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夏拂脸色一黑,“声声不需要其他人的施舍,她的衣物,我们夏家早就备了。”
说罢,立即有个夏家丫头呈出了一套素锦。
“表妹,你跟我到马车上穿衣裳。”说罢,便将南声声往马车里拉。
其他几个夏家姊妹见状,也回了各自的马车,余光瞟向侯爷和南采薇姐弟时,不乏警告之意。
过了片刻,夏拂从车帘处探头。“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侯爷见状,立马拦住。“不可,这样不合规矩!”
南采薇拉了拉侯爷的袖子,“怎能坐马车到城外迎灵。得走着去,方显诚意!”
夏拂呸了一句。“这个时候讲规矩了?当初用鞭子打声声的时候,怎么不说规矩?此处离城外十多里地,声声伤成这样,只怕不出一里,孝衣就被血迹染透了。”
“今日这马车是我夏家的,管他合不合规矩,声声都得坐着马车去!”
说罢,夏家人不再与侯爷多言,径自扬起白幡,朝着城外而去。
马车内,夏拂、夏问心陪着南声声坐在一辆车,夏舒恒和夏景云兄弟又是一辆。
“表妹,这素锦为何不换?”夏拂以为南声声不喜她带来的衣裳。
南声声确实苦笑摇头,“都这般情形了,何必用锦缎装饰这躯体。只要我迎了母亲,其余倒也不在意。”
夏拂叹了口气,“你身上的伤,穿这素锦要舒适些。麻衣线粗,要磨伤口的,切莫苦了自己。”
“表姐。”南声声紧紧抓着夏拂的手,“我就是要磨伤口,让这鞭伤的血迹浸透了孝衣才好。”
从前只是看着南采薇装柔弱,南声声便觉厌恶。
可有些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在大多数人不知全貌的情况下,确实会对弱者无端生出怜惜。
今日迎灵,她要让皇城的人好好看看,侯府是如何对她这个丧了母亲的血缘女儿的。
天光开蒙,大雪纷飞而至,将这条通往城外的朱雀大街铺成雪白。
皇城内的百姓,听闻今日有凯旋大军归来,纷纷前往城外看热闹。虽也知晓随着大军回来的,还有一位将军尸首。
但对于他们来说,更多的只是对胜利的渴望,大商军队凯旋回朝的激动。
辰时一刻,南城门外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夏家的马车在距离城门口半里地时停下,夏拂和夏问心姐妹二人,紧紧搀扶着南声声往门口而去。
夏舒恒兄弟二人跟在身上,缓缓前行。
“看,这便是侯府的孝女。”百姓们见这几个少年男女皆身着孝衣,泪眼滂沱,便知他们是来为战死的夏将军迎灵的。
有人唏嘘,有人抹泪。
霜雪压断枯枝时,朱雀门外已筑起人墙。
几人到达了城门口的位置,早有守城侍卫大开城门。
今日除了百姓和夏南两家的人,还有各文武百官也纷纷列席在城外。
大军得胜,班师回朝,文武百官出城相迎,是大商朝历来的规矩。
当南声声一袭雪白孝衣,出现在城外,百官们顿时看了过来。
为首的是朝中左右二相,往后便是六部官员。
站在队伍中间的兵部侍郎江文显,在看到南声声的瞬间,一个劲抹泪。一旁的礼部侍郎苏林,也长吁短叹。
若夏将军不战死,此次得胜归来,就是他苏家的亲家母了。
苏林出列,对着南声声微微颔首。“声声啊,你节哀。”
作为南声声的准公公,苏林并不觉得自己唤她名讳有何不妥,反倒显得亲切,能让这姑娘觉得,在这里还是有亲人在的。
随即,苏林四下张望,“侯爷呢?”
南声声躬身回答,“父亲在后面,就来了。”
“哼,这夫君当的,还真是摆起架子了。”江文显忽然冷哼一声,出列瞟向不远处。
只见侯爷正被一对少年男女扶着,疾步朝城外而来。
苏林看了一眼江文显,欲说什么,却是住了口。
他作为礼部侍郎,被陛下钦点主持夏将军七日后的葬礼。今日迎灵,他也要来主持大局。
可今日也是夏家军凯旋回朝之日,在迎灵前,要先迎这数万大军。
迎军大典,则是由兵部侍郎江文显来主持。
当侯爷气喘吁吁赶到时,对着站在前方的左右二相躬身一礼,又对着两位侍郎行了礼,这才长舒一口气。
江文显看着侯爷身边两个披着孝衣的少年男女皱眉。
“侯爷,今日迎灵,由嫡女执幡。其他闲杂人等,要退出十丈外。他们这……”
“哦,他们是南家的表亲,今日也来为夫人迎灵。”侯爷立马道。
苏林还不知南采薇姐弟的真实身份,闻言也皱眉。“亲家公,这表亲只怕不行。你瞧……”
苏林指着侍立在一旁的夏舒恒兄弟,“他们是亲家母名正言顺的表侄,却也只能在三丈外。你这南家的表亲,还要往后退些。”
侯爷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今日文武百官都在,皇城百姓也来了许多。原本他想带着采薇姐弟多多露脸,日后也有由头结交高门大户的子弟和贵女,所以母亲特意吩咐他今日要将姐弟二人带上。
若是让他们退出十丈远,那还露什么脸。
见侯爷一副不愿的模样,南声声心里冷笑。
这都什么时候了,父亲还在为南采薇姐弟铺路。可他忘了,这是母亲的迎灵之路。
这一刻,南声声对侯爷仅存的一点父女之情,磨灭得干干净净。
“太子到,三皇子到——”后方,忽然传来了宫中内侍悠长的声音。
南声声望去,就见一朱红步撵缓缓朝着城外而来。步撵后方,玄铁轮椅被人缓缓推着。
百官闻言,纷纷面朝后方躬身下拜。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
太子宋臻下了步撵,对着众人抬手免礼。
“今日大军凯旋,孤和三弟奉父皇旨意,代天子迎大军。”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山呼,周围的百姓亦跪地大呼。
南声声隔着人群,望见太子身后的玄铁轮椅。
宋砚膝头搭着的白虎皮氅衣落满新雪,修长指节正轻叩轮椅扶手。
“侯爷节哀,南姑娘节哀。”太子来到侯爷面前,看着的却是南采薇。
一旁的江文显看不过去,走到南声声面前,开口道。“殿下,这位才是夏家军唯一的嫡女,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