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崔姒燕行川的女频言情小说《候春归崔姒燕行川》,由网络作家“崔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只是她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对方已察觉她醒来,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崔姒伸手去抓他的手,不料对方的动作比她更快,三两下将她的双手制住,按在了头顶上。她刚想踢开被子踹上一脚,不料对方见她还不老实,干脆就俯身压了过来,将她的手脚压在身下。崔姒正想张口骂人,又被点了一下,然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被人压在床榻上动不了也说不了话了,崔姒心头顿时慌了。是谁要害她?是崔妘还是崔夫人?“崔娘子。”那人微微压低了声音,灼热的气息落在她脖颈之间,仿佛就要亲下来一样。崔姒浑身紧绷,手都抖了一下。“崔娘子,你莫怕。”那人大概是察觉她怕了,忍不住解释了一句,“在下只是被人追杀,这才误入此地,你莫要声张,一会儿在下就走了,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末了,大概又担心她不...
《候春归崔姒燕行川》精彩片段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对方已察觉她醒来,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崔姒伸手去抓他的手,不料对方的动作比她更快,三两下将她的双手制住,按在了头顶上。
她刚想踢开被子踹上一脚,不料对方见她还不老实,干脆就俯身压了过来,将她的手脚压在身下。
崔姒正想张口骂人,又被点了一下,然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被人压在床榻上动不了也说不了话了,崔姒心头顿时慌了。
是谁要害她?
是崔妘还是崔夫人?
“崔娘子。”那人微微压低了声音,灼热的气息落在她脖颈之间,仿佛就要亲下来一样。
崔姒浑身紧绷,手都抖了一下。
“崔娘子,你莫怕。”那人大概是察觉她怕了,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在下只是被人追杀,这才误入此地,你莫要声张,一会儿在下就走了,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末了,大概又担心她不老实,他又道:“崔娘子才刚刚定亲,应该不想让未婚夫知道有男子夜潜闺房吧?”
崔姒:“......”
她呼吸重重地起伏了几下,手指死死握成拳。
这声音,化成鬼她都认得。
燕行川那狗东西!
这死王八!
怎么?他是疯了不成,半夜不睡觉,跑来她一个闺阁女郎的屋里来做什么?
不过得知是他,崔姒心中又稍稍安心一些。
这人应该也不至于强迫一个女子吧?
崔姒正想着,却感觉到他将什么东西覆盖在她眼睛上系好,最后将她的手指握在手心,一如往昔一般捏了捏她的指尖,然后又点了她一下,这才离开。
崔姒得了自由,豁然弹坐起来将覆在眼睛的带子扯了下来,最终只看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未关的窗户跳了出去,然后消失不见。
床榻前被掀起的帘子还在空中摇晃,证明着人确实来过。
崔姒坐在那里,不知过了多时,剧烈跳动的心脏归于平静,劫后余生的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起身走到窗户前往外看了看。
黑夜里,院子安寂无声,唯有明月清辉洒落在天地间。
梧桐树在夜色之中随风轻摇,春日里刚刚复苏的虫鸟在不知名的角落鸣叫。
好似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方才的一切,只是她做的一场梦而已。
燕行川...究竟想干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崔姒不知在窗边站了多久,直到身子都有些冷了,这才将窗户关好,重新躺在了床榻上。
因为有了这一出,崔姒越想越是不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有些精神不济。
洗漱用了早食之后又眯了一会儿,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她便去了许老太太院子里。
许老太太也是刚起,正在用早食,见她来了,便让她坐下来用些。
“孙女用过了,谢祖母。”崔姒在一旁坐下,等着许老太太用完早食又漱口,最后慢悠悠地喝着一盏茶,这才问起了昨天夜里的事情。
许老太太将事情道来:
“家主不在,族中一切皆由你父亲还有三叔父和几位族老做主,让我与你三祖母亲自审问夫人那封名帖是怎么回事。”
“那夫人怎么说?”
“夫人最开始的时候是不认的,说是有人陷害她,或是要害崔氏一族。”许老太太说到这里的时候直摇头,对崔夫人很是失望。
“不过你三兄又提起家主,说家主连真假崔氏名帖都分不清,实在是不能明辨是非,不配做崔氏家主,崔夫人这才改口,说那封名帖是真的。”
“但便是真的,却是四娘偷偷瞒着她让人送去的,她管教不严,让女儿犯下大错,愿去祖先牌位前请罪。”
许老太太说到这里冷笑:“她倒是早就想好了应付之策,将责任推给了女儿,而女儿又是个病秧子,族人不能将女儿如何。
自己不过是在祖先牌位前说几句有错的话罢了,谁还能将她如何了。”
这简直是玩赖的。
“她疯了?”崔姒也是惊得不轻,崔夫人这是不要自己在崔氏经营二十年的名声了吗?
她这样不讲道理,处事不公,连其身都不正,日后族人如何信任敬重她,她又如何管理崔氏一族宗妇?
“都是为了她那个女儿啊,这才一步错,到后来步步错。”许老太太摇头。
或许在名帖之事闹出来的时候,崔夫人心中已有些后悔,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阿姒你要记得,那些不对的事情,万不可去开头,若是开了头,就会深陷其中,脱身不得,最后一步错步步错,大错特错,再无回头路。”
崔姒起身跪下,然后叩拜:“祖母教诲,阿姒铭记于心。”
她第一世,没有亲人,只有一人打滚着往前走,唯有握住钱财,才觉得有少许的安全感。
但第二世,她有了诸多爱护她的家人。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叔父、兄弟姐妹,甚至是相交多年的友人,也对她真心相待。
上一世是她太贪心,太自以为是,总想着得到世界上最好的,所以才一步错步步错。
留在羡阳城多好,留在祖母身边多好。
她是疯了,才离开自己的家人,远嫁一个陌生人......
“哎哟哎呦,这是干什么呢?”许老太太一愣,赶紧让邓姑扶她起来,“怎么突然行此大礼?”
崔姒道:“孙女想将祖母今日之言永记心中,将来做什么事,都考虑好将来。”
许老太太虽不知她怎么突然这样,但也赞同她这话:“好好好,那你可要记牢了。”
“是。”
祖孙正说着话,突然有一侍女匆匆进来禀报:“老太太,六娘子,主宅那边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四娘子不知道怎么的,昨夜竟然跑去了北燕王暂居的雅园旁边的院子里唱曲,北燕王的亲卫以为是有人要刺杀北燕王,便......”
“便如何?”许老太太赶紧问。
“一箭射了过去。”
崔姚一站出来,崔夫人的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立刻就道:“你们看看五娘,自尊自贵,进退得宜,这才是我们崔氏贵女。”
“像你们这般,别说是嫁过去做王后,便是做侍妾,那也是抬举你们,若是崔氏将你们嫁过去,别人还当我崔氏连一个拿得出手的女郎都没有。”
“五娘,你且说说,为何是你?”
崔姚又是一礼,然后道:“既然是崔氏嫁女北燕王,自然不能嫁一个庶女过去,免得旁人说我崔氏自视甚高,连北燕王都不放在眼中,只嫁了个庶女就想做正妻王后。”
“而在崔氏之中,四姐、我与六妹身份最为尊贵,四姐离不得夫人,不敢劳烦于她,而我比六妹年长,长幼有序,该是我的事情。”
“我生在崔氏,养在崔氏,此生与崔氏生死荣辱一体,既然是为了崔氏大事,五娘,定当义无反顾。”
崔姚陈情说的有情有理,且她本身虽不及崔妘那家主嫡女,却也是崔氏一族排序的嫡女,其性情才情也足够出色,确实是极为合适的人选。
众人听罢,除了崔妩与崔媚脸色苍白,浑身不自在之外,其余人都连连点头赞同。
只是崔夫人仍旧觉得不够满意。
她最中意的并非崔姚,而是崔姒。
崔氏嫡支除长房外的两房之中,崔姒这一房管教书做学问,家中子弟清风明月淡泊名利,只会在读书和教书育人上下功夫,对权势钱财争权夺利不感兴趣。
崔姚这一房不同,他们管着家中的生意,因着这些年崔氏越来越盛,生意也越来越大,也有些飘了起来,大有想与长房一争高下的意思。
崔夫人既不愿妾室庶女得势自己落入困境,也不想崔姚这一房腾飞,压制长房。
故而,在崔夫人眼中,崔姒自然比崔姚更合她心意。
崔夫人将目光投向崔姒,只见她跪坐在案几后,手中握着一只雕琢莲花的玉盏,垂着眼帘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六娘。”崔夫人喊了她一声。
崔姒回过神来,放下玉盏,问她:“夫人有何指教?”
崔夫人问她:“你对此有什么意见?”
“夫人问六娘的意见?”崔姒愣怔了一瞬,瞬间脑中也闪过了与燕行川曾有过的过往。
恩爱时说夫妻同心同德,许她白首到老。
她陪着他东奔西走的时候,他对她心怀愧疚,许诺此生不负。
可到了登位之后,却将她丢在一边,封了表妹做皇后,甚至在表妹临死之前,向表妹承诺此生不再有皇后。
她被人看尽了笑话不说,还被他所背叛,而后很多年,一直不能释怀。
她一生是北燕王后,是太后,却从未是他的皇后,那皇陵之中的棺柏之中,是他与他的皇后同棺永世,而她死后,只想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离他远远的。
死后不必再相见。
如今人生又重来一遍,也不必再续什么前缘。
“既然是五姐有意,六娘自然成全。”
上一世崔姚嫁的人也不好,面上郎朗君子,实则贪财好色,成亲之后一个接着一个美妾往府里纳,后来惹急了还动手打人。
崔姚又好面子不肯和离,两人大半辈子都在争吵打斗,崔姚的性格也是越发的尖锐暴躁,看谁也不顺眼。
后来,在某一次夫妻吵闹的时候,被夫君失手打死了。
当时已经身为太后的崔姒听闻此事,也是十分的生气,虽然惩罚了那恶人,但崔姚也回不来了。
相比之下,就算燕行川最后还是立了别人做皇后,那也比她原来的姻缘好多了。
“你说什么?”崔夫人愣住。
崔姚也满脸不敢置信地看了过去,怀疑自己听错了。
崔姒垂下眼帘,看了看案几上一盘点心,平静道:“不瞒诸位说,六娘其实并不大愿离开羡阳,不久前祖母病了一场,如今身子也不好,六娘想在她跟前尽孝。”
“若是无人嫁予北燕王,六娘自然万死不辞,可既然五姐有心嫁之,六娘松了一口气,也万分感念五姐为崔氏付出。”
“在此,唯愿五姐此行顺利,万事皆安。”
崔夫人差点没哽住,她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六娘,此事非同小可,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这嫁过去是要做王妃的,它日北燕王一统天下,那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母仪天下的皇后啊!
你就一点都不心动?!
崔姒摇头:“多谢夫人提醒,这些日子六娘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六娘此生想陪伴在祖母跟前尽孝。”
崔姒生母在她七岁那年便已经过世了,她是跟在祖母许老太太跟前长大的。
许老太太最疼她,什么好东西都悄悄留给她。
两年前许老太太病了一场,身体不如从前了,上一世她出嫁后的第二年,因着小叔父外出遇见了劫匪丢了性命,许老太太受不住打击,撒手人寰了。
此生,崔姒只想留在羡阳,一来远离燕行川安稳平静地过一世,二来陪在老太太身边,若是能让她小叔父躲过一劫最好,若是实在无法,她也能陪在老太太身边。
崔姒想到那个比她大不了几岁,小时候还时常带她出去玩的小叔父,也是一阵心痛。
“夫人不必再劝,阿姒意已决,不会再更改了。”
崔夫人心觉得崔姒有些不知好歹,但对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再劝显得有些过了。
她仔细一想,嫁崔姚到底比家中那两个庶女好一些,勉强只能接受,将来在徐徐图之。
于是她道:“也罢,既然如此,那这桩事便交给——”
“慢着!慢着!”
崔夫人的话还未说完,水榭外突然传来一阵喊声,紧接着,便有一女子快步从花园中跑了过来,一头扎进了水榭里。
她一袭丁香色交襟宽袖衣裙,身形纤弱消瘦,大约因为跑得急,苍白柔弱的脸上有了一股不正常的红晕。
跑起来身形摇摇摆摆,仿佛是在风中摇曳的丁香似的,摇摇欲坠。
看清来人,崔夫人当即便愣住了:“阿妘,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崔夫人的亲女,崔四娘崔妘。
“母亲!”崔妘见到了崔夫人,大喜,转瞬快步上前,扑通一下跪在了崔夫人面前,抓住她的衣摆。
“母亲,阿妘、阿妘想嫁予北燕王,求母亲成全!”
乱世山河,大周半数江山已经崩塌。
崔氏一族迎北燕王入主平州,眼下平州已是燕之疆土。
北燕王驾临此地,便如君主驾临,众人不管心中臣服与否,皆叩拜恭迎。
当然,若是有头铁的,想要试一试北燕王的亲卫随侍刀剑是否锋利,也大可一试。
崔姒原本就没打算与燕行川见面,只愿此生都是陌路人,可不曾想竟然在这里撞见了。
而今的境况,走也走不得,只得硬着头皮让胭脂松绿扶着她下马车,与众人早一同恭候北燕王大驾。
下跪参拜之时,崔姒也有些别扭,要知晓便是上一世,她都不曾跪过他,今朝重来一次,竟然得低头下跪。
车驾在羡阳书院门前的道路上停下,燕行川掀开车幔,从车驾上下来。
他目光在四周扫过,一眼便看到了身着一袭海棠色软纱大袖衣裙的人。
他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瞧见了她的侧脸,眼睑半垂而下,长长的睫毛轻颤,衬得她明艳俏丽且柔弱可怜,像是今日他所见的那一树海棠花。
燕行川下意识地便想上前去,但刚刚走了一步,又想起今生他与她并不相识,这才止住了步子。
也在此时,崔二爷带着羡阳书院的一众先生、学子前来迎接。
“崔院长无需多礼,诸位也都请起。”燕行川朗声开口,
“据闻羡阳书院乃是天下闻名的书院,诸位先生学子也是当世才德兼备之辈,今日本王前来,也是想见识见识,还请诸位勿要吝啬,各抒其能。”
“我等领命。”
昨天夜里便有消息传出,说今日北燕王会来羡阳书院挑选贤才能臣,眼下在场的诸位大多数都是为此前来。
崔二爷请燕行川入内:“北燕王里面请。”
燕行川回头看了一眼,见崔姒垂着敛睑与几人站在一起,其中一个与她眼睛有几分相似,却是他不认得的。
燕行川顿了一下,也想起了这是她的小叔父。
上一世他与她成亲两年,据说这位小叔父就没了,紧接着她祖母也走了,一连痛失两个亲人,她难过得好几日都吃不下饭,还病了一场。
所幸是发现怀上了孩子,她才坚强起来。
而站在这位小叔父身边的年轻人,一袭青衣拓落,气质温柔随和,倒是让他想起了上一世只有过一面之缘,这今生却成为她的未婚夫的那个人——药王谷传人江辞年。
见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崔长佑身边,燕行川的脸色有一瞬间冷沉,袖间的手指并握成拳。
顾及这那么多人在场,燕行川也不好做什么,但心里也是极其不愿让两人私下相处的,于是冲着那几人道:“那边崔氏几人,也随本王一同入内吧。”
燕行川话音刚落,便将众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崔长佑面露惊讶,拿着扇子的手都顿了顿。
不过听这话像是他北燕王高看崔氏族人,崔长佑也不是不识趣,当即便拱手一礼:“谢北燕王。”
崔姒与江辞年也紧跟着道谢。
待燕行川转身与崔二爷一同往里面走去的时候,崔姒才抬起头来,看向人群之中的身影。
他今日褪下了甲胄,换了一身文人学子、世家郎君所偏爱的白袍玉冠,行走之时,大步从容,织金纹滚边的宽大袖子与衣摆微微扬起。
而此时,他似是有所感,突然转头看了过来,直对上她还未收回的目光。
那一双凌厉如剑的眸子吓得她手指陡然握紧,险些将手心掐出血来。
她眉心瞬间紧皱,然后匆匆收回目光。
燕行川也皱了一下眉头。
“北燕王,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对?”
崔二爷心都提起来了,难不成是有什么刺客吗?
应该不会吧,从昨夜开始,这羡阳书院周围都被排查过一边,甚至安排了护卫守好各处,绝不可能放什么刺客进来的。
“无事。”燕行川皱紧的眉头松开,继续往前走去。
崔景是坐在后面的一辆马车前来的,他一来也没跟着往里面走,而是凑到了崔长佑等人身边。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崔长佑瞪他:“小子,我是你小叔父,说话客气点。”
“好吧,小叔父。”崔景摸摸鼻子,不与这只比自己大了两岁的小叔父计较,“小叔父和阿姒怎么来此,还有这位......”
“江辞年。”崔长佑同他介绍,“我给阿姒拐回来的夫婿,怎么样,好看吧?”
江辞年同崔景见礼:“见过崔郎君。”
江辞年这人,性格温和平和,气质干净纯粹,样貌也不俗,叫人见了,确实印象不错。
嫁予这么一个人,平稳地过日子,确实合适。
崔景点点头:“无需多礼,你唤我崔兄就是了。”
虽然不知谁大一些,但毕竟要做自己妹夫,就算是比自己年长,那也得俯首称弟,崔景自然是自尊为兄了。
不过崔景想到燕行川对崔姒的在意,神色微淡。
“你们怎么出现在这里?”
崔姒解释道:“三兄,我们打算去接五兄回来的,谁知路过此地的时候,见那么多人挡住了去路,刚问了缘由,你们就来了。”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见燕行川的。
只是燕行川都来了,君主驾临,他们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坐马车离开,只能留下来了。
崔景叹气:“命也。”
崔长佑听糊涂了:“什么?”
“没什么,你们也随我一起进去吧。”
崔姒眼见已经不少人往书院里面走去,挤挤攘攘的都是人,犹豫了一瞬:
“要不让小叔父与你一同前去就好,我是女子,江郎君更不是崔氏之人。”
崔景瞥了她一眼:“你认为呢?”
崔姒脸色一僵。
燕行川刚才必然是看到她了,说什么让崔氏几人与他一同入内,也不是她往自己脸上贴金,她总觉得他便是想让她去。
燕行川...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天夜里闯进了她的闺房里,眼下又让她陪同。
而且还突然来了羡阳书院挑选贤才能臣,这也是上一世从未有过的事情。
难道说...难道说他也重生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崔夫人好悬没忍住扇自己女儿一巴掌。
“你...你真的要气死我了!”
原本这件事做得隐秘,只有她们母女和身边几分心腹知晓。
待名帖送到了北燕王手里,一切尘埃落定,便是二房那边不肯让崔姒做陪嫁媵妾,为了崔氏一族的前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等到时候,她再推说是崔妘不懂事做的,崔妘身体不好,又要嫁过去做北燕王后,族里便是对她有意见,那也是打不得骂不得,还得乖乖送崔妘出嫁,日后俯首称臣,敬称‘王后’。
现在好了,还不知名帖是否送到北燕王手里,她便一时得意,将事情捅了出去,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崔氏族人恐怕就要闹起来了。
“母亲你怕什么。”崔妘洋洋得意,手指勾着一根打了一半的黄色同心结,
“羡阳城去往平州城,若是快马加鞭,一日便至,人是昨天夜里离开的,这一夜一天都过去了,想来这名帖早就到了北燕王手里。”
“就算是他们现在知道了,想派人去追,那也来不及了。”
崔夫人眼皮子直跳,总觉得心里不安:“消息还未传回来之前,一切未尘埃落定,凡事便皆可例外,你啊,就是太得意了,不知道忍一忍。”
“而且这等事情,能拖一日就是一日,不然二房的人知晓了闹起来,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忍?为什么要忍?”崔妘听到这个‘忍一忍’,脸色立刻就难看了起来。
她是崔氏一族最尊贵的女郎,崔氏族人谁人不是忍让着她,也唯有崔姒嫁给了北燕王,反过来要她俯首参拜,便是心中有不满不甘,也不能表达出来。
忍一忍再忍一忍,忍无可忍还得忍。
可这一世不一样了,北燕王后是她,皇后是她,太后也是她,她将会将崔姒踩在脚下,崔氏一族所有人为她俯首称臣,她为什么还要忍?
“怎么可能有什么意外!”
崔妘坚信不会有什么意外,要知道上一世,这请帖送到北燕王手里,据说北燕王只是看了一眼,知晓自己要娶的王后姓甚名谁,便点了头。
今生买一送一,娶了崔氏最尊贵的家主之女,又得了另一房的嫡女做侍妾,这坐享齐人之福的美事,怎么可能不同意呢?
“母亲放心就是了,便是他们知道了,要来问责母亲,那又如何,很快我便是北燕王后了,母亲难不成还怕得罪他们?”
“母亲,今时不同往日了,崔氏族人,已经不足为惧。”
崔夫人头疼,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得意忘形,不将崔氏族人放在眼里了。
崔夫人正想说她两句,便听到有侍女匆匆来报,说是二老太太和三老太太还有族里的一些女眷来了,要见她与崔妘。
这是来登门问罪了,来得可真快啊!
崔夫人脸色有些难看:“来了多少人?”
“二老太太三老太太都来了,还有族中的女眷也来了十几人。”
“本夫人知道了。”崔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请她们在正院东厢等候,本夫人立刻就到。”
“是。”
侍女领命而去,崔夫人便对崔妘道:“你老实地在这里呆着,听到没有。”
“母亲,她们还说了要见我。”
“你给我老实地呆着!”崔夫人脸色微沉,“听话,你若是不听话,母亲就不管你了,到时候看你如何对付得了崔姒!”
她们母女俩算计着让崔姒给崔妘做陪嫁媵妾,等崔姒生下孩子,还得去母留子。
崔妘自己未必斗得过崔姒。
崔妘一听这话,果然就老实了。
崔夫人命人将她看好,这才转身带着人离开,去往正院东厢见崔氏女眷。
许老太太和沈老太太这一对妯娌这会儿已经坐在明厅中喝茶。
相比许老太太喜欢穿一身黑色黛色的衣裙,沈老太太这个自小富到老的老太太那叫一身珠光宝气。
她今日一身绣着金牡丹的魏红衣裙,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间簪满了各色簪钗,宛若那一架移动的首饰架子,连同那十指上,两边都各戴着两只宝石指环。
一张白皙的脸上还细细地抹了粉涂了胭脂点了朱唇。
不过今日,这两位相看两厌、觉得对方活在这个世界上连空气都是错了的老太太也没了争斗的心思,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沈老太太转了转手指上一个红宝石指环,觉得有些无聊。
她烦躁地喝了一口茶,然后皱眉嫌弃:“咱们家这位夫人啊,真的是越来越小气了,这茶都是前年的陈茶了,你看看,这茶叶都是碎沫了,竟然拿来招待我们。
这不知道啊,还以为我们三房这边赚了钱都进了自个的私库里头了。”
崔氏一族这三房嫡脉,长房这边往管着家里,再往仕途上使劲,掌的是权势,而二房这边,做的是崔氏的牌面,教书育人,扬的是名与德。
三房这边,那就是赚钱。
虽说三房赚的钱也不全然给了族中,私下肯定有不少赚钱的经营,但也因为有了三房,崔氏一族上下,才过得十分的富足。
许老太太抬起眼皮子看了沈老太太一眼,淡淡道:“或许咱们都是无足轻重之人,自然不必费心,有一碗陈茶已经算是给面了。”
沈老太太脸色登时就黑了:“她敢!”
“怎么不敢,咱们这位夫人啊,胆子大得很呢。”许老太太冷笑,
“弟妹,我今日不与你吵,今日她敢害我家阿姒,明日就敢害你家阿姚,若是我们忍气吞声,那她可就得寸进尺了。
这日后啊,咱们这子孙千代万代,都要被长房踩在头顶上撒野,被长房当成奴仆畜生一样,随意欺辱利用。”
沈老太太握紧了拳头:“你放心,今日之事,若是她不给一个交代,你便是要砸了这主宅,我也助你。”
“本夫人来迟了。”正在这会儿,崔夫人领着一众婆子侍女姗姗来迟。
进了屋子,她先上前去向两位长辈行礼,“见过二叔母三叔母,问两位安。”
秋芳姑姑险些尖叫出声:这哪里合理了?!
你们简直就是强词夺理!蛮不讲理!
秋芳姑姑不甘心,还想说什么,许老太太就摆摆手:
“好了,就这样了,我们二房不追究长房四娘今日口出狂言的事情,长房也不必追究五郎和六娘打断二郎腿的事情,这事就那么平了。”
末了,又对崔四爷道:“老四,便是讲道理,论谁有错,那也是四娘有错在前,二郎便是有怨,那也该怨怪四娘这个妹子给他招来今日之祸事,追其根本,也是谢氏没教好女儿。”
“这女儿犯错,儿子受过,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秋芳姑姑仍旧不甘心。
“还有什么可是?你便这样回禀你家夫人,若是她还有意见,让她亲自来找我,我这老太太和她理论理论。”
许老太太堵住了秋芳姑姑的嘴,然后又看向崔四爷这兄弟二人,淡声道:“媵妾之事,不许再提,若是谁敢提,休怪我这老太太拿着拐杖打上门去。”
“行了,都走吧。”
许老太太将这几人都打发走了,这才又冷哼了一声,骂了句:“谢氏当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将女儿教成这个样子。”
“阿姒,今日干得漂亮,若是一味忍气吞声,谢氏还以为我二房的人好欺负呢。”
崔姒殷勤地给老太太捶腿,心中却有担忧:“崔夫人对四姐的偏爱向来是有目共睹,若是四姐坚持,这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算了。”
“来明的,阿姒倒是不怕,怕就怕来阴的,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阿姒的处境,恐怕不太妙。”
许老太太冷哼一声:“她们要是敢算计你,尽管来就是的,最差的结果就是嫁过去,不过我家阿姒可不做什么媵妾,在嫁过去之前,先送了四娘归西,你嫁过去做正室。”
这想法,可谓是一脉相承了。
崔姒也是那么想的。
要是真的落到那步田地,崔夫人和崔妘敢逼她做妾,她反手就送崔妘归西,自己嫁过去做正室。
宋柔脸色大变,慌得发抖:“婆母,这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许老太太怒瞪她一眼,“她们既然敢先动手,难不成还不许别人反击了,还是你觉得阿姒被逼得要去做陪嫁媵妾,也该息事宁人?”
“也是,阿姒又不是你女,你自然不在意阿姒的将来了。”
这话说得严重了,宋柔的脸色一片惨白。
她忙是道:“婆母,儿媳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最好,行了,你也走吧,看到你就觉得碍眼。”许老太太对这个儿媳也很是嫌弃,摆摆手也让她滚了。
宋柔似乎还有什么话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怜委屈地行礼告退。
许老太太真的很烦她:“你说你父亲究竟是发了什么疯,怎么就偏生看上她了,这个家是半点都撑不起来,遇见事只知道摆出这委屈可怜的样子。”
崔姒给她捏肩,闻言却道:“大概是年纪渐大,就喜欢这娇柔的解语花。”
对于父亲再娶,崔姒其实并没有多大想法,父亲与母亲的夫妻关系一般,就是互相尊重着,相敬如宾地过日子。
母亲甚至还给父亲纳了两房妾室,伺候着父亲的起居。
母亲走后,父亲年岁也不算大,要再娶,他们做儿女的也不能只顾母亲不顾父亲,就随他去吧。
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是宋柔。
太膈应人了。
许老太太叹气,问崔姒:“见到宋止了没?”
崔姒嗯了一声:“在门口便遇见了。”
“他应该是专门在等你。”许老太太看着门外。
春日归来,万物复苏,叶绿花红。
“你当真不想嫁北燕王了?”
“前些日子你还道北燕王是个中英豪,名声也极好,是好夫婿的人选,若是要嫁人,也唯有这样的好郎君才能与你相配。
虽说祖母不知你为何变卦,又不想嫁了,但祖母也再问你一遍,真的是不想嫁了?”
“你若是想嫁,趁着还未定下,祖母还能给你争一争的。”
崔姒闻言眼眶微酸,眼底有泪凝聚,她有些僵硬地摇了摇头:“孙女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是不嫁了。”
“北燕城路远,若是嫁过去,便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孙女舍不得祖母,也舍不得父亲、叔父还有兄长,先前是孙女想岔了,天底下再好的东西,都没有在自个亲人身边重要。”
上一世,她远嫁,与老太太一别便是永别,她心中后悔得不行。
“这一辈子,孙女只想留在羡阳城,陪在祖母身边。”
许老太太诧异,她这个孙女,平日里装得好,实际上是个要强的,样样要最好,这心里是真想当个王后玩玩。
只是没想到,突然就想开了。
许老太太还挺高兴的:“好好好,留在羡阳城,留在祖母身边,那什么劳子北燕王后,谁爱做谁做!”
“不过......”许老太太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不过你不嫁北燕王,这亲事得尽快定下来,最好是赶快出嫁才好。”
崔姒微愣:“这是为何?”
她今年才十五,等到了五月才是及笄之年,她还想多在家里陪一陪祖母呢,怎么就要嫁人了?
“你啊你,你糊涂了。”许老太太摇头,觉得这孙女没救了,
“虽不知四娘为何提了你做媵妾,但既然提了,她又有一个将她宠得无法无天的母亲,咱们就不得不防。”
“与他们论‘明枪暗箭’算什么,斗赢了如何斗输了又如何?
你把亲事定下来,然后麻利地成了亲,她们还能逼着你一个已经出嫁的崔氏女回来做陪嫁媵妾不成?”
崔姒愣住。
是啊,要是她嫁了人,崔夫人与崔妘就算计不到她了。
“可这也太突然了......”
“也不突然,你的嫁妆是你母亲自你出生就给你备下的,家中也给你备了不少,连嫁衣都准备好了,快一些,一两个月之内便能走完六礼,嫁去夫家。”
“不过这人选倒是好好选一选,这宋止,虽然说他这个阿姐令你不喜,可他人还行,对你也上心,你当真是不考虑了?”
崔三爷到了嘴边的话卡住,一时间憋得脸色涨红。
他竟然忘了,崔姒已经定亲了。
崔氏是注重礼数的世家大族,哪有一女许两家的道理。
崔三爷厚着脸皮道:“要不,王见见我家五娘,五娘也是极好的……”
燕行川只当没听见这话,继续道:“本王先前听闻过崔氏六娘,是个贤良淑慧、聪慧明智的女郎君。
不瞒诸位,本王所想要的王后,便是像这样的一位女子。”
“崔三郎,本王也知晓崔娘子如此急迫定亲的缘故,你不如回去问问自家人,再来答复本王。
本王最近这几日都会在羡阳城与诸位学子畅谈,崔三郎也不必着急。”
崔氏一族能给燕行川的好处,可不单单是平州疆土。
还有能为他效力的崔氏子弟与家臣客卿,甚至那名闻天下的羡阳书院,更是能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良才。
乱世江山,将才最重要,文臣也重要。
他在前头打下来的疆土,总需要有人治理的。
此番前来羡阳城,虽说是为了崔姒的缘故,但这羡阳书院的学子,甚至这羡阳城的人才,他也是十分看重的。
崔景闻言一时间犹豫,先前燕行川已经提过几次崔姒了,眼下又说的这般直白,显然是很中意。
而且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于情于理,他都该和家里人商量商量,再来回话。
“王说的有理,臣回去问问家里人。”
“好,本王便等你的消息,崔三郎,你先陪本王去一趟羡阳书院吧。
本王今日与你父亲约好了,要去书院走走,至于你们,都回去吧。”
“喏。”
崔景应下,见燕行川喝了茶水起身往外走去,他也起身跟上。
崔三爷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也跟着起身。
崔夫人也让侍女扶自己起来,然后扶着她往外走去。
崔三爷摸了摸下巴处的一茬胡子,挑了挑眉,脸上的情绪莫测。
先前崔氏一族和谐,崔家主管理一切,崔二爷管羡阳书院,崔三爷忙着挣钱,崔四爷看顾族里,管着族中诸事,崔六爷跟着崔三爷一同挣钱,崔七爷是平州州府......
族中上下虽有一些摩擦,但也算是和谐,大家有力气往一处使,维持着崔氏的辉煌。
便是先前选崔氏女嫁给燕行川,大家也十分放心交给崔夫人。
可眼下,崔夫人处事不公,其身不正,为了自己女儿算计族中女郎给她女儿当陪嫁媵妾,崔家主为己谋私,大家自然都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了。
......
崔姒得了空闲,便喊了崔长佑一起去接崔易回来。
崔易先前打断了崔旭的腿,至今还一直躲在外面。
昨日崔姒突然定亲,今日消息估计都要传开了,若是再不将他接回来估计得急了。
崔长佑无事,自然也乐意去接家里的‘大功臣’回来,不过他又让人去喊上了江辞年,美其名曰将江辞年带到他大舅兄面前,让大舅兄看看他。
崔姒反对的话没到嘴边便淡了去。
她与江辞年定亲并非虚假,她也想将来与他一起过下去的,既如此,若是能多见见面,熟悉熟悉,那也是挺好的。
于是他们等了等,等江辞年到来,这才一同出发。
崔长佑挤进了江辞年的马车里,将他赶去前面:“你去和阿姒说说话去。”
江辞年愣然:“这不适合吧?”
“怎么不适合了,适合得很,你们都是定了亲的人了,再过一些日子合了八字,就要过大礼了,同车出行怎么了?”
江辞年还是摇头:“不敢有损崔娘子名声。”
“嘿,你这人真的是榆木脑袋。”崔长佑真的想敲他脑壳,“像你这样,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和别人抢娘子的时候是要输的你知不知道?”
江辞年闻言只是笑笑:“若是如此,那只能说她有更好的选择。”
“榆木脑袋榆木脑袋。”崔长佑一脸的嫌弃,身子往边上一歪,就不想搭理他了。
车内主人坐定,马车慢悠悠地往前驶去,一路出了城东,往城西驶去。
待行到半道一处街头,见路上挤挤攘攘了许多文人与学子,马车只得放慢了速度。
崔姒掀开马车的车窗的帘子,见那么多人,觉得奇怪,便遣松绿去问问:“出去寻个人问问怎么回事。”
松绿领命,出了车厢下了马车,拦住了一位身着月白交领大袖长袍的学子:“足下请留步,敢问此地缘何如此多人?”
那学子看了边上一眼马车,见是崔氏的马车,有些激动:“这位娘子,我名郑蓠,乃是羡阳书院中乙班学子,我作过......”
松绿连连‘嗯嗯嗯’,然后又问他:“此地缘何如此多人?”
“哦,听说北燕王将会来此挑选贤才能臣,诸位都是慕名而来。”
“北燕王要来羡阳书院?”崔姒突然掀开了车幔看了下来,看到这挤挤攘攘的人皱眉。
羡阳书院就位于城中,占据了整个城北,此地再往前一些便是山门了。
那学子得见崔氏女郎的真容,更激动了:“是的,崔娘子,我等都想得了北燕王的青睐,从此平步青云呢。”
崔姒心中疑惑。
上一世,北燕也出过问题,随着打下来的疆土越来越多,后续的治理能臣有些跟不上。
那时候还是她提出了‘出题考察选士’,又推举了羡阳书院为北燕培养治世能臣之学府,后来随着走出来的学子越来越多,情况才好转。
可眼下,燕行川就已经来了羡阳书院挑选贤才能臣?
这怎么可能……
崔姒眉心微蹙,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对那学子道:“多谢你的告知。”
“不敢当崔娘子的谢。”
松绿重新回到马车上的时候,前面已经空出了一片让马车通过的道路。
然而,还未等他们的马车继续往前走,后面便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崔姒掀开帘子往后面看去,只见有一列骑马的将士簇拥着一辆马车而来。
而马车的外面,正是身骑骏马,手握红缨枪的白袍银甲小将军。
崔姒心口一跳。
“北燕王至——”
燕行川这话说得十分直接且直白。
他就是看中了崔姒,想娶崔姒做他的王后。
崔家众人脸色都变了。
许老太太也有些傻眼:“可六娘定亲了啊!”
虽然许老太太心中比较了燕行川与江辞年,也觉得燕行川这一方霸主更配得上她的孙女,那王后之位也很让人心动。
可做人要言而有信,崔家是看重礼仪的世家,实在是做不出一女许两家的事情。
“无妨。”燕行川想到崔姒定给了江辞年,眼中有暗芒闪过,有些冷。
“崔六娘子何故突然定亲,本王心中也明白,也不在意。
只是本王觉得,相比江辞年,本王更需要崔六娘子这样的王后。”
“本王后方安稳,于天下,于北燕乃是大事。
只要崔家同意了此事,本王会亲自同江辞年说明,想必为了天下安稳,他也愿意成全的。”
就算他要明抢,可有了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凡江辞年还有一些良心,希望天下安稳,都不能再与他争抢。
便是定了亲,也要退了。
崔家众人脸色微妙,但一时之间,也没有人开口应承。
也不知过了多时,许老太太道:“北燕王能如此看重我家六娘,崔家上下十分的感激,只是......”
“只是什么?”燕行川听到‘只是’这两字就皱眉,“难道是担忧要给本王做妾,这一点还请崔家放心,本王只娶妻不纳妾。”
“也不是信不过北燕王。”许老太太叹气,“只是婚姻大事,到底是一辈子的事,总是要问过六娘自己的意思才好。”
“北燕王要娶一位贤妻的心情崔氏可以理解,可六娘已经定亲,若是她不愿,崔氏总不能强拆姻缘,再将她嫁给您吧?”
“若是如此,便是嫁了过去,可不情不愿的,夫妻之间难以和谐,到时成了怨偶,那就不好了。”
燕行川脸色微变。
不得不说,许老太太说的也确实在理。
虽说在他看来,崔姒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他也不可能让她嫁给别人。
可想到上一世最后那几年,他们之间的冷漠与争吵,他又不敢去触碰。
多年夫妻,终成怨偶,不是说笑的。
那时候他死了,她大约还觉得他死得好,再也不用碍着她的眼。
燕行川沉思了许久,最终道:“那就请崔家将本王的想法同崔六娘子说一说,请她斟酌思量,再答复本王。”
“好。”这话许老太太倒是一口应下。
若是崔姒答应了最好,嫁过去做王后,若是不愿,那崔家回拒就是了。
天下女郎千千万,贤德能干的女郎也不独独只有她崔姒一人,请这位北燕王再寻贤妻良配就是了。
此事刚刚说完,崔家主与崔四爷便也来了二房,而后留下一同用晚膳。
待到晚膳用罢,燕行川与沈陌等人趁着天还没全黑便告辞离开。
许老太太去了青梧院见崔姒,同她说了燕行川的意思。
“阿姒,此事你是如何想的?”
“祖母眼瞧着他说得诚恳,确实是十分看重你,一心想聘你为妇。”
许老太太对这桩亲事真的很满意,说话时语气都有些遗憾。
此时崔姒正坐在她对面点香,将一根线香点燃放在雕镂着松树仙鹤的香盒里。
袅袅轻烟升起,衬得她的容颜如梦如幻,好似一触碰就要消失一样。
崔姒笑道:“他如今或许是一心想聘娶我为妇,为他安稳后方,坐镇北燕城,态度也确实诚恳。
只是祖母,你觉得他是在娶王后还是娶妻子?”
说到这里,崔姒神色便有些冷,“若是他中意我这个人,愿意娶我为妻,或许孙女会稍稍考虑,可若是他只是想娶王后,那就不必考虑了。”
“为何?”
“妻子是妻子,王后是王后。”
“妻子是相伴一生的人,是有感情的,而王后,便全数是利益与衡权利弊。
祖母你想,眼下他需要这个王后,对我自然是看重,可有朝一日他一统天下,不再需要这样的王后了,他会如何?”
崔姒没等许老太太回答,便自答道:“自然是要将人一脚踹开,给自己所喜欢的所爱的女子腾位置了。”
许老太太脸色都变了:“这...这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崔姒想提林清凝,这位可是他年幼时定过亲的未婚妻,但想了想,眼下崔氏一族不可能知晓林清凝,也就没提。
“既然是没用了,也没感情,为何还要留着人占着他妻子的位置?”
“就算是他有些良心,没有休妻或是贬妻为妾,可到时候他做了皇帝,有了自己喜欢的妃嫔,这个他所不喜欢的原配,又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呢?”
“原配,皇后,固然尊贵,可怎么尊贵得过帝王呢?只帝王心偏了,便有的是人敢欺负上来。”
“就算是我有本事,能站得住,也不过是一日一日地熬着日子,与那些人算计着争斗着,永无休止。”
除非有一日他殡天我儿上位。
“祖母,孙女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许老太太听罢,沉默了许久,却问她:“那嫁予江辞年是你想要的日子吗?”
“当然,纵然我与他没有那么多的感情,可安居于羡阳,与祖母永远不分开,是我所求。”
“祖母,做北燕王的妻子尊贵是尊贵,但风险太大,一旦他要一脚将我踹开,便是我们不同意,那也改变不了什么。”
上一世燕行川一登位就要另立皇后,百官没反对吗?崔氏没反对吗?她没反对吗?
但他还不是这样做了。
将她的脸面踩在脚底上,让世人笑话个遍。
崔姒不知道他的脸皮究竟是有多厚,都干了这样的事,还敢来崔家说这些话,还敢来娶她。
她又不是天生贱种,遭受这样的羞辱,还会再次嫁给他!
“江辞年虽不能带给我什么尊荣富贵,但我已经是崔氏女,也无妨。
而且,他若是敢欺我辱我,崔氏一族必然敢将他打得半身不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是崔氏一族欺负你,你要同我说,若是你嫁了人,他对你不好,也要同我说。”
“还有,若是燕渡那小子还是你孩子,记得要替我打他一顿,这是他欠我的,还有还有.....”
他语速极快地交代了许多,仿佛一息都不敢停歇,生怕她再开口撵他。
崔姒这一次倒是没有再与他计较,静静地听他说,还不时地点头应承,她就不信他能就这样一直说下去。
反正他已经答应了,今日过后,或许便不会相见了,他想多拖一会儿,她也不计较了。
月光从窗户洒了进来,眼前的男子絮絮叨叨,一字一句,似乎都是满心的期盼和期待,再或是,他更期待于在某一句,能让她回心转意。
可惜说得嘴巴都有些发干了,眼前的人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丝毫动摇的迹象都没有。
崔姒道:“回去吧。”
不必再白费力气了。
“那我走了。”
“好,转过头,就不要再回头了。”崔姒如是道。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便不要再拉拉扯扯了吧,又不可能再回头,越是拉扯,反而叫人心里不是滋味。
“也好。”燕行川捏了捏手指,故作轻松地缓了一口气,抬头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仿佛想将她的模样记住。
良久,他才是转身往窗边走去,待走到窗边的时候,他突然又忍不住,转身跑了回来,伸手将她抱入怀里。
他几乎是想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她抱住,可又怕自己太过用力伤着她了。
“阿姒...崔姒,你好生绝情啊,当真只能是这样了吗?当真是要弃了我,让我痛苦一世,才觉得解恨吗?”
世间上哪里有什么来世?
哪来的来世!
能再得一世,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已经是难得。
还能有下一世再相逢?
他都不敢去想。
“你要怎么样都可以,什么样都可以,求只求你别这样......”
崔姒被他抱得紧,险些没背过气来。
察觉到似有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脖颈之间,她顿了顿,放弃了挣扎。
见他如此难过,其实她心里也不是没有触动,但她这人向来清醒。
上一世跳过的坑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跳了,上一辈子吃过的苦再也不会吃了。
他对她再多的深情,再多的不舍,可他在做出选择的时候,不也是照样选择伤害她。
崔姒道:“我并非是为了报复你,也并非是想让你痛苦,这只是我所求的人生罢了。”
“像是上一世,我选择了你,是因为你能带给我我想要的人生,而今生想要的已经不同罢了。”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做皇后。”崔姒语气平静,“我大约是不曾同你说过吧,你只知道林清凝想做皇后,便要成全她,而我所求的,我辛辛苦苦十几年才求来的,本该属于我的,却让你给了旁人。”
“谁要同你归隐山林,我是要做皇后的!”
燕行川愣住了。
不过他立刻便道:“你想要,那就给你,都给你!”
只要她肯在回头了,要什么都成!
崔姒摇头:“太迟了,我现在已经不想要了,你便是将东西送到我手里来,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破镜难圆,覆水难收,时过境迁,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行了,快走吧,事不过三,我不想再说第三遍这句话了。”
“我现在好声好气地和你说话,你应该也不想惹我生气吧?”
燕行川顿了顿,到底还是将手松开,然后一步一步地往窗边退去。
待走到窗边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才从窗户跳了下去,消失了踪影。
崔姒见人走了,双脚一瘫,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她愣愣地看着地面,一时间心绪十分的复杂。
有终于解脱了松快,也有莫名的失落。
她忽然笑了一下,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又淡去,不知何时,竟然有一滴眼泪落在了地面上。
她快速地伸手擦了擦,然后慢慢地爬起来,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
沈陌在青梧院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都不见燕行川出来,等了又等,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便翻墙进了院子。
目光扫过院子,见燕行川便坐在院中梧桐树的树干上坐着,抬脚在地上一蹬,然后飞身上了梧桐树,落在了燕行川身边。
他压低了声音:“王,该回去了。”
燕行川僵硬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却没动。
沈陌察觉到事情不对,便问他:“您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我心伤。”
“心伤?”沈陌外头想了想,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表示不理解。
正在这个时候,有一只酒杯从屋子的窗户里丢了出来,摔在檐下,发出一声破碎响声。
沈陌顿住。
燕行川有些僵硬地扶着树干起来,然后对沈陌道:“再留下便惹人嫌了,你扶我一下,我们走吧。”
“哦哦,好......”沈陌心中好生奇怪燕行川怎么要人扶了。
难道是不太行?
还是这屋里的崔六娘子就是一只吸人精气的狐狸精?
沈陌想想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燕行川的目光满是同情。
王真有勇气,这样的娘子都敢要。
沈陌将燕行川扶着回了雅园,正想走,又被留下来陪同一起喝酒。
陪同就陪同了,可眼见自家君主是一口酒一口酒往嘴里灌,像是借酒消愁,宁愿长醉不愿醒的模样,沈陌又是皱眉又是好奇。
“王,崔娘子到底是做了什么了?”
“她不要我了!”
沈陌听到这话,倒是长松了一口气:“这多大的事情啊,您先前不是说了吗,若是崔氏不肯,那强娶就罢了,先将人抢到手,其余的日后在徐徐图之。”
“不抢了......”燕行川抓着酒坛的手都在颤抖,“她不乐意嫁我,她只想此生与我毫无瓜葛,你说,这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呢?
该如何才能让她回头呢?
燕行川已经想了很久很久,却是想不出法子来。
他抓着酒坛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破,有血迹从上面流了下来,弄得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血糊了一片。
沈陌吓了一跳,想要给他看看,又被他推开。
这瞧着好似真的被伤着心了。
沈陌想了想道:“要不...要不您给崔娘子做小的呗......”
崔五娘?
燕行川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又问了一遍:“你说谁,崔氏一族想嫁谁?”
亲卫又重复了一遍:“是崔五娘子。”
“那崔六娘子呢?”沈陌闻言也跟着急了起来。
要知道自家君主来了羡阳城两日了,也连着两夜往崔姒的闺阁跑,可见是极为喜欢的。
亲卫被问得糊涂了,伸手挠了挠头发:“这属下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你还不去查一查,再等下去,王后就要没了。”
“啊?”亲卫先是懵了一下,然后看见燕行川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王是看中了崔六娘子啊!
可是......
“那王,这崔夫人还有崔五娘子还见不见?”
燕行川脸色冷沉,但思虑了片刻,最终道:“那就请崔夫人进来坐坐,至于旁人,那就请她回去吧。”
这个旁人大概就是崔五娘子了。
亲卫心神领会,应了一声‘是’,然后便去请人了。
。
“什么?北燕王不愿见我?”雅园门口处,盛装打扮、还在幻想着一会儿见到了燕行川要将人迷得理智全无的崔姚听到这话,绷不住了。
“为何?这是为何?”
“北燕王为何不愿见我?”
还能为何,人家北燕王没看上你呗!
崔夫人心中冷笑。
“不对,北燕王为何不愿见我呢?你是不是没有通报?”
“崔五娘子,王请崔夫人入内。”
言下之意,人家只是不想见她,也没看上她而已。
崔姚僵住,那一张妆点得精致瑰丽的面容一寸寸褪去了血色。
“不对不对,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北燕王还没见过她,怎么就看不上她了。
“你再去禀报一声,说是崔五娘求见,是崔家嫡三房的崔五娘,不是那个病怏怏的家主之女崔四娘!”
崔夫人又被正中一刀,脸都黑了:“五娘,北燕王不想见你就不想见你,你扯四娘做什么?”
“我扯四娘做什么?”崔夫人不高兴,崔姚就更不高兴了,“夫人还好意思说我,若非是夫人与四娘闹出了两封名帖之事,北燕王为何不肯见我?”
若不是前面已经有了一个名帖,递上去的名帖写的是她崔五娘崔姚,燕行川又怎么会拒绝,她早就是未来王后了。
现在好了,两封名帖三个人,这不是让他自己选吗?
“好了。”崔夫人脸色微沉,“在这里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具体如何,待我先去见过北燕王再说,三叔母,你且带五娘回去吧。”
沈老太太被拦在门外,心里也很不高兴,这会儿正拧紧了眉头,听到崔夫人这话,倒是比崔姚冷静一些:
“那我就与五娘先走了,一会儿夫人见了北燕王,便请夫人问一问北燕王,为何没看上五娘,也好让我家这孙女死了心。”
“好。”不用沈老太太说,崔夫人也想问一问燕行川是不是不想娶他们崔氏女做王后了。
崔夫人说罢这些,便转身往门里走去:“请带路。”
“崔夫人里面请。”亲卫将崔夫人请了进去,将她带去了雅园外院招待客人的正院明厅。
崔夫人到的时候,燕行川还没来。
崔夫人端起亲卫送上的热茶,打量着屋中的摆设。
主位的案几上摆了一只白地海棠花瓶斜插几枝桃枝,春风吹来,桃枝微晃,露出的绘海棠花的花瓶,仿佛是一张隐在桃枝之中的美人脸。
真神奇。
旁人都用花瓶插花簪花,而这屋子里的主人却用花来衬花瓶。
喜欢花瓶吗?
还是喜欢海棠花?
崔夫人仍旧记得上一次陪同崔三爷和崔景前来雅园,去的是燕行川居住的院落。
那院中的海棠花开得正艳,他一袭白袍,坐在海棠树下饮茶。
看来是喜欢海棠花。
崔夫人正想到此处,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转头便见燕行川一袭玄衣长袍,大步从容地往屋里走来。
沈陌跟在他的身后,仍旧是一袭白袍银甲。
崔夫人收回目光站了起来,见燕行川越过她往主位走去落座,她便走到厅中行礼:“崔谢氏拜见北燕王。”
“免礼,坐吧。”
“谢北燕王。”崔夫人谢过,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燕行川没有废话,直接问她道:“崔氏想将崔五娘嫁予本王?”
崔夫人答道:“正是,既然北燕王对四娘不满意,那五娘也是极好的。”
“说起来北燕王可能不知,崔氏不同旁的氏族门阀,族中的一切是三房共掌,五娘为三房嫡女,虽说在身份上比四娘稍微差了一些,但也不过是一些些而已。”
“北燕王不愿见五娘,不知是五娘有哪里做得不好?”
“崔五娘子并没有什么不好。”若是没有惹到他,燕行川还是很宽容的,也不想别人去推测是不是崔姚有什么不好,他没看上。
“只是本王有了更好的人选?”
崔夫人脸色微变:“敢问北燕王,是何人?可是我崔氏女?”
“自然是崔氏女。”
崔夫人听了这话,脸色又稍稍缓和了一些。
是崔氏女就好。
若是北燕王的王后不是崔氏女,崔夫人觉得她和崔妘估计要倒霉了。
尽管她是家主夫人,可崔氏一族上下族人的怒火也是很可怕的。
“也不知北燕王看中了我崔氏哪位女郎君,北燕王尽管说来,我崔氏一族定然会让北燕王如愿的。”
崔夫人的想法一变再变,要求也越来越低。
眼下她只觉得燕行川看中的是崔氏女就好,便是个旁支女郎,崔氏也愿意将人嫁过去。
燕行川道:“在此之前,本王且问崔夫人,崔氏一族定下崔五娘,是何人所定?二房那边可否同意?”
崔夫人被问得有些困惑,但还是如实答道:“是家主与二房三郎一同定下的,二房自然是同意的。”
崔二爷一生沉迷教书,只管羡阳书院的事情,府中的许多事情,崔景长大了一些,便交给崔景管了。
可以说崔景的意思就是二房的意思。
“崔三郎?崔景之?”
“正是他。”
宋柔听了这话,脸皮是煞白煞白,辩解道:
“不是的,阿止只是听闻了阿姒定亲了,一时情急,这才跑了过来,并非有意要冒犯的。”
“既然是并非有意,那大嫂还不将他带走,阿姒是我崔家女,她要嫁予谁人,与宋家人何干?难不成还要给宋家一个解释不成?”
“我这就带他走。”宋柔听了这话,当即不敢多言,拽着宋止便要走。
然而宋止却站着不肯走,他只问崔姒:“阿姒,我只问你,为何选他不选我?我就不信,你们认识都没几日,还能有什么感情不成?”
“宋郎君。”崔姒手指轻轻地搭在茶盏上,眼神平静,“有句话叫一见钟情,不知你懂不懂?”
“情不知何时起,一往而深,我啊,初见江郎,便情难自禁,无法自拔,就好似你阿姐当初见到我父亲一样。”
宋柔和宋止闻言,脸色又是一白。
因着宋母与崔姒的母亲颜氏交好,两家年轻一辈也走得近,崔姒丧母,宋母遣了宋柔这个姐姐前来陪伴,不曾想,竟然和人家爹勾搭上了。
当初宋柔与崔二爷的事情被崔家人知晓,爆发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宋家人还口口声声劝他们几个小的,说两人是‘情难自禁无法自拔’,让几个小的宽容体谅,成全有情人。
宋止也如是。
如今崔姒以同样的理由解释自己为何选择江辞年,听得宋止面色通红,一时间竟然无地自容。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终实在是在这里呆不下去,转头匆匆离去。
宋柔见此,赶紧追上去。
崔长佑冷哼了一声:“崔家的内院,什么时候规矩是摆设,一个成年外男竟然可以随意进出,真当我们崔氏女眷是不要名声了吗?”
“大概是他这位姐姐亲自带他进来的。”崔姒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又给崔长佑添上,
“小叔父可以和父亲说说,问问他不要脸,是不是家中众人也要陪同他把脸皮给丢了。”
崔长佑闻言一乐:“阿姒,好想法,叔父我这就去找你爹爹喝茶去,对了,我带回来的东西,你替我分好了送到大家的院子里。”
“好。”
崔长佑灌了自己一盏茶,然后屁颠屁颠地去找自己兄长麻烦。
崔姒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有风吹过枝头,树上的枝叶舒展,有一片叶子被风吹落,落在她的脚边。
“起风了......”
......
“前面就是羡阳城了。”崔景骑马跟在燕行川身边,看见不远处的城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着实不明白这位新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昨日一天火速处理完一些平州城的事情,今日用过早膳,就快马加鞭往羡阳城赶。
崔景虽然也练了一些拳脚功夫,但他在这方面没有天资,只学了一个强身健体,这一整天骑马下来,他都觉得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
但他又不敢吭声,只得隐忍下来。
“是羡阳城。”燕行川让马儿停一停,然后缓步慢行,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城郭,一时之间,心中竟然有一种近乡情怯的踌躇。
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肯定是不好。
崔氏都想让她做妾了,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燕行川想到这里,心里着急:“快速入城。”
“是。”
很快队伍又开始快速前进,马儿再次在撒腿跑了起来。
崔景感受一下马儿的颠簸,心中暗暗叹息——这天子近臣,好似那也不是那么好做啊!
待到夕阳日落之时,燕行川一行人便进了羡阳城。
哒哒的马蹄声从街市走过,惊起一片灰尘,边上的行人伸头探脑,小声议论,心道这些是什么人。
“北燕王到羡阳城了?”崔姒听闻消息,脸色微变,“这不应该啊?他怎么会来羡阳城?”
要知道上一世,燕行川只等娶妻的时候才亲自来了羡阳城迎娶,之前就算是下聘,也是他身边的人代劳。
这一次竟然亲自来了。
“族中可是定下了谁嫁予北燕王的事情?”
“这也是属下要与六娘子说的。”来人是崔景的随侍护卫,在崔景进城的时候便被派遣回二房这边传话。
“当日家主呈上名帖,竟然是四娘子嫁过去做王后,让六娘子做陪嫁媵妾。”
崔姒手指徒然握紧。
果然,崔夫人与崔妘两人就不是个东西,竟敢真的坑她!
随侍继续道:“当时北燕王看了名帖,便勃然大怒,再加上郎君站了出来,说六娘子绝不可能做妾,与家主争辩了起来。
北燕王听得烦了,便说既然崔氏决定不来,他便亲自来羡阳城选妻,决定要娶哪一个。”
“所以他就来了?”崔姒人都恍惚了。
这人心中不是只有报仇雪恨、平定天下吗?
怎么可能在意娶谁这种小事。
是的,在他看来,娶谁都是娶,崔氏一族给的足够多,所以他就同意娶崔氏女,至于是崔氏女的哪一个,他并不会在意。
这么这一次,他还亲自来了羡阳城,还亲自来选妻?
难不成是她今日起床的姿势不对?还是日头是从西边升起东边落下了?
“正是。”来人道,“六娘子,郎君说了,若是六娘子想嫁予北燕王,便早做准备。”
崔姒点了点头:“我知晓了,你下去吧。”
崔姒将人打发走了,便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屋中走了好几个来回,心中有些不安。
这燕行川,究竟是来做什么呢?
难不成羡阳城有什么宝藏,他不得不亲自走一趟?
另一边,燕行川被崔氏族人请进了主宅正院,然后直接道明了来意。
他是来见这两位崔氏女郎的。
“六娘?”有崔氏族人听他提起崔姒,诧异出声,“六娘不是定亲了吗?”
“什么定亲了?”燕行川猛地抬头看去,冷光如箭,“谁定亲了?”
那人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慌慌张张道:“就是六娘啊......”
“崔六娘崔姒?”
“对对对,就是六娘阿姒。”
“什么时候定的亲?”
“就...就今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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