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行刚要发作,丫鬟连翘此刻挣脱开了锦衣卫的桎梏,大喊着:“分明是那群乞丐丧尽天良!”
方才在我为家人缝尸之时,锦衣卫把守在门外,却任由着那群乞丐大摇大摆地进屋。
他们边解裤子,边扒拉着尸体污言秽语不断:“那阉狗看上的人,我们怎么上不得了?
不比那没根的东西强吗?”
我哭着求锦衣卫出手,他们却说奉命行事,只当保全我的性命。
他们神情厌恶地望向我,那一刻我明白,人人都以为戚家是东厂的走狗,如今种种都不过是罪有应得。
方景行愣怔片刻,神情复杂却最终厉声道:“这都是他们的报应,但锦衣卫犹在,何时轮得到你来动手!”
连翘满脸不甘,还想说什么,被我一把拉住。
我不能夜夜守在家中,家人已然蒙冤而死,我不能让他们死后都不得安宁。
所以真相是什么,血海深仇是什么,哪里是我们辩得起的。
我们只能认,只能求他高抬贵手。
我平静地跪下:“都是我的错,只是如今哥哥已然伏诛,求大人开恩,让我的家人能入土为安。”
听到我的称呼,方景行面色微变,盯着我半晌后,怒极反笑:“好,戚挽春你真是有骨气!
我同你讲了这么多,你却只想和我撇清关系,你只在意你的家人,只有他们的命才是命吗?”
他眼神扫过满地尸首,冷笑道:“你这缝尸技艺越发好了,不知用来缝喜袍又当如何?
三日之内,为红袖赶制喜袍,我就准他们下葬。”
他顿了顿:“只不过他们要葬在思过崖,那里是我同小夭的相遇之处,如今她死无全尸,我在那里新栽了桃树,那就是她的所在。
就让他们添当她的养分,好好忏悔自己的罪孽!”
我掐紧掌心,朝他深深一拜:“是,多谢大人。”
他冷哼着将刀插入鞘中,刀穗随之晃动。
连翘眼看他离开,满腔悲愤再也压抑不住:“小姐,分明是那楚家当年私吞军饷,克扣军粮,老爷因此战死沙场,少爷所求不过是公道二字!
少爷平生最恨阉党,那瘦马桃夭的死人人都知道是东厂的手笔,与我们何干,可是为什么姑爷全然不信!”
是啊,我在刑场为戚家辩白,声声泣血,却只换来他的一句“荒谬”。
“况且,当年思过崖救他的分明是小姐你啊!
你还因此中了牵机引,生生在外受了整整五年的折磨!”
我刚要开口,四肢百骸倏地剧痛,直冒冷汗。
连翘急得落下泪来,忙背我出门:“我要去告诉姑爷,小姐你的身子要熬过这次太难了!”
我在痛晕过去的前一刻,仍死死扯住她的袖子:“不!
帮我去备好车马,三日后即便是死,我也不要死在他眼前!”
五年前是我第一次救下方景行,那时的他在彻查军饷贪污案。
我为他引开东厂之人被抓,宁死不肯供出他的行踪。
厂公碍于我的身份不敢杀我,却喂我服下了东厂常用来控制细作的毒药,牵机引。
此毒有瘾,每月十五当晚发作,无药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