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一黑,不管不顾地跑到前院。
只见灯火通明,方景行搂着红袖居高临下,堂下赫然是我戚家人的尸骨。
藤条高高扬起,一下下将他们抽得面目全非,身首异处,衣不蔽体。
方士念咒,一颗颗镇魂钉让他们不得往生。
熊熊烈火,如同我身上的红衣一般刺眼,将他们一点点吞噬殆尽。
我想叫孩子,想叫阿娘,想叫兄长,想叫阿姐,太多太多了,我不知道该唤谁的名字。
锦衣卫拦住我,我只能给他们磕头,一遍遍高呼着求他们住手,可直到我磕得满头是血,依旧没有换来半分怜悯,连翘在我旁边已是哭得肝肠寸断。
不知过了多久,一盆盆水将火浇灭,将灰烬残骸冲刷,什么都没留下。
方景行像是才看见我,将披风披在我的身上:“夜里风凉,怎么不多穿一件。”
我抓着他的裤脚,眼泪夺眶而出:“你明明答应让他们安息,为什么出尔反尔!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却这般要生生世世践踏他们!”
方景行皱眉:“若不是他们入梦扰了红袖,我怎会如此。
红袖是小夭的妹妹,是她唯一的至亲,万万不能有闪失。”
至亲,至亲!
可我再也没有至亲了,甚至连她们的最后一眼都再也看不到了!
我痛苦地蜷缩在地,可红袖望着我,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
下一秒,红袖抹起眼泪:“虽说如今大仇得报,但是想起姐姐死得属实凄惨,连个好样貌都没留下,九泉之下岂能安心?
红袖不过两个心愿,一是替姐姐好生照顾大人,二便是姐姐九泉之下安好。
听闻戚姑娘缝尸手艺了得,烦请让我重见姐姐一面吧。”
说罢,她命人捧出几个盒子,打开第一个,里头赫然是我阿姐的头颅。
她一一指出和桃夭的相像之处,最后朝我跪下,只求我缝出一张美人面,以慰她思念之苦。
我不可置信,哑声道:“这是我的阿姐。”
方景行在一旁没有言语,眼神晦暗。
“这是我阿姐啊,方景行!”
方景行身子一颤,红袖见状,低声啜泣:“是我的错,居然想劳烦戚姑娘。
也怪我们姐妹福薄,此生再无相见之可能。”
闻言,方景行下定决心抽出绣春刀,刀刃向我:“动手,是我们欠小夭的。”
我目眦欲裂:“绝不。”
“我让你动手!”
他高高扬起刀刃朝我劈来,我却视死如归地闭上眼。
刹时间我的手臂鲜血淋漓,深可见骨。
“你为什么不躲!
挽娘!”
方景行声音都在发颤,眼中怒意与惧意交织,他不自觉走过来,想将我抱在怀中。
可是红袖轻轻扯住他的腰带,让他恢复了几分清明,他最终没有上前。
大夫为我止住了血,可我身上冷得厉害,耳边一阵嗡鸣。
“大人,我就怕戚姑娘不愿意,正好路上碰到了几个老师傅,他们自称是戚姑娘的旧相识,这样也算是她给姐姐尽的一份心意了。”
……“太造孽了,这样造孽的事干不来,真的干不来啊!”
“给贵人们磕头了,放过小春儿吧,给俺们一条生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