事情,要怎么处理?”夏清和忍不住打破沉默。
萧瑾将筷子上的小菜送入口中,细嚼慢咽之后反问:“你想怎么处理?”
她微怔:“你没有考虑好?”
“可以按你说的去办。”
他回答的语调没有什么起伏,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我还让人去请了少将军,他一会也会去。具体要怎么处理,也要看他的意思。”
将他们三个人凑在一起,萧瑾真的没有考虑好,如何处理苏纤柔吗?
你想娶她,是为了什么,你敢说吗?
严凌枫昨天对萧瑾的质问,突然在脑海里闪现。
萧瑾为什么一直在帮她?
真的有那所谓故人的存在吗?
夏清和的手抓着身下的鸳鸯锦被,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缎子扯破。
“娘子似乎很紧张?”
萧瑾挥手示意喜娘们离开,转身坐在她身侧,身子一歪倚靠在床头。
明明是算不得雅观的动作,偏偏他做出来就是那么赏心悦目。
果然所谓的仪态,还是要靠气质撑场面。
她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更大的地方:“没、没有,我就是想不通,陛下的旨意……”
话还没有说完,他突然坐起身,俯身向她贴近。
原本不小的床,瞬间无比狭小,而她只能困在他和床铺之间。
两个人贴得极近,彼此的呼吸都缠绕坐在一起,颊边稀碎发丝被吹动,不时缠绕在一起。
“陛下允我们今日成婚,你还有什么想不通?”
他不想她多问,她也没有继续。
只是他贴得越来越近,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少,让她的大脑有些混沌,不安的感觉从背脊一路蔓延至头顶,身体都变得僵硬。
“没什么想不通。”
“那你为何不喊相公?”
啊?
刚刚不是要让严凌枫难堪吗?
怎么萧瑾反而执着上这个问题了?
得不到答案,他脑袋在她颈间蹭了蹭,像只大号的猫咪,让她茫然又有那么一点无措。
他和平时,好像有点差太多了。
满脑子发蒙时,门口响起了十九的声音:“督公,解酒汤好了。”
“不喝,好不容易喝点酒,为什么要解掉。”
这……压根不是一个人吧?
夏清和满脑子问号。
她尝试着安抚性地拍了拍萧瑾,他似乎很是享受地又贴了贴她。
“你先起来……”
“不要。”
拒绝得也太干脆了。
抿了抿唇,她尝试继续沟通:“十九一直在外面,你不觉得他很烦人吗?我去赶走他。”
“确实烦人。”
萧瑾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给出答案,然后又抱着她嗅了几次才松手,还不忘说:“快点回来。”
“好。”夏清和一步三问号地走到门口。
门一打开,她看到十九那张往里瞟的眼神,就明白这件事他肯定知道什么。
“萧瑾怎么了?”
“……夫人觉得督公怎么了?”
他身边的人,谨慎点也是正常。
只是萧瑾已经在里面催促了,夏清和没有废话,将他的反常概述了一下。
“你家督公该不会是双胞胎吧?”
“……”
十九沉默几秒,才缓缓开口:“督公不能喝果酒,为了防止意外,在外基本滴酒不沾。下人不知道,将合卺酒换成了果酒。”
“喝了醒酒汤就没事了?”
“是。”
夏清和接过果酒,关上房门走了回去。
刚刚走到床边,萧瑾就起身抱住她,脑袋在她怀里蹭着。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不清楚情况挺吓人,现在看就有那么一点可爱了。
她将醒酒汤放到一边,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不是回来了吗?相公,你为什么要娶我啊?”
哄孩子一样的感觉,喊‘相公’毫无心理压力,说不定还能从他口中探听到什么消息。
萧瑾从她怀里抬起头,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容:“不是娘子自请嫁给我的吗?洞房花烛夜,千万不能辜负。”
一阵天地倒转,夏清和就被他压在床上。
对上他澄澈的眼眸,她丝毫没有不适。
可……当他扯开她的腰带,将喜服一件件扯下时,开始慌神了。
不会真的要洞房吗?
问题太监可以吗?
大婚仓促,自然没有教习嬷嬷教她男女之事,何况嫁个太监,教了又有什么用?
问题夏清和一概不知,她被剥了个干净,他又开始脱自己的衣衫。
不是表面看上去的清瘦无力,劲瘦的腰身上是结实的腹肌,匀称的身型透着男性的魅力。
太监和正常男人的区别到底是什么?
她还在思考,萧瑾已经将她抱在怀里。
肌肤相贴的感觉还是引得她一阵脸红心跳,下意识想挣扎,他却将她抱得更紧,唇贴着她耳畔。
“娘子,该洞房了。”
“……”
一盏茶之后,夏清和靠在萧瑾的怀里,身上盖着熨贴的棉被看着床帐发呆。
洞房就是脱了衣服,盖着棉被一起睡觉吗?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有点想不通。
眼角余光瞥到旁边那碗醒酒汤……算了,反正都睡着了,明天醒来就恢复正常了。
连日的兵荒马乱让她身心俱疲,眼皮也慢慢撑不住了。
完全忘记,第二天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如何面对恢复正常的萧瑾。
……
除夕之夜,各家各户都是喜气洋洋。
唯有严府大门紧闭,连门口挂着的红灯笼,都透着死气沉沉的有气无力。
不过内院,就很热闹了。
“孽子!”
严老将军一脚踹开严凌枫的房门:“严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躺尸?去院子里跪着!”
“爹!”严夫人哭着阻拦,“凌枫接连受伤,刚刚又吐了血,身体扛不住了……”
“扛不住,他跑到萧家去闹?我看他是嫌我命太长,要陛下赶紧砍了我的脑袋。”严老将军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不会的……暖阁事情闹成那样,陛下也只是罚俸一年,不会真的对严家动手的。”
“妇人之见!”
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看向严父:“你也是这么想的?”
“爹,严家世代簪缨,陛下应该会考虑的。”
“你们……”
严老将军大笑一声:“真是天要亡我严家,我严齐怎么教出了你们这般蠢笨的儿孙?”
“白天的事情,陛下难道看不出是有人设计吗?他降旨责罚,就表明他对严家不满,要敲打!”
“结果晚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根本是将把柄送到陛下手里,年后……严家要有劫难了。”
严氏夫妇对视一眼,都不确定事情是否真的如严老将军所言。
“爷爷,”沙哑的声在床上响起,“所有罪过皆是我一人所为,有任何责罚,我也愿意一力承担。”
“你一力承担?你承担得起吗?夏清和确实没说错,你惹下种种祸端,却让所有人陪着你遭殃。最后还要说你尽力了……罢了,严家气数将尽,实乃人力不可为。”
……
除夕,天色还是蒙蒙亮,鞭炮声就噼里啪啦响了起来,睡梦中的夏清和也被惊醒。
她呻吟一声抬手想扯被子蒙住脑袋,手却碰到一个温热的身体。
还没有回神,本能向上触摸。
掀开眼皮,就对上一双深沉似海的眼眸。
他……他恢复正常了?!
能不能再给他灌点果酒,变成昨晚的状态?
东厂。
看押犯人的地方,总不会让人舒服。
但是夏清和却好似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斑驳和潮湿,即使那些偶尔跑过去的老鼠,也不会引起她半分不安。
反观她曾经的婢女,苏纤柔就不一样了。
浑身哆哆嗦嗦的,满眼都是恐惧和害怕,再加上一夜未睡的憔悴,更显得楚楚可怜,也比她更像娇养的存在。
她双手抓着栅栏,眼泪一颗颗落下。
“少将军,救救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会认出夏姑娘。她被围攻,真的不是我造成的。”
严凌枫裹着厚厚的大氅,被扶进去,就看到这一幕。
不等他开口,夏清和就做出了回应:“所以,昨天我们在将军府门口的集市遇到,完全是偶然。”
苏纤柔快速看了眼严凌枫,眼神里闪动过明显的不安。
“那边的集市比较热闹,快过年了,就想着去看看,采买一些东西。”
“是吗?”
夏清和脸上浮现出泠泠的笑意:“那还真的是巧,我以为你特意去看少将军的。”
“夏姑娘!”
苏纤柔突然对着夏清和跪倒,眼神中都是悲怆。
“我知道你之前就不喜欢我,现在因为少将军帮我解除了奴籍,就更不喜欢我。”
“可是也不能这样,就在我头上强加一些莫名其妙的罪名。”
“我确实爱慕少将军,但是他的心里一直只有你。”
“即使他肯帮我,也是因为之前我是你的婢女。”
“你现在这样步步逼迫,是非要逼死我,才满意吗?”
夏清和冷眼看着她声嘶力竭地控诉,半点不在意。
严凌枫眼睛一眯,还是开口了。
“好好说话,清和不是那样的人。昨天有人听到,是你喊出清和的身份。”
“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说之前我跟着夏姑娘,就算是为了少将军,我都不会这样做的。我不可能,伤害你喜欢的人。”
苏纤柔满脸泪痕的脸上,突然凄楚一笑,看向夏清和。
“如果你觉得我的存在让你不舒服,那我愿意为了你们去死。”
“只希望夏姑娘日后,不要再怀疑少将军,我贱命一条,算不得什么。”
她咬着唇不许自己发出哭声,眼泪却一行行落下。
夏清和的脸绷了起来。
这哪里是,愿意为了他们的幸福牺牲,是要从言语上掐住她的脖子。
僵持之下,她突然笑了。
“打开牢门,给她三尺白绫。”
夏清和脸上的笑颜如花,却透着瘆人的寒意:“苏纤柔,我保证只要你想死,没有人会阻拦。”
“反正你也承认是烂命一条,留在世上是浪费万物,不如死了干净。”
风从漏风的窗框吹入,拂动她脸颊的发丝,让她看起来像极了妖女。
“说不定少将军心一软,还会让你入门。”
三年的庵堂生活,让夏清和染上枯槁的麻木感。
现在她铺着笑意的眼神里轻狂又冷静,反而透出了几分当年张扬的气质。
“不过也可能和我一样,无人理会。”
她撩起右臂上的衣袍,露出手腕内部,那里是纵横交错的疤痕。
单单看着,也能想象当初划下去的人,心里是如何的悲伤绝望。
严凌枫看着那道道伤痕,瞳眸骤然收缩,眸底的疼惜满溢。
他张嘴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
第一天接她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受尽苦难,身上有着不少的伤痕。
但是他半点没有想到,她竟然自杀过。
夏清和看着苏纤柔忘记流泪的脸,上前几步,隔着栅栏和她对望。
“我要想你死,还需要用逼的?你曾经是我的婢女,现在脱离奴籍又如何?要杀你,我依然有的是办法。”
萧瑾站在夏清和身后,一直没有说话。
他看着身影单薄的小姑娘,唇角勾了勾。
这才有趣嘛,总是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看着真是让人生气。
想报仇,就该亲自动手。
苏纤柔攥着裙摆的手不断收紧,眼眸里闪动着不满。
“对,你有的是办法,但是你凭什么因为我爱慕少将军就处处针对我?”
“三年前,少将军为你立下军令状,去了边疆。”
“我独自一个人,一步步跟了过去。”
“你知道我路上走了多久,脚烂成什么样子吗?”
“突然知道他被埋伏,我不管不顾地冲入战场,死尸堆里一个个找。”
“结果呢?他当我是救命恩人,帮我解除奴籍,置田买地,可他的心里只有你!”
“凭什么,我为他做了那么多,还是比不上你!”
等那声音落下,夏清和怔住了。
她知道苏纤柔救严凌枫的事情,但当苏纤柔一字字吼出时,是另外一番感受。
果然,人是不能感同身受的。
这三年,比起她,苏纤柔吃的苦也不少。
周遭守卫的锦衣卫看着跌坐在地,哭得泣不成声的苏纤柔,眼中也闪过怜惜。
唯有萧瑾,他事不关己冷眼旁观,菲薄的唇勾起嘲弄的弧度,眼神凉薄到极点。
严凌枫的嗓音沙哑:“是我对不起你。”
“我要的从来不是对不起。”
苏纤柔捧着脸,整个人几乎趴伏在地上:“是我非要喜欢你,明知你心里只有夏姑娘,还是不甘心。”
夏清和听着那一声声哭泣,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最后又觉得可笑。
她垂眸,轻声说:“放了她吧。”
“放了?”
萧瑾隔着栅栏,第一次睁眼看向苏纤柔,微凉的嗓音里缠绕着笑意。
“苏纤柔,你占尽便宜。不是你落几滴眼泪,委屈的人就是你了。”
苏纤柔似乎对他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在他开口,并且是对她说话时,一时间愣住了,眼泪都忘了往下落。
“你喜欢少将军,没有错,可你三年前就有勾引少将军的记录。”
“明知是主子的未婚夫,你却想偷爬上少将军的床。即使杖毙也是应该吧?”
“是清和心善,只是罚你当了洒扫丫鬟,但是你一直记恨在心。”
他淡笑着,眼眸中透着玩味:“一步步走过去?你知道那是多远吗?要是路上没有车马载你,别说脚磨烂,你怕是命都没有了吧?”
“所以,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到底是怎么走过这一千里的?”
“你在说什么?”他眉头皱紧她,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她的影子:“三年前,是我无能为力。”
严凌枫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脸上神色坚毅,和年少时的他重叠在一起。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手。”
安心。
这是夏清和此时唯一的感觉。
什么玉佩、苏纤柔,都不重要。
一个为了她,连命都能舍弃的人,怎么会背叛她?
她不该因为一张纸条乱了心智。
靠在他怀中,离开的想法一点点冲散。
取而代之的,是如何同他一起脱离深宫的牵绊。
在冲天大火之中,严凌枫抱着夏清和走了出来。
庄嫔喜极而泣,整个人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萧瑾看着夏清和脸上的表情,眉骨轻轻地抖动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唇角勾起阴寒的弧度。
“少将军果然勇猛,出现的时间也是恰如其分。”
“既然人都无恙,本督就去皇上那里复命了。”
没有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甩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开。
夏清和张嘴想喊他,可他步履太快,而她的身体又太过虚弱,发出的声音根本无法传入他耳中。
察觉到她的反应,严凌枫立即闷哼一声,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娘娘,凌枫受伤了。”
“快传太医!”
……
永和宫西殿着火,照亮了半个紫禁城,各个宫室的也知道了这边的情况。
尤其是严凌枫冲进火场的事情,更是成了各宫的谈资。
燕帝坐在桌案后,面上神色漠然,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质。
他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萧瑾,声音低沉。
“别人救了你的未婚妻,感觉如何?”
“是臣失职,请陛下责罚。”萧瑾低着头,半点抬起的意思都没有。
“失职?”
燕帝轻笑,只是眉眼之中毫无笑意:“朕听闻,严凌枫冲入火场救了夏清和,出来时她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也不称呼‘少将军’了?”
“是。”
“你这不是失职,怕是要失去媳妇了。”
“陛下说笑,夏清和嫁谁,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情,哪里是旁人能左右的。”
坐拥万里江山,享受无上权力,使得燕帝习惯了掌控了一切。
稍有一点脱离预期,就会令他不满,而萧瑾也很好地利用这一点,成了燕帝最喜欢的近臣。
他瞥了眼萧瑾:“想娶她吗?”
“听从陛下命令。”
“听朕的?朕怎么听说,你专门出宫找了严凌枫,为的就是劝他回心转意。结果他在苏纤柔那里耽误了大半个时辰,还是错过了去祭雪亭。”
哪里是听说,燕帝是在敲打萧瑾,表示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
萧瑾自然明白里面的意思,当下一个头叩在地上。
“陛下,太后已经知道苏纤柔的存在。微臣前去,是希望少将军离开,给他们下手的机会,结果少将军并未离开。”
“母后。”
燕帝的声音发沉,眼神之中也透出几分阴郁之色:“她老人家可不单纯想对宫外的人下手,永和宫那场火也不是意外引起的。”
萧瑾依旧跪在地上,并未吭声。
半晌之后,燕帝凉凉开口:“你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动静别弄太大,但是也要将所有人敲打一遍。”
“是,陛下。”
“去吧。”
随着燕帝挥挥手,萧瑾起身,退步要离开。
在第三步,他要转身时,燕帝再度开口了:“萧瑾。”
“微臣在。”
“这个夏清和,朕思来想去还是想留在眼皮子底下。你和她的婚事,不如除夕之夜办了,如何?”
“谨遵陛下旨意。”
“好,到时,朕一定送你们一份大礼。”
……
永和宫。
严凌枫手臂上被火燎出无数火泡,被太医一个个刺破之后,上了药才缠上绷带。
夏清和看得数度落泪。
那一道道血泡,是他为了救她留下的烙印,而她一直在怀疑他对她的感情,还想着离开……
“清和,我没事的。”
“少将军。”
太医不满地打断他的话:“你手臂烫伤很严重,再加上你身上还有旧伤,必须好好静养,绝对不能碰水。否则,很可能发生难以想象的事情。”
严凌枫有些尴尬,但还是点了头:“李太医,清和的情况不对。那么大的火势,都没有醒来。并且清醒之后,身体还处于麻木的状态。”
即使现在,她也无法灵活动作,任谁都察觉到了不对。
李太医上前给夏清和诊脉之后,又看了她的舌苔。
“是中了软筋散,应该再过半个时辰就好了。”
“看样子,今天这场火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为之。”
萧瑾的声音阴柔,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可他进来之后,屋子里好似瞬间变得安静了,连带着气氛都变得尴尬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庄嫔,她起身说道:“公公说的是,清和中了软筋散,屋子又起了火,这是有人起了杀心!”
“确实是。”
他低笑一声,视线落在夏清和面上:“不仅如此,少将军这么早出现在宫里,是怎么回事?”
后宫对男子的管控,是极其严格的。
严凌枫之前是因为与夏清和青梅竹马,出入自由。
可随着他们年岁渐长,也有了诸多限制。
今天他出现的时间,确实是太早了,也很不正常。
严凌枫薄唇抿紧,冷笑出声:“怎么,你觉得是我放的火?”
“那倒是不会。”
萧瑾与他对视,脸上是一贯的笑容,只是眉眼暗藏深意:“就是昨晚少将军要见清和,紧接着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人很难,不将事情有所联想。”
随着他这么一说,众人心里也回过味了。
太后对夏雨绵和严凌枫的婚事很是看重,自从夏清和回来,不知道敲打了多少次,甚至还逼着她自请嫁给萧瑾,深意可见一斑。
只是,谁敢将这件事按在太后身上?
屋子里气氛一片怪异时,萧瑾再度开口了。
“昨日我送你回来,你还吃了什么东西?”
“没有。”
夏清和摇头:“你离开之后,我就睡着了,没有再起身……”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一下,而后猛地抬起头。
“想起什么了?”
“半夜……我口渴迷迷糊糊喊人,可现在想想,喂我喝水的宫女并不是莺歌。”
萧瑾轻啧一声:“看样子,找到这个宫女就清楚这件事了。不过……”
他笑着看向严凌枫:“清和每次出事,都是因少将军而起。你还是少见她为好,否则下次可能就不是放火这么简单了。”
萧瑾凤眼微眯,掠过夏清和有些苍白的脸色,笑得嘲弄又厌弃。
“一晚上的时间抄一百遍,夏姑娘今夜怕是没得睡了。”
“那就有劳公公,送我回宫。”
夏清和深施一礼,跟着萧瑾跨过门口一起离开。
马车上,她坐在靠门口的位置,一言不发地低垂着头。
直到萧瑾略显冷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一片静寂。
“只是心经而已,夏姑娘不必太过烦忧。陛下也没有真的对少将军动怒,毕竟他刚刚御敌于外,圣眷正浓。”
果然。
严家三代为将,这一次严凌枫作为先锋又立下大功,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被责罚?
无非是严家想借机敲打她,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这些她都可以不在乎。
问题是……
她斟酌再三,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萧公公为何一再出手帮我?”
“本督帮你了?”
“公公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接我回宫这种小事,还不需要公公亲自奔波。”
她的声音平静,他的眼神却很是欣赏。
修长的手指在身侧的小桌上,轻轻地敲击了几下,他才慢悠悠笑着开了口。
“本督帮你,是因为故人所托,你无需放在心上,也不用担心本督算计你,你身上确实是无利可图。”
现实又扎心的话,并没有拨动她的情绪。
反倒是‘故人’,让她蹙起眉梢。
眼看她还想继续问,他轻轻地摇摇头:“三年之前,不仅你的生活发生了巨变,他也一样。若是让旁人知道了他暗中托付我照顾你,怕是会麻烦不断。”
无论真假,夏清和都不能继续问下去。
恰好马车停下,她推开车门下去,又对着弯腰走下来的萧瑾说道:“多谢公公,民女先行告退了。”
“不急,抄写心经的纸页是特意裁制的,本督一道给你送过去。”
夏清和无法拒绝,和他一起走在宫墙之下,绕过一座座宫灯,内心却说不出的复杂。
……
心经一百遍并不多,夏清和抄写时间不算长。
只是刚刚回宫,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她坐在窗边一夜未曾合眼,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天亮了。
刚刚离开三天就要回去,时间是漫长还是飞逝?
还有七天,她终究是要离开的。
……
清溪寺。
夏清和站在门口看着那古朴恢弘的牌匾,和寺院里袅袅升起的青烟,握着心经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小姐,要不奴婢替您送进去吧?”莺歌轻声说道。
“没关系,我可以。”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踏进门槛。
今时不同往日。
此时她进去是负皇命,庵内僧尼不敢怠慢,主持更是亲自迎接。
“阿弥陀佛,小施主,贫尼有礼了。”
温和谦卑的姿态,普度众生的慈爱,却让夏清和心中一阵反胃。
若不是在这里待了三年,怎知寺庙也不是清净之地?
佛曰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每一样都牵连着人本能的愿望。
但是天下诸佛若没有欲望,又何须世人供奉?
她微垂眼眸,将手中的纸页递过去,淡声开口:“这是陛下要供奉在佛前的心经。”
师太看了她一眼,又呼了一声佛号,接过之后又交给身侧弟子。
“夏姑娘在庵内苦修三年,如今重为贵人,是我佛慈悲。不如今天茹素一天,先去吃早饭。”
“不必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夏姑娘苦尽甘来,也要小心为上,还是去吧。”
明显的话里有话,是什么人在这里等她?
静默了几秒,她没有再说话,转身走向寮房。
夏清和推开房门,清晨的阳光照进去,落在桌边少年人的脸上。
眉目清俊,透着少年人的英气。
不过他眉眼间显现出不安,配上额头的红痕,给人美玉微瑕的感觉。
“少将军。”
她让莺歌去旁边吃饭,就抬脚走了进去,并没有关门。
“清和。”他站起身,眼神里的喜悦是半点藏不住,“我刚刚以为你不会来了……”
“少将军的安排,民女怎敢不从?只是这庵堂,我实在是不想再来了。”
一语双关的话,让他脸色变了变。
三年苦楚,谁愿故地重游?
师太的话透着明晃晃的威胁,不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带你出去走走。”
严凌枫上前要抓她的手臂,却被她后退躲开:“少将军,我来这里,是有话和你说。”
他暗淡的眼神突然蒙上光亮和期待,声音也变得激动。
“我就知道你是心疼我的!昨日的事情是我冲动了,给你带来麻烦,而你确实也不方便当我家人说些什么。你放心,求陛下赐婚的心意,我是不会变的。”
夏清和看着眼前恍惚满眼都是她的少年人,内心毫无悸动是假的。
但是错误的开始注定了错误的结局,他们之间没有未来。
而她之所以肯回到宫中,就是要永远地离开他,不留一丝余地。
微抿红唇,她轻声说道:“陛下属意少将军,少将军切勿再鲁莽行事。否则对自己对严家,甚至对身边人都不好。”
“你什么意思?”
他眼睛睁大,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不想也不愿抬头与他对视,怕心头那一点点怜悯泛滥。
毕竟他们之间不仅有身份的鸿沟,更有他亲手选择的背叛。
“之前我曾送你一枚玉佩,是碧色的青竹君子玉,还给我吧。”
严凌枫悲伤的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只是低着头的夏清和并没有看到。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带着几分心虚地咽了口口水,才咬牙开口。
“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我不给!”
“少将军应该知道,那是长公主的遗物。即使我不是她的女儿……”
回忆起年幼在公主府的日子,夏清和忍不住红了眼圈。
顿了一下,她才艰难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总想留点念想在身边,少将军既然肯为我做那么多事,这点举手之劳应该不会拒绝。”
夏清和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悲戚的目光里透出几分自嘲。
“并且少将军曾说过会日夜佩戴,现在也并未在身上,是丢弃了吗?”
一枚圆形玉佩,被她拿着编绳轻轻晃着。
阳光洒在青碧色的玉身上,映射出莹润的光芒。
最是那精雕细琢的苍翠青竹,挺拔坚韧,又无比清雅,散发着盈盈贵气。
夏清和死死地咬住下唇,才没有让翻滚的情绪汹涌而出,但是一张脸已经染上青白之色。
她觉得一股钝痛,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又重新汇集于心口。
好似万虫撕咬一般,疼得她痛不欲生。
他怎么会……
苏纤柔欣赏一般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整个人越发得意,从头发丝都透着小人得志的味道。
“他看我喜欢,就送给我了。这一点,足以说明他多喜欢我了吧?”
夏清和终究还是没有压住情绪,一股急火攻心,张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小姐!”
莺歌被吓坏了,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您怎么了?”
夏清和摆摆手,扶着她稳住身形,唇角染血,反而给那张漠然的脸增添了几分色彩。
“人可以给你,玉佩不可以。”
“你以为你是谁?之前你是公主,现在不过是个庶民。还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给谁看?”
苏纤柔冷哼一声,反手握住玉佩:“是我说,人不会让给你,玉佩更不会!”
“那是……”
“想说这是长公主的遗物?”
她嗤笑出声,很是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夏清和,三年了,你都没有认清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吗?真正的长公主之女都没有要,你算什么东西?当了几天公主,还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了?敌国贱奴。”
嘲讽的言语,字字戳中夏清和的软肋。
尤其是那句‘长公主之女都没有要’,真的是戳心戮肺。
“你再敢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莺歌是真的怒了,红着一双眼睛瞪向苏纤柔:“谁不知道你是因为和小姐三分相似,才被少将军另眼相看。玉佩怕是你偷来的吧?还敢在小姐面前大放厥词。”
“贱婢子,你……”
‘啪’的一巴掌再度响起。
夏清和习过武,手劲比莺歌大得多,再加上她因为愤怒手上半点没有收力。
一巴掌下去,苏纤柔的左半边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夏清和唇间染血,看上去狼狈又脆弱,但是眼神里却如同最冷硬的利刃。
“别说你现在只是个外室,就算你登堂入室进了严家的门,也不过是我曾经的婢女。现在骂我的人,谁给你的狗胆?”
自小被长公主和战神悉心教导,再加上皇宫里长大,她身上的气场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何况苏纤柔本身就曾经是她的婢女,当下嚣张的气势就消了一半。
只是眉眼中的不甘心,依然清晰。
夏清和扯了扯唇,向来漠然的脸上透出瘆人的冷艳。
“你到底怎么拿到玉佩的,我没有兴趣,但是不介意和你一起去找少将军对质,要同去吗?”
冷幽幽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苏纤柔,她心里开始发寒。
不仅被眼前人的气势所摄,更是严凌枫知道她今天的所作所为,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夏姑娘供奉佛经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吗?”
随着声音响起,一身耀眼红袍的萧瑾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视线所到之处却带着森森的寒意。
夏清和在庵堂三年,不清楚萧瑾到底是什么人,苏纤柔却再清楚不过。
她当下打了个激灵,人也后退几步。
不过他根本没有理会她,一瞥之后,视线落在夏清和面上。
“难不成,是有人找夏姑娘的麻烦了?”
“没有,遇到一个旧识而已。”
她微微福礼之后,视线掠过苏纤柔:“你好自为之。”
目送夏清和、萧瑾离开,她眼神里闪过各种情绪,最后汇聚成寒芒。
……
马车上。
萧瑾将帕子打湿,递给夏清和。
“发生了什么,怎么还能气到吐血?”
直到此时,她才反应过来,刚刚唇边染上血色,她都没有来得及擦。
她抬手抹了抹嘴唇:“不敢污了公公的帕子。”
“是怕弄脏我的帕子,还是不屑与我这等阉宦为伍?”
红唇微抿,她还是接过帕子擦掉唇上的血迹。
拭净唇角的血渍后,她并没有将帕子还回去。
“弄脏了,改日还公公个新帕子。”
“不重要的东西,无需放在心上,有件事倒是有必要和夏姑娘说。我在寺外等候时,看到少将军了,不知道夏姑娘可有见到?”
纵然低着头,也能感觉到他落在头顶的视线。
算不得锐利,存在感却极强,让人无法忽略。
夏清和不知道是连日发生的事情扰乱了心绪,还是被他的明知故问惹恼了。
她轻笑一声,开口的言语就带上了几分尖刺。
“你是东厂的督公,又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送我礼佛是假,监视才是真吧?”
“公公回去可以告诉陛下,我自知身份低下,配不上少将军,他和清泉公主才是良配。”
明明早已决定放弃了,最后一句话说出时,还是有阵阵疼痛感袭上心头。
不想萧瑾轻笑一声,眉眼间带着不加掩饰的嘲弄。
“他们是不是良配,我不知道。但是少将军,还真的是配不上夏姑娘。”
“你……”
“嘴上说着山盟海誓,怀里抱着软玉温香,还真的是个又当又立的伪君子。”
他知道严凌枫养外室?
稍一思索,她就明白这件事不奇怪了。
东厂设立之初的目的,本就是监听百官,管控百姓。
严凌枫为苏纤柔脱离奴籍,置宅买地。
纵然都是暗中进行,也每一样都是大手笔,萧瑾知道再正常不过了。
可笑的是,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内心竟然还抱有一丝幻想,一切都是苏纤柔的谎言。
这一刻,幻想被戳破,整个人都好似成了霜打的茄子。
萧瑾轻啧一声,轻轻地摇摇头:“夏姑娘怕是得打起精神,回宫还有一出大戏等着你登场。”
夏清和无心考虑他话中的意思,浑浑噩噩一路从山中直奔京城。
不想宫门口的戏,比她刚刚从清溪寺回来,还要精彩。
夏清和双手攥紧,内心很是不安。
每个人都怀揣着对未来的绮丽幻想,何况是严凌枫这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他出身世家,自身又是竣工在身,备受燕帝器重,未来不可限量。
一旦和她离开……
夏清和都觉得这个要求过分了,心里发虚。
不想他突然握住她的手,眼神里的兴奋是遮掩不住的。
“你原谅我了?清和,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去哪里都是好的。只是……”
他突然顿了一下,眼神之中闪过无可奈何:“我需要时间,你知道我现在没有办法一走了之。”
她没有时间了。
衣兜里的小瓷瓶坠着她的心,严凌枫的回答却让她心头稍松。
只要告诉他明天她会假死的事情,所有的一切就会顺利成型。
但是她还没有开口,一个小太监匆匆赶了过来。
“少将军,您怎么还在这里?您的护卫青砚,在外面都快急疯了,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
“知道了。”
他示意小太监离开之后,对夏清和说道:“我得马上出宫了。庄家的事情,你不需要担心,我会处理。现在你就回永和宫,什么都不要管了。”
说着他又上前捏了捏她的手心:“放心,我很快就能带你走。”
夏清和看着他急色匆匆的模样,也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只能点头应允。
至于眼前的御书房……
“夏姑娘。”
庄嫔身边的大宫女白露看到她面色一喜:“还好赶得及!娘娘醒了,她说您不能去见陛下!”
夏清和眉梢挑起,眼神里充斥询问。
白露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娘娘醒来听说您要见陛下,就让奴婢快来追您。还好赶上了!您快和奴婢回去吧,娘娘还等着呢。”
回到永和宫。
庄嫔面容带着忧色,却不见慌乱。
她看着夏清和进来,更是松了一口气,抬手示意宫女们都出去。
“之前萧公公提点过我,这几天会有事发生。不过庄家只是引子,不会出事的。”
萧瑾?
夏清和的眉头皱起:“娘娘对他,是不是过于信任了?”
她相信萧瑾,因为她不过是一介孤女,实在没什么值得人惦记的。
庄嫔就不一样了,身后的庄家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
“你离宫三年,不了解萧瑾。前朝后宫骂他的人不少,可他的话,却没人不信。并且……”
她看了眼夏清和,才缓缓开口:“我看得出,他对你是不错的。想来,也不会在这种事上骗我。”
不错吗?
确实挺好的。
起码自她回宫,几次受人责难,都是他出面帮忙解围。
此外,他还教她化解困局。
他口中的故人真的存在吗?
又会是谁呢?
……
一上午,夏清和过得恍恍惚惚。
午时在床上躺了一会,也完全睡不到心上,就想着出宫,找到严凌枫说明天的事情。
不想她刚刚起身,门口就传来莺歌的声音。
“小姐,萧公公派人传话,说该待您去看戏了。”
夏清和愣了一下,脑海里突然闪过萧瑾的声音。
明日,我去接你看戏。
只要到时候,你还愿意嫁他,你就一定能嫁他。
她心头陡然漫上丝丝缕缕的恐慌,是昨日听到这句话时,都不曾有的情绪。
该来的总会来,逃避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简单收拾了一下,夏清和跟着传话的小太监走向宫门口,远远地就看到穿着标志性红色锦袍的萧瑾。
他面容俊秀,神色阴柔,与红色很是相配。
偏偏身为太监的他,并不给人女气的感情,反而透着儒雅,让人觉得他出身并不简单。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他看着她那好似平静,却早已乱了心绪的眼眸,唇角勾起浅浅的笑弧。
“说笑了,既然是公公相约,民女自然会来。就是不知道,去哪里看戏?”
她应对得宜,他眸光却沉了沉,再开口的声音里掺杂了几分冷意。
“你还真的是有事萧瑾,无事萧公公。”
“……”
夏清和狐疑,称呼不对吗?
之前定了和他的关系,所以喊他的名字。
现在情况变化,称呼也变了有什么问题吗?
她还想说什么,他已经转身向门口的马车走去。
一路上,马车里都很安静。
她想开口打破沉默,偏偏他闭着眼睛,像极了高岭之花,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督公,刚刚过去了。”
外面突然响起十九的声音,随之萧瑾睁开眼,淡淡地应了声。
“掀开帘子看看。”
看什么?
夏清和心下奇怪,却还是一眼掀开帘子。
虽说是冬日,却是晴好的天气,很清楚地看到前方有人纵马狂奔。
而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严凌枫!
事情果然和她有关。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蜷了蜷,脸上的神色习惯性地保持淡然。
“公……”
说了一个字,她又咽了回去,还不忘轻咳一声:“这是要看什么?”
“这巷子,听说你之前常常来。”
萧瑾的声音不紧不慢,语调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可细看他的眼睛,就能感受到绵延的讽刺。
夏清和无暇思考他的情绪。
因为刚刚探头时,不仅看到了严凌枫,也认出了这是梧桐巷。
幼时,她听闻了这巷子名字,闹着要过来,就是严凌枫陪她来的。
巷子自然是看不出什么新意,她却就是喜欢,还说要在这里买个小院,安家落户。
严凌枫更是一口应允,说是要在这里建造属于他们的家。
等他们渐渐长大,大人还会打趣。
直到夏雨绵出现,所有的一切才如落花一般雨打风吹去。
“想起来了?”
萧瑾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三年前,少将军就在这里买了院子。昨日他突然让人收拾打扫,你说,这院子这是有人要搬进去了吗?”
她放下帘子,也垂眸遮掩住眼神里闪动的情绪:“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外面突然响起一声马儿长嘶,他脸上的笑意加深:“我说还叫看戏吗?你还是自己看吧。”
好听的声音却像是编织着陷进,带着层层蛊惑。
夏清和隐隐察觉到不对劲,手抖了几次,还是忍不住掀开帘子。
她看到马还没有完全停住,严凌枫就跳了下去,可见他到底多急切。
当然她也看到,他向着一抹纤细的身影冲了过去。
严凌枫扯过衣衫单薄矗立在寒风中的苏纤柔,英俊的脸上染着愠怒。
“你做什么?身体还没有好,就跑出来吹风,连大衣都不穿!”
声音抬高,就是夏清和想假装听不到都很难。
苏纤柔被拽着,不停挣扎:“放开我,你别管我!”
尖叫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
她站了显然有一会儿了,本就苍白的脸色,现在带上青色,唇上更是泛起一层白。
就连说话,声音都在颤抖。
“少将军!严凌枫!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严家财大气粗,梧桐巷从东到西这么长,你为什么非要她住进这座院子?”
严凌枫的身体猛地一抖,显然他没有想到夏清和知道苏纤柔的事情。
但是也只有一瞬。
他突然大笑出声,那笑声几乎将她的悲怆之情全部压了下去。
“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想我的?”
严凌枫看着她,猛地挺起胸膛,一把扯开里衣。
他的胸腹之上,是一道道的伤痕,或深或浅,累累交错。
有几道明显是致命伤,可以想象他当初的命悬一线。
“这三年,我去的是前线,拼的是命,为的是你。”
“玉佩……是,我送给了她,但是你可问过我一句,为什么吗?”
“那是因为,她救过我的命!”
“当年是她从死人堆里把我扒出来,你今天才能在这里看到我。”
“为了报恩,我帮她解除奴籍,买房置地,何错之有!”
“至于玉佩,她说是你的贴身之物,想留在身边做个念想,我能拒绝吗?”
一字一字好似带着鲜血与战火的洗礼,使得夏清和完全呆愣在原地。
所以,是她误会了?
她看着他身上的疤痕,站在那里,讷讷地张了几次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相识多年,他自然明白她的情绪受到了重创。
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之后,严凌枫垂眸压下其中的庆幸。
“我之所以会送给她,还有一个理由。”
“那玉佩是长公主的遗物,你看到除了黯然神伤,还会怎样?”
“因此我想着,给了她,也不会再让你见到伤心物。”
最后他的一声叹息,好似给夏清和的身上戴上了沉重的枷锁。
她真是该死啊,怎么能如此怀疑真心在意她的人?
轻笑一声,夏清和脸上的神色恢复如初。
真那么在意她,就算有雷霆万钧之怒火,也该在第一时间让她换下湿衣服,而不是在这里听他的训斥吧?
她撩了撩唇,那笑容透着冷艳,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更是阴沉得透不进半点微光。
“既然少将军对我如此失望,以后也就无需再有牵挂。”
“至于那玉佩,是我的东西,少将军无权处置,问她要回来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要回来?
苏纤柔到底多难缠,严凌枫再清楚不过。
闹不好,还可能将事情扩大,他绝对不能这样做。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的下颌线绷紧到极致。
“在你眼里,那玉佩比我还重要?”
“是。”
一个字平平淡淡,算不上多么坚定,却更加没有转圜的余地。
严凌枫眼神里似乎有什么破碎了,笑声突然变得凄惶。
“既然你这么说?我还有拿回的必要吗?”
“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夏清和转身离开,严凌枫下意识想要阻止,结果忘了身上的伤,直接摔下了床。
‘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引起守候在屋外的下人的躁动,立即推门进来查看。
只见她神色冷漠地往外走,而严凌枫趴在地上引不起她半分怜惜。
“清和,你真的要如此对我?”
她没有回应,任凭周遭怨恨的眼神落在身上,脚下却没有丝毫的迟疑。
曾经的少年郎,终究只是曾经。
……
永和宫。
夏清和一进门,就看到门口踱步的庄嫔。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在外面?”
庄嫔没有说话,上前握住她冻得像冰块的手,本就红肿的眼睛再度落下来泪。
“娘娘……”
“没事没事,我知道没事。姜汤和温水都备下了,先暖暖身子。”
她搂着夏清和往里走,也不知道谁的身体在打颤,两个人抖成了一团。
庄嫔亲自为她洗了澡,喂下姜汤:“今晚你就睡在我这里吧,我给你暖暖。”
夏清和没有拒绝,这是她能握住仅剩不多的温暖了。
为了庄嫔,她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拿回那枚玉佩。
……
在雪地里跪了几个时辰,再加上各种事情让她心力交瘁,夏清和终究在回宫的第四天病倒了。
她裹着厚厚的被子,还是忍不住发冷,咳嗽更是不止。
御医检查过之后,只说太过操劳、受了风寒,休息几日就好。
眼看庄嫔急得不行,她压下胸中咳意说道:“娘娘,病了哪有马上好的道理?总得休息休息,喝几服药。”
“对对对,药怎么还没有煎好?”
太医刚走,怕是莺歌连药都没有拿到,去哪里煎?
对庄嫔的关心则乱,夏清和的语调更加柔和。
“娘娘,您又发急,他们才走了多久?我也真的是累了,想睡会,您也回去歇歇吧。”
两个人昨晚睡在一张床上,并没有聊太久,彼此却都没有睡了多久。
庄嫔还想拒绝,夏清和又说:“您走来走去,我真的睡不着。”
“好吧,那你有什么不舒服,记得让人喊我。”
“好。”
等庄嫔离开之后,夏清和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睡梦中。
再度睁开眼时,莺歌守在她床边:“小姐,您醒了?趁热先喝了药吧?”
睡了一觉,夏清和觉得越发疲惫,浑身都是发软的。
她依靠莺歌的力量起身,喝了药之后就又躺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睡得不再踏实,而是梦到了光怪陆离的场景。
先是梦到被指认是鸠占鹊巢的敌国奸细,紧接着就被送到清溪寺,所有人都欺负她。
她拼命哭喊求救,却没有任何回应。
伤痕累累的她被扔在冰天雪地之中,她艰难地向屋子爬,渴求一点温暖。
好不容易趴到近前,发现那扇门并没有关,还透出声音……
有男人的粗喘和女人的呻吟。
夏清和不解其意本能地厌恶想远离,身体却不受控地爬了进去。
然后她看到一对男女在床上翻云覆雨。
床上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存在,抬头向她看过来,然后脸上是极其妖娆的妩媚笑容,眼神里是满满的挑衅。
最扎心的是,那女人手里拿着她一直在找的玉佩。
而床上的男人,赫然是严凌枫!
“不!不要!”
一直自诩坚强,心脏早已变得坚韧如铁的夏清和,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溃了,发出绝望的哭嚎声。
夏清和猛地抬起头,眼神里的震惊半点藏不住。
她没有想到,太后竟然会用庄家,威胁她。
太后看着她的模样,反而笑了。
“当年你为什么差点送到教坊司,又为什么被送到庵堂,吃了那么多苦,不会不清楚吧?”
“哀家劝你,别那么轴。”
“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夏清和大脑里白纸黑字地不停闪烁,对庄嫔的愧疚层层叠叠袭来,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沉重。
好半晌,她才僵硬着说出一句话:“太后,世人皆知,民女自请嫁给萧瑾,至于少将军……”
回想起他用身体为她抵挡,被烧得滚烫的花架,心头刺痛。
她不能屈服,却得另辟蹊径。
“少将军只是赶巧遇到永和宫大火,机缘巧合之下救了民女,并非和民女有任何牵扯,请太后明察。”
头磕在地上,地砖温热的触感传来,也让她想起幼年时一件事。
长公主在世时,曾带着她将一样据说可以保命的东西,埋在公主府的后花园。
后来长公主和夫君双双亡故,夏清和被接到宫中抚养,公主府荒废,东西应该还埋在地下!
她眼神闪亮,因惧怕被发现情绪变化,半点不敢抬起头。
“严凌枫对你存了什么心思,哀家明白,你心里也清楚。”
“之前哀家想着,你跟了萧瑾,也好断了他的念头。”
“现在看,远远不够。你活着,就让他惦记。”
太后要她死!
这个念头清晰落下时,夏清和对太后的那点留恋,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同时,她觉得蹊径也找到了。
“太后!”
“不是哀家心狠,实在是事情涉及皇室的尊严。皇家金尊玉贵养了你十几年,也该你报恩了。”
又是这句。
每次提起她们的身世,压得她无话可说的都是这句,可她又做错了什么?
只是这一次,她需要这样的机会。
唯一担心的是,太后准备让她怎么死。
脊背挺直,夏清和低着头轻声说:“民女死后,太后是否能善待庄嫔,还有庄家?”
随着太后扬了扬下巴,宫女立即将有一个蓝色的小瓷瓶递到夏清和面前。
“这是鹤顶红,你自己选个合适的时间喝下去吧。记住,哀家只给你三天的时间。”
夏清和提着她的心放了下来,不是当场要她的命,那她就有翻盘的机会。
接过蓝色的瓷瓶,她恭恭敬敬在地上叩了三个头。
“民女身份低微,身后之事,请皇家万勿插手。天大地大,随意扔到一处即可。”
说完她站起身,转身就往外走,挺直的背脊没有之前的委曲求全,更没有丝毫留恋。
太后盯着她的背影,竟然想到当年最后一次见到长公主时的画面,眉骨陡然跳动,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压抑的恐慌。
……
永和宫。
庄嫔魂不守舍地在屋子里踱步,看到夏清和进来,她立即迎上去上下打量。
担心之色,溢于言表。
“娘娘,我没事。”
夏清和眼眉含笑,眼前之人就是这深宫里,唯一的温暖了。
“怎么会没事?”
庄嫔不信:“太后对桂嬷嬷很是看重,这个节骨眼叫你过去,是把气都撒在你身上了吧?”
眼看她眼圈红了,夏清和立即说道:“无非就是一些老生常谈,让我离凌枫远点,别耽误了他们的婚事。”
她没有说实话,安抚了庄嫔一番之后,就推脱身体发软回屋休息了。
拿出蓝色的小瓷瓶,她细细打量着。
今天是第八天,太后诶她三天的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按计划进行。
只是……
严凌枫会和她一起离开吗?
……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
夏清和换上一身夜行衣,在夜色的掩盖下离开永和宫,去了西北角的冷宫。
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皇宫,一路快行到了公主府。
曾经宾客盈门的府邸,此时荒凉冷寂,说是鬼宅,都有人信。
她看着周围变得陌生的地方,脚步却变轻了,好似担心打扰到安眠的主人一般,慢慢地向着后院走去。
凭借着记忆,她踏在凉亭东向的小径,在第三块石板处蹲下身,用早已准备好的工具开始翻土。
东西埋得不深,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就听到金石撞击声。
扔了手里的铲子,她徒手拨开泥土,就看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精巧的铁盒。
伸手拿起,还没有来得及看,背后就响起一声低笑。
夏清和觉得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炸开了,冷汗瞬间从额角落下,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也慢慢滑到掌心。
只是她还未曾转身,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世子笑得这么开心,是觉得被埋在这里很合心意吗?”
萧瑾?!
还有燕临风!
她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方才的慌乱消散大半,手里的匕首连带盒子,一同藏进袖子里。
夏清和转过身,就看到燕临风脸上依然挂着慵懒的笑容,半点没有被萧瑾吓到。
“这可是长公主的地盘,纵然陛下是我的亲伯伯,也不会让我长眠在此的,没机会。”
他瞥了眼萧瑾,又看了看夏清和的袖子,眸底的笑意深了几分。
“清和,听说严凌枫救了你之后,你对他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可萧瑾为了筹备和你的婚事,很是花费了一番心思,你这样,是不是太让他伤心了?”
她下意识看向萧瑾。
月光洒在他俊美的脸上,使得他本就阴柔的面容更加柔和。
狭长的凤眼里淡漠至极,唇角微勾带出若有似无的弧度,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凉薄。
怎么看,都觉察不出他伤心。
何况他们两个人,无非是燕帝和太后角逐的棋子,哪里会对对方动了真感情?
她信了燕临风的话,才是真的有点蠢。
收回视线,夏清和轻软的调子在夜色中响起:“世子说笑了,萧公公对我,只是故人所托。”
“啧,称呼都变了,看样子心是彻底骗到严凌枫那边了。”
燕临风抬起手臂,倚在萧瑾的肩膀:“你说说,当时你怎么没有闯进火场?到手的美人,就这么归了别人,也太可惜了。”
“世子言重了,我和萧公公认识不过几日,哪里值得他以命相搏?”
“不值得吗?”
他一对桃花眼笑的格外荡漾:“我怎么听说,他去的路上,让人准备打湿的棉被,为的就是冲进火场救人。结果被严凌枫抢了先,也失去了英雄救美的机会。”
最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显得很是意味深长。
夏清和心头一震。
她完全没有想到,在那样火势汹汹的情况下,萧瑾竟然想冲进去救她。
这怎么可能是单纯的故人之托?
男女之情?
她不信。
不仅是因为他的身份,更由于她的身份。
三年的时间,他能走到今时今日,可见心机手段都是上上之选,怎么会和一个满身麻烦的孤女纠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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