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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英年早逝,诈尸王爷怎么求我宠?沈岁安陆渊》精彩片段
陪着祖父祖母用过膳,沈岁安才离开上房,还没回自己院子,在半路就被拦住了。
“大姑娘,老爷要休了太太,求您快过去救救我们太太。”
丫环一下跪在沈岁安的面前。
听到父亲又要休了继母,沈岁安眼底闪过一抹冷色。
她的生母身子不好,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程姨娘便在家中独大。
沈岁安有时候在想,如果父亲当初不是太宠爱程姨娘而忽略母亲的感受,母亲就不会终日郁郁寡欢,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在母亲去世之后,程姨娘彻底掌权,四年前,她还想让父亲扶她为继室,被祖父强烈反对了,而是为父亲求娶了继母姜氏。
继母出身江南第一商贾,因着姜家老太爷对祖父有恩情,祖父做主定下的这门婚事,继母为人耿直坦率,学不会像程姨娘那般娇柔小意,更不会跟父亲一起吟诗作对,父亲总嫌弃她粗俗。
可就是这位粗俗直率的继母,得知她在陆家被苛待时,不顾一切去陆家对质。
为她与陆家抗衡,为她掌掴宋秀枝。
最后沈江林为了讨好陆家,把继母给休弃了。
沈岁安从小就失去母亲,对继母也一直感情淡淡,却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感受到有母亲爱护的温暖。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要护着继母的。
“这次父亲又是因为什么事?”
沈岁安问。
丫环说,“今天太太想去花园捡几朵花回去,程姨娘见了拦着太太,说那些芍药是老爷特意为她种的,任何人都不能采摘,太太只是跟她吵了几句,她就自己摔下湖里,等老爷来了,她说是夫人推她的......”沈岁安想起来了。
上一世,程姨娘因为芍药继母起争执,她一口咬定是继母推她的,连累她流产失去孩子。
父亲还写了休书,要不是祖父拦着,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木槿,你拿着我的名帖去找周大夫,请他务必尽快赶到沈家。”
沈岁安想起更重要的事,立刻就吩咐丫环。
“是,奴婢立刻就去。”
来到月影院,还没走进去,就听到沈江林的怒骂声。
“我只当你粗俗上不得台面,没想到你还这么恶毒,你自己生不出孩子,见不得程氏为我生儿育女,故意推她落水,如今你害得她流产,你是不是得意了?”
姜氏本来是愧疚的,听到丈夫这般误会她,她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不过是几朵花,我怎么知道不能摘,是她非要拦着我,还要拉我的手,我怎么知道她有身孕。”
她要是知道程氏有身孕,肯定离她十万八千里远。
“你还要狡辩!”
沈江林怒喝,“我要休了你,你根本不堪为沈家的主母。”
姜氏瞪大眼睛,“你......你要为了个妾室休妻?”
“老爷,不要为了我跟太太置气,不过是个孩子,没了就没吧。”
屋里,传出程姨娘虚弱的声音。
沈江林急忙转身进了里屋,看到旁边一盆血水,他满脸的心疼。
“你就是太善良了,那贱人这么害你,你还要为她求情。”
程姨娘默默地落泪,看起来格外娇弱动人,“都是我不好,不该跟夫人争辩,我只是想着那些芍药是老爷为我种下的,就舍不得别人去破坏它的美好。”
沈江林一颗心仿佛被揉碎了,“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你既然有身孕,为何要隐瞒?”
姜氏叫道,“还有,你把话说清楚,我碰都没碰你,怎么推你下水得。”
程姨娘轻咬下唇,“老爷,真的不关太太的事,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沈江林指着姜氏怒骂,“恶妇,你害死我的孩子,居然还要在这里威胁淑屏!”
“我威胁她?”
她哪一句话是在威胁程氏。
“我......程姨娘流产,怎么没请大夫?”
沈岁安昳丽的身影出现,她轻轻地握住姜氏的胳膊,“太太,您别气坏自己的身体。”
姜氏眼底闪过诧异,“岁岁,你回来了。”
程姨娘眼神微闪,她虚弱一笑,“大姑娘,大夫已经来过了。”
“姨娘请的是哪个大夫,他确定姨娘是流产了吗?”
沈岁安稳。
沈江林皱眉呵斥,“你说的是什么话,这么一大盆血水在这里,难道还有假?”
是啊,特意摆了这么一盆血水在这里作甚,怕别人不知道她流产啊。
“母亲不知姨娘有孕,导致姨娘流产,确实是她的不对。”
沈岁安看到程姨娘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为了替母亲赔罪,我已经让人去请了周大夫,请他为姨娘调理身体,相信很快就能痊愈,为沈家继续开枝散叶。”
“哪个周大夫?”
程姨娘诧异地问。
沈岁安微笑,“自然是有神医之称的周大夫。”
周大夫是上京有名的神医,他的性子怪癖,平时想要请动他上门看诊,还要看他的心情。
程姨娘之前就想请他为自己调理身子的,结果连见都没见到周大夫。
只是这次程姨娘听了沈岁安的话,脸上并没有欣喜的样子。
“不必了,我已经请了陈大夫,我一向只信得过他。”
程姨娘立刻说。
“姑娘,周大夫到了。”
木槿微喘着气,给沈岁安递了个眼色。
程姨娘抓住沈江林的手,“老爷,我不想......”沈岁安挑了挑眉,“姨娘之前不是还托人找过周大夫,这会儿怎么又不愿意了,莫非......你是有难言之隐的病不敢被父亲知道?”
“我没有!”
程姨娘眼底闪过恨色。
“父亲,程姨娘年纪不小了,生下怡姐儿和耀哥儿之后,好不容易才又怀上,就怕这次落下病根,以后对身子不好。”
沈岁安言辞恳切,全是对程姨娘的担心。
沈江林被说动了,“淑屏,就让周大夫给你看诊吧。”
“请周大夫进来。”
沈岁安听到父亲的话,立刻就示意木槿去请人。
程姨娘脸色一变,泪如雨下,“老爷,刚才陈大夫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怀上孩子,我的心都已经碎了,难道还要周大夫再让我心死一次吗?”
“你该不会是没怀孕才不敢让周大夫诊脉吧?”
姜氏狐疑地问。
沈岁安看了她一眼,真难得,她的这位继母聪明了一回。
沈岁安从窒息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马车里打了个瞌睡。
金乌西坠,冬日寒风刺骨。
行人匆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酒香。
离马车不远,一间名为春不晚的酒馆闯入眼帘。
“姑娘,奴婢看到了,就是她,别人都叫她宋小娘子,她跟她母亲相依为命,以前只是支个小摊,这铺面肯定就是陆珩少爷买给她的......”耳边是丫环木槿替她抱不平的埋怨。
这些话,她听过一次了。
沈岁安望着自己葱白纤细的双手,不再枯瘦如柴,是暖热柔软的,不是冰凉干瘪的。
“姑娘,那宋小娘子发现我们了!”
木槿掀起帘子,语气有些着急。
凉意扑面而来,惊醒怔忪的沈岁安。
居然重生了。
她记得今日的场面。
在上一世,这是她悲惨操劳的人生开端。
“沈姑娘,你是来找我的吧,既然来了,怎么不下车与我相见。”
熟悉的娇俏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沈岁安闭了闭眼睛。
外面的女子是陆珩的心尖白月光,陆珩以后的外室宋秀枝。
一个身份低微的卖酒女。
陆珩如今是她沈岁安的未婚夫,是她上一世对她冷情冷性的丈夫。
她到死都最怨恨的人就是这对狗男女。
没想到重生后要见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宋秀枝。
“我与陆二公子清清白白,沈姑娘千万不要误会,陆二公子只是同情我,才会教我写字,借我银子买店铺,你千万别信了外面流言蜚语。”
“我宋秀枝虽然出身卑微,但这辈子也绝不与人为妾。”
信誓旦旦的话犹在耳边,这些都是宋秀枝上一世跟她说过的话。
沈岁安撩起帘子,目光落在眼前的年轻少女身上。
宋秀枝一身粗布衣裳,一头秀发用湛蓝色头巾简单扎在脑后,既俏丽又不失利落。
她长得不算美丽娇艳,顶多称得上俏丽可爱。
偏就是这样一个哪方面都比不上她的女子,抢走她的丈夫,独占陆珩的心。
而她呢?
孤独寂寥在陆家大宅之中,为陆家上下操劳留下一身病痛。
即便如此,她到死都没换来陆家所有人包括她的丈夫一句称赞。
他们对她只有凉性刻薄的嘲讽,认为她生不出孩子就是罪大恶极。
生不出孩子......沈岁安嘴角划过冷笑,除了新婚那段时间,陆珩一心在宋秀枝这个外室身上,在她流产之后更是找借口不与她同房。
嘴上说为了她好,实际上是为了宋秀枝守身。
她永远忘不了,宋秀枝带着一双儿女出现,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怜悯和嘲讽。
沈岁安终其一生都不曾那样羞愤和不堪。
她活得像个笑话。
宋秀枝看到沈岁安的瞬间却愣住了。
她知道陆珩的未婚妻是世家贵女,下意识认为对方应当寡淡无趣。
没想到会生得这样明妍夺目,艳光炽盛。
“既然你知道陆珩有未婚妻,怎么还心安理得接受他给你的铺面?”
沈岁安美眸微抬,瞟了一眼酒馆。
宋秀枝屈辱地咬了咬唇,“沈姑娘,就当我是跟陆二公子借的银子,我......我一定会还给他的。”
沈岁安差点想笑出声。
“这是我陆某人的银子,与其他人无关。”
一道清冷的声音夹着冰雪的寒意传来。
陆珩脚步急切,他大步来到沈岁安的面前,将宋秀枝护在身后。
沈岁安抬眸望着她上一世的丈夫。
顿时恨意滔天,眼神更加冷冽。
陆珩是镇国公的嫡子,生得容貌俊美,矜贵无双,在众人眼中如谪仙一般的高岭之花。
他们虽然定亲多年,两人并没有太多交集,偶尔年节在宴会上碰面,浅谈几句,便各自别过。
沈岁安以为这是陆珩性子使然,他每日公务繁忙,作为侍中郎,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多到没有时间跟她这个未婚妻多说几句话。
自从他和宋小娘子传出流言蜚语,她一直在等他的解释,等了三天都不见他的人,她只好亲自去宫门外。
从早上等到天黑,只等来他一句太忙了,没空见她。
如今她来找宋秀枝还不到两刻钟,他就急匆匆赶来了。
当真是心疼宋秀枝,怕被她欺负了啊。
“陆二公子,你的公务不繁忙了吗?”
沈岁安语气嘲讽地问。
陆珩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他只是不想多费唇舌解释不存在的传言,所以才不想见沈岁安。
“沈姑娘,我跟宋小娘子是清白的,你不要听信那些谣言,免得毁了他人的名声。”
陆珩低声说。
“她说是你的学生,是吗?”
沈岁安平静地问。
宋秀枝瞳孔微缩:“我何曾说过......”她怎么可能想当陆二公子的学生。
陆珩叹息一声,“宋小娘子不识字,我是教了她识字。”
他和宋秀枝真的没有任何私情。
半年前,他要处理一件棘手的举报案,下值时已经天黑。
夜里寒凉,他正好路过一处酒摊,宋秀枝独自在卖酒。
他让马车停下,坐在棚下温了一壶酒,静静地思考着。
酒喝完了,他也想通棘手的地方。
后来,他每天晚上经过,都会在酒摊这里要一壶酒,有时候也没喝几杯,就是静静地坐着。
宋秀枝经常会给他温一壶酒,在他能看到的地方陪着他。
有时候会跟他聊几句,有时候会说些民间趣事。
她的活跃乐观,让陆珩乏味沉闷的生活多了几分新奇。
没有人会觉得他们之间有任何其他交集,一个是身份卑微的酿酒娘子,一个是身份尊贵的国公府公子。
直到一个月前,宋秀枝的酒摊突然消失了。
陆珩找了她三天三夜,没有了半点矜贵的模样。
得知宋父要将女儿嫁给一个鳏夫换银子,陆珩给宋姑娘盘下铺面,将她保护在羽翼之下。
他知道自己有未婚妻,帮助宋秀枝,只是觉得像她这般为生活坚韧奔波,鲜活灵动的女子不该因为银子被强迫嫁给不爱的男子。
“陆珩,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将来你还能坦坦荡荡地爱上自己的学生吗?”
沈岁安看着宋秀枝惨白的脸,嘴角微微上扬。
“你们这辈子一定要清清白白,即使相爱也不能承认,千万别恶心我。”
陆珩清冷俊美的脸庞出现怒容,“沈岁安,你别太过分了。”
沈岁安打断他的话:“我这人不喜欢强求不属于我的东西,陆珩,明日拿着婚书来退婚吧。”
上一世,陆珩也是这样,一开始不肯承认自己的情意,却又和宋秀枝暧昧地纠缠着。
而口口声声说不愿意做妾的宋秀枝,却在三年之后带着一双龙凤胎出现在她面前。
宋秀枝成了贵妾,要不是镇国公不同意,陆珩甚至要娶她当平妻。
进门之后,陆珩和宋秀枝更加恩爱,而她只是见证他们热烈爱情的旁观者,在他们人生留不下一抹色彩。
在陆珩的眼中,沈岁安的端庄温婉在宋秀枝面前是盛气凌人,她的克己守礼是在看不起宋秀枝。
无论她怎么做都是错的。
她耗尽心神地持家,为他前程处心积虑谋前程,他在她面前永远清冷自持,只有在宋秀枝面前眉眼温柔。
最后,还要被宋秀枝的女儿推下假山摔死,为他们的母亲让出正妻的位置。
重活一世,她打算换一种活法。
她不会再让自己受任何伤害了。
至于眼前的狗男女,她曾经受过的苦痛,一定会加倍奉还的。
沈岁安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
在陆家后院时,她也是这样一宿一宿地失眠,大好年华却如枯萎的花朵迅速颓败。
她以为和陆珩退婚只是一纸婚书的事,没想到会是先帝赐婚。
虽然没有圣旨,但口谕也是旨意。
二十年前,睿文帝膝下无子,决定从子侄中挑选嗣子作为储君。
最后才选中先帝,也就是武帝。
在长达五年的争夺中,先帝才在血海中存活下来。
她祖父的身体就是因为替先帝挡过一剑,身体彻底败坏,一场风寒都能让他卧床一个月。
祖父和陆国公爷都有从龙之功。
三年前,祖父因为身体不好,辞去首辅的官职,沈家在朝堂中的地位也大不如前。
不过这是一件好事。
新帝是个多疑的人,虽然表面看仍然在重用陆家,实际上却处处在掣肘着陆国公爷。
他会愿意看到沈家和陆家联姻吗?
沈岁安觉得新帝应该不会的。
她的父亲只是礼部侍郎,性子软弱自私,只靠祖父的荫泽才谋得官职,新帝根本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但祖父的门生不少啊!
这都是陆国公爷想要的人脉。
沈岁安猛地坐直身子,黑暗中,她的眼睛灼亮得仿佛如黑曜石。
她突然觉得要退婚也没那么难了。
只是,陆珩除了给宋秀枝买了铺面,其他为她疯狂的事都还没做。
陆家肯定不愿意退婚。
她的父亲为了得到陆国公爷提携,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不过......陆珩现在还矢口否认他对宋秀枝的感情,她可以帮他提前看清楚自己的心。
这一世,她不愿意跟陆珩有牵扯。
不代表她就能心平气和看着这对狗男女得偿所愿。
她要让世人知道,他们的情深似海是多么恶心。
有了应对的办法,沈岁安总算能安稳睡下。
红日冉冉上升,光照云海。
陆国公爷携着陆珩登门拜访沈家。
沈江林和姜氏一同来到上房。
“沈兄,都是我这个孙子不懂事,他已然知道错了,今日特意来跟岁岁认错道歉的。”
陆国公爷笑着对沈老太爷说。
陆珩垂下头,看起来的确像是认错的样子。
沈老太爷和沈老夫人对视一眼,看样子陆家并不是来退婚的。
他们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姜氏已经忍不住了。
“这么说,陆二公子前阵子到处寻找一个卖酒娘子是假的,给她买了铺面养着她也没有这回事?”
陆国公爷眼底闪过一抹阴鸷,暗诽这个姜氏不知礼数,长辈都没开口,她插什么嘴。
“沈太太,都是外面的流言蜚语,不能当真。”
陆国公爷的语气有些冷。
姜氏撇嘴,“空穴不来风,外面都传了这么多天,陆二公子也没来跟我们岁岁解释一句。”
走到门边听到这话的沈岁安抿嘴一笑。
她的这位继母说话直来直去,没有半点那些名门世家弯弯绕绕说话方式,陆国公爷只怕要被气得在心里暗骂了。
沈老太爷咳了几声,声音暗哑:“你跟那位宋姑娘,当真清白?”
陆珩目光坚定清明,“沈老太爷,晚辈可以发誓,与那宋姑娘并无任何私情。”
“那你要如何保证,将来与岁岁成婚之后不纳宋氏为妾?”
沈老太爷又问。
——你们这辈子一定要清清白白,即使相爱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千万别恶心我。
昨天沈岁安嘲讽的话仿佛还在耳边,陆珩俊秀的脸庞沉了沉。
“国公爷,若是二公子心有所属,我们沈家也不会强求无缘的婚事。”
沈老太爷淡淡地说。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江林瞪圆眼睛,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因为一个低贱的卖酒娘子就跟陆家退婚吗?
陆国公爷今日低头来到沈家,自然是不会同意退婚的。
“沈兄,都是这孩子年轻不懂事,他就是不知人间险恶,见着别人一点疾苦就忍不住要帮忙。”
陆国公爷叹息。
“这件事是他做错了,岁岁责怪他也是应该的,让他跟岁岁好好道歉。”
他看得出沈岁安那小姑娘是喜欢自家孙子的,提出退婚不过是以退为进,如今陆家给了她台阶,她应该心中暗喜了。
沈岁安端庄秀丽的身影缓缓地走进大厅,款款地施礼,艳光炽盛的容貌似乎让周围都随着光亮许多。
“岁岁,到祖母身边来。”
沈老夫人朝着孙女招手。
陆珩抬眸看了沈岁安一眼,才发现她今日似乎更加明妍几分。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娶别人,自从知道他和沈岁安有婚约,他就知道她是自己日后的妻子。
沈岁安近乎完美,无论从容貌到礼仪,都是大家闺秀典范。
她活得就像写在书上的刻板人物,所以他才会被宋秀枝的灵动有趣吸引。
“陆二公子是来送退婚书的吗?”
沈岁安眸光流转,声音轻缓。
陆珩神色微僵,他尴尬解释,“昨日是我的错,我不知你会在宫门外等了那么久......”沈岁安望着他白皙如玉的脸庞,眼底流露出嘲讽。
“你不知我等了你一天,却知道我去春不晚找宋姑娘,甚至不到两刻钟,你就急忙赶来护着她?”
“是觉得我会伤害她吗?”
陆国公爷并不知还有这回事,脸色顿时有些阴沉。
“我并没有这么想,只是不希望你误会更深。”
陆珩皱眉,觉得沈岁安过于咄咄逼人。
他都已经登门道歉,她怎么还揪着这件事不放。
沈岁安朝着陆国公爷屈膝一礼,“国公爷,强扭的瓜不甜,强求的姻缘也只是孽缘,我与陆二公子此生无缘,岁岁不强求。”
陆珩抿紧唇,皱眉盯着沈岁安,想从她平静的面庞看出她的违心。
沈江林怒站起身,“胡闹,你难道还想退婚?”
“难道陆二公子不是来退婚的,昨日我与他已经说清楚,两家婚事就此作罢。”
沈岁安道。
“婚姻大事,岂是你们能说不要就不要的。”
沈江林气得狠狠瞪了沈岁安一眼。
沈老太爷捂嘴咳嗽,脸色苍白了几分,沈江林悻悻然地闭上嘴。
“有老太爷和老夫人在,夫君,岁岁的婚事也不是你能做主的。”
姜氏小声说。
“要我说,退婚了才好,免得日后看着丈夫有二心,那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就像她一样,她不希望沈岁安步她的后尘。
沈江林还有很多不满,但老太爷已经露出疲倦。
老夫人就让他们都离开了。
“我送您回松风院。”
沈岁安上前搀扶着姜氏的手。
姜氏受宠若惊,望着沈岁安漂亮的脸蛋有些回不过神。
“哦,哦,好啊。”
她是把沈岁安当亲生女儿疼爱了,但她嫁进门三年也看得出,沈岁安对她恭敬有加,但亲近不足,毕竟不是亲生母女。
这两日是怎么了,她感到沈岁安对她好像比以前更加亲密了。
简直像真的母女似的。
“母亲,虽然程姨娘被禁足,但也就三个月,您如今怀着身孕,千万要诸事小心。”
沈岁安低声地说着。
她就怕等程姨娘出来,又要想方设法害了姜氏的孩子。
程姨娘的手段高明,总能哄得父亲对她千依百顺,还觉得亏欠他们母子三人。
她是不指望父亲能够护着姜氏的。
“放心,老夫人又给我拨了两个得力的丫环,我把松风院防得跟铁桶似的。”
姜氏说。
沈岁安沉默了片刻,“怡姐儿和耀哥儿应该快回来了吧。”
提到程姨娘的一对儿女,姜氏眼中露出不喜,“他们去给程家老爷子祝寿,算一算时间,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沈思怡简直就是就是第二个程姨娘,小小年纪心机狡诈。
姜氏刚进门时,还没太防备两个小孩,后来被他们陷害几次,这才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其实姜氏刚嫁给沈江林的时候,两人还有过一段和睦的日子,只是后来沈思怡看到姜氏总露出恐惧的神情,身上也多了些莫名其妙的伤。
沈江林以为姜氏苛待儿女,对她就生了厌恶。
就算后来知道误会姜氏,他每次留宿松风院,沈思怡和沈明耀总会弄出些动静,把他给引回月影院。
要是沈思怡回来知道姜氏有身孕,以沈岁安对这个庶妹的了解,她肯定不会让姜氏平安生下孩子。
沈思怡看似不谙世事天真甜美,实则面善心恶,且锱铢必较,阴险得很。
至于沈明耀,那就是一个被程姨娘宠坏的混世魔王,既恶毒又愚蠢,长大后在外面欺男霸女的。
几次还借着陆家的名头闹事,让她在陆家丢尽脸面,更加在陆珩面前抬不起头。
一想到前世重重,沈岁安吐出心中一口浊气。
要不是二叔把他的孩子教得明白事理,只怕沈家在几年后就要彻底败在沈江林父子手中。
“太太,您不仅要小心程姨娘。”
沈岁安说。
姜氏狐疑地看着她,“岁岁,你是不是被怡姐儿姐弟欺负了?”
“没有,我就是......以防万一。”
沈岁安将手轻轻放在姜氏的小腹上,“太太,我很期待您给我生个弟弟。”
“妹妹我也喜欢。”
姜氏笑起来,“好。”
“对了,绣房把明日要赴宴的衣裳送来了,你跟我去试试。”
“赴宴?”
沈岁安一愣。
姜氏说,“你忘记了,曲家老夫人的寿宴呀,你可以去陪好友相聚了。”
曲老夫人的寿宴!
沈岁安想起来了,在这个寿宴上,还改变了她最好的朋友曲清璃的命运。
............曲家是名门望族,说上京城的门阀之首,宫里的太后和皇后就是出自曲家。
今日是曲家老夫人的寿宴,府中悬灯结彩,褥设芙蓉,笙箫鼓乐通衢越巷,各世交公侯诰命早早就登门祝贺。
沈老夫人带着姜氏和沈岁安进入后院。
望着曲家极致奢华,送寿礼者络绎不绝,钟鸣鼎盛的热闹,与后来全族入罪,死伤无数,众人落井下石的落魄截然不同。
沈岁安的心无比沉重。
曲清璃是为她出头得罪陆珩,后面被陆珩清算不假,但恐怕也有权势太盛的嫌疑。
宫里那位是个疑心重的。
“岁岁,你总算来了。”
穿着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的少女欢快地朝着沈岁安走来。
少女柔柔细细的肌肤在阳光下莹润白皙,双眸闪烁如星,脸上是不带人间烟火味的天真烂漫笑容,那么娇俏,那么美丽。
她久违的,让她愧疚到骨子里的好友啊。
“见过沈老夫人,沈大夫人。”
曲清璃笑盈盈地行礼。
“璃儿。”
才刚开口,沈岁安的喉咙已经像塞住棉花。
曲清璃亲昵地抱住沈岁安的胳膊,看她眼眶红红的,她心疼地说,“受委屈也不来找我,你真是把我当外人。”
沈岁安知道曲清璃误会了,可她这时又不能说太多。
“你怎么会是外人,你是我异父异母亲姐妹。”
曲清璃捏了捏沈岁安的嫩脸颊:“行了,姐姐今天就替你出一口气。”
沈岁安心头一紧:“你别为难宋秀枝。”
“啧,你怎么还护着她,你啊,是不是怕陆珩生气,你的性子也太软了,以后要被陆珩死死捏在手里。”
曲清璃没好气地说。
姜氏听到这话,跟着点头,“岁岁,曲姑娘说得对。”
沈老夫人低声说,“岁岁,先去给曲老夫人请安。”
曲清璃挽着沈岁安的手,“老夫人,请这边来。”
大厅外面,摆放着宾客送来的寿礼,其中礼部奉旨送来的金寿星和金如意尤为醒目。
放眼整个上京城,哪家老夫人过寿辰能有如此殊荣。
沈岁安的出现,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陆珩和宋秀枝的传言沸沸扬扬,谁都想不明白,矜贵清冷的国公府嫡公子怎么看上一个卖酒女子,他的未婚妻可是大家闺秀。
“老夫人,祝您如南山之寿,松柏之茂。”
曲老夫人含笑看着沈岁安,“我们岁岁似乎又长高了,如此般般入画,娴雅秀丽,非寻常人能比。”
“岁岁担不起老夫人的谬赞。”
沈岁安脸颊微红,知道曲老夫人是在为她做脸。
“是呀,沈姑娘如此秀外慧中,岂是外头小门小户的贱婢可比的。”
下头有夫人跟着应话。
曲老夫人只是笑着握住沈岁安的手,“和璃儿去外头玩吧,我们几个老家伙说的话,你们要嫌闷的。”
沈岁安笑说,“我喜欢听您说话。”
“哎哟,我的岁岁啊,祖母都快把你当亲孙子了,你再甜言蜜语,她都不稀罕我这个亲孙女了。”
曲清璃笑嘻嘻地说。
转身出去的时候,沈岁安看到坐在一侧的陆老夫人。
她有片刻的恍惚,差点就要如同上一世那般,低眉顺耳地走到她身后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陆老夫人板着一张脸,神色威严,目光如炬,她似乎在等着沈岁安过去行礼。
但沈岁安的视线只是在她身上一闪而过,然后就离开了。
居然!
就这么走了!
程姨娘愤怒坐起身,指着姜氏颤声哭道,“太太,你莫要为了脱罪含血喷人!”
“既然如此,那就请周大夫诊脉,如果真是姜氏故意伤了你,我绝不轻饶!”
一声威严的声音传来。
沈老夫人才出现在月影院,程姨娘的眼泪就落不下来了。
姜氏脸色发白,紧张地给老夫人行礼,“老夫人,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居然这么轻易被程姨娘算计了。
这都不是第一次了。
这个儿媳妇空有一个能赚钱的脑袋,怎么面对丈夫的小妾就总是被拿捏呢。
程姨娘的脸色惨白,她抓住沈江林的袖子,恳求地望着他。
绝对不能让周大夫给她诊脉。
“周大夫。”
沈岁安刚进门的周大夫点头示意。
周大夫叫周舟,他年纪不过三十,医术却极为高超,只是他生得过于俊秀,总让人因为他的容貌看轻他的医术。
程姨娘不肯将手伸出来,“我不需要再看诊,老夫人,我不想再听一次诛心的话了。”
姜氏这会儿已经看出程姨娘的不对劲,她自己上前就把程姨娘的手从被子里抓出来。
“我看你是心里有鬼,你求了周大夫多久,现在周大夫就在这儿了,你装什么装。”
姜氏没好气地骂道。
沈江林对姜氏的粗俗很是不喜,更心疼爱妾被这么对待,“姜氏,你放开,不许伤了淑屏。”
老夫人示意身边的丫环,上前摁住程姨娘挣扎的手臂。
周舟的手在程姨娘手腕一搭。
只稍一脉,便已经了然。
“月事不调,不是什么大事。”
“你是不是脉错了?”
沈江林一怔,下意识认为是周大夫的错。
周舟俊秀的面庞蒙上寒冰,“在下诊脉还不曾出错。”
沈江林指着一盆血水,“那这是什么,要不是小产,怎么会......女子就算来月事,那也会有血水。”
姜氏听到周舟的话,腰板瞬间就挺直了。
沈老夫人目光凌厉地盯着程姨娘,“程姨娘,假孕陷害主母,知道是何下场吗?”
程姨娘脸色发白,心里把沈岁安骂死了,本来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偏她要多事去请周大夫。
肯定也是她去把老夫人请过来的。
否则姜氏早就被休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两个月不曾来月事,便以为是有了,原本是想着过了三个月才说出来的。”
程姨娘眼眶通红,“老爷,没想到说空欢喜一场。”
姜氏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你以为自己是没出阁的小姑娘吗,都生两个孩子了,不知道自己月事是怎么回事,要不要脸啊你。”
“周大夫,你说是不是?”
周舟面无表情地看了沈岁安一眼,要不是看在沈岁安的份上,他今天肯定不愿意来这一趟的。
“有孕和月事不调,确实并不相同。”
“这点小事无需让我来诊脉,随便哪个大夫都能看出来。”
沈岁安叹息一声,“陈大夫就没看出来,他说程姨娘是小产。”
“庸医。”
周舟冷斥。
程姨娘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沈岁安怎么不干脆说她收买陈大夫算了。
阴阳怪气的说给谁听呢。
“在下告辞。”
周舟厌烦地要离开。
“周大夫。”
沈岁安叫住他,“今日我母亲也受了惊吓,还劳烦你替我母亲也脉一脉。”
“啊?”
姜氏愣住了,她被吓到了吗?
沈岁安不由分说扶着她坐下来,示意周舟过来给姜氏把脉。
周舟抿了抿唇,走过去把脉。
程姨娘蹙眉盯着沈岁安,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难不成她还能把姜氏给吓出病。
“只是有孕月余,多注意休息便是了。”
周舟一句话如惊雷落地,屋里瞬间寂静无声。
姜氏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成亲已经四年,和沈江林关系并不和睦,他一心只宠爱程姨娘,她早就断了有自己孩子的心思,所以她一直把沈岁安当亲生女儿看待。
怎么......突然就有孕了呢。
沈岁安藏在袖子里的手松开,这次总算是来得及了。
上一世姜氏并不知自己怀孕,却被污蔑谋害程姨娘,导致她气急攻心,还被沈江林关在祠堂,直到流产了才知自己怀孕。
且那次之后伤了身子,再也不能怀孕了。
这一世她总算来得及护着姜氏和她的孩子。
沈老夫人凌厉的眉眼变得柔和不少,“你有孕了也不知道吗?”
姜氏怔怔地摇头,她不知道啊,她的月事也不太准时,所以就没怎么在意。
“太太,恭喜您,您接下来可要好好养身子,我可等着你给我生个弟弟呢。”
沈岁安笑道。
“岁岁......”姜氏鼻头一酸,她突然感到后怕。
今日要不是沈岁安,她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冤屈,可能孩子还会保不住。
程姨娘盯着姜氏的眼神几乎要透出利箭。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让沈江林说出休妻的决定,不但被沈岁安给破坏了,姜氏居然还有孕了。
要是姜氏生下嫡子,那还有她的儿子什么事。
沈老夫人沉声开口,“送太太回松风院,让黄嬷嬷去照顾太太养胎。”
沈江林在恍惚中回过神,他眼色晦涩地看了姜氏一眼。
他一年去姜氏屋里的次数不超过两个手掌,居然还能怀上。
不过也好,若是姜氏能生下嫡子,那也是一件好事。
“至于程氏......”沈老夫人目光凌厉地看向程姨娘,“假孕陷害主母,其心可诛,念在你为沈家生下一对儿女,可以不将你赶出沈家。”
程姨娘咬了咬唇,正要开口。
沈老夫人又说,“送去庄子反省三个月。”
“母亲!”
沈江林大惊,“这怎么行......那就休弃,你自己选。”
沈老夫人果断地说。
沈江林看了一眼在无声落泪的程姨娘,“为了耀哥儿日后的名声,望母亲网开一面,就让程氏在月影院禁足,再罚月例半年。”
“她要是再作妖,到时你若是不将她休弃,那我就替你将她赶出去了。”
沈老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儿子。
没有再理会脸色惨白的程姨娘,沈老夫人对沈岁安说,“岁岁,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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