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特别想知道,傅予声如果知道了被丢去打生桩的是我,会是什么表情。
现在,我看到了。
傅予声的笑容一瞬间僵在了脸上,眼底出现了莫名的惶恐。
“你…你说什么?”
女儿却根本没有理会她,说完后挣脱了他的手,飞快地朝我那个方向跑去。
“妈妈!
妈妈!”
她在桥梁下,用双手挖着地基,而挖掘机还在一下又一下的往膜具中倒入水泥。
傅予声吓的声音都尖利了起来,连忙跑过去抱起女儿,嘴里大声喊道:“停下!
都他妈给老子停下。”
将女儿抱到了安全的地方后,他仔细地擦拭着女儿脸上的污垢。
见到女儿真容的那一瞬间,他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问:“宝贝,你说什么?
那里面怎么可能是妈妈呢?”女儿仇视地看着傅予声,不断喊道:“坏人,你赔我妈妈,你把我妈妈放出来——放出来啊!”
她一边说一边用拳头砸在了傅予声的头上。
傅予声呆愣在原地,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我···不对··宝贝,你在骗爸爸的对不对?”
傅予声满脸痛色,声音颤抖的看向女儿,想要像以前一样,得到一句:“笨蛋爸爸,骗你的啦,这是我和妈妈跟你开的玩笑哦。”
可这次没有如他所愿。
看着他一副要断气的样子,我只觉得讽刺。
傅予声口口声声那么爱我,可在我跟女儿性命垂危的时候认不出我们来。
傅予声连连后退几步,好半晌,冲到桥梁那边,大声吼道:“来人啊!
给我挖开!
快挖开啊!
我老婆还在里面。”
“救救我老婆,谁能救救我老婆啊!”
不一会儿,傅予声的手指头都被挖烂了,猩红的鲜血顺着半干的水泥滑落在地上。
工人也紧急忙慌的将我挖出,只是,只是我早已没了呼吸。
傅予声将我尸体摆放在一块空地上,一遍又一遍的打自己脸。
我只是翻了个白眼,飘到我尸首旁边。
我想过这种死法可能会很丑,但我不知道能够这么丑。
水泥将我全身都包裹住了,而眼睛则被挤压的快要掉了出来。
我看着女儿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害怕她会做噩梦,想要捂住她的眼睛,手却穿了过去。
直到这时,我鼻子才酸了起来。
我舍不得,舍不得我的女儿。
而另一边,傅予声打累了,跌坐在地上,被赶来的苏林音抱在怀里,却被傅予声推开:“你滚开啊!
我老婆看到了会不高兴的。”
苏林音被推倒在地,手心被擦破,可她还是声音颤抖的说:“予声,你别这样,我害怕。”
傅予声没有理她。
反而想抱起我就走,却被女儿咬住手腕:“放开我妈妈。”
“你杀了妈妈,怎么好意思抱妈妈的?
坏人,赶紧放妈妈下来。”
“对不起,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还以为···为什么一开始,妈妈不告诉我是你们呢··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会这么做的··”傅予声发出绝望的哀嚎,一直重复着那句话;“为什么不说呢··”女儿笑了,绝望的朝傅予声吼道:“因为妈妈的舌头被割了,我的嘴巴也被捂住了。”
“爸爸,你说这种情况,我该怎么跟你说呢。”
傅予声最次后退几步,声音颤抖的问:“什么?”
“你妈妈的舌头··谁干的,我他妈弄死他!”
女儿看着他假惺惺的模样,用手指向苏林音。
“我说是她,你会信吗?”
他下意思的看了一眼苏林音的方向,被指认后的苏林音没有一点慌张的表情,反而面带委屈。
“小朋友,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你也不能冤枉我啊!”
“予声,你要相信我,我胆小的连一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怎么可能割人舌头呢?”
“有些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哦!
小朋友。”
说完,还趁傅予声不注意时恶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
“是啊!
宝贝,你苏阿姨人很善良,你是不是记错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害你妈妈的凶手的,现在爸爸先带你回家好吗?”
女儿冷笑一声:“凶手?
凶手不就是你吗?
要不是你丢妈妈去打生桩,妈妈怎么会丧命?”
傅予声良久没有说话,直到过了很久,他才小声说道:“我··我没有认出是你妈妈。”
“不是妈妈就可以这样对待吗?”
“妈妈常常和我说,爸爸是个好人,是最厉害的设计师,也是最爱她的人。”
“结果呢?
我看到了她最信任的人,把她给活活逼死了!”
女儿虽然才五岁,可还是能把傅予声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心虚的低下头。
“所以,你这个坏人赶紧放下妈妈,我跟妈妈讨厌你一辈子。”
傅予声这才慌了起来,紧紧抱住我的尸体:“不要!
宝贝!
我不能没有你妈妈,我爱你妈妈,她是我的命。”
我在空中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
傅予声!
你不爱我,你最爱的只有你自己。
女儿也发出一声讥笑,指着苏林音道:“你最爱的人是妈妈?那这个女人算什么?”
傅予声看了苏林音一眼,沉声说:“宝贝,我没骗你,我最爱的是妈妈,至于--至于这个女人,就是我消遣时的玩意,你还小,生意场上很多事你不懂。”
“不懂?
我只知道妈妈被折磨时,你可是抱着这个女人连连安慰啊!”
话落,傅予声猛地甩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连嘴角都甩破了皮。
“是我错了,爸爸也是有苦衷的··”女儿冷笑一声,语气厌恶:苦衷?
你有什么苦衷?
你的苦衷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害我没了妈,害你可以光明正大跟这个女人在一起,是吗?
傅予声被女儿眼底的恨意刺伤,眼底的闪着水润的光。
他知道,女儿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了。
他也知道,如果我还活着,我也不可能原谅他了。
傅予声半跪的身子晃了晃,颓然倒下。
高大的身躯和冷硬的地面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那一瞬,他恨不得活撕了自己。
悔恨混着没顶的恐惧呼啸而来,像海潮似的淹没了他。
他呜咽出声,双手抱着头,一拳一拳猛力的拍打着。
单薄的唇角几乎咬出血来,嘴里不叠地念着“老婆,我对不起你”的话,眼泪掉了一颗又一颗。
现场十来个人,一片死寂,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我在空中看着傅予声掉下的眼泪,只觉得讥讽。
怎么?
后悔了?
可后悔就能让我活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