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夏红缨霍南勋的其他类型小说《老太偏心眼?我带萌宝卷翻全乡夏红缨霍南勋》,由网络作家“乾坤炫术”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卢清悠原本就想过,能被霍南勋看上的女人,想必有几分姿色。但是没想到,夏红缨这么好看。身段格外好,骨架秀美,少一分则瘦,多一分则微胖,一切都刚刚好,看起来很健康。长相是那种纯天然美女,皮肤白里透红,眼睛格外漂亮清澈,跟人对视的时候,连她一个女人都有些扛不住,更别说男人。不过,再好看,也是个没有文化只会种地的农村女人。以霍南勋如今的眼界,哪里还能看得上她?夏红缨从小被人夸好看夸到大,早已经习惯,客气地说:“哪里!弟妹才漂亮,你们城里人,穿着打扮真时髦。”还描眉,抹口红。她们农村女人一辈子也摸不着那些。卢清悠又问:“嫂子,你跟勋哥是怎么认识的?”夏红缨:“媒人介绍的。”卢清悠:“媒人?”夏红缨:“嗯,我们这里都这样。”那就是没有感情基础。...
《老太偏心眼?我带萌宝卷翻全乡夏红缨霍南勋》精彩片段
卢清悠原本就想过,能被霍南勋看上的女人,想必有几分姿色。
但是没想到,夏红缨这么好看。
身段格外好,骨架秀美,少一分则瘦,多一分则微胖,一切都刚刚好,看起来很健康。
长相是那种纯天然美女,皮肤白里透红,眼睛格外漂亮清澈,跟人对视的时候,连她一个女人都有些扛不住,更别说男人。
不过,再好看,也是个没有文化只会种地的农村女人。
以霍南勋如今的眼界,哪里还能看得上她?
夏红缨从小被人夸好看夸到大,早已经习惯,客气地说:“哪里!
弟妹才漂亮,你们城里人,穿着打扮真时髦。”
还描眉,抹口红。
她们农村女人一辈子也摸不着那些。
卢清悠又问:“嫂子,你跟勋哥是怎么认识的?”
夏红缨:“媒人介绍的。”
卢清悠:“媒人?”
夏红缨:“嗯,我们这里都这样。”
那就是没有感情基础。
卢清悠突然用开玩笑的语气问:“勋哥四年没回家,嫂子不生气吗?”
夏红缨笑笑,嘴角梨涡隐现:“既然是国家需要他,那是我们家的荣耀,怎么会生气?”
霍南勋突然转头看了夏红缨一眼。
她笑容灿烂,看起来很有身为军属的荣耀感。
就跟在信里写的一样。
他神色淡淡地转头,继续给燕燕喂饭。
卢清悠一直留意着霍南勋。
他单手抱着燕燕,喂她吃一口,自己吃一口。
不厌其烦。
或是他看燕燕的眼神,或是替她抹去嘴角饭粒的动作,某一瞬间,卢清悠突然醒悟。
纵然是个女娃,纵然没相处过,但亲生的就是亲生的。
他心里,总是会偏爱自己亲生孩子的。
卢清悠突然觉得自己对燕燕太过冷淡,加快速度吃完了饭,放了碗。
然后起身过去蹲在霍南勋旁边,拉着燕燕的小手,语气温柔地问:“燕燕,来阿姨抱,让爸爸休息一会好不好?”
燕燕将手缩了回去,摇摇头。
“你看,这是什么?”
她从兜里掏出来一颗大白兔奶糖,竖着晃晃,“这是奶糖哦!
特别好吃!
燕燕想不想要?”
燕燕拍拍自己的小兜兜:“我有,爸爸给的!”
卢清悠看向霍南勋,笑道:“我让你买大白兔,没错吧?
孩子都爱吃。”
霍南勋看着乖乖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女孩,微笑:“嗯。”
“阿姨这里还有很多糖哦!”
卢清悠继续逗着燕燕,“来阿姨抱一下好不好?
燕燕真可爱,阿姨特别喜欢!”
燕燕是个很怕生的小孩,将脑袋埋在霍南勋怀里,死活不肯让她抱。
她哄了一会无果,腿也蹲麻了,只得站了起来。
这会,她看到了地面的水渍,排水沟里的泡沫,还有放在旁边的香皂、洗发膏等物,问:“勋哥,我看这排水沟直通外头,是不是可以在这里洗澡?”
霍南勋说:“嗯。”
“刚刚我想洗个澡,妈让我在屋里洗,那样的话,得弄得满地都是水。”
卢清悠说,“等会,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们这个地儿?
我瞧着这里挺好的。”
这不是什么大事,夏红缨以为霍南勋会直接答应,岂料他却看向她,问:“方便吗?”
夏红缨说:“尽管来用。
等会我烧上一锅水,你们拿个大盆来,大人孩子都好好洗洗吧。”
“多谢嫂子。”
卢清悠一脸感激地说,“说实话,来农村生活,别的我都没问题,就这洗澡不方便,实在是有些糟心。
要是我家后头也有这样一块地方就好了。”
霍南勋:“回头,我找人帮你们也弄一个。”
卢清悠笑道:“那我可不客气了!
谢谢你勋哥!”
这时,一直魂不守舍的唐婶子突然说:“勋子,我想给霍磊办场丧事。
你帮我个忙,去请八大队的陈昌仁过来看看日子,挑个坟地。”
霍南勋说:“好。
我吃完饭就去。”
吃完饭,霍南勋就要出门去请人来。
燕燕好容易有爸爸了,大约很怕爸爸会,闹着要跟他一起去。
霍南勋倒是宠着燕燕,答应了她,将她背在背上就要走。
霍小光见状,也闹着要跟去。
霍南勋跟他说:“小光,你上午不是走路走得脚疼吗?
霍伯伯要去的地方挺远的,你就在家好好休息。”
霍小光:“霍伯伯背我!”
霍南勋说:“我只能背一个小孩。”
霍小光:“那霍伯伯带我去吧!
别带她去!”
感觉到燕燕搂他的脖子搂得更紧了,霍南勋往上托了托燕燕,说:“小光,霍伯伯一会就回来,听话。”
霍小光又哭又闹:“不嘛不嘛!
我要跟霍伯伯一起!
我要霍伯伯背!”
这孩子是有点闹人。
不过,人家妈妈不去哄孩子,夏红缨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霍南勋看向卢清悠,说:“清悠,我带不了两个孩子,你好生哄哄他。”
卢清悠看了眼霍南勋背上的燕燕。
她紧抱着霍南勋的脖子,皱着小眉毛,瞪着一双大眼睛,防备地看着小光。
这贱丫头!
卢清悠垂眸遮去眼底的难堪,将霍小光哄了回去。
过了一阵,她带着霍小光,拿了换洗的衣服来找夏红缨,一脸不好意思地说:“真是麻烦你了嫂子。”
“别客气,快进来吧。”
夏红缨再次引了他们进了后头的厨房,指着灶上的大鼎锅说:“我烧了一锅热水,那边是水缸,如果觉得水烫了,就兑一下。”
卢清悠:“好,谢谢嫂子!”
这时,外头响起夏红缨婆婆黄菜花的声音:“夏红缨!”
夏红缨回应:“欸!
妈!”
“不是说晚上吃团圆饭吗?
都三点了,还不过来做饭!”
黄菜花骂骂咧咧地进来,“你断手断脚了还是怎地?
还想吃老娘现成的啊!
赶紧挑块好肉——”黄菜花一边骂一边进屋,突然看到卢清悠母子,顿时换了张脸,热情地打招呼:“哎哟!
这不是磊子媳妇儿吗?”
“是啊大娘,我来这边借用一下地方洗个澡!”
卢清悠拉着霍小光的手,让他喊人:“小光,喊奶奶好!”
霍小光:“奶奶好!”
“哎哟!
真精神一小子!
看这敦实的小模样欸!
真好!”
黄菜花就喜欢男孩,无论是自家的还是别家的,只要是男孩,她就喜欢。
“您家燕燕也很可爱!
我特别喜欢她!”
卢清悠笑着说。
“她?
一个女娃!
有什么用?”
黄菜花嫌弃地瞥了夏红缨一眼,“还是你有福气!
会生儿子!”
村里有个会做流水席菜式的霍天志,谁家有红白喜事,都会找他帮忙做席面。
当然,也不是白帮忙,要给钱,还要给些面、烟、酒等答谢之物。
自从夏红缨的厨艺得到他的认可,他每次办席都带着她,席面上的八大碗,其中一半出自夏红缨之手。
当然,钱、物也会分给她一些。
夏红缨做的菜很受欢迎,但凡她做的,席面上基本上不会有剩菜。
这得益于夏红缨的爷爷。
夏红缨的爷爷年轻的时候,据说拜过御医为师,会做药膳,会扯药草。
村里谁有个头疼脑热都来找她爷爷。
爷爷过世的时候,留下一本厚厚的笔记,嘱咐夏家人,人手抄一份,好好学,有好处。
但是,爷爷不是个正儿八经的坐堂大夫,后人不可能以此为生。
家里的男人不负责饭食,都丢下了。
倒是成日里围着灶台转的女人,从中学到了不少。
夏红缨她妈和她姑,都会做一手好菜,还会做药膳。
夏红缨也从小对这些感兴趣,小时候跟爷爷一起去扯过药草,后来还跟姑姑一起钻研过爷爷留下来的那本书。
药食同源,夏红缨做的菜是出了名的好吃,出嫁前就小有名气,加上长得好看,当年上门求亲的踏破门槛,络绎不绝。
不过她眼界高,一般人都看不上,唯独看上了霍南勋......唐婶子家办事,她自然也要去帮忙。
她负责做喜沙扣肉、梅菜扣肉、蛋卷包肉、粉蒸肉。
随着一道道香喷喷的肉食出锅,帮厨的媳妇们都馋出了口水。
夏红缨忙了一大顿,出门去上茅房。
这时候,村里第一批来吃流水席的基本都到了,人声鼎沸。
但因为还没开席,大家都还没入座,都围着唐婶子和穿着素服的卢清悠母子。
她听到人群里黄菜花的大嗓门:“啊?
你要去301医院上班?”
卢清悠:“是啊!
为了方便照顾妈,我申请把工作调过来了。”
有人问:“你是医生还是护士?”
卢清悠:“我是医生,大学学的是内科,不过外科我也能看。
以后,大家要是有个跌打损伤,头疼脑热肚子疼什么的,都可以找我。”
又有人惊呼:“哎哟!
你还是大学生啊?”
卢清悠语气谦虚地说:“是啊!
我们那个部队医院的年轻医生,基本上都是从医科大学毕业的。”
“哎哟哟!
还是大学生啊!
我们整个乡里头,这么多年就只出过一个大学生,就是乡政府的吴兴民,你知道吴兴民吗?”
卢清悠说:“我还真听过这个名字!
咱们省当年的高考状元!”
“就是他!
他是我娘家侄儿,原本也是要分到省里当官的,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只分到咱们乡里头。”
......夏红缨忙得很,听了这一耳朵,就去了茅房。
心里突然有个疑问,卢清悠爸爸是省厅官员,妈妈在医院上班,自己还是大学生,条件那么好,看上霍磊啥了啊?
霍磊跟霍南勋一样,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高中毕业就去当了兵。
既没有背景,也没有钱。
而且霍磊也不如霍南勋长得好。
大概他们之间是超越门第的真爱吧!
所以卢清悠才会在霍磊死后来了这里。
等正式开席以后,她又帮忙端菜出去。
她长得俊,做的菜又好吃,她一出来,黄菜花她们那桌的就当着黄菜花的面夸:“黄婶子你真是有福气哦!
两个儿媳妇都能干!
看看红缨,长得多水灵!
做菜还这么好吃!
这喜沙扣,真是好吃极了!
又香又甜又糯!
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儿媳妇就好了!”
“会做几道菜算什么?”
黄菜花说,“你们看看人家磊子他媳妇儿,那才叫能干呢!
不但会生儿子,人家她爹,是省里的大官!
人家还是大学生!
来了我们这里,也是要去301医院上班的!
那才是真能干啊!”
“磊子这个媳妇是真不错!”
其他人也认同,“不仅能干,关键还孝顺啊!
百善孝为先!
是个顶好的姑娘!
只可惜磊子怎么就......她还这么年轻,其实还可以再嫁。”
“哎哟!
今儿是人磊子的丧事,别说这种话了吧!”
“不过,就算是二婚,谁要是娶了她,那也是家里祖坟冒青烟了......”夏红缨去每一桌上菜,基本上都听到乡亲们在夸卢清悠。
无论在娘家还是婆家,夏红缨都没少被夸漂亮能干。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她比下去,得到乡亲们的一致称赞。
但她并没有嫉妒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她也认为,卢清悠一个出身这么好的城里姑娘,还是大学生,来农村照顾独居的婆婆,实在是难得,怎么夸都不为过。
至于昨天某些细枝末节上的不愉快,她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散席以后,她累得浑身疼。
从唐婶子屋里出来,锤着腰往家走,她看到已经在清理桌凳的院坝里头,霍南勋和他的两个发小霍刚和王德华在一块说话。
卢清悠也跟他们在一块。
刚结婚的时候,霍南勋跟她介绍过,霍刚、霍磊、王德华,是他最要好的三个发小。
受霍南勋之托,王德华每年都来帮她犁田、收稻子,她心里非常感激王德华。
这会见了他,她当然不能视而不见,就过去打招呼:“刚子,德华。”
“嫂子!”
王德华也笑着跟她打招呼,“刚刚我还在想,勋哥终于退伍了,还进了301当工人,嫂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夏红缨笑着看了霍南勋一眼,问:“你们在商量什么呢?”
“我让刚子帮忙,给唐婶子家后头弄个洗衣台。”
霍南勋说。
霍刚他爸是个石匠。
霍刚点头:“没问题!
明天一早我来量尺寸,两天功夫就好了!”
“多谢了!”
霍南勋拍了拍他的肩膀。
霍刚说:“磊子也是我兄弟!
我家跟磊子家,血亲关系还更近呢!
卢嫂子是我最敬佩的女人,以后但凡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卢清悠感激地说:“那就谢谢你们了!”
霍刚满眼欣赏之色,说:“不用谢!”
“对了。”
夏红缨想起一事来,“从东头过来的路上,有块石板坏了,上次二大爷踩翻了石板,掉水田里去了!
刚子兄弟,能不能麻烦你顺道多打一块石板,把那路修一修?”
霍刚却冷着脸,没回答。
其实霍刚从刚刚见到她,就冷着一张脸。
不过,夏红缨平时跟他没怎么打过交道,根本没想过他这冷脸是冲她来的。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觉察出来。
她难堪又不解地看着霍刚:“怎么了刚子兄弟?
你怎么这副表情?”
他利索地给鸡拔毛,又拿出个漂亮的金属打火机来,点燃了准备好的稻草,将鸡放在火上烧去细毛。
“你以后,是工人了?”
夏红缨问。
霍南勋:“嗯。
你和燕燕的户口,也可以跟着我一起转到301。”
夏红缨:“那,燕燕到时候能不能上301幼儿园?”
“当然可以。”
霍南勋说。
夏红缨笑了一下,喜上眉梢。
霍南勋嘴角弯了弯。
就在这时,燕燕她小姑霍晓婷回来了,远远看到霍南勋,跟只雀儿似欢腾着飞扑过来:“二哥!
你怎么回来了!”
霍南勋皱眉:“跑哪疯去了?
一天不见人影!”
“我......我赶大集去了。”
霍晓婷眼神乱飘。
霍南勋:“大集上午就散了,这都几点了?”
“干嘛这么凶!”
霍晓婷嘟着嘴,“你一走四年,自己老婆孩子都顾不上!
我帮你伺候月子,又帮你把燕燕都带这么大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
你一回来就凶我!”
“伺候月子?”
霍南勋眼睛微眯,“妈和大嫂呢?
怎么你一个小姑娘来伺候月子?”
“她们?”
霍晓婷转头,瞄了一眼黄菜花,冷笑:“咱妈最重男轻女,你又不是不知道!
二嫂生了个女儿,她一个好脸色都没有!
大嫂......只有她占便宜的,什么事儿能指望她?
要不是你妹妹我帮着二嫂,她能被欺负死!
不信你问二嫂!”
霍南勋看向夏红缨,眼神暗沉。
夏红缨笑了一下,说:“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现在土地都分下户了,也分家了,各家过各家的日子,不提这些。
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霍南勋没说话,拿起刀,拉开鸡肚子,掏出内脏,动作流利,有种异乎寻常地精准............霍家二老的屋里,有一张祖传的红漆描花大方桌,四面搭上四条长板凳,坐下霍家十口人绰绰有余。
夏红缨在厨房忙了一下午,端上最后一个菜,准备带燕燕入座吃饭的时候,发现侄子霍飞横躺在其中一条板凳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个鸡腿,正一边哼着射雕英雄传的主题歌,一边啃鸡腿。
“小飞,起来坐好。”
夏红缨说,“开饭了!”
霍飞却不肯让,说:“我是洪七公!
我在吃叫花鸡!”
大家都笑起来,大嫂说:“他们大姨家买了电视,在电视里看的!
快起来!
给你二婶让坐!”
霍飞:“我不!
我就要躺着吃!”
“快起来!”
大嫂笑着拉他,“你二婶和燕燕没地方坐了!”
“你让他躺着吧!”
黄菜花说,“红缨,你夹点菜,跟燕燕去旁边吃吧!
跟我大孙子抢什么位置?”
于是,大嫂就不拉扯霍飞了,任由他一个人霸占整个桌子的一面。
自从霍南勋走了以后,类似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
包括夏红缨自己。
最初她会忍不住说几句,但换来的,却是他们联合起来的指责和更加明面上的欺负。
后来她就不说了。
她端起饭碗,捡了几个菜就准备走。
突然,“啪!”
地一声,霍南勋将筷子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霍飞惊得猛地坐了起来,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
大家都诧异地看向他。
“妈,你就这么教孩子的?”
霍南勋一脸阴沉地问黄菜花,“这样下去,小飞不得被你教得不懂规矩,任性自私?”
不懂规矩,任性自私?
大嫂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黄菜花瞪大眼睛:“我怎么了?
你这突然摔碗摔筷子的!”
霍南勋:“红缨是霍飞的长辈,你让他一个人霸占着一面桌子,让长辈去旁边吃,您觉得是对的?”
二十六岁的霍南勋,跟黄菜花记忆中的二儿完全不同了,身上有种脱胎换骨般的蜕变,举手投足间,有军人的杀伐果断,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上位者威势。
她不晓得对不对,只觉得心惊胆战:“我......我......霍飞!”
老大霍英彪起身,一巴掌扇在霍飞的后脑勺:“你这臭小子!
都十岁了还这么不懂事!
起开!”
霍飞被霍南勋吓了一跳,又被他爹结结实实打了一巴掌,悻悻地摸着后脑勺,从凳子上下来,站在旁边。
大嫂脸色黢黑,狠狠睕了霍英彪一眼。
“大哥!
小飞还是孩子,好好教就是,别动手。”
夏红缨拉霍飞坐下,说:“来,小飞,咱们坐着好好吃饭。”
霍飞这回老实了,乖乖坐着。
黄菜花见状心疼得不得了,把剩下一个鸡腿也夹给了他,说:“来,小飞!
这个鸡腿也给你!”
“奶奶!”
霍宝珍不愿意了,“两只鸡腿,每次都是我和哥哥一人一只!
凭什么都给他!
这个给我!”
她拎着筷子就去抢。
黄菜花打了一下霍宝珍的手,同时夹着鸡翅膀放进霍宝珍碗里,说:“别抢!
给你哥哥两个鸡腿,给你两个翅膀,行了吧?”
霍宝珍也喜欢鸡翅膀,迫不及待搂着两个鸡翅膀啃着,勉勉强强同意了。
“都是你惯的!”
霍老爷子皱着眉头发话,“大人还没动筷子,你先让两个孩子吃上了!
他们两个都不小了,也该教教规矩。
要不然在外人面前这样,惹人背后嚼舌根!”
“哎哟爸!”
大嫂语气阴阳怪气地说,“他们两个在家皮一点,出去不会给你们老霍家丢人!
都大大方方的,见谁都打招呼!
出去吃席的时候也是规规矩矩的,不会跟老孙家那两饿死鬼投胎似的,站在板凳上狂捞肉!”
“就是!
我小飞和宝珍出众着呢!
到哪都不怵人!”
黄菜花也说,“倒是燕燕这女娃,不吭声不说话的,见生人就躲!
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她说着,用轻蔑的眼神瞥了一眼夏红缨母女。
燕燕看着她奶奶,小小的身子往夏红缨身边靠了靠,大眼睛里出现了一丝受伤和自我怀疑之色。
夏红缨在别的事情上可以退让,但是牵涉到燕燕,就不行。
“妈,你别当着孩子的面这么说!
每个人性格不一样,跟有不有出息没关系。”
夏红缨说,“燕燕性格是内向,但是她爱思考爱学习,才三岁已经会算算数,会背乘法表和很多古诗了,燕燕也很优秀。”
燕燕抬头看向妈妈。
“会背乘法表?”
霍宝珍却不信,“二婶你在吹牛吧?
乘法表是我们二年级才学的!
她才三岁,怎么可能会背乘法表!”
“燕燕,你妈妈说你会背乘法表了!
你背来大家听听?”
大嫂不怀好意地说。
燕燕看着满桌盯着她看的眼睛,吓得爬到夏红缨身上,将小脑袋埋进她怀里。
跟霍南勋相亲之前,她从来没见过他。
相亲成功以后,双方都已经到结婚年龄,就直接结婚了。
婚后一共相处了半个月,他就回了部队。
这几年,每年会通几封信。
她说家里的情况,报喜不报忧。
他则回几句不痛不痒的关心。
因为部队有纪律,他不能说部队上的事,所以事实上,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在部队是做什么的,她一律不晓得。
甚至他在海陆空哪种部队她都不清楚,只知道一个通讯地址。
还有就是,知道他肩上的任务重,这几年的探亲假都没休成......夏红缨惦记着灶上烧着火,带燕燕先回去了。
锅里煮着四季豆,这会已经熟了,刚拿大碗盛出来,霍南勋拎着另一个包进屋。
他很高,足有一米九的个头。
肤色是常年晒太阳的颜色,但比很多庄稼人又要白些,精壮挺拔的身上有股强悍的凌厉兵气,又有股与生俱来的沉稳,加上长相又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当初,她就是看上了他的外貌,也没多想,就同意了跟他结婚。
经过这几年,她早已不是那个只会做梦的小姑娘。
燕燕向来认生,躲在夏红缨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怯生生地,好奇又期盼地望着霍南勋。
霍南勋的眼神落在小不点身上。
离开四年回来,多了个三岁的小东西。
他将包随手一放,因沉痛而愈显冷肃的眉眼有了一抹别样的温柔:“燕燕,我是爸爸。”
燕燕将脑袋缩了回去,紧紧抱着夏红缨的腿。
夏红缨有些尴尬,说:“她比较内向。”
霍南勋从裤子兜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蹲下身跟她平视,粗砺有力的大手托着糖:“你看。”
燕燕这回伸出了整颗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糖。
“来爸爸这里。”
霍南勋又说,“给你糖。”
燕燕仰头看向夏红缨。
夏红缨摸摸她的小脑袋:“去吧。”
燕燕就一点点朝霍南勋挪去。
“二叔!”
突然,霍飞和霍宝珍一起闯了进来,霍飞兴奋地说:“二叔你回来啦!”
霍宝珍则眼前一亮:“咦?
有糖!”
他们两个是老大家的一双儿女,一个十岁,一个七岁,都在上小学。
这会已经放了暑假,他们都在家。
霍南勋将两颗糖分了他们兄妹一人一颗,两人都开心地围着他,二叔长二叔短地叫。
燕燕看到她的糖被送人了,顿时满眼委屈,大眼睛里蓄着泪,又怕哭了丢人,转头扑进夏红缨怀里。
夏红缨立刻感觉到衣服上濡湿了。
紧接着,公公婆婆、老大夫妻两个也进来了,七嘴八舌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
霍南勋说,他退伍了。
夏红缨诧异地看向他。
“退伍了?”
婆婆也诧异,“给了多少钱?
我听说,人家当兵的退伍,都有钱的!”
“给了五十块复员费。”
霍南勋说。
婆婆撇了撇嘴。
“妈,当兵是为了报国,为人民服务!
又不是为了挣钱!
是吧勋子!”
大哥说道。
“就是!”
大嫂也附和,“人回来就好了!
你看隔壁霍磊,哎!
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说到隔壁,婆婆也是一脸唏嘘。
“晚上来我们这边,一起吃个团圆饭。”
公公一锤定音。
人都走了以后,霍南勋又从裤子兜里掏出五六颗糖,叫道:“燕燕,你看!”
燕燕红着眼睛回头,顿时破涕为笑。
霍南勋这回没有叫她过去,而是走到夏红缨面前,直接将糖揣进燕燕的小兜兜里,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细细看女儿的脸。
眉毛、脸型、鼻子,都像他。
水灵的大眼睛像夏红缨。
整体而言,竟是像他多一些。
他嘴角弯了弯,在燕燕的小脸上贴了贴。
燕燕看着他,咧嘴笑了。
然后迫不及待地吃糖。
霍南勋的的气息太有侵略性,夏红缨被他刚刚突然的靠近弄得心里突了突,微微后退了半步,问:“你真退伍了?”
霍南勋看向她:“嗯。”
夏红缨:“怎么之前信里都没提?”
“队里不让。”
顿了顿,他又说:“每一封信,上面都要检查。”
夏红缨:“你在什么部队?”
霍南勋摇头:“暂时别问。
唐婶肯定没心思做饭,你多做点饭菜,叫他们过来吃。
坐了两天火车,身上都臭了,我先去冲个澡。”
夏红缨:“行,我给你烧水。”
“不用,我习惯用凉水。”
他提了一桶凉水,就要出门往猪圈那边去。
“等等。”
夏红缨指着灶屋后门说:“我在后头铺了石板,洗澡洗衣服都很方便,你就在这冲澡吧。”
霍南勋过去一看,还真是。
霍家有四间房,分家的时候,中间一间最大的,两个老的住。
南边两间最好的,给了老大一家。
夏红缨只分到靠北最小的一间,小姑子还跟她挤一个屋搭了个小床。
但这间房也有个好处,从后头灶房出去,本来紧靠房屋后檐的大片竹山在这里闪出一小块地方,被夏红缨铺上了青石,营造成了一个独立的小院。
屋后头,有檐沟联通各家,夏红缨在一头搭架子种了丝瓜,另一头栽了棵人高的山茶,这样一来,后有竹山遮挡,左边是茂密的山茶,右边是绿意盎然的丝瓜架,檐沟的水畅通无阻,却能隔断外人的脚步和视线,脱光了洗澡也不会有人看到。
外边墙上挂着个吊篮,养着花。
虽是不知名的野花,却别有一番生气勃勃的朝气。
小院边沿,还种了艾草、薄荷、香樟之类防蚊虫的花草。
霍南勋静静看了一会,回屋去提了水,脱衣冲澡。
夏红缨让他在后头冲澡,是因为那里比茅房干净,她没想别的。
例如,从灶屋敞开的后门看出去,就能看到他。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三两下脱得只剩内裤,露出挺拔壮硕,宽肩窄腰的后背。
一瓢水当头浇下去,霍南勋回身问:“有洗头发的吗?”
这一回头,他看到了他妻子瞪大眼睛满脸通红的小模样。
霍南勋:“嗯?”
“哦!
有!”
夏红缨急忙跑出去,拿了一小包海鸥洗发膏给他。
这样近距离一靠近,她的脸更红了,完全不敢看他,转身就走。
虽然跟他都有孩子了,但是,跟他做那些亲密的事情,仿佛在上辈子那般久远,而且都在晚上吹了灯的时候......做饭时,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结婚那半个月,她几乎天天晚上被他欺负。
会怀上孩子,她都一点都不意外............
“妈妈!”
“妈妈妈妈!
大妈说我爸爸回来了!”
女儿燕燕迈着小短腿跑进屋跟夏红缨说,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懵懂。
夏红缨愣了一下,往灶里放了些耐烧的树桩柴,牵着燕燕的手出去。
霍南勋在部队服役,已经四年没回过家了。
当初他休探亲假回来,经媒人介绍,两人匆匆忙忙结了婚。
四十天的探亲假结束,他就走了。
这一走,就是四年。
期间她怀孕、生女、坐月子,又经历了土地下户、分家等等事情,他都再没回来过。
这会他突然回来了,也没提前来信说一声。
跨出门槛,她一眼就看到了精壮高大的霍南勋,穿着灰色的衬衣,军绿色裤子,一手一个军用大帆布包,从东南方向树茂荫深的小路进了霍家院子。
他拎那两个大包一看就份量不轻,衣袖高卷的古铜色胳膊肌肉紧绷,出了一头大汗,背后也汗湿了一大团,有种军人独有的挺拔和铁骨味道。
他身后,跟着个身形纤细的女人。
一头黑亮的长直发披散着,压着蓝色的发箍,穿着蓝色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白色凉鞋,气质高雅,皮肤白嫩,一看就是城里来的。
女人一手提着小行李箱,一手还牵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勋子怎么带了个女人回来?”
霍家院子一共有六户人家,围合成了个大院,这会每家每户都出来了。
还有些附近跟过来看热闹的,都在指指点点。
“还带了个男娃,难道是他在外头养的女人,还生了儿子?”
“一看就是城里人,水灵白嫩的嘞!”
“红缨和燕燕怎么办啊?”
大家都拿或同情或八卦的眼神瞄着夏红缨母女。
这会正是中午头,公公婆婆、老大两口子都从地里头回来在弄饭吃。
见了这场景,公公婆婆笑得嘴都合不拢,打量那男孩的眼神急切又热烈,恨不得立刻上去抱孙子。
老大当了村长,最喜欢拿架子,皱着眉头,一脸要批评人的表情,眼睛却绕着那女人玲珑有致的胸和白皙的小腿打了好几转。
大嫂跑到夏红缨身边,满眼兴奋,阴阳怪气地说:“哎哟!
老二这是什么情况啊!
当兵还能乱搞男女关系啊?
那孩子看着比燕燕还大呢!”
夏红缨心里沉了又沉,紧握着燕燕的小手,没说话。
“到了。”
霍南勋回头跟那女人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女人点头,微笑着,大大方方跟周围的人点头致意。
“勋子!
她是谁啊?”
隔壁唐婶子忍不住问,“你怎么还带着个女人和娃回来了?
红缨是个好姑娘,你可别辜负了人家!”
霍南勋径直走过来,把其中一个包往夏红缨脚边一放,眼神往她和小燕燕脸上顿了顿,却没跟她们说话,转身将那个女人和小男孩带到唐婶子面前,神色格外沉重地说:“婶,她是你儿媳妇,卢清悠。
这是你孙子,小光。”
此话一出,众人恍然大悟。
霍南勋跟隔壁唐婶子的独子霍磊一起去参的军,进了同一个部队。
之前就听说,霍磊在部队结婚了,对象是个女军医,还生了个儿子。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霍磊的老婆儿子会跟霍南勋一起回来,一时都想岔了。
夏红缨暗中松了口气。
这几年,她好几次都后悔当初以貌取人,匆匆地结了婚。
嫁到这家里,跟守寡似的,自己一个人拉扯孩子。
公婆嫌弃她生的是女儿,各种不喜。
哥嫂性子强,总打着压着她,日子着实不好过。
刚刚,在无比的难堪当中,她的后悔到达了顶峰。
还好,是个误会。
不过,霍南勋那沉重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她的预感成真,霍南勋带着那女人和孩子跟唐婶子进屋,没多大会,屋里突然传来唐婶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的磊子!
我的儿啊!”
众人没看成热闹,都有些扫兴,本来都要散了,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喊声吓了一跳,都聚过去问怎么回事。
夏红缨也过去了,一眼看到刚刚霍南勋拎进去的包被打开,衣服里头,竟然藏着个骨灰盒!
原来,霍磊竟牺牲了。
某山区发大水,部队过去救灾,霍磊不幸遇难,成了烈士。
遗孀卢清悠毅然决然地来到他老家,替霍磊照顾寡母。
“妈!
您还有我,还有小光。”
卢清悠握着唐婶子的手,哭着说,“以后,就由我来照顾您,给您养老!”
唐婶子哭得死去活来,闻者无不落泪。
夏红缨也泪湿衣襟,不由对卢清悠心生敬意,另眼相看。
一个城里姑娘,能主动来乡下照顾婆母,实属不易。
大家都在七嘴八舌追问霍磊是怎么出事的,夏红缨挽起袖子,帮唐婶子拾掇屋子。
她平时经常帮唐婶子干些挑水挑粪的重活,唐婶子有个头疼脑热也是她在照顾,所以她对唐婶子屋里很熟悉。
老人家屋里,一般都不如年轻人屋里干净清爽,夏红缨担心卢清悠会嫌弃,于是帮忙打扫收拾了一番。
收拾干净了,她见那小男孩趴在桌子上睡觉,过去跟卢清悠说:“弟妹,你远道而来,路上辛苦了,孩子也乏了,先进屋去安顿一下吧。”
卢清悠刚刚就注意到她在打扫,满眼感激地问:“嫂子怎么称呼?”
夏红缨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霍南勋一眼,说:“我是霍南勋媳妇儿,我叫夏红缨,就住在你们隔壁,以后有什么事儿,随时喊我。”
在那一刻,不知是不是错觉,夏红缨在卢清悠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排斥和敌意。
但只有一瞬间,卢清悠转头看了眼趴桌上睡着了的儿子,没跟夏红缨说话,而是过去问霍南勋:“勋哥,小光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应该是累坏了,能不能麻烦你,先帮他找个地方睡会?”
唐婶子这会在大家的劝解下也渐渐止了哭,满眼悲戚,神色有种过度悲痛的木然。
霍南勋轻声问:“婶,让弟妹和小光住磊子以前的屋吧?”
唐婶子抬眼,看到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霍小光,又开始哭起来,边哭边点头。
霍南勋叹了口气,动作熟练地将霍小光抱起来,带着他们母子去了霍磊的房间,跟卢清悠说:“你们先休息一会,等会饭好了,先去我家凑合一顿。”
卢清悠望着他:“麻烦你了勋哥。”
霍南勋:“跟我客气什么?”
两人说话的语气,有种老熟人之间的随意。
夏红缨在外头不动声色地听着,突然觉得,自己跟霍南勋之间,其实只是陌生人。
卢清悠看了夏红缨一眼,脸上做出尴尬的样子,语气却更热络了一些,说:“大娘,现在搞计划生育,生男生女都一样!”
“哪能一样?”
黄菜花撇嘴,“那个,你叫什么来着?”
卢清悠:“大娘,我姓卢,我叫卢清悠!
孩子叫小光,霍小光。”
黄菜花最喜欢打听八卦,问:“你家里做什么的?”
卢清悠:“我爸爸在省里工作,我妈在医院。”
“省里?”
黄菜花大字不识一个,一脸茫然:“那......那是什么地方?”
“就是,政府。”
卢清悠笑道。
“哎哟!
是领导啊?”
黄菜花眼睛一亮,“磊子还真能干!
不但娶了城里人,还娶了大官家的姑娘呢!”
卢清悠神色黯然地苦笑了一下。
“那个,你们洗澡去吧!
勋子退伍回来,我来挑块肉,晚上吃团圆饭!”
黄菜花说。
卢清悠就带着孩子去了后院。
黄菜花仰头看向灶上所剩无几的腊肉,指着个猪蹄和一块后腿肉说:“就这两块吧!
晚上炖个猪蹄,你再捉只鸡杀了!”
夏红缨皱了皱眉。
那个猪腿就有十来斤重,后腿肉也有七八斤。
三家人合在一起十个人,一顿饭哪能吃这么多?
自从八二年土地下户,家家户户都养鸡养猪。
家家户户过年都杀猪,猪肉割成条状,和腊肠、内脏、豆腐干等都挂在灶上,烘成腊味。
一头猪的肉,是要吃一年的。
但是黄菜花隔三岔五就来她这边拿肉,说她们这边都是女的,吃不了多少,该孝敬给公婆。
如果不给,她就又哭又闹,弄得人尽皆知。
夏红缨要脸,也就忍了。
黄菜花拿她家的肉、偷她家的蛋,偷偷往老大那边送给她大孙子大孙女吃,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她现在给不起了,说:“妈,一顿哪吃得了这么多?
您看,我这边没剩几块肉了,燕燕她爸又回来了,我也得省着些给他吃。
所以,今晚上就不拿那块后腿肉了,我有中午招待唐婶子他们吃剩下的半块肉,还有两截香肠,拿过去炒个菜,再拼一盘也够了,您看行吗?”
黄菜花顿时高声尖叫:“哎哟你小家子气的嘞!
当着人家城里人的面,也不怕人笑话!”
夏红缨:“我不怕人笑话。
你要是同意我就拿过去,猪腿和鸡我也都出。
你要不同意,那我就什么都不拿了!
大哥一家四口过生日,您都用自家的肉,杀你自己养的鸡,还花钱去买鱼买新鲜肉给他们办席面,怎么您二儿子不是亲生的?
轮到他的时候就要他自己带鸡带肉过去?”
黄菜花混浊的小眼睛一瞪:“好你个夏红缨啊!
敢跟老娘叫板了?
你打量我勋子回来了气焰就嚣张起来了?
你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我没让他跟你离婚就不错了!
你还指望他能帮你撑腰还是咋地?”
夏红缨眼神沉了沉:“那你让他跟我离!”
这年头,很少有离婚的。
要真闹离婚,村里人都得笑话她家。
而且,黄菜花也怕闹起来,让二儿子觉得她偏心老大。
毕竟,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到,她家灶上和老大家灶上的腊肉,都还剩下很多。
夏红缨这里......稀稀拉拉没几块了。
于是她就怂了:“你吃错药了是不是!
不拿就不拿吧!
赶紧的!”
夏红缨拿了猪腿和中午剩下的肉,又抓了一只大公鸡,去了隔壁做饭。
卢清悠洗完澡拉开厨房后门,看了一眼灶上的腊肉,笑了一下。
很有些嘲讽的味道。
这些农村妇女,就是这样可笑又可悲。
为了一块肉,一个蛋,像个泼妇一样吵翻天。
......夏红缨在院坝里,用开水烫鸡的时候,霍南勋回来了。
他请来了乡里专门给人看坟地的陈昌仁。
据说他在道观学过,自己组建了一个班子,专门干白事那一套。
老支书也过来了,院里的男人端了板凳出去,在院坝的树荫底下说话。
陈道士问了霍磊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定了明晚办席,后天一早出殡立坟。
然后男人们就在那边说话闲聊。
夏红缨一边干活,一边听了一耳朵。
老支书问霍南勋退伍回来有什么打算,他说他被分配到301工厂,过两天就去报道。
“301啊?”
老支书诧异地问,“乡里当过兵的,好像都不包分配吧?
你咋还包分配呢?”
霍南勋说:“因为在部队立过功。
立过功就能包分配。”
“这样啊!”
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尤其是老大霍英彪,笑得格外勉强,嫉妒的眼神掩都掩不住。
他一直觉得自己比霍南勋有本事。
也有人不明白的:“301我知道,乡政府旁边那条水泥路通上去,全是高高的栏杆那边,但那是什么厂?”
老支书说:“兵工厂!
造枪炮的!
以后,勋子就是端国家饭碗的工人了!”
“枪炮啊......我还真不知道。”
那人说:“那工资多少啊?”
霍南勋:“还不知道,去报道了才知道。”
“你在部队立了什么功啊?”
霍英彪问,“怎么之前都没听说过?”
霍南勋说:“部队有纪律,不让说。”
老大点点头,半晌说:“挺好。
以后我们家,也有个有出息的了。”
“什么什么!”
黄菜花老两口也听到了,赶紧从屋里跑出去问。
老支书跟他们说霍南勋以后要当301的工人了,黄菜花的大笑声隔壁院都能听到。
夏红缨也觉得激动。
她娘家婆家,世世代代都是农民,男人却突然就成了工人!
能吃公粮!
说不定,燕燕以后还能上301的幼儿园和小学,那可比村办的幼儿园小学好太多了......她拔着鸡毛,往人群里看了一眼。
没看到霍南勋。
手里的鸡却突然被人拿了去。
霍南勋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爸和大哥都在家,怎么能让你一个女人杀鸡?
以后这些活,让男人来做。”
夏红缨手上一空,有些怔怔地看着他。
霍南勋洗了澡,又自己动手洗衣服。
燕燕蹲在他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燕燕在看什么?”
霍南勋大约是喜欢燕燕的,跟她说话的时候,眼神专注,有种隐隐的宠溺感。
燕燕:“看爸爸。”
霍南勋:“喜欢爸爸吗?”
燕燕摸着小兜兜里的奶糖,说:“喜欢。”
霍南勋:“燕燕会洗衣服吗?”
“会。”
燕燕认真地说:“我会洗小手绢。”
这认真的小模样,有种聪慧深藏的感觉。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霍南勋笑了一下,说:“燕燕很勤快。”
燕燕又咧嘴冲他笑,还帮他递肥皂,倒水,像只勤劳的小蜜蜂。
夏红缨想,果然是血浓于水,父女天性。
燕燕并不容易跟人亲近。
即便是她爷爷奶奶、大伯大妈,她也并不亲近他们。
她只黏夏红缨和她小姑霍晓婷。
但爸爸才回家一个钟头,她已经成了霍南勋的小尾巴............夏红缨重新做了一锅饭,洗了块腊肉,做了豆豉炒肉,蒸了鸡蛋,切了一盘腊肠,又烧了个茄子,煮了丝瓜汤,和原本那一大碗四季豆一起放在桌子上。
霍南勋和燕燕一起去院坝里头晾衣服去了,夏红缨去隔壁喊人来吃饭。
唐婶子还在哭。
孤孤单单一个人坐在堂屋,手里拿着霍磊的照片,流着眼泪喃喃自语,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夏红缨见过霍磊两次,一次是结婚那年。
那年他跟霍南勋一起休的探亲假回来。
几个闹洞房的,就他闹得最凶。
再一次,是两年前,他回来探亲,还帮霍南勋捎了二百块钱,偷偷给了她。
那是个长得高高大大很精神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没了,丢下孤儿寡母的,实在是太可怜了。
她喊了唐婶子吃饭,又去敲卢清悠的房门,说:“弟妹,我做了饭,去我家凑合吃点吧。”
门开了,卢清悠先是往夏红缨身后看了一眼,眼里有明显的失望。
然后勉强回应了一句“麻烦你了”,就去叫醒了孩子牵着孩子出来,冲她客气而疏离地笑了笑,问:“勋哥呢?”
之前的敌意,现在的失望,夏红缨心里有些不舒服。
或许是初来乍到不适应?
整个霍家村,但凡是姓霍的,基本都是同宗。
霍磊和霍南勋又是一块长大的发小,还有一块当兵的情谊,于情于理,她都该帮着照顾霍磊的遗孀和孩子。
于是夏红缨撇去那丝不快,冲她露出个亲切的笑容,说:“他在院坝里晾衣服呢!
这会该晾好了,我们走吧!”
她扶着唐婶子,领着卢清悠母子,去了自己家。
入伏后的正午,屋里热得像蒸笼。
夏红缨把矮桌摆在后头小院子里,有竹林遮阴,又有微风,比屋里凉快舒服许多。
“快坐吧!
家常便饭,别嫌弃。”
盛好饭,夏红缨热情招呼他们入座。
“嫂子,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卢清悠帮她端饭,送到唐婶子和霍南勋面前。
“远亲不如近邻。
我们两家就隔了一道墙,互相帮忙本就是应该的!”
夏红缨说,“弟妹别跟我们客气!”
我们?
卢清悠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带着霍小光坐下。
“哎呀!
我忘了,家里凳子不够用。”
夏红缨这才想起,六个人吃饭,家里却只有五个小凳子,遂跟燕燕说:“燕燕,你去奶奶那边搬个小凳子来。”
燕燕要走,霍南勋却将她捞到自己膝盖上坐了,说:“不用去了,我抱着她就行,我来喂她。”
他拿起小勺子,给燕燕喂饭。
燕燕从两岁开始就自己吃饭,勺子筷子都会用。
但她却不说,坐在霍南勋腿上,张大嘴等着喂,吧唧吧唧,眼睛亮晶晶的。
岂料,这时,坐在卢清悠旁边的小男孩,突然跑到霍南勋身边,用力拉扯燕燕的小胳膊,大声说:“你下来!
霍伯伯抱我!”
燕燕有些被吓到了,瞪大眼睛看着他。
夏红缨也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城里的小孩都很有礼貌。
卢清悠忙说:“小光!
那是妹妹,你不能这样!”
嘴里这样说,身体却没动弹。
“我没有妹妹!”
霍小光语气蛮横,又伸手去扒拉燕燕,脸红脖子粗地喊:“你快下来!
我要霍伯伯抱我!”
霍南勋将燕燕往怀里护了护,神色一沉说:“小光,不可以这样没礼貌,回座位去。”
霍小光嘴一撇,眼眶一红,就要哭。
“小光!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卢清悠这才起身过来,有些恼怒地将霍小光抱了回去,随即又神色黯然地说:“嫂子,不好意思啊!
这孩子从小崇拜勋哥,他爸爸又刚没了,这是把勋哥当成自己爸爸了......”说着,低头看到儿子委屈的模样,她也哽咽了。
“孩子嘛!
弟妹不必放在心上。”
夏红缨拿了双干净的筷子,给霍小光夹肉:“小光,饿坏了吧?
快吃饭吧。”
她又给唐婶子和卢清悠夹了肉,招呼她们吃饭。
夏红缨做的菜味道非常香,霍小光大约是饿了,闻着肉香,终于不闹着要霍南勋抱了,大口吃起饭来。
但偶尔看向霍南勋怀里的燕燕,眼里全是敌意。
夏红缨瞧着那孩子的眼神,咀嚼着卢清悠刚刚的话。
从小崇拜?
把霍南勋当成自己爸爸?
所以,以前,他们是生活在同一部队,可以经常见面,非常熟悉的那种?
她当真是对霍南勋一无所知。
“以前磊子回来说过,弟妹是军医?”
夏红缨问。
卢清悠抬头,对上夏红缨的眼睛。
不得不承认,夏红缨长了一双很美的大眼睛。
清澈,黑白分明,微微含笑,充满善意,自然纯粹不做作。
“是啊!”
卢清悠淡淡笑了笑,说,“我大学毕业以后就进了部队医院,当初,还是因为勋哥负伤,认识他们兄弟两个的!”
“负伤?”
夏红缨神色一变,看向霍南勋。
“怎么?
勋哥没告诉嫂子吗?”
卢清悠疑惑地问,“勋哥不止一次负伤,有一次——清悠!”
霍南勋突然出声,“不要违反纪律。”
“啊!
不好意思,一时嘴快!”
卢清悠一脸抱歉地说。
夏红缨不解:“都已经退伍了,还要遵守纪律?”
霍南勋:“嗯。”
夏红缨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听勋哥说起过嫂子呢!
我一直很好奇,嫂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卢清悠笑着说,“今天一看,原来是个美人儿啊!
嫂子长得可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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