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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小白花?我嫁高门虐暴全家江元音齐司延

唐十雾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皇后江元音濒死时,皇帝李承烨在她寝殿同她的侍女翻云覆雨。她模糊的视野里是两人的身影,如今她五感只剩下微弱的听觉与视觉,他在故意折辱她。“皇、皇上......娘娘似是撑不住了......她惯会装,不必理会。”江元音扯住床幔呼救的手顿住,随即放弃挣扎,不“装”了。十六载的折磨,她早就油尽灯枯,此刻麻木合眼,任自己跌入无尽的黑暗,沉沉睡去,直至他的低吼近在耳畔:“江元音,睁开眼!朕不许你死!”江元音勾了勾唇,懒得睁目看他一眼。她逃了半生挣不脱他的桎梏,但求一死,解脱自由。李承烨双目充血,扼住她的双肩激动摇晃,“你若敢死,朕便将你拆骨入腹,你生生世世,休想摆脱朕!”太医婢女跪了一地,得不到回应的李承烨失了智,竟埋头发疯似的啃咬江元音的肩膀,...

主角:江元音齐司延   更新:2025-04-12 19:4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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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江元音齐司延的其他类型小说《吸血小白花?我嫁高门虐暴全家江元音齐司延》,由网络作家“唐十雾”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皇后江元音濒死时,皇帝李承烨在她寝殿同她的侍女翻云覆雨。她模糊的视野里是两人的身影,如今她五感只剩下微弱的听觉与视觉,他在故意折辱她。“皇、皇上......娘娘似是撑不住了......她惯会装,不必理会。”江元音扯住床幔呼救的手顿住,随即放弃挣扎,不“装”了。十六载的折磨,她早就油尽灯枯,此刻麻木合眼,任自己跌入无尽的黑暗,沉沉睡去,直至他的低吼近在耳畔:“江元音,睁开眼!朕不许你死!”江元音勾了勾唇,懒得睁目看他一眼。她逃了半生挣不脱他的桎梏,但求一死,解脱自由。李承烨双目充血,扼住她的双肩激动摇晃,“你若敢死,朕便将你拆骨入腹,你生生世世,休想摆脱朕!”太医婢女跪了一地,得不到回应的李承烨失了智,竟埋头发疯似的啃咬江元音的肩膀,...

《吸血小白花?我嫁高门虐暴全家江元音齐司延》精彩片段

皇后江元音濒死时,皇帝李承烨在她寝殿同她的侍女翻云覆雨。

她模糊的视野里是两人的身影,如今她五感只剩下微弱的听觉与视觉,他在故意折辱她。

“皇、皇上......娘娘似是撑不住了......她惯会装,不必理会。”

江元音扯住床幔呼救的手顿住,随即放弃挣扎,不“装”了。

十六载的折磨,她早就油尽灯枯,此刻麻木合眼,任自己跌入无尽的黑暗,沉沉睡去,直至他的低吼近在耳畔:“江元音,睁开眼!

朕不许你死!”

江元音勾了勾唇,懒得睁目看他一眼。

她逃了半生挣不脱他的桎梏,但求一死,解脱自由。

李承烨双目充血,扼住她的双肩激动摇晃,“你若敢死,朕便将你拆骨入腹,你生生世世,休想摆脱朕!”

太医婢女跪了一地,得不到回应的李承烨失了智,竟埋头发疯似的啃咬江元音的肩膀,魔怔似的要将她生吞入腹。

江元音暗骂了句“疯子”,又气又好笑,她没了触觉多年,察觉不到痛的,他便真啃食她......嘶——左肩处传来久违的、刀割般的疼痛,她猛地睁眼,只看到一女子的发顶,入目是一支银簪,簪身刻着的云纹清晰可见。

......她视力恢复了?!

左肩处持续的刺痛让她下意识的向后缩,右侧伸来一只手将她右肩按住,她下意识地侧头,对上一张记忆里的少女的脸。

竟是她那自小处处要压她一头,事事让她背锅,最后却被割舌发配西北绝境的妹妹江云裳。

江云裳眉眼带笑,按住她右肩的力道却不小:“阿姐且忍忍,很快便完事了。”

江元音呼吸一滞,屏息环顾四周,视野里却不再是她的寝宫,而是她十六年前的闺房,她随即恍然。

她重生了。

下一瞬左肩处的刺痛停了,那埋首戴着银簪的女子抬首,却是冲江云裳颔首示意:“二小姐,好了。”

江云裳应声,示意丫鬟送其离开,自己则亲昵牵住江元音的手,拉着她起身走至铜镜前。

姐妹俩的外衣都褪至了手肘处,一前一后的立着,露出左肩处刚完成的刺青。

“阿姐可还满意?”

江云裳笑吟吟地望着铜镜里的江元音,“你厌恶的胎记改换好了,日后生来带着莲花刺青的人便是我了。”

江元音望向镜子,她左肩那跟了她一辈子的莲花刺青变成了陌生的动物图腾。

她的确讨厌这莲花胎记,因为她阿母一瞅见便会冷脸,说她是和前世的家人缘分未尽,才会生来带着这胎记,难怪养不熟。

后来又因为这胎记被李承烨缠住禁锢,折磨至死。

“阿姐怎么不理我?

可还是在怪我前日贪玩,害你跪了一夜,被阿母责罚关了禁闭?”

江云裳下巴抵在江元音的肩颈处,很是无辜地眨眼,“阿姐莫气,我日后再不会让你操心为难了,明日我自行去泉郡,你全当不知,这样阿父阿母回府后,便怪不到你头上了。”

铜镜里,两人姿态亲昵好似一株并蒂莲,江元音却觉得反胃,不着痕迹的侧身,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自小在阿母的教导下,处处让着小她一岁的江云裳,她对她掏心掏肺,替她背锅领罚,任她予取予求,活得好似她的丫鬟。

而江云裳却任她被流寇欺辱,将她丢弃在泉郡。

前世是江云裳拉她去泉郡的,非是同她感情好,不过是想着万一被父母发现,让她背锅罢了。

毕竟那时天下三分,泉郡弹丸之地却跨了三国,不归属于任何一国,因此多得是亡命之徒,最是鱼龙混杂危险之地,是父母命令禁止去的地方。

可江云裳觉得新奇好玩,趁着父母外出,拉着她偷偷去了泉郡。

江云裳招惹了流寇,为了脱身,毫不犹豫地卖了她,看着她被污言秽语的流寇撕扯掉衣裳,万幸,遇着了李承烨的属下,瞥见她肩膀的胎记救下了她。

彼时李承烨还不是九五之尊,不过是泉郡的地头蛇,是传闻中丑陋暴戾的“三爷”。

江云裳怕得要死,眼眶发红,瑟瑟发抖往江元音身后躲,颤声喃语着:“落到这三爷手里还不如死了,阿姐救救我,救救我......”她又说:“若我能逃出去,一定会找爹娘来接你......”江元音尚未从差点失身流寇的惊惶中走出,惨白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她却往前迈了一步,跪下请求道:“放了我妹妹,我跟你们走。”

她从此失去了自由,在折磨中抱着期待日复一日的等待。

可没人来救她,她一次次的逃跑失败,换来非人折辱。

记不得是第几次逃跑失败后,李承烨扼住她的脖颈,在她快要窒息时,他突然松开她,森冷地笑:“这么想回去?

那你便回去瞧瞧。”

江元音只当他良心发现善心大发,又哭又笑地磕头感激。

她终于回到心心念念的江家,方知江云裳逃离泉郡后,不到半年便嫁给定宁侯,她阿弟被圣上破格选为太子的陪读,江家举家迁至帝都汴京。

江府只剩下几位看守宅院的老妇家丁。

老妇认出了江元音,却不许她入门:“老爷夫人说了,你既失身于流寇,日后便不要自称江家女,免得坏了江家的名声,牵连到小姐、少爷,你快些走吧。”

江元音不知是江云裳没告知父母真相,还是父母为了江家的名声前程直接舍弃了她。

她只知道她对家人的期盼与真心被碾压得粉碎。

李承烨粗暴扯过犹如行尸走肉的她,冷声嗤笑:“江元音,除了我,这世上没人要你,你还想逃吗?”

江元音静默不语,眼泪却如决堤的河水,汹涌不止。

她拼尽全力才回到家门口,却原来她早就没了家。

江元音回神,看向江云裳左肩那刚复刻好的莲花刺青,眸色深了几许。

看来她也重生了,还比自己重生得更早。

她抢走了自己的“胎记”,不再让自己陪她去泉郡,是想和自己交换命运?

毕竟前世她嫁给定宁侯不过一年半,定宁侯便病逝了,再后来她私通外男,落了个割舌发配西北绝境的下场,而李承烨最终称帝,并立她为后。

江云裳不满江元音的沉默,眼神委屈,动作却很恶劣的直接用力按住她左肩的刺青:“阿姐,怎么不理我?”

江元音疼得皱眉吸气,却发自肺腑地笑了。

她失去触觉多年,过得好似一滩烂泥,此刻能感受到疼痛,方觉得自己真活过来了。

是以她不闪不避的受着,好脾气地回:“好,一切都依你。”

李承烨是个疯子,她喜欢,就让给她。


有亲戚们在,江兴德不好发作,但整个家宴,都没给过陈蓉好脸色。

陈蓉自知理亏,闹起来自己讨不着好又会失了颜面,忍气吞声过了一日,只在亲戚们要离府时,差心腹李嬷去给陈贵平传了个话。

当晚,江兴德特意唤江元音去屋内谈话,开门见山递给她一份卷轴,“这是我和你阿母为你挑选的嫁妆,你看看可还满意?”

江元音一目十行的看下来,经过白天众亲戚的添妆与起哄,江兴德给她备的这份嫁妆的确厚重,诚意十足。

但还差了她最想要的。

她收好卷轴,眸光闪烁地开口:“阿父阿母,这太多太贵重了,待正耀当了太子陪读,日后需要打点花钱的地方肯定多,你们应当为正耀、为自己多留些。”

她从袖中抽出备好的纸张递过去,温声道:“元音有这些嫁妆,加上今日姑姑、叔父、舅舅们的添妆就足够了。”

江元音已摸清楚了江家的家底,纸张上罗列的是十二间分布在江南各城的药铺。

江家的主业是茶楼酒肆,名下不乏脂粉衣裳、器皿等铺子,而药铺是不过是江家众多产业中最末端且不受重视的一类。

可她知道,李承烨夺位后,接连挑衅邻国,届时战乱不断,疫情四起,江家在江南这十来间药铺一跃成了香饽饽。

而现下药铺营收平平,于江家的产业而言,无足轻重,她开口要,江兴德不会不给。

果然,江兴德扫完单子,又听她刚那般为江家着想的说辞,更觉得她不要茶楼酒肆,只要几间烂铺子是乖巧懂事,很是动容欣慰道:“你有这份心,为父就心满意足了,你既相中了这几间药铺,一并加入嫁妆里便是。”

江元音一副受宠若惊地眨眨眼,惊叹道:“阿父......这会不会太多了?”

说着小心翼翼去看一旁脸色难看的陈蓉,只差把“阿母会不高兴的”写在脸上了。

江兴德扫了陈蓉一眼,重声道:“不多,你嫁的是定宁侯,嫁妆可不能含糊,”他顿了顿,沉声道:“为父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日后你在侯府站稳脚跟,可别忘了娘家人才是。”

江元音低眼:“元音谨遵阿父教诲。”

她又对陈蓉道:“阿母说明日会有嬷嬷上门来教我新妇的礼仪,从明日起大抵要辛苦阿母继续操持家务了。”

陈蓉有些愣怔,她原本盘算着等谈妥嫁妆的事,便要拿回这中馈之责,还旁敲侧击同江兴德埋怨了几回,没想到江元音竟主动交还了?

江元音不按常理出牌,倒让她有些无措了。

江兴德再看陈蓉,满目责备,无声道:你看看你,多小气没格局。

目的是达到了,却让江兴德对江元音更满意,陈蓉好似吃了黄连,笑得实在难看,“不辛苦,原本这事也不该交予你这个女儿来做,侯府迎亲的人初八会到,接下来你便安心待嫁。”

江元音知道陈蓉请的嬷嬷,不会是教她新妇礼仪这般简单,但她今晚这番话,加上白日陈贵平的事,一会陈蓉怕也不会好过。

她已拿到她想要的十二间药铺,福身告退,留给江兴德发挥。

第二天。

如江元音所料,这礼仪嬷嬷就是来找她事的。

可惜她早不是前世战战兢兢,想讨家人欢心,生怕自己做得不好,让家人失望而勉强自己的江元音了。

更何况托李承烨那个疯子的福,这些伎俩对她而言不痛不痒。

江元音对嬷嬷提出的每个近乎苛求的要求,没有任何质疑,全部温顺乖巧的应下,然后......一个也不做。

有时候“示弱装傻”亦是好用的武器,何况言语上示弱,不过是动动嘴皮。

嬷嬷挑刺时,她眼里蒙着一层水雾,自责伤心道:“我太笨了,为何我总是做不好?

我真是太笨了。”

嬷嬷提出折腾人的礼仪规矩时,她认真地说:“我不理解,嬷嬷可以示范一遍?”

“没看懂,嬷嬷能再来一遍吗?”

“我真真愚笨,辛苦嬷嬷再来一遍。”

“请嬷嬷再来一遍。”

嬷嬷累得直喘气,气到内伤。

四天下来,嬷嬷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一圈。

初七那日,江家张灯结彩,处处贴着喜字。

明日便是定宁侯府来迎亲的日子了。

巳时一刻,陈蓉差人来唤江元音去梧桐院。

这几日江元音都在安心待嫁,几乎没迈出月影院一步。

她知道陈蓉不会无缘无故唤她,不过她折腾了礼仪嬷嬷四日正觉得无聊,便去瞧瞧在她出嫁前一日,陈蓉还想做什么妖。

到了梧桐院,见到的不止是陈蓉,还有江兴德。

那看来不止是陈蓉要找事了。

江元音静观其变地俯身行礼:“阿父,阿母。”

江兴德应了声放下手中茶盏,“明日你便要出阁嫁人,在家从夫,出嫁从夫,要恪守女德、妇德,莫要给人留下话柄,说我江家教女无方。”

江元音漫不经心地回:“元音明白。”

“此番出嫁入京,路途遥远,你未出过远门,要事事小心,不过有侯门迎亲护送,你也不用忧心害怕,待清点处理好了江南的家业,我与你母亲、耀儿会即刻入京,我们一家人很快会在汴京相聚。”

江兴德目光殷切,“你可要争气,让侯爷帮我们寻一处府邸,免得到时我们无处落脚。”

江元音温声回:“元音定会尽力而为。”

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时陈蓉拉了身侧的少女一把,笑吟吟问江元音:“元音,你快看看这是谁?”


前世一门心思扑在江家人身上的好处是,江元音对每一个人的脾性都很了解,才能一个笑容就让江正耀被关了禁闭。

当晚,送走了宣旨人,江兴德和陈蓉唤江元音去房里谈话。

江兴德喜难自抑,一副慈父模样,开口道:“元音,年后你便要嫁给定宁侯,这些日子要做好当新妇的准备。”

“嫁给定宁侯?”

江元音故作惊慌无措地回:“阿父,我如何能行?”

江兴德一脸不赞同:“圣上赐婚,你如何不行?”

江元音摇头,“如阿母所言,我性格木讷不讨喜,又愚笨不懂变通,我不行的。”

江兴德余光不悦扫了陈蓉一眼。

江元音又道:“正耀说得对,只有云裳才能当侯府夫人。”

“他年幼不懂事,你也不懂吗?”

江兴德板着脸,“圣上赐婚,这是天大的殊荣,可若是抗旨就是死罪,云裳回不来了,日后你便是我江家唯一的女儿,你可明白?”

江元音嘴唇翕合,神色惶然,片刻后才回道:“元音明白了。”

江兴德满意颔首,“这些时日你便好生学着新妇的礼仪规矩,年后嫁入侯府,要懂得笼络夫君的心,早日执掌中馈,也好帮衬你弟弟,耀我江家门楣。”

“可我对执掌中馈一无所知,侯府又是高门......”江元音抬眼望向陈蓉,顺势问道:“不知阿母可否教我?

让我先试着打理操持家中事务。”

陈蓉当然不愿,正要出声拒绝,江兴德却率先表了态:“是个好法子,自明日起你便从你母亲手中接过中馈之责。”

陈蓉不满唤道:“老爷,这......”江兴德不容拒绝的抬手打断,拍板道:“时间紧迫,夫人得好好教会元音。”

陈蓉噎住,面色相当难看,暗暗捏紧手中的帕子。

“元音定会用心学习,”江元音看向江兴德,欲言又止道:“只是正耀只认云裳为阿姐,我、我......他年纪小,你莫同他计较,他的话不必往心里去。”

江元音摇了摇头,“我自不会同他计较,就怕侯府中人听到问起......我嘴笨难辩。”

“你放心,为父会去找他说道说道,年后他要当太子陪读,要学的规矩也不少。”

“我去同他说吧,”陈蓉不想父子俩起冲突,忙出声道:“耀儿和云裳感情甚好,偏生性子又倔,得费一番口舌才能说通。”

“也好,”江兴德松了口,嘱咐道:“贵人给了一份书单,你命人照着书单将书都找出来,务必让正耀研读,入京前熟记于心。”

陈蓉听着,心生一计,道:“我看这事不如交给元音去做吧,近日来天气不错,明日或许是个大晴天,可以将书翻找出来晒晒,去去霉味和书虱,到时候耀儿看起来也舒服些。”

她望向江元音,笑吟吟道:“你亲力亲为多做些,耀儿早晚会知道你的好,会认你这个阿姐的。”

她才不会轻易将江家中馈之责给江元音,她有的是活安排给她。

“有理,”江兴德认可了这个提议,对江元音道:“如此,找书晒书的事便交给你了。”

江元音福了福身,垂首掩住眼底冰冷的笑,温顺回道:“元音定用心办妥。”

使唤她去干奴仆的活,给江正耀晒书?

那希望陈蓉不要后悔。

翌日,果然是个大晴天。

江元音早晨去给陈蓉请安,陈蓉没提半句要教她操持家务的事,只是嘱咐她找书要仔细,不要有错漏。

是以整个上午她都在找书。

陈蓉生怕她闲着,派了李嬷盯着。

把书找齐也到了午时,雪燕心疼提醒道:“小姐,先去吃午饭吧。”

“诶,”李嬷出声阻止:“正午的日头最好,阳光最足,大小姐可莫错过最合适的晒书时机。”

“那也不能让我家小姐饿肚子吧?”

雪燕道:“那让小姐去吃饭,我来晒,可以吗?”

李嬷状似为难的摊手:“大小姐饿肚子我也心疼,可夫人说了,大小姐只有亲力亲为才能让少爷看到真心,缓和和少爷的关系。”

她看向江元音,笑眯眯道:“辛苦大小姐再坚持坚持,晚些夫人去见少爷时,一定会让少爷知道大小姐的付出的。”

谁让她自己安生日子不过,非要打江家中馈之责的主意,惹恼夫人!

活该,掂量不清自己的份量,自己找罪受。

她便是成了侯府夫人,这江家也轮不到她做主,何况她还没嫁呢。

江元音拉住要抱不平的雪燕,不气不恼地回:“嬷嬷说的是,我就这将书搬至逸轩院晒着,不错过好日头。”

“搬去逸轩院晒?”

“嗯,反正这些书也是给正耀的,晒在他的院子里最是方便他。”

李嬷琢磨了下,觉得这话不无道理,便不再阻止。

江元音俯身弯腰去搬书,被强调数次不能帮忙的雪燕不住地伸手又缩手,亦步亦趋地跟着江元音,忍不住小声嘟囔埋怨:“夫人这才对小姐好了几日啊,怎地又刁难起小姐来了,这大冬天的不让吃饭也不让休息,小姐身子怎么遭得住!”

一整个上午,李嬷就杵在那盯着,自己不动手帮忙,也不许其他人帮忙,只会拿夫人说事来压她们!

而她家小姐又是半点脾气都没有的人,真就一个人干了一上午活。

小姐好惨呐。

江元音冲她无碍笑笑,无声安抚。

陈蓉从未待她好过,她也不稀罕了,更不会似从前那般任其压榨欺负,她这般不吃饭不休息地配合也不过是为了一会的好戏,毕竟她不辛苦点,一会的戏也唱不起来。


直到刘嬷出现给江正耀穿鞋,他才发觉昨夜真是他烧得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将江元音错认成了江云裳。

回想起昨夜的亲昵撒娇,他尴尬得涨红了脸,又想到自己刚刚那恶狠狠的一脚也有些愧疚,但他被捧惯了自不可能主动低头,尤其是对江元音。

是以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等着她似从前那般好声好气地同他解释,他再顺势给她个好脸色就算翻篇。

可江元音低眉敛目,静默不语。

江正耀最是厌恶她这副有委屈不言,故作忍气吞声的模样。

他又不是故意踹她,她还想他去认错哄她吗?!

他心里直冒火,烧尽了先前那点愧疚,恼怒道:“我昨夜高烧,难道你也高烧吗?

你少自作多情,若不是我烧迷糊了才不会让你照顾!”

江元音睫毛轻颤,仍旧不看他,没甚情绪地回:“知道了。”

江正耀更是火冒三丈,将她床榻上的被褥枕头全扫到地上撒气。

江元音置若罔闻,毫无反应。

江正耀起身踩在她的被褥上,恶狠狠盯着她莹白的侧脸:“难怪阿母阿姐不喜你,你这般心性着实惹人生厌!”

他大步离开,刘嬷跟上,留下一室狼藉。

雪燕担忧唤道:“小姐......”江元音勾了勾唇,无碍地笑笑:“没事。”

雪燕不解:“小姐为何不同少爷说清楚呢?

昨夜分明是少爷拉着小姐,让小姐照顾的!”

江元音摇头,无谓地回:“多说无益。”

她自小在“长姐如母,要包容照顾弟妹”的训导中长大,事事迁就他们,到头来一个将她卖了,一个拿剑刺她。

他们不喜欢她,那她无论是何心性,都会惹他们生厌。

见雪燕还要劝,江元音看向地上那被踩踏过的被褥,道:“这些扔了,给我换床新的,昨夜没睡好,我困乏得紧。”

雪燕只好止声忙活去了。

江元音昏昏沉沉睡了一日,到了申时都未醒,雪燕想唤她起来用餐才发现她面色潮红,伸手一探额温,烫得惊人。

“好烫——!”

雪燕慌神惊呼,“小姐,你发高烧了!”

江元音眼皮似千斤般沉重,压得她睁不开眼,烧得干涩的嗓子费劲发声:“无事,我睡睡便好。”

前世便是如此,李承烨喜怒无常,她不知哪句话、哪个眼神、哪个动作就会惹怒他,他在腊月将她沉湖,让她赤脚在雪地跳舞,也曾将她关在潮湿阴暗的地窖,可她命硬,无数次的病昏过去,却又安然醒来。

雪燕忙给她拢了拢被子:“郎中午后来府上给少爷看诊开药,这会应该还在逸轩院,我这就去请郎中过来,小姐撑住!”

雪燕着急忙慌的跑到逸轩院,正巧郎中刚嘱咐完刘嬷要离府。

她匆匆给江正耀行了礼,忙道明来意:“我家小姐病了,请郎中移步月影院看诊!”

“她生得什么病?”

江正耀没好气道:“她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一想到早上的事,他心里还窝着火,原本看到江元音的丫鬟来了,还以为是她悔改了,派丫鬟过来示好,谁知是来请郎中的。

雪燕回道:“小姐昨夜穿得单薄,照顾少爷一宿,许是沾上了少爷的病气才发起了高烧......你这是在怪我?!”

江正耀怒目圆睁。

雪燕扑通跪地:“雪燕不敢,雪燕没怪少爷......你不敢,她敢是吧!”

江正耀气道:“不过是照顾了下我,不停拿这说事,早上装委屈这会装病,非得让我对她感恩戴德才行吗?!”

“哎唷,少爷,你才刚好些,生个劳什子气?”

刘嬷赶紧打圆场安抚道:“大小姐病没病郎中过去瞧了便知,你安心养病,要是夫人回来发现你还病着,准要心疼坏了。”

雪燕连连点头,郎中作势要随她去月影院,江正耀猛地拍了下床榻,制止道:“不许去!”

郎中顿住,目光在九岁的小少爷和刘嬷之间来回,不知该听谁的。

江正耀心里憋着火,自然不想让江元音好过,蛮横道:“谁敢请郎中去给江元音看诊就是跟我江正耀过不去,我定饶不了你们!”

“江元音既然想邀功就让她病得严重些,等阿父阿母回来,让她去跟阿父阿母邀功吧!

我看阿父阿母是信我还是信她!”

江家主母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一子,对江正耀的宠溺可想而知。

下人们哪敢得罪江正耀,没人再为江元音说话。

雪燕无功而返,候在江元音床榻边,啪嗒啪嗒地掉泪:“雪燕没用,求不来郎中......”她只能打湿帕子给江元音湿敷,哽咽道:“要是老爷在府上就好了,老爷定不会这般绝情,不管小姐,小姐一定要好起来,少爷太过分了,等老爷回府了,一定会为小姐做主的。”

江元音依稀能听见雪燕的话,只是实在没力气回应。

阿父江兴德是唯一待她好的家人,他会在阿母责骂她时护她,在她和江云裳之间有不愉快时,不一味的让她忍让,也会让江云裳反省言行。

幼时,江正耀还未出生那会,阿父每每出门办事,都会带些新奇之物回来,他会笑着让她先选,而不会像阿母一样,让她捡江云裳挑剩的。

那是她如履薄冰的一生中,唯一感受过的偏爱与温暖。

江元音被涌上来的思念包裹,心中一阵酸涩。

前世她陪江云裳去了泉郡后便再没见到过父母,后来李承烨攻入汴京,听闻他们死在了乱箭之下。

她想她阿父了。

这是她重生后却没想离开江家的原因之一。

她有好多话要对他说。


深秋露重,江元音先前被罚跪院中一夜受了风寒在先,才会在照顾江正耀一夜后染上病气发起了高烧。

请不来郎中,雪燕没有法子,只能守在床榻前,不住给她换帕冷敷降温。

折腾了两日,江元音睡睡醒醒,终是退了高烧,但低烧未愈。

她没甚胃口,端着一碗白粥勉为其难的咽下几口,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便示意雪燕去瞅瞅。

雪燕走到屋外望了两眼,立即跑回来,惊喜道:“小姐,是夫人来了!”

看来是老爷夫人办完事回来了,有老爷在,会有郎中给小姐看病了!

“只有阿母吗?”

江元音紧声发问:“阿父可来了?”

“是雪燕粗心,没瞧仔细,雪燕再去瞅瞅!”

话音刚落,陈蓉急步迈了进来。

江元音在雪燕的搀扶下起身迎过来,佯作不经意的瞟向陈蓉身后,没瞅见江兴德,只看到了江正耀。

她眸光微暗,俯首福身,温声唤道:“阿母。”

陈蓉面色不愉,没落座直接问道:“云裳呢?”

江元音闻言便知陈蓉已回府好一会了,见过了江正耀甚至知晓了江云裳不在府上,方才跑来问她。

若是江云裳在家,他们怕是其乐融融地相聚,想不起她这号人物吧。

她压住心口翻涌的酸涩,摇头回道:“元音不知。”

“你怎会不知?”

陈蓉不信,“你们姐妹俩自小就爱黏在一块,你们无话不谈,她做什么都同你一道,你如何会不知?”

她伸手去拉江元音的手,半是哄骗半是警告道:“你现下如实告诉我,我不会怪......”后面的话被江元音后退躲闪的动作打断。

陈蓉脸色骤变,愠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是记恨我出门前让你罚跪了?

十多日不见,你不心疼我这个母亲外出是否受累,反而同我耍起了脾气,真叫为母失望心寒!”

低眉敛目的江元音勾了勾唇角,同陈蓉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淡声回道:“阿母误会了,元音只是怕把身上的病气渡给了阿母,是以才不敢同阿母亲近。”

陈蓉蹙眉:“你生病了?”

一旁江正耀一听立马想起了雪燕去唤郎中时的说辞,只觉得江元音是话中有话,在陈蓉面前惺惺作态,他抢声道:“你不就是想告诉阿母你是因为照顾我,染了我的病气才生病的吗?

直说便是,戏可真多!”

他等了两日不见她示好,心里本就窝着火,现下再看到她一直低头畏畏缩缩的模样,更是火冒三丈。

她越是故意摆出这副被欺凌了的样子,他便越是要如她所愿的欺负她!

江元音不解释不反驳,没给他任何回应,接着回答陈蓉:“只是受了些风寒,没甚大碍,阿母无需挂心。”

陈蓉刚回江家,便听刘嬷禀告了江正耀这十来日的情况,自然清楚他前两日发了高烧的事。

江元音会照顾江正耀,她倒是不会质疑,却也觉得是稀松平常不值一提的小事,不打算细究,随口敷衍道:“没事便好,”她一句带过,继续绕回自己在意的事,“云裳......夫人!”

雪燕忍不住出声道:“小姐不止是受了风寒,小姐高烧不退,又没郎中看诊,整整烧了两日直至今日才好些,但也未......雪燕。”

江元音唤住她,冲她摇头,示意她止声。

阿母不在意她,同阿母说这些是没有意义的。

她不想浪费唇舌与时间,只盼着回答了阿母的问题,可以去见见阿父。

“是我不让郎中给她看诊的又如何?”

江正耀一副看破她们主仆算盘的轻蔑模样,跋扈讥讽道:“她要被郎中医好了,还怎么在阿母面前装可怜邀功?”

他虽是看着雪燕说的,余光却一直落在江元音的身上。

从两日前的清晨他踹了她一脚后,她没再看过他一眼,也没搭理过他一句,这比她从前伏小做低来示好更让他火大。

江元音置若罔闻。

连番被无视的江正耀暴跳如雷,瞪着她,恶语相向:“你这么委屈那夜为何要让刘嬷将我送到你这月影院来?

分明是你上赶着献殷勤要照顾我,现下却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好似全家都亏欠了你,这江家你既不想待,就滚出去,免得坏人心情!”

他骂得过火难听,但陈蓉没出声制止,没人敢多言。

江元音自嘲一笑。

前世她和弟妹们有任何矛盾,阿母亦是这般的不发一言,她那时只道是阿母公平,不掺和他们手足之间的事,现在才恍然,这分明是一种偏袒与纵容。

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江元音咽下苦涩,越发想快些看到江兴德,是以她主动对陈蓉道:“我不知云裳在哪,我上一回见她,还是罚跪后的第二日,她来看望我,之后再未来过。”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去泉郡都是江云裳自己的选择,她不会再干预。

她接着道:“自阿母罚我禁闭以来,我未踏出月影院一步,如正耀所言,便是他高烧那夜,我也是把他接到月影院照料,未出院门。”

江正耀刚刚所言,恰恰能为她佐证。

“阿母若不信,也可找府中上下问话,”江元音缓声道:“我被关了禁闭,月影院外的事难知,但正耀出入自由,又和云裳感情甚好,云裳在哪,阿母当问他。”

“我要知道阿姐在哪,怎会同阿母一道来问你!”

刘嬷:“大小姐又不是不知道少爷病了好几日,二小姐去了哪,少爷怎会知道?”

雪燕:“小姐也病了,小姐更是......好了!”

陈蓉终于扶额出声:“吵得我头疼!”

争论声戛然而止。

顷刻的静默,江元音抬首望向陈蓉,乖顺道:“阿母,元音已深刻反省悔改了,阿母能解除元音的禁闭了吗?

元音想去同阿父请安。”

从他们入门起,她一直是低垂着头的,此刻一抬首,方才露出那张憔悴的脸来。

巴掌大的脸底色苍白,两颊泛着病态的红,嘴唇烧了两日干得要脱皮,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

一直以为她在装病的江正耀一怔。

陈蓉见状,点头应了:“不必急着去请安,先唤郎中来看病吧,免得传给你父亲。”

江元音颔首:“元音明白。”

陈蓉舟车劳顿本就疲累,何况她心底觉得江云裳只是贪玩出不了大事,见江元音是真的病了,生怕她和江正耀染上病气,不愿再待这,不多言拉着江正耀径直离开。


江元音清楚江正耀是有午睡习惯的,她掐着时间慢悠悠将书搬到逸轩院,他已经睡下了。

有李嬷领着,代表是陈蓉的意思,是以院里的下人都静候在一旁,看江家大小姐干活。

这般场景倒也不稀奇,在逸轩院下人眼里,江元音为讨好江正耀,那是半点面子都不要的。

一群下人从旁观大小姐干活中得到些微妙的成就与存在感,个个面上都是狗仗人势的得意。

雪燕气得咬牙,偏偏江元音似是半点察觉不到,一派松弛自在的在院中寻处铺案晒书。

一个时辰后。

江元音按陈蓉的要求一轮轮给书籍翻页,确保每一页都能被晒到,她手中的动作未停,监工的李嬷却站不住了。

李嬷年近五十,为了折腾江元音自己亦是滴米未进,干站着也觉得疲累。

她头晕眼花,胃鸣不止。

“李嬷,”江元音开口道:“你这般年纪经不得饿,你去吃饭吧,不必陪我。”

李嬷心动了,神色犹疑,就怕自己不盯着,雪燕就去帮江元音干活了。

那可不行,夫人知道准得骂她。

江元音早看破她的想法,冲雪燕道:“李嬷怕是饿过头了,你扶她去吃点东西,免得她半路晕倒。”

李嬷一听,立即没顾虑了,连声道:“那就多谢大小姐了。”

雪燕万般不情愿,还是听话地去搀扶李嬷。

“等等,”江元音唤住她们,把书单递过去,“我标记的这两本是阿父的藏书,我不知在哪,你们吃了饭去寻一趟阿父,把这两本书取来,到时这些书也当晒好了,正好一起交给正耀。”

李嬷不识字,又听到是江兴德的藏书,只觉得这书单是烫手山芋,听不到似的,不伸手接。

雪燕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伸手接了书单:“好的,小姐。”

两人离开不到两刻,江正耀怒气冲冲直奔江元音而来。

江元音恭候多时,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静待他走近。

“谁许你进我院子里了?”

昨天被关禁闭,让江正耀成了根一见江元音就自燃的柴火,“滚!

给我滚啊!”

江元音扫了眼案几上晒着的书,没甚起伏地回:“这些是你进京前要熟读的书,我帮你清点出来晒晒,方便你翻阅。”

江正耀得意仰起下巴,嗤笑道:“现在来献殷勤,晚了!

我告诉你,如今阿姐已被圣上赐婚定宁侯,有圣上和侯爷的帮助,一定能把阿姐从那三爷手中救出来,你休想取代阿姐的位置!”

江元音听着只觉得他真是无知幼稚可笑。

她掀了掀眼皮,“你误会了,不是我要献殷勤,是阿母交代我做的。”

江正耀噎住,满脸自作多情地臊红。

“我知道你讨厌我,”江元音俯身弯腰凑近,用着两人能听到音量,小声道:“我也讨厌你。”

这是江正耀第一次听到江元音对他“恶言相向”,他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气懵了猛地伸手推了她一把。

江元音顺着这股子力道,直接倒在一旁晒书的案几上。

“哐当”一声,案几倒了,书本散落一地,江元音跌坐在地上,扬声哽咽道:“你便是再讨厌我,也不能拿这些入京后要被抽考的书撒气啊!”

停在几步外看戏的下人们纷纷看向江元音,大家见惯不怪,无一人出声帮腔,更别提去搀扶她了。

江正耀情绪上头,失了理智,原本根本没在意这些书,听她这么一说,发疯似的上前踩踏,“我想怎么撒气就怎么撒气,轮不到你来管!”

江元音余光扫了眼院门口,隐隐约约能瞥见人影,她知时机成熟,又大声喊道:“这些书你不能撕!”

她仰头看向一众旁观的下人,加大火力急声喊道:“你们快些拦住他,莫让他撕了我忙活一日才找齐的书!”

话音一落,刚还在疯狂踩踏书本的江正耀魔怔似的开始撕书。

不让他撕?

他偏撕!

偏撕!

江正耀欺负捉弄江元音在江家不算新鲜事,无论再过火,不仅陈蓉不会责骂他一句,江元音自己也不会生气。

是以,下人们冷眼旁观,没人插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撕书的江正耀身上,除了江元音,没人注意到有一群人已经入了院门走来。

她眼底闪过一丝冷笑,只道好戏开唱,慌慌张张地上前去阻止:“不要撕书,正耀,你讨厌我,我走就是,你不要撕书......”江元音越阻止,江正耀撕得越起劲,直到一道严厉的低喝声传来——“住手!”

江兴德和陈蓉来了。

下人们忙侧身请安:“老爷,夫人。”

江正耀动作一顿,自知自己的行为有欠妥当,但他还在气头上,江元音还在跟前,更不可能低头,于是绷着一张脸,倔强得一言不发。

江元音发髻凌乱地跌坐在地,一派狼狈模样。

江兴德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地上的碎纸,随即黑脸怒声质问:“江正耀,你把进京前要看的书撕了?!”

陈蓉睁眼说瞎话的护道:“老爷,这也不一定是耀儿撕的啊......”她侧目看向江元音,熟练地把责任甩过去:“千叮咛万嘱咐说了这些书有多重要,你怎地让书都被撕碎了?”

此情此景于江元音而言,并不陌生。

前世每每她跟江正耀有任何冲突,江云裳会三言两语把过错推到她身上,陈蓉再对她问责施罚,这才让江正耀习惯对她作威作福。

一如十四岁那年,江云裳顺走陈蓉一支步摇不慎弄丢,让她顶罪认错,她被罚抄家训百遍,好不容易抄完,被七岁的江正耀作恶撕毁。

可当着父母的面,江云裳说是她让江正耀帮忙抄写,他抄得烦了,才把自己写的那些撕了。

如此离谱的说辞,陈蓉信了,江兴德出声维护了她两句,却没阻止陈蓉让她罚跪。

而她在江云裳那句“正耀那么小,你忍心看他受罚吗”的劝说下,没有辩驳一句。

其实辩驳了也改变不了结果。

陈蓉偏袒自己的孩子,江兴德除了在她幼时会外出顺手带回来些小玩意外,只剩下动动嘴皮的维护。

但现在不同了。

江云裳和陈蓉给人挖坑那一套,她也是会的。

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而这一次,她笃定江兴德会“帮”她。

毕竟,比起宝贝儿子,他更在意的是他江家的前程。

何况,这回要嫁入侯府的人是她。


江兴德回来了,江元音心情甚好,又有郎中看诊开药,一夜过后好了个七七八八。

次日清晨,她前去梧桐院请安。

正是早餐的点,下人布好了餐食,江兴德和陈蓉正要落座。

再见到心心念念的父亲,江元音克制着内心的激动,福身请安:“元音见过阿父阿母。”

江兴德落座,笑着朝她招手:“还是元音乖巧,来得最早,不似云裳和正耀,这会还没个人影。”

江元音闻言鼻子一酸,往江兴德身边迈去。

在江家,唯有阿父会夸她。

江云裳不在家里的事,陈蓉还没跟江兴德提,今日早餐也压根没让人去唤江元音。

她眼底有不悦,打量着江元音,道:“不是让你病好前别来请安么?”

江元音落座的姿势一顿,站着回道:“昨日喝了两副药,身子好全了,谢阿母关心。”

“元音病了?

难怪昨日不见你,”江兴德示意她在身侧落座,一番打量后心疼道:“哎,瘦了。”

“偶感风寒而已,”江元音心中暖流涌动,百感交集地端详这记忆中的脸,软声道:“阿父此次出行可还顺利?

元音......”她难忍哽咽,声音弱下去,“好想你。”

“果真是病了,粘人了,”江兴德笑道:“不过是十来日不见,你怎地一副三年五载没见过我的样子?”

江元音也笑,很是恬静温婉。

何止三年五载,他们已阔别十六年。

陈蓉觉得这父女俩的温馨寒暄着实碍眼,不耐出声道:“不过是服了两帖药,未必真好全了,元音,你今日还是回月影院用餐吧。”

这时,江正耀大步迈进来,陈蓉眉目里霎时有了笑意:“耀儿来了,快陪我们用餐。”

江正耀拱手作揖:“阿父阿母。”

他目光在江元音身上短暂停留后移开,冷哼一声落座。

江兴德拧眉,沉声训道:“你这大清早闹得什么少爷脾气?

你阿姐这么大个人坐在这你看不见?”

不待江正耀出声,陈蓉维护道:“耀儿大病初愈,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一起吃顿早餐,今日就别说教了。”

换做以前,江元音会顺陈蓉的心意起身离开,可此刻她舍不得,她才是好不容易才有和江兴德一起用餐的机会,是以她看向陈蓉,道:“阿母放心,我与正耀前后脚生病,他好了,我自然也好了。”

陈蓉不料一贯逆来顺受的江元音竟然会反嘴,挂脸发难道:“十来日不见,你不止是变得粘人了,脾性也见长,我让你回月影院吃饭,也是想你好得快些,我一片好意,你还不乐意了?”

“元音不敢,元音只是想陪阿父......”江元音微顿,“阿母一起吃饭。”

“我瞅着元音精神头不错,当无大碍,何况我们一家人许久没一同吃饭了,你就别赶她了。”

江兴德拿了筷子,道:“好了,吃饭吧。”

江兴德表了态,陈蓉不好多说,可江正耀一脸不爽快地开口:“不等阿姐吗?”

他特意加重了“阿姐”的发音,故意刺江元音。

在他心里,他有且只有江云裳一位阿姐。

那夜谁让她自作多情的?

江兴德好似这才想起了迟迟未到的江云裳,侧头问陈蓉:“云裳怎么还没到?”

陈蓉昨日离了月影院便派人去街上找寻江云裳了,她只当她是贪玩,往市井热闹处去了,原本打算等她回来说上两句,奈何昨日刚回府,着实累了,早早睡去了。

也不知她昨日鬼混到何时才回府,这会还不见人影。

“马上要入冬,天冷容易犯懒睡过头,”陈蓉替江云裳寻好了理由,“老爷放心,一会吃完饭,我定好好同她说道说道。”

江兴德对子女一向宽厚不拘小节,但也不可能一家子等着江云裳,他点点头,示意大家动筷。

然而刚吃了几口,前去桃夭院唤江云裳的李嬷慌慌张张的跑回来了。

李嬷手里揣着封信,瞅瞅陈蓉又瞅瞅江兴德,欲言又止地杵着。

不见江云裳,饭厅的氛围霎时冷了下来,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唯有江元音神色淡然。

陈蓉放下碗筷:“云裳呢?”

“二小姐......”李嬷将信递给陈蓉,“夫人,二小姐昨夜未归,在屋里留了封信。”

陈蓉猛地起身接过信,粗略的扫了一眼,看完呼吸急促,踉跄了下,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江元音离得近,下意识起身扶了陈蓉一把:“阿母当心。”

陈蓉站稳后,一把推开江元音,怒道:“跪下!”

她因为江云裳训斥江元音不是什么新鲜事,这样的场景,在十多日前才发生过一次,餐桌旁的江家父子见怪不怪,江正耀冷眼旁观,江兴德蹙眉道了句:“有什么话不能等吃过饭再说?”

江元音隐约能猜到信件的内容,她没似以往那般唯命是从的跪下,而是抬眼望向陈蓉,问道:“不知元音做错了什么,阿母要元音跪下?”

此举于陈蓉而言,无疑是挑衅,她目眦欲裂,蓦地扬手给了江元音一巴掌:“反了你了,我说话不好使了?”

江元音僵住,脸颊火辣辣,脑子似断了跟弦嗡嗡作响。

视野里的陈蓉,面目狰狞可怖,不见半点温情。

她从前真是愚蠢,竟妄想能得到一丝丝的母爱。

陈蓉厉声道:“你怎么当姐姐的?!

云裳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她要去泉郡你为何不阻止?!

便是阻止不了,你为何不同她一道去?!

你怎能放她一个人去那豺狼虎豹之地!”

“看来还是我上次罚得太轻,你不长记性!”

江元音没似从前那般立即跪下认错,她不躲不闪地迎上陈蓉的目光,“阿母从前怪我不懂以身作则,陪着云裳胡闹而罚我,如今却又因为我不陪云裳而责备我,我左右不是,阿母不喜我,我做什么都是错。”

“阿母不许我犯错,叫我事事迁就忍让,可是阿母,我不过长云裳一岁,我今年也才十六啊。”

她睫毛轻颤,眸底是汹涌的暗河,扯了扯唇角,轻声问出了压抑了两辈子的问题:“阿母,我真的是你的骨肉,你的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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