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稿箱猫的写作舱稿箱猫的写作舱的玄幻奇幻小说《回响的时间废墟稿箱猫的写作舱稿箱猫的写作舱全文》,由网络作家“稿箱猫的写作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从那条锈迹斑斑、仿佛通往地狱深处的金属梯爬出的瞬间,世界以一种狂暴而扭曲的方式重新向林刻和老陈展开。告别了地下通道令人窒息的黑暗与污浊,他们并未迎来想象中的喘息之机,反而像是从一个烧瓶的瓶颈被猛地倾倒出来,直接跌入了一个巨大、沸腾且充满恶意的坩埚。首先冲击感官的,是光。并非旧世界那种温暖和煦的阳光,也不是钢骨镇周边那种被厚重尘霾过滤后的、沉闷的灰色天光。这里的“天空”,呈现出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病态的暗紫色,仿佛一块巨大无比、正在缓慢坏死的淤青。粘稠的、形状诡异的云层以一种肉眼可见的、令人晕眩的速度扭曲、翻滚、聚合又离散,其间偶尔会撕裂开一道道无声的、惨白色的闪电状裂痕,暴露出裂痕后方更加深邃、更加虚无的、仿佛不属于任何已知宇宙的黑...
《回响的时间废墟稿箱猫的写作舱稿箱猫的写作舱全文》精彩片段
从那条锈迹斑斑、仿佛通往地狱深处的金属梯爬出的瞬间,世界以一种狂暴而扭曲的方式重新向林刻和老陈展开。告别了地下通道令人窒息的黑暗与污浊,他们并未迎来想象中的喘息之机,反而像是从一个烧瓶的瓶颈被猛地倾倒出来,直接跌入了一个巨大、沸腾且充满恶意的坩埚。
首先冲击感官的,是光。并非旧世界那种温暖和煦的阳光,也不是钢骨镇周边那种被厚重尘霾过滤后的、沉闷的灰色天光。这里的“天空”,呈现出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病态的暗紫色,仿佛一块巨大无比、正在缓慢坏死的淤青。粘稠的、形状诡异的云层以一种肉眼可见的、令人晕眩的速度扭曲、翻滚、聚合又离散,其间偶尔会撕裂开一道道无声的、惨白色的闪电状裂痕,暴露出裂痕后方更加深邃、更加虚无的、仿佛不属于任何已知宇宙的黑暗。这片天穹本身,就像一个巨大的、濒临崩溃的显示屏,闪烁着世界末日的最终乱码。
紧接着是空气。它不再仅仅是寒冷,而是一种......带有“活性”的冰冷。一种无处不在的、细微的、如同静电般的麻痹感包裹了他们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钻入他们破旧的衣物缝隙,仿佛有亿万只看不见的、冰冷的虫豸在悄然噬咬。林刻的头发甚至因为这种诡异的“静电场”而微微竖立起来。更让他痛苦的是他的“时感”。如果说在之前的区域,时感带来的还只是间歇性的剧痛和眩晕,那么在这里,它彻底变成了一场永无止境的、淹没理智的酷刑。
无数混乱、矛盾、尖锐的时空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流,蛮横地冲刷着他的大脑皮层。他感觉自己的时间感知被强行拉扯、扭曲、撕裂——上一秒他还感觉时间流逝正常,下一秒就可能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慢如蜗牛,或者快到只剩下模糊的残影。剧烈的疼痛如同烧红的钢钎,在他的太阳穴和颅骨内部疯狂搅动,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感和天旋地转的眩晕。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看到的景象是否“真实”,因为眼前的废墟轮廓总是在不经意间轻微地晃动、变形、甚至短暂地叠加上一些完全不相干的、来自过去或未来的幻影——一辆锈蚀的汽车残骸旁边,可能会短暂浮现出一个穿着太空服的模糊人影;一堵坍塌的墙壁上,可能会闪过古老象形文字的微光。
“呃啊......” 林刻痛苦地呻/吟出声,双手死死按住剧痛的太阳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踉跄着,几乎无法站立,视野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耳边充满了尖锐的嗡鸣和无数重叠在一起的、意义不明的低语。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感知”了,这是一种侵蚀,一种来自破碎时空本身的、对心智和存在的直接攻击。
“稳住!林刻!集中精神!守住你的意识核心!” 老陈的声音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灯塔,艰难地穿透林刻脑海中的混乱,传入他的耳中。老陈自己的状况也极差,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起皮,呼吸急促而沉重。即使没有林刻那种特殊的“时感”,仅仅是暴露在这种强烈的时空扭曲力场下,对他这个年迈且相对“正常”的身体也是巨大的负担。但他强撑着,第一时间从怀里掏出那个经过他精心维护、屏幕上布满裂纹但依旧顽强工作的平板电脑。
他手指颤抖着,在屏幕上快速操作,试图读取这里的环境参数。平板电脑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屏幕上的读数如同癫痫般疯狂跳动、爆表,甚至出现了大量乱码和无法识别的符号。
“我的天......这里的时空曲率......已经......已经超出了仪器的可测量范围!” 老陈看着那些疯狂的数据流,眼中充满了惊骇和一种......学者面对颠覆性现象时的、混杂着恐惧与病态好奇的复杂情绪,“基础物理常数......引力、电磁力、甚至......时间流逝速率本身......都在一个微小但极其不稳定的范围内随机波动!这......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异常区’了,这简直就是......现实结构正在溶解、崩解的边缘!”
他们环顾四周,才真正理解了老陈话语中的含义。他们正身处一片广阔、死寂的城市废墟之中,但这里的“废墟”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艺术感”,一种由纯粹的混乱和物理法则失效所雕琢出的、超现实的恐怖景象。高楼大厦不再是简单的断裂和坍塌,很多建筑物的残骸呈现出一种仿佛被高温熔化后又被无形巨手随意揉捏、拉伸的形态——钢铁骨架扭曲成了麻花状,以完全违背工程学原理的角度指向天空;混凝土墙壁如同融化的蜡烛般凝固,表面还残留着气泡破灭的痕迹;一些建筑物的断面上,甚至可以看到不同时代的地层或建筑风格像三明治一样被强行挤压、融合在一起,形成了地质学和建筑学上的“悖论奇观”。
地面同样危机四伏。看似坚实的柏油路面,可能下一步就会变成一片松软如同流沙的区域,将人吞噬;而一片布满瓦砾的空地,重力又可能变得极其微弱,碎石和金属碎片如同失去束缚的卫星,在离地半米左右的高度缓缓漂浮、旋转,形成一片无声的、悬浮的“死亡地带”。
更诡异的是这里的植物。它们似乎以某种扭曲的方式适应了这片绝地。一些藤蔓呈现出冰冷的、暗蓝色的金属光泽,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电路板纹理般的脉络,它们紧紧缠绕着废墟,如同活着的镣铐,并且在缓慢地、有节奏地搏动着,发出细微的、类似电流通过的“滋滋”声。另一些地方,则生长着如同水晶簇般的、半透明的奇异植物,它们散发出幽幽的、带有各种色彩(多为冷色调)的荧光,将周围的环境映照得如同鬼域。这些植物似乎以时空能量或某种未知的辐射为食,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个世界已经彻底“异化”的证明。
远方,如同这个噩梦维度的心脏,那座巨大、扭曲、饱受摧残的奥尔德里奇钟楼沉默地矗立着。它像一个在无尽痛苦中挣扎的巨人,一部分结构似乎凝固在灾变前的某个瞬间,砖石还算完整,甚至能看到残破的彩色玻璃窗;而另一部分则严重扭曲、拉伸、甚至部分“虚化”,仿佛正在被另一个维度或时间线所吞噬。钟楼顶端的巨大钟面早已破碎不堪,指针也消失无踪,但林刻的“时感”却能隐约捕捉到一种极其微弱、但恒定存在的、仿佛来自钟楼核心深处的、如同心跳般的沉闷脉动。那里,就是传说中吞噬一切的“时间漩涡”的中心,是他寻找薇薇的终点,也可能是......他们所有人的终点。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林刻终于勉强压制住了翻腾的眩晕感,声音沙哑地说道,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太......太暴露了......而且......我的感觉......很不好......” 他的“时感”如同警钟般在脑海中轰鸣,不仅仅是因为环境的危险,更有一种......被窥视、被锁定的感觉,如同黑暗中有无形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
老陈收起几乎要死机的平板电脑,用力点了点头,脸上写满了焦虑:“你说得对。这里的时空波动太剧烈,任何微小的扰动都可能引发灾难性的连锁反应。而且,我们刚才从地下出来,动静不小,‘时间守卫’那帮鬣狗鼻子灵得很,就算他们的探测器在这里受到强烈干扰,也迟早会找到我们留下的痕迹!”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里原本应该挂着水壶和食物袋,此刻却空空如也。这个动作让他猛地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糟了......巴图......他给我们的背包......” 老陈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水......食物......大部分......大部分都还在巴图身上!我们......我们现在几乎一无所有!”
这个残酷的现实如同冰水浇头,让林刻刚刚凝聚起的一点精神瞬间差点崩溃。巴图粗犷的笑容、阿虎年轻的脸庞、他们最后那决绝的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烫在他的心上。为了掩护他们,同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他们现在却连最基本的生存物资都没有了!强烈的负罪感和悲伤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
“不......不能放弃......” 林刻用力摇了摇头,试图甩掉那些负面情绪,他从自己那个几乎空了一半的背包里——那是巴图在最后关头硬塞给他的——翻找出仅剩的东西:小半壶散发着淡淡铁锈味的饮用水,三块坚硬得像石头的、味道难以形容的压缩能量棒,一个简易医疗包(里面只有几片消毒棉、一卷绷带和几粒止痛片),以及那把陪伴他多年的、磨得锃亮的匕首。这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了。
“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至少......至少能稍微屏蔽一下这里的时空干扰......” 林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运转他那依旧混乱不堪的“时感”,试图在周围这片充满恶意的环境中,寻找一丝相对“平静”的区域。
这无疑是大海捞针。他的每一次“探查”,都如同将手伸入沸腾的开水中,带来剧烈的痛苦和反馈回来的、更加混乱的信息。但他咬紧牙关,忍受着大脑仿佛要被撕裂的痛楚,一点一点地、艰难地“触摸”着周围的空间。
他们开始移动,步履维艰。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因为脚下的地面可能在下一秒就变成吞噬生命的陷阱。老陈凭借着他对旧世界建筑结构的了解,尽量选择那些看起来还算稳固的路径,而林刻则依靠着他那不可靠但此刻是唯一依仗的“时感”,试图避开那些无形的、致命的时空异常。
即使如此,危险依旧如影随形。他们路过一片看似普通的废弃广场,林刻的“时感”突然发出尖锐警报!他猛地拉住老陈,两人险之又险地停在广场边缘。只见一只变异的、拖着金属外壳的巨型甲虫无意中爬入了广场中央,几乎就在它踏入某个无形界线的瞬间,它的身体就像快进的录像带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老化、腐朽、崩解,最终在短短几秒钟内化为了一堆细密的、随风飘散的灰黑色粉末!那片区域的时间流速,被恐怖地加快了成千上万倍!
惊魂未定地绕开那片“时间加速区”,他们又差点闯入一片重力异常扭曲的地带。那里,几辆汽车的残骸如同被无形巨力揉捏的纸团,扭曲着悬浮在半空中,缓缓旋转,周围的空间也呈现出一种如同哈哈镜般的视觉畸变。林刻仅仅是靠近边缘,就感到一股强大的拉扯力,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撕裂成碎片。
更恐怖的是一次遭遇无形的精神冲击。他们正要穿过一条狭窄的巷道,林刻的“时感”突然捕捉到一股极其阴冷、充满怨毒和绝望的强烈情绪波动,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扑面而来!紧接着,他眼前瞬间被无数恐怖血腥的幻象所填满——燃烧的城市、扭曲的尸体、绝望哭喊的人群......这些幻象如此逼真,仿佛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摧毁!幸好他胸前的海豚吊坠再次散发出一股微弱的暖流,帮助他守住了最后一丝清明,他嘶吼着拉着同样受到影响、脸色发青的老陈,跌跌撞撞地逃离了那条散发着精神瘟疫的巷道。
“这里......这里根本不是活人能待的地方......” 老陈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后怕,“每一步......都可能是最后一步......”
林刻也感到一阵阵的虚弱,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让他头晕眼花。但他知道,他们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意味着更快地被这片时墟吞噬。他强撑着,再次催动“时感”,如同盲人在黑暗中摸索,寻找着那渺茫的生机。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的“时感”捕捉到了一丝......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相对“柔和”的波动。那波动并非完全平静,仍然带着时墟特有的混乱底噪,但相比于周围狂暴汹涌的时空乱流,它就像是风暴中的一小片暂时平静的港湾。
“那边!” 林刻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他指向不远处一栋体量巨大、但同样损毁严重的建筑残骸,那建筑的风格古朴而厚重,似乎......是一座旧时代的图书馆?“那里的时空波动......稍微......稍微稳定一点!”
希望,哪怕再微弱,也是支撑他们走下去的动力。两人互相搀扶着,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溺水者,朝着那座散发着微弱“稳定”信号的图书馆残骸,艰难地跋涉而去。他们不知道那座废弃的知识殿堂里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是暂时的安宁,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危险?但此刻,他们别无选择。
当他们终于踉跄着靠近图书馆时,才发现它的入口早已被山一样高的、坍塌的书架和烧焦的、碳化的书籍纸张所堵塞。但那股相对“平静”的波动,确实是从建筑内部散发出来的。他们耗费了几乎最后的力气,才清理出一条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狭窄缝隙。
钻入缝隙,进入图书馆内部的瞬间,林刻和老陈都同时松了一口气。并非因为安全,而是因为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发疯的时空干扰,在这里确实明显减弱了!就像从嘈杂无比的工厂车间,走进了一个虽然同样破败、但至少隔音效果尚存的房间。林刻的头痛立刻减轻了大半,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 老陈靠在一根布满灰尘、但依旧屹立的巨大石柱上,喘息着说道,“厚重的建筑结构......尤其是像图书馆这样,储存了大量‘信息载体’(书籍、资料)的地方......似乎对时空波动有着某种......天然的屏蔽、吸收或......‘锚定’效应?就像巨大的礁石能削弱海浪一样......”
他们环顾四周。图书馆内部同样是一片狼藉,甚至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高耸入云的书架如同被巨人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座由腐朽知识构筑的“山脉”和“峡谷”。地板上铺满了厚厚的、几乎能没过脚踝的灰烬、碎纸和不知名的粉末。高大的穹顶破开了数个巨大的窟窿,外面那诡异的暗紫色天光如同聚光灯般投射下来,在弥漫的尘埃中形成一道道倾斜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无数微粒,也映照出墙壁上模糊的壁画和早已失去光泽的装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复杂的气味——纸张腐朽的霉味、尘埃的呛鼻味、烧焦物品的糊味、金属的锈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久远年代的、淡淡的血腥气。寂静,是这里的主旋调,但又不是完全的死寂。偶尔,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气流吹过,会带起书页翻动的“哗啦”声,如同亡灵在低语;或者从某个黑暗的角落,会传来一声模糊不清的叹息、一声压抑的啜泣,甚至是一段转瞬即逝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音乐旋律......这些都是残留的“回响”,是这座图书馆在灾变日那天所经历的恐怖与绝望,被时墟以某种方式“刻录”了下来。
林刻的“时感”在这里虽然不再那么狂暴,却变得更加......细腻和敏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座饱经沧桑的建筑本身,仿佛也拥有着某种沉睡的“意识”或“记忆”。无数属于过去的、细微的情感碎片像尘埃一样漂浮、沉淀在每一个角落——学者们专注研究时的平静、情侣们在角落低语时的甜蜜、孩子们围坐在故事角时的欢乐......以及,最终覆盖一切的、在“大裂隙”降临那一天,这里所爆发出的、极致的惊恐、混乱、绝望和......死亡。这些无形的情感残留物,让这座图书馆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幽灵巢穴”。
“这里......至少能让我们喘口气。” 老陈找了一个相对干净、背风的角落,那里有几张幸存的阅览桌椅,虽然布满了灰尘,但还能勉强使用。“我们必须尽快恢复体力,补充水分......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
他们小心翼翼地坐下,将那仅有的半壶水分成两份,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感受着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渴喉咙带来的、短暂的慰藉。能量棒坚硬无比,需要用力才能啃下一小块,味道更是难以形容的糟糕,但他们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因为这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林刻拿出医疗包,用仅有的消毒棉简单处理了一下两人在逃亡过程中被划伤或擦伤的地方。
短暂的休整并不能带来真正的安宁。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精神上的高度紧张却让他们难以放松。他们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危险随时可能再次降临。
所谓的“夜幕”降临了。虽然外面的天空依旧是那片永恒的暗紫色,但光线确实变得更加黯淡,气温也随之骤降。一股阴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即使他们紧紧依偎在一起,裹紧了身上所有的衣物,也无法完全抵御。寒冷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更带着一种......侵入骨髓、冻结灵魂的阴森感。
林刻蜷缩着身体,无法入睡。他睁着眼睛,望着穹顶破洞外那片缓缓流动的、诡异的紫色星云,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对巴图和阿虎的愧疚,对薇薇命运的担忧,对自身渺茫未来的恐惧,以及......对这个彻底崩坏、充满恶意的世界的深深无力感。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那个唯一能带来一丝暖意的海豚吊坠,那小小的玉石仿佛是他漂浮在冰冷绝望之海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别想太多了,孩子。” 黑暗中,老陈苍老而疲惫的声音响起,他显然也没有睡着。“思虑过重,只会更快地耗尽你的心力。在这鬼地方,保持清醒的头脑和求生的意志,比什么都重要。活下来,找到你妹妹,这才是对巴图他们最好的交代。”
“陈老......” 林刻的声音有些哽咽,“您说......薇薇......她真的可能......在那个钟楼里吗?那个‘时间漩涡’......听起来......就像地狱一样......”
老陈沉默了良久,似乎在斟酌词句。黑暗中,只能听到他悠长而沉重的呼吸声。
“‘时间漩涡’......”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地狱?或许吧......也或许......是比地狱更无法理解的东西。根据我收集到的那些支离破碎的资料和道听途说的幸存者(如果还能称之为幸存者的话)描述,那里......是时空法则彻底失效的地方。时间不再是单向流动的河流,而是变成了一锅煮沸的、混乱的粥。过去、现在、未来......甚至可能存在于不同‘可能性’中的现实碎片,都像垃圾一样被卷入那个巨大的漩涡中心,相互撕扯、碰撞、湮灭、融合......”
“想象一下,” 老陈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有恐惧,也有某种病态的 fascination,“你可能在一步之内,从古罗马的角斗场,踏入未来星际战争的战场;你可能看到你的祖先和你的后代在同一个画面里出现;你甚至可能......遇到来自另一个平行宇宙的、完全不同的你自己......据说,没有任何导航设备能在那里工作,人类的理性思维在那里会迅速崩溃,身体也会因为无法承受剧烈的时空参数变化而解体......”
“那......薇薇她......” 林刻的心沉到了谷底,老陈的描述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百倍。
“至于薇薇......” 老陈叹了口气,“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张诡异的蜡笔画,和那个指向钟楼方向的‘回响’。这其中有太多种可能了......也许,她在‘大裂隙’发生时,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被异常的时空力量直接卷入了漩涡中心,那里的特殊环境反而‘保护’或‘凝固’了她?也许,她和你一样,拥有某种特殊的‘时感’,被漩涡的巨大能量所吸引,或者......本能地找到了某种在其中生存的方式?当然......” 老陈的声音变得更加沉重,“也可能......那一切都只是一个更加残酷的巧合,一个由时墟本身产生的、用来引诱猎物走向毁灭的幻象或陷阱......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在找到更确凿的证据之前,孩子,” 老陈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决心,“那个钟楼,那个‘时间漩涡’,无论它有多么危险,都是我们唯一的目标方向。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必须去尝试。”
林刻沉默了。老陈的话语虽然残酷,却也让他认清了现实。希望渺茫,前路凶险,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为了薇薇,为了那些牺牲的同伴,为了......或许还存在的、一丝回到过去的可能,他必须走下去。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但绝对不属于风声或普通“回响”的......脚步声,从图书馆深处、那片被黑暗和倒塌书架彻底笼罩的区域,悄然传了过来。
那声音非常轻,如同猫咪行走在厚地毯上,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的试探感。
林刻和老陈瞬间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肌肉猛地绷紧!他们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慢慢沉了下去。
在这座与世隔绝、充满死亡气息的“书坟”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别的“东西”存在。
向上攀爬的过程,是一场对肉体和灵魂的双重折磨。那条隐藏在“锈蚀绿洲”之后的秘密滑梯,将他们带入了远比想象中更深的地下,而此刻,他们正沿着一条锈迹斑斑、几乎垂直于地面的、仿佛通往另一个维度监狱的旋转铁梯,艰难地向上回升。每一级阶梯都覆盖着厚厚的、粘稠滑腻的黑色油污和不知名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霉菌,脚下一滑就可能坠入下方那深不见底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金属本身早已被岁月和......或许是更加诡异的时空应力侵蚀得脆弱不堪,每一次承重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仿佛随时会彻底断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到刺鼻的、混合了下水道腐败沼气、工业润滑油变质后的酸臭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金属本身在缓慢“流血”的冰冷腥气的味道。
林刻感觉自己的肺部如同被这污浊的空气糊住了一般,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灼烧般的痛楚。他几乎是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用来支撑下方几乎失去意识的老陈,同时还要时刻留意着脚下和手中那随时可能背叛他们的锈蚀金属。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的额头、脊背流下,与身上的污水、油污混合在一起,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在泥沼中挣扎的破布。他的手臂肌肉因为长时间的极限用力而酸痛欲绝,几乎要失去知觉。
零则如同一个不受重力影响的幽灵,攀爬在他们上方几米处,动作依旧是那么敏捷、高效、悄无声息。TA似乎对这种垂直、狭窄、充满危险的环境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驾轻就熟。偶尔,TA会从上方垂下一根坚韧的、不知用什么材料编织而成的细绳,帮助林刻将老陈向上牵引一段距离,但除此之外,TA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沉默,只是用那双隐藏在风镜后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上方和四周的黑暗,仿佛在倾听着什么,或者......防备着什么。
就在林刻感觉自己的体力即将耗尽,意识也因为缺氧和疲惫而开始模糊的时候,上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不再是那无尽延伸的、令人绝望的黑暗管道,而是一个......相对宽阔一些的、覆盖着厚重金属格栅的平台轮廓!一丝极其微弱的、并非来自下方污水管道的、带着某种......奇异能量波动的暗紫色光线,从平台格栅的缝隙中隐约透射下来。
“快到了......” 零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依旧是那种缺乏起伏的沙哑中性调,但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准备好......上面的‘空气’......不一样。”
林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老陈推上平台,然后自己也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瘫倒在冰冷坚硬的金属格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瞬间,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官体验席卷了他!
首先是空间感。这里不再是地下管道那种令人窒息的狭窄和压抑,而是一个......巨大!空旷!甚至......宏伟到令人心生渺小之感的庞大空间!高耸的穹顶消失在头顶无法估量的黑暗之中,只有几道极其遥远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病态而妖异的暗紫色光线,如同舞台的追光灯般,从极高处某些破损的结构裂缝或观测窗口投射下来,在弥漫着悬浮尘埃的空气中形成巨大的、倾斜的光柱,勉强勾勒出这个空间令人敬畏的轮廓。他们脚下的金属格栅平台似乎只是这个巨大空间边缘的一小部分,向着中央区域延伸出去,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如同远古巨兽骨架般的、巨大、沉默、覆盖着厚厚尘埃的机械结构阴影,它们静静地矗立着,仿佛已经沉睡了千万年,却又散发出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压。
然后是气味。不再是地下管道那种纯粹的腐败和恶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具有“工业感”和“能量感”的气味。浓烈的、仿佛某种大型电气设备过载后产生的臭氧味道;冰冷的、高纯度金属被长时间置于某种特殊环境中散发出的、略带甜腥的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某种高能量物质泄漏或燃烧后残留的、奇异的焦糊味。这气味并不好闻,甚至有些刺鼻,但它清晰地昭示着:这里,绝非自然形成的废墟,而是一个曾经承载着某种巨大力量和野心的、人造的......禁地。
最后,也是最震撼的,是声音。
一种低沉、缓慢、却又极具穿透力和压迫感的、如同某种远古巨兽心跳般的、有规律的“咚......咚......咚......”声,充斥着这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声音的源头似乎就在这个巨大空间的中央,或者说......下方更深处。它并非通过空气传播那么简单,每一次“咚”声响起,都伴随着脚下厚重的金属格栅地板、甚至周围的空气本身,发生一次清晰可感的、同步的震颤!林刻的“时感”更是如同被投入滚水般瞬间沸腾起来!那每一次“咚”声,都像是一次强烈的、定向的能量脉冲,如同水波般横扫整个空间,粗暴地干扰、扭曲着周围的时空结构!他眼前的景象,都随着那“咚咚”声的节奏,发生着极其细微但清晰可见的晃动、模糊、甚至......短暂的色彩偏移!仿佛整个空间都在那心跳声的驱动下,进行着一种痛苦而诡异的“呼吸”!
这种无处不在的、仿佛要将人的心跳、呼吸、甚至思维频率都强行同步的、带着绝对威压的“心跳”声,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理压力。林刻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每一次搏动都变得异常沉重和艰难,几乎要与那巨大的“咚咚”声同调。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再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他自己的意识和存在,都会被这恐怖的“心跳”彻底同化、碾碎。
“这......这他妈的......是什么声音?” 林刻挣扎着站起身,扶着旁边冰冷的、似乎也是某种厚重合金构成的墙壁(墙壁上布满了早已失去作用的指示灯和接口),声音因为之前的消耗和此刻的震撼而嘶哑不堪,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这声音......比他之前感受到的任何时空波动都要强大、都要......“基础”!仿佛是这个区域存在的根基!
“不是‘钟声’......” 零的声音也失去了之前的平静,在空旷的空间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被压抑的......敬畏?或者说是......恐惧?TA的身体紧绷,如同即将面对一场恶战的猎豹,那双隐藏在风镜后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快速而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片巨大的阴影。“这是......‘核心引擎’......还在运转的......能量脉冲声。”
TA顿了顿,似乎也在努力适应这种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奥尔德里奇钟楼......它从来就不仅仅是一座报时的建筑。在‘大裂隙’之前很久,这里就是‘方舟计划’最重要的、也是最隐秘的实验场之一......代号‘普罗米修斯’。他们......那些旧世界的疯子......试图在这里......建造一个前所未有的、能够直接干涉、‘锚定’甚至......‘驾驭’时间本身的终极装置!一个......人造的‘时间之神’!”
“这个声音......” 零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动了某个沉睡的巨灵,“就是那个彻底失控、引发了‘大裂隙’(至少是主要原因之一)、但却......奇迹般(或者说诅咒般)没有完全熄灭的......‘引擎’残骸,所发出的、最后的心跳!”
方舟计划!核心引擎!驾驭时间!普罗米修斯!
这些如同神话传说般的词语,如同九天落下的惊雷,狠狠劈在林刻和老陈的灵魂深处!老陈更是如同被闪电击中一般,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混杂了极致恐惧、病态狂热、难以置信以及......某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复杂光芒!他挣脱开林刻下意识伸出的搀扶之手,如同一个虔诚的朝圣者般,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扑到附近一面相对完整的、似乎是某个巨型控制设备外壳的墙壁前。
那墙壁由某种泛着暗淡银灰色光泽的特殊合金构成,表面异常光滑,却又蚀刻着无数极其复杂、极其精密、充满了非欧几何美感的奇异纹路和符号。老陈伸出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的手指,如同抚摸着失散多年的情人一般,小心翼翼地、近乎痴迷地抚摸着那些冰冷的纹路。
“是了......就是它......错不了!” 老陈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嘶哑,甚至带着一丝哭腔,“这个能量传导回路的设计......这种超弦理论的具现化符文......还有这个标记!!” 他指着墙壁一角一个极其隐蔽的、由三个同心圆和一道闪电组成的复杂徽记,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这是......这是‘方舟计划’最高安全等级!‘时序稳定器’项目的核心代号!!‘普罗米修斯之心’!!我......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存在于绝密档案和理论推演中的、一个近乎疯狂的、不可能实现的构想!他们......他们竟然......真的把它造出来了?!而且......还......还启动过?!”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林刻和零,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大裂隙’......那场毁灭了旧世界、撕裂了时空的浩劫......难道......难道真的就是因为......这个‘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试图染指上帝权柄的‘普罗米修斯之心’......彻底失控......才导致的?!”
“嘘——!!!” 就在老陈因为激动而声音越来越大、即将说出更多可能触及禁忌的猜测时,零猛地一个闪身,出现在他身边,用一只带着手套的手,毫不客气地捂住了他的嘴!同时,TA另一只手指向了远处、那些如同沉默山峦般的巨大机械装置的阴影深处!
“别发出太大声音!蠢货!” 零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严厉和警告!“这里......‘醒着’的东西......可不仅仅只有那个该死的‘引擎心跳’!!”
林刻立刻将自己的“时感”顺着零手指的方向延伸过去!瞬间,一股冰冷的、毫无生气的、却又带着某种......绝对秩序和致命危险的波动,清晰地传入了他的感知!
在远处那些巨大、黑暗、结构复杂的机械装置之间,在那些如同钢铁丛林般的阴影里,有几个......不,是十几个......甚至更多......大约有一人多高、整体形态酷似某种放大了无数倍的、长着多条金属节肢的蜘蛛、但其构成却完全是冰冷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和裸露在外的、不断旋转啮合的复杂齿轮的......机械造物!
它们移动缓慢,动作带着一种......极其僵硬、却又精准无比的韵律感,仿佛是某种古老钟表内部的零件活了过来。它们没有明显的“头部”,取而代代的是一个镶嵌在躯干顶端的、如同独眼巨人般、不断三百六十度旋转扫描的、闪烁着不祥红光的巨大光学传感器!它们的金属节肢末端并非简单的支撑结构,而是闪烁着危险电火花、如同手术刀般锋利的切割器,或者......是某种能量武器的发射口?
最诡异的是......它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节肢的抬起落下、每一次传感器的旋转、甚至每一次内部齿轮的啮合声响......都似乎与那无处不在的“咚......咚......咚......”的引擎脉冲声,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完美的同步!仿佛它们并非独立的个体,而是那个巨大“心脏”延伸出来的、忠实执行着某种古老程序的......提线木偶!是这个巨大、死亡、却又在以某种方式“活着”的机械坟墓的......忠诚守卫!
“是......‘齿轮回响’......” 零的声音如同冰渣般寒冷,TA死死地盯着那些正在缓慢靠近的机械蜘蛛,“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全自动化的维护和......防御机器人。它们的中央控制系统......很可能在‘大裂隙’或者引擎失控的时候就被彻底摧毁了......但是,它们最核心的运作逻辑和巡逻指令......却被那个该死的引擎脉冲以某种方式......强行‘刻录’、‘固化’了下来......变成了......只知道按照固定的、与脉冲同步的模式进行巡逻、并且......清除一切被它们判定为‘时空异常’或者‘入侵者’(也就是我们这种倒霉蛋)的......机械幽灵!”
“千万!千万不要被它们那个红色的‘眼睛’扫描到!” 零的语气急促而严厉,“它们的感知能力可能因为年代久远和时空干扰而大幅下降了......但一旦被锁定,它们内置的武器系统......虽然老旧,但绝对是‘方舟计划’级别的!威力足以瞬间将我们汽化!而且......更麻烦的是......它们的攻击......或者我们反击时产生的能量波动......很可能会引发这个区域内其他未知的、沉睡的防御机制......或者......唤醒某些......比这些铁疙瘩更难对付的......‘老东西’!”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再次淹没了林刻和老陈!他们刚刚逃离了“时鬃兽”的追杀和“时间守卫”的围剿,本以为终于可以喘口气,却没想到......立刻又陷入了另一个更加诡异、更加危险的境地!
他们立刻压低身体,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匍匐着,躲到了一排如同小山般高大的、布满了早已熄灭的指示灯和凝固在各种奇怪刻度上的指针的巨型控制台后面。厚厚的灰尘覆盖在控制台的表面,仿佛一层灰色的积雪,无声地诉说着此地被遗弃的漫长岁月。
那些“齿轮回响”似乎真的如同零所说,感知能力并不算顶尖。它们依旧保持着那种缓慢、僵硬、与引擎脉冲同步的步伐,沿着固定的、似乎是预设好的路线,在巨大的机械装置之间穿梭、巡逻。它们那巨大的红色独眼不断旋转扫描着,投射出扇形的、如同血液般猩红的光束,缓缓扫过地面和墙壁。只要小心地隐藏在那些巨大机械或控制台的阴影里,并且......完美地把握住它们巡逻的间隙和扫描的死角,暂时......似乎还是安全的。
“我们......现在怎么办?” 老陈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他紧紧抓着林刻的胳膊,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们现在......在这个该死的‘钟楼’的......最底层,也就是基座动力区。” 零迅速摊开那张TA自己绘制的、用某种防水耐磨材料制成的简陋地图,借着微弱的冷光灯仔细查看,同时还要时刻留意着远处那些巡逻的机械蜘蛛的动向。
“这里......连接着那个失控引擎的核心冷却系统(如果它还有的话)和......早已枯竭或被切断的能源供应管道。我们要去的地方......那个‘时间漩涡’的核心......还有......你妹妹可能被困的地方......” TA的目光转向林刻,手指用力点在地图上一个不断向上延伸的、标记着几个巨大问号和骷髅头符号的区域,“在......上面。在真正的、承受着最大时空扭曲的‘钟楼’主体结构里。靠近那个......连我也只敢远远窥视过一次的、真正的‘悖论奇点’。”
TA的手指最终停留在地图边缘一个向上箭头标记的地方,那里潦草地写着几个字:“主升降梯井(已彻底损毁,结构坍塌)”和旁边一个更小的、蜿蜒曲折的线条,标记着:“紧急维修通道(极度危险,时空不稳定)”。
“主升降梯早就不能用了。唯一的通路......就是那条紧急维修通道。” 零的语气变得无比凝重,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但是......从这里......到那个通道入口......我们需要穿过这片布满了‘齿轮回响’和未知陷阱的动力区。而且......”
TA抬起头,隐藏在风镜后的目光,如同两把锋利的冰锥,直刺林刻的内心深处。“你的‘时感’......在这里......会持续受到那个该死的引擎脉冲的强烈干扰和压制。你......还能像之前那样......‘倾听’吗?你还能......分辨出那些隐藏在脉冲噪音之下的、真正的危险和......可能的路径吗?”
林刻闭上眼睛,再次尝试着去感受。确实,那如同巨兽心跳般的“咚......咚......”声,像一层厚重无比、不断震颤、充满了干扰能量的背景噪音,将他好不容易才掌握了一点技巧的“时感”彻底淹没了大半。他感觉自己的感知如同在狂风暴雨中、信号时断时续的劣质收音机,很难再清晰地捕捉到那些细微的“时空流向”和“危险旋律”。每一次尝试去“穿透”那脉冲噪音,都会带来一阵阵更加剧烈的头痛和精神反噬。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他还能退缩吗?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他睁开眼睛,眼中虽然充满了疲惫和血丝,却也燃烧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和疯狂。
“我......” 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我可以......试试!零......你刚才说......要找到它的‘节奏’......对吗?是不是......我不能再把它当成纯粹的‘干扰’了......而是......必须把它......也当成这个环境‘背景’的一部分?试着......去理解它的规律?甚至......利用它的规律?在它每一次脉冲的......那个极其短暂的......‘寂静’的间隙......去感知......其他的?”
零沉默了片刻。TA似乎没想到林刻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还能做出如此敏锐的(虽然也极其危险)的判断。
过了几秒钟,TA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中似乎......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近乎赞许的意味?
“有点意思......‘外来者’......你的大脑......似乎比我想象的......转得更快一些。没错。” 零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但似乎多了一点不同的东西,“这里的‘主旋律’......这个舞台的背景音乐......就是那个该死的引擎脉冲。你......要么学会......踩着它的‘鼓点’起舞,在它的节奏缝隙中穿梭......要么......就被它那无处不在的震颤,彻底碾碎成......时间和空间上的尘埃。”
“没有......第三种选择。”
于是,一场在充斥着远古机械心跳、徘徊着钢铁幽灵、隐藏着未知时空陷阱的巨大金属坟墓中的、极其惊险、也极其诡异的潜行与......教学,开始了。
零,如同一个经验最丰富、最冷酷的猎手,凭借着TA对这片区域(或许是过去的记忆?或许是某种超越感官的直觉?)的惊人熟悉,以及对那些“齿轮回响”巡逻规律和感知死角的精准把握,如同鬼魅般在巨大的阴影和复杂的机械结构之间,无声地穿梭,寻找着前进的道路。
而林刻,则紧紧跟在TA的身后,一边几乎是拖拽着精神恍惚、但求知欲(或者说作死欲?)却异常强烈的老陈,一边将自己全部残存的精神力,都投入到了那场与“引擎心跳”和自身“时感”的、痛苦而危险的搏斗之中。
他开始尝试着,不再将那“咚......咚......”的脉冲视为纯粹的、需要屏蔽的噪音。他开始......强迫自己去适应它,去感受它每一次震颤的强度、频率、以及......其中蕴含的能量流动的细微变化。他将其想象成一个巨大无比、永恒不息的节拍器,将自己的呼吸、心跳、甚至......思维的节奏,都尽可能地向其靠拢。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也极其危险的过程。好几次,他都因为无法完美同步,而被脉冲带来的时空震荡反噬,眼前发黑,喉头发甜,差点当场吐血。但每一次失败,都让他对那“节奏”的理解,加深了一分。
然后,他开始尝试着......在两次脉冲之间,那仅仅持续零点几秒、甚至更短的、相对“寂静”的间隙里,将自己那如同探照灯般的“时感”,如同闪电般、精准地投射出去!去捕捉周围环境中,那些隐藏在巨大背景噪音之下的、更细微、更危险的波动——
比如,前方不远处,一块看似完好的金属格栅地板下方,空间结构正在发生着极其微小的、如同水波般的扭曲,一旦踩上去,很可能会被卷入一个微型的空间断层!
比如,左侧一个巨大的、如同蜂巢般的冷却塔(早已停止工作)的阴影里,残留着一股极其强烈的、充满了痛苦和怨恨的负面情绪“回响”,靠近的话很可能会引发精神污染!
比如,右前方一条看似可以通过的维修通道里,时间流速正在以一种极高频率、毫无规律的方式随机跳跃、闪烁,任何进入其中的物体都会在瞬间经历老化、还原、再老化的恐怖循环!
每一次成功的“倾听”、预判和规避,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都伴随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濒临极限的高度专注。他们必须完美地计算好自己的移动速度、隐藏时机,既要避开那些巡逻的、如同死神般精准的“齿轮回响”的扫描红光,又要躲开那些隐藏在环境中的、更加诡异和致命的时空陷阱!
好几次,他们都与死神擦肩而过!一次,一道猩红的扫描光束几乎是贴着林刻的后背扫过,他甚至能闻到那光束中蕴含的、足以烧焦金属的高温!另一次,他们刚刚躲到一个巨大的齿轮装置后面,下一秒,一个“齿轮回响”就迈着它那与脉冲同步的僵硬步伐,从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经过,其金属节肢落下时产生的震动,让躲藏的他们都感觉心脏一紧!还有一次,林刻凭借着在脉冲间隙捕捉到的、一丝极其微弱的预警,猛地拉住了正要踏上一段看似安全走廊的零和老陈,就在他们停下的瞬间,那段走廊前方的空间......如同破碎的镜子般,瞬间碎裂、塌陷,露出了后面一片翻滚着混沌能量和时间碎片的虚空!如果他们刚才踏入其中......后果不堪设想!
“干得......还算......不错......” 连零都忍不住在一次险之又险的规避后,用一种近乎自语的、带着一丝惊讶的语气说道,“你这个‘外来者’的......‘适应性’......似乎......比我预想的......要强上那么一点点......至少......暂时还没死......”
在经历了不知多少次这种令人心脏骤停的险境,在林刻感觉自己的大脑神经都快要被彻底烧断、精神力已经如同风干的海绵般、再也榨不出一丝一毫之后......
他们终于......有惊无险地......穿过了这片如同钢铁迷宫和时空雷区般的、危机四伏的基座动力区!
最终,他们抵达了地图上标记的那个位置——一处相对狭窄、但却异常高耸、仿佛要刺破上方无尽黑暗的、巨大无比的垂直通道入口!
这个入口与周围那些冰冷、精密、充满了“方舟计划”风格的金属结构截然不同,它显得更加......粗糙、原始、充满了应急工程的痕迹。通道内壁似乎是由某种更加坚固、更加耐腐蚀的特殊岩石(或者人造材料?)构成,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梯、粗大的管道、纠缠不清的线缆束,以及......一些更加古老、更加模糊不清的、似乎不属于“方舟计划”的......涂鸦或标记?
这里......似乎是独立于主体动力区之外的、一条被强行开凿或改造出来的......紧急逃生或维修专用通道。
入口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散落着十几具早已化为白骨的尸骸!有些尸骨还穿着破烂不堪的、明显属于旧时代的衣物或......某种制服?(或许是“方舟计划”的工作人员?还是更早的探险者?)他们似乎都是在试图向上攀爬的过程中,遭遇了某种恐怖的变故,最终......永远地倒在了这里。他们的姿势扭曲,骨骼上甚至还残留着被强酸腐蚀或高能武器灼烧的痕迹。
而在入口旁的岩壁上,用某种早已干涸发黑的、类似血液的液体,或者......是用某种能够自体发光的、诡异的涂料,写着几行歪歪扭扭、充满了绝望和疯狂的警告语:
“向上......即是时间的尽头......即是深渊......”
“钟声......在呼唤......也在......吞噬......”
“时间......会说谎......勿信......一切回声......”
“逃......趁你......还‘是’你......”
这些充满了不祥预兆的文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一个看到它们的人的心头。
“就是这里了......” 零站在这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通道入口,抬头仰望着那深不见底的、仿佛连接着地狱最高层的黑暗,TA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是一种连TA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深的忌惮。“从这里上去......就是真正的‘钟楼’主体了......是承受着‘普罗米修斯之心’失控后、最直接、最狂暴的时空扭曲的核心区域......”
“上面的时空结构......比这里混乱一百倍......不,一千倍!‘故障区域’......‘悖论奇点’......无处不在!而且......” 零的声音微微发颤,这在TA身上是极其罕见的,“根据那些......为数不多的、活着(或者说,是‘扭曲着’)从上面逃下来的人留下的只言片语......据说......上面还有一些......更加古老、更加恐怖、更加......无法用我们的理智去理解的......‘存在’......它们......或许是被‘大裂隙’从其他维度卷入的‘访客’......或许是‘方舟计划’那些禁忌实验失控后产生的‘孽子’......也或许......是时间本身因为过度扭曲而......‘诞生’出的......‘怪物’......”
“它们......被困在上面......或者说......与那里的混乱时空......‘寄生’、‘融合’在了一起......”
零缓缓地转过身,那双隐藏在深色风镜后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了林刻和老陈的身上。
“现在......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TA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颤的冰冷,“转身......回到下面......想办法离开这个该死的基座......回到地面......找个没人知道的角落躲起来......忘记你们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忘记那个钟楼......忘记那个‘漩涡’......或许......你们还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像个......‘正常’的废土幸存者一样......”
“但是......” TA的语气猛然一沉,如同万年寒冰,“如果......你们选择......踏入这条通道......选择......继续向上......”
“那就做好......永远迷失在无尽的时间迷宫里,被悖论和疯狂彻底吞噬......或者......变成那些墙壁上警告语所说的......不再是你自己的......某种......‘东西’的准备。”
“做出......选择吧。”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通道入口。只有远处那“咚......咚......”的引擎心跳声,如同命运的丧钟,在无情地敲打着。
老陈的眼中,燃烧着如同飞蛾扑火般的、近乎病态的狂热光芒。对于一个将毕生都奉献给探寻历史和未知奥秘的学者来说,眼前这个通往“方舟计划”核心秘密、通往时间终极奥秘(哪怕是毁灭性的奥秘)的入口,本身就具有着无法抗拒的、致命的吸引力。死亡?疯狂?相比于能够亲眼见证那一切,这些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我......”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必须上去!‘普罗米修斯之心’......‘时序稳定器’......‘大裂隙’的真相......所有答案......都在上面!就算......就算是死......我也要......亲眼......看到!”
而林刻,则下意识地、紧紧地握住了胸前那个早已失去了原本光泽、却依旧散发着微弱暖意的海豚吊坠。他感受着吊坠上传来的、那仿佛跨越了时空阻隔的、属于妹妹薇薇的微弱联系。他想起了巴图和阿虎临死前的嘱托,想起了零刚才那番近乎残酷却又蕴含着某种深意的教导,想起了自己刚刚掌握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能够“倾听”时墟的能力......
退缩?苟延残喘?忘记一切?
不。
那从来......都不是他的选项。
他的目光,穿过眼前的黑暗,仿佛看到了在那无尽扭曲与危险的尽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等待着他去拯救。
“我们......上去。”
林刻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但其中蕴含的决心,却如同最坚硬的钻石,足以斩断一切犹豫和恐惧。
零深深地、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那目光中似乎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惊讶、赞许、怜悯、或许......还有一丝同类的认同?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归于平静。
TA缓缓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一个字。
转身,第一个,踏入了那条通往未知、通往危险、也可能......通往某种形式“终结”的、向上延伸的、无尽的黑暗通道。
基座内部那沉闷而富有规律的引擎回响,被他们逐渐抛在了身后。但这如同巨兽心跳般的钟声,却仿佛已经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入了他们的灵魂深处,无声地预示着......
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更加疯狂、更加诡异、更加颠覆认知的......
时间的真正漩涡。
图书馆残骸内部的死寂,并非安宁,而是一种沉淀了太多死亡与绝望的、几乎能触摸到的粘稠质感。每一粒悬浮在光柱中的尘埃,似乎都承载着一个逝去灵魂的叹息。刚刚经历过外界狂暴时空洗礼的林刻和老陈,此刻神经如同拉满的弓弦,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引发剧烈的震颤。那阵突兀响起的、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就像一滴冰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瞬间激起了他们内心最深沉的恐惧。
声音太轻了,轻得几乎像是幻觉。它不像是踩在碎石和玻璃碴上应有的声音,更像是......赤脚行走在厚重的、积满灰尘的天鹅绒地毯上?而且,那声音的来源飘忽不定,时而在左前方层层叠叠如同迷宫般的书架深处响起,时而又仿佛瞬移般出现在右后方某个黑暗的角落,然后又归于沉寂,仿佛只是风吹过空洞窗棂的错觉。但林刻的“时感”却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个微弱但持续存在的“扰动”,一个不属于这座图书馆固有“背景噪音”的、活生生的意识波动。
他们背靠着背,蜷缩在一排相对完整的、由厚重橡木制成的旧书架后面,冰冷的木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加剧了皮肤接触时的寒意。林刻紧握着那把磨得发亮的匕首,手心因为紧张而渗出冷汗,汗水与武器冰冷的金属触感混合在一起,感觉很不舒服。老陈则颤抖着举起了他那把老式手枪——这是他压箱底的最后防身武器,里面只剩下三发极其珍贵的子弹,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两人的呼吸都刻意压抑到了最低,心脏在胸腔里狂野地擂动,声音大得仿佛要暴露他们的位置。
“是......是什么东西?” 老陈的声音低得如同蚊蚋,嘴唇因为紧张和之前的消耗而微微发白,“废土上的‘潜行者’?那些喜欢在阴影里活动的变异生物?还是......这里的特殊产物?某种......以时间为食的‘幽影’?” 他努力回忆着自己看过的那些关于时空异常区域的、真假难辨的记录。
林刻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忽略掉心脏的狂跳和周围环境中无处不在的、属于过去的“低语”和“啜泣”,将全部精神力集中,试图解析那股陌生的意识波动。这一次,他没有感受到像“时鬃兽”那种纯粹的、毁灭性的恶意,也没有“时间守卫”那种冰冷的、程序化的敌意。那感觉......很复杂,像是一团缠绕在一起的线球,里面有警惕,有好奇,有对环境的极度熟悉,甚至......还有一丝深藏其下的、如同寒潭般冰冷的孤独感。这种感觉非常人性化,但又带着一种......与这片破碎时空高度融合的、非人的疏离感。
“感觉......不太像纯粹的野兽或怪物......” 林刻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低声回应,“更像是......某种......‘适应者’?但......非常警惕,而且......似乎对我们的存在很敏感。” 他睁开眼,眼中充满了困惑和戒备。在这片时墟里,“人性化”往往意味着更复杂的危险。
就在他们屏息凝神,试图判断对方意图的时候,那个飘忽不定的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似乎就在距离他们藏身之处不远,隔着两排倾倒书架的某个阴影里。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压得人喘不过气。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不大,略显沙哑,带着一种奇特的中性色彩,让人难以分辨说话者的年龄和性别。但它清晰地穿透了弥漫的尘埃和凝滞的空气,准确地传入了林刻和老陈的耳中:
“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那里。藏在‘橡木巨人’的影子里,是没用的。” 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嗅探着什么,“我闻到了......‘新鲜’的气味......不属于这里的气味......还有......一股很浓的、来自‘旧日时光’的尘埃味......”
林刻和老陈都是心中剧震!对方不仅准确地判断出了他们的位置(“橡木巨人”显然是指这些旧书架),甚至能“闻”出他们是外来者,还能分辨出老陈身上那种......属于灾变前时代的特殊“气味”?这已经超出了普通感官的范畴!对方要么拥有极其敏锐的、甚至超自然的感知能力,要么......就是对这片时墟的了解,已经深入到了他们无法想象的程度!
是陷阱吗?引诱他们出去?还是......?
两人快速地对视了一眼,用眼神无声地交流着。老陈微微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我们没有恶意。” 老陈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一些,同时悄悄给手枪解开了保险,“我们只是迷路了,想找个地方暂时躲避外面的......‘异常天气’。” 他谨慎地选择了措辞,避免暴露太多信息。
“异常天气?” 那个声音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干涩的轻笑,笑声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和......或许是怜悯?“你们管外面的‘无常风’叫‘异常天气’?看来你们真是......刚从‘外面’来的‘嫩芽’。” 声音再次停顿,似乎在自言自语,“能活着走到这座‘书坟’里......你们的运气,或者说......‘命硬’程度,倒是不错。这里虽然总是吵吵闹闹的,那些‘老家伙’总是不肯安静......但比起外面随时可能把你撕碎或‘抹掉’的‘无常风’,这里确实算是个......可以暂时‘假装’还活着的避风港。”
“书坟......无常风......老家伙......” 这些陌生的、充满暗示性的词汇让林刻和老陈心头更加沉重。对方显然是这里的“原住民”,拥有着一套完全不同的、用来描述这个疯狂世界的语言体系。
“我们不想惹任何麻烦。” 老陈坚持着之前的说辞,语气尽可能显得真诚,“我们只想休息一下,天亮......或者说,等外面的情况稳定一点,就离开。如果你也只是在这里求生,我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麻烦......?” 那个声音重复了一遍,语气变得有些玩味,“在这座‘书坟’里,麻烦从来不是你‘想不想惹’的问题。它们自己会来找你......就像那些躲在书架缝隙里、永远在窃窃私语的‘影子’,还有那些被困在破碎时光碎片里、像眼泪一样流淌的‘玻璃人’......说起来......” 声音突然变得锐利了一些,“你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动静不小。没有......不小心......惊醒那些‘沉睡’的东西吧?”
“影子?玻璃人?” 老陈的眉头紧紧皱起,这些名词他从未在任何文献中见过,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就在这一瞬间,林刻的“时感”如同被针刺般,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强烈的、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悸动!警报并非来自那个神秘声音的方向,也并非来自潜伏的“影子”,而是源自他们侧后方!靠近那扇巨大的、玻璃早已碎裂、只剩下扭曲窗框的落地窗附近!
他猛地转头望去!只见那里的空气,正像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一样,剧烈地、无声地荡漾起来!一层层透明的涟漪扩散开来,空气的密度似乎在发生着诡异的变化。紧接着,一个模糊的、勉强能看出人形轮廓的、仿佛完全由流动的、闪烁着微光的玻璃碎片构成的身影,正在从那荡漾的空气中缓缓“渗出”、“凝结”!
那身影大约有成年人高,但形态极不稳定,如同一个用融化的玻璃吹制而成的、拙劣的艺术品。它的四肢和躯干都在不断地轻微变形、流动、扭曲,光线穿过它半透明的身体,在后面的墙壁和地面上投下晃动不定的、如同水底光斑般的影子。它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个大致的头部轮廓,同样在模糊地变化着。
但比这诡异外形更令人心悸的,是从这“玻璃人”体内散发出的、一股强大到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无声的悲伤、绝望和......刻骨的怨毒!这股纯粹的负面情绪如同最深沉的寒流,直接侵袭着林刻的精神感官,让他浑身冰冷,几乎要窒息!他甚至能“听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声的、永无止境的恸哭!
“该死!是‘玻璃泪’!快!别看它的‘脸’!别让它‘看到’你们的眼睛!” 那个神秘声音的主人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突发的变故,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焦急和严厉的警告!
但警告来得太晚了!或者说,人类在面对未知恐怖时的本能反应,往往会战胜理智的警告。老陈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手中那把老式手枪上的战术手电筒(他自己加装的)打开,一道不算太亮但足够聚焦的光束,直直地射向了那个正在缓缓凝聚成型的“玻璃回响”!他想看清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灾难性的后果,在光束接触到“玻璃泪”的瞬间,发生了!
仿佛受到了强光的刺激,那“玻璃泪”原本模糊流动的头部轮廓,骤然变得清晰、凝固!一张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度扭曲、充满无尽痛苦和疯狂怨毒的脸庞,出现在了光束的焦点处!那并非一张真实的脸,更像是无数张垂死者在极度痛苦中融化、挤压、重叠在一起形成的、抽象而恐怖的集合体!它的“眼睛”部位是两个空洞的漩涡,里面仿佛燃烧着来自地狱的、冰冷的火焰!
就在那张“脸”凝固成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毁灭性的精神冲击波,如同海啸般从“玻璃泪”体内爆发而出!冲击波的目标,正是距离最近、视线直接接触、并且用光束“挑衅”了它的老陈!
“呃啊啊啊——!!!”
老陈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后抛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身后的石柱上!他手中的手电筒和手枪都脱手飞出,在地上滚落。那台本就脆弱的平板电脑更是从他怀里摔了出来,屏幕与坚硬的地面亲密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瞬间变得漆黑一片,彻底报废。老陈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抱住脑袋,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眼球上翻,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的呻吟,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白沫。他的精神,显然在刚才那恐怖的冲击中遭受了重创,陷入了某种极其可怕的幻觉或精神崩溃的状态!
“陈老!!” 林刻目眦欲裂,心胆俱寒!他想要冲过去查看老陈的情况,但理智告诉他,那个释放了精神冲击的“玻璃泪”才是眼下最大的威胁!
果然,那“玻璃泪”在重创了老陈之后,并没有停下动作。它那半透明的、流动的身躯开始以一种令人作呕的、如同融化玻璃或粘稠糖浆般的方式,缓缓地、坚定地朝着瘫倒在地的老陈“流淌”过去!它的意图非常明显——它似乎想要将老陈彻底吞噬、吸收、同化,将他也变成这图书馆里又一个绝望的“玻璃泪”!
“快!用火!或者强烈的声波!它们的核心是脆弱的‘情绪奇点’!害怕强能量扰动!” 那个神秘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焦急万分,似乎也没料到这“玻璃泪”会出现得如此突然,攻击性如此之强!
火!林刻身上没有火焰喷射器,连个打火机都没有!声波!他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了背包里那个被他塞在角落的、老陈之前给他的、经过暴力改造的、能发出刺耳高频噪音的旧警报器!虽然不知道对这种诡异的“玻璃泪”有没有用,但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手忙脚乱地在背包里翻找着,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不听使唤。终于,他摸到了那个冰冷粗糙的金属外壳!他迅速将其掏出,也顾不上这噪音会不会引来图书馆里其他更可怕的东西,或者惊动外面的“时间守卫”,直接用尽全力按下了那个红色的、磨损严重的启动按钮!
“呜————嗡——————!!!!”
一道比之前在地下通道时更加尖锐、更加狂暴、频率高到几乎要撕裂人类耳膜、甚至连空气都仿佛在震颤的噪音洪流,如同无形的攻城锤般,骤然爆发!噪音形成的强大声波冲击,狠狠地撞在了那个正在向老陈“流淌”的“玻璃泪”身上!
效果立竿见影!
“玻璃泪”那流动的身躯猛地一滞,然后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凝胶般剧烈地扭曲、颤抖、闪烁起来!它体表那些闪烁的玻璃碎片光芒变得极其不稳定,发出如同无数玻璃杯同时碎裂般的、密集的“噼里啪啦”声!它前进的势头被彻底遏制住了!它那张凝聚了无尽痛苦和怨毒的“脸庞”,缓缓地转向了噪音的源头——林刻,两个空洞的“眼窝”中燃烧的冰冷火焰似乎变得更加狂暴,显然,它将林刻视为了新的攻击目标,正准备发动下一次、或许是更强的精神冲击!
林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着噪音发生器的手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住下一次攻击!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迅捷无比的黑影,如同从书架本身的阴影中剥离出来一般,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闪电地从侧面窜出!那黑影的动作灵敏得不像人类,更像是一只习惯了在黑暗中捕猎的顶级掠食者!
黑影手中,握着一根约有一米多长的、看起来像是用某种未知合金打造的短矛。令人惊异的是,那短矛的顶端,此刻正燃烧着一簇跳跃不定的、散发着诡异绿光的火焰!那火焰并非实体燃烧,更像是一种能量形态,散发出一种冰冷而纯粹的、仿佛能湮灭一切的寂灭气息!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那道黑影手腕一抖,燃烧着绿色火焰的矛尖便如同毒蛇吐信般,精准而狠厉地刺入了“玻璃泪”那扭曲身躯的“胸口”位置!
“嘶——————!!!”
绿色火焰与半透明的玻璃身躯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如同强酸泼溅在金属上的、极其剧烈的腐蚀声响!大量白色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烟雾(或者说,是能量逸散?)腾空而起!“玻璃泪”那张痛苦的脸庞瞬间扭曲到了极致,发出一声尖锐、凄厉、但却完全没有物理声音、只有林刻的“时感”才能捕捉到的精神尖啸!那尖啸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恐惧和......最终的解脱?
在绿色火焰的持续“燃烧”下,“玻璃泪”的整个身体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玻璃艺术品般,迅速地、不可逆转地融化、崩解、坍塌!它体表的玻璃碎片光芒迅速暗淡、熄灭。最终,在短短几秒钟内,这个恐怖而悲伤的存在,便彻底化为了无数细小的、如同萤火虫般闪烁的光点,然后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彻底消散在了弥漫着灰尘和霉味的空气之中。
高频噪音也因为能量耗尽或被林刻下意识地关闭,而突兀地停止了。
图书馆的角落里,再次恢复了那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林刻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大脑还有些宕机。他慢慢将目光转向那个手持短矛、静静站在原地的、救了他们的神秘黑影。
那是一个身形看起来相当瘦小、甚至有些单薄的人,但TA的动作中所蕴含的爆发力和精准度,却与这瘦小的身形成反比。TA全身都被包裹在用各种来源不明的、但显然经过精心挑选和缝制的废弃材料制成的衣物中——有柔韧的、不知名生物的皮革,有厚实的、军用级别的帆布,还有一些关键部位点缀着能够偏转光线的、暗淡的反光金属片或陶瓷片。这套装束看起来怪异、拼凑,却又透着一种极致的实用主义和对环境的高度适应性。TA的脸上,则戴着一个覆盖了口鼻、带有复杂过滤装置的呼吸面罩,以及一副镜片呈现出深邃黑色的、完全遮挡了眼部区域的防风镜。除了能大致判断出对方不算高大之外,根本无法分辨其年龄、性别,甚至真实的体型。
此刻,这个神秘人正轻轻甩动着手中的短矛,矛尖上那诡异的绿色火焰也如同被风吹灭般,迅速熄灭了,露出一截呈现出暗哑金属光泽、表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霜的矛头。TA将短矛熟练地收回背后的挂具中。
“都说了......别看它的‘脸’......” 神秘人转过身,似乎是“看向”林刻和瘫倒在地的老陈(虽然被风镜遮挡,但林刻能感觉到那目光的存在),声音依旧是那种沙哑中性的调子,但这一次,里面似乎少了一些之前的嘲讽,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无奈,“‘玻璃泪’......是被困在自己最痛苦、最绝望那个瞬间的可怜虫......它们的情绪核心会像瘟疫一样传染,尤其是对你们这种......精神上还留着太多‘旧世界’印记的‘外来者’。”
林刻这才如梦初醒,赶紧踉跄着跑到老陈身边,蹲下身查看他的情况。老陈的身体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剧烈颤抖,但依旧在微微抽搐,呼吸微弱而不规律,脸色如同死人般灰败,双眼紧闭,眉头却痛苦地紧锁着,似乎仍被困在噩梦之中。
“陈老!陈老!醒醒!” 林刻焦急地呼唤着,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
那个自称“零”的神秘人也走了过来,动作轻盈得像猫。TA蹲下身,毫不避讳地用带着破旧手套的手指,轻轻扒开老陈的眼皮,凑近观察了一下他的瞳孔,又探了探他的颈动脉。
“精神冲击过载,意识核心自我保护性封闭。” 零做出了诊断,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死不了。但损伤不轻,如果不及时处理,可能会留下永久性的精神创伤,变成......只会流口水的‘空壳’。” TA说着,动作极其熟练地从腰间一个看起来同样破旧、但保养得很好的皮囊里,倒出了一小捧浑浊的、呈现出淡绿色的、散发着一股奇异(不难闻,但绝对不香)草药和泥土混合气味的液体,用一个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小巧的杯子(更像个瓶盖)接住。
“给他喝下去。” 零将那小半杯浑浊的液体递给林刻,“这是‘静心汤’,用‘安魂草’和‘地根涎’熬的。能暂时稳定他的意识核心,缓解精神冲击的后遗症。”
林刻看着那杯颜色可疑、气味古怪的液体,心中充满了犹豫和不信任。这东西......真的能喝吗?会不会是毒药?
但当他看到老陈那痛苦扭曲的面容,以及零那双隐藏在风镜后、虽然看不清眼神但似乎并无恶意的姿态时,他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接过了那杯“静心汤”。他小心翼翼地扶起老陈的头,将那浑浊的液体一点一点地喂入他的口中。老陈似乎还有吞咽的本能,液体顺着他的喉咙流了下去。
效果出奇地快。几乎就在液体完全咽下的几秒钟后,老陈紧皱的眉头就舒展开来,身体的抽搐也完全停止了,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虽然依旧昏睡着,但脸色似乎恢复了一丝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安详了许多。
“谢谢你......” 林刻站起身,面对着眼前这个救了他们两次的神秘人,声音中充满了真诚的感激,尽管心中依然充满了警惕,“真的......非常感谢。我们欠你......两次人情了。我叫林刻,这是我的同伴,陈老。”
对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重新评估林刻。那双隐藏在深色风镜后的“目光”,再次如同精密的扫描仪般,缓缓扫过林刻全身——从他破旧但还算结实的衣物,到他手中紧握的匕首,再到他因为紧张和疲惫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庞,最后......那目光似乎在他胸前那个因为动作而不经意间从领口滑出来的、小小的海豚形状的玉石吊坠上,停留了额外的一两秒钟。林刻甚至感觉对方的呼吸似乎在那一刻有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停顿,但他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叫我‘零’就好。” 神秘人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听不出太多情绪的沙哑中性,“人情......呵......” TA似乎觉得这个词有些可笑,“在这片‘时墟’里,人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因为随时都可能‘过期’;但有时候......它又是最昂贵的东西,因为你可能需要用命来还。” TA的语气带着一种饱经沧桑的、与TA可能并不算大的体型不相符的通透和冷漠。
然后,TA的“目光”转向了图书馆深处,以及更远处的、那个若隐若现的钟楼方向。“你们......要去钟楼?” TA的语气并非疑问,更像是一种陈述。
林刻心中再次一惊,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 零转过身,倚靠在一根断裂的书架立柱上,姿态显得有些慵懒,但林刻能感觉到TA全身的肌肉依旧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爆发的警戒状态,“能在这个‘季节’(这里的时间流逝并非均匀,或许TA指的是某种时空波动周期?),还不知死活地往城西异常区最深处钻的‘外来者’,十个里面有八个,最终目标都是那个‘大漩涡’。至于目的嘛......” TA伸出一根带着破洞手套的手指,轻轻晃了晃,“无非三种:要么是冲着里面可能残留的‘旧世界’失落科技去的‘寻宝者’;要么是寻求刺激、或者想证明自己能力的‘疯子’;再或者......” TA的语气微微一顿,那隐藏的目光似乎再次落在了林刻的脸上,以及他下意识护住胸前吊坠的动作上,“是为了寻找某个......迷失在时间里、再也回不来的人的‘傻瓜’。看你的样子,还有你身上那股......洗不掉的‘执念’的味道,你应该属于最后一种,对吧?”
林刻被对方精准的判断和毫不留情的称呼说得哑口无言,脸颊甚至有些发烫。他无法否认,也没有必要否认。他沉默地点了点头,眼神却变得更加警惕和坚定:“你对那里......钟楼和时间漩涡......很了解?”
“了解?” 零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像是在嘲笑这个问题本身,“没有人能真正‘了解’那个地方。它本身就是‘混乱’的代名词。我只是......一个在‘漩涡’边缘的‘垃圾堆’里长大的孩子,比别人......多听到了一些‘风声’,多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罢了。” TA的语气变得有些飘忽,仿佛陷入了某种不愉快的回忆,“钟楼......‘时间漩涡’......相信我,那绝对不是你们这些‘嫩芽’该去的地方。那里是‘终点站’,是所有时间和希望都被碾碎、归零的地方,绝对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什么‘起点’或‘答案’。”
“但我们必须去!” 林刻打断了TA的话,语气斩钉截铁,眼中燃烧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无论那里有什么,无论有多危险,我们都必须去!”
零沉默地“注视”着他,似乎在衡量他这份决心的分量,以及......其背后所蕴含的价值。图书馆的角落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书页翻动的声音,以及老陈平稳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或许只是一分钟,或许更长,零才缓缓地、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开口了:“好吧......看在你刚才没有蠢到直接用噪音把那些书架里的‘低语影子’也一起引出来,还算保留了一点基本的判断力......也看在......你那份‘傻气’或许能让你比聪明人活得更久一点的份上......”
“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林刻立刻追问,心提了起来。他知道,这可能是他们能否继续前行的关键。
零伸出那只带着破旧手套、显得有些纤细的手,指向了旁边地上那个屏幕已经彻底碎裂、彻底报废的老陈的平板电脑,又指了指林刻身上那个瘪了不少的背包。
“那个......承载着‘旧日时光’记忆的‘方盒子’,虽然已经坏了,但里面的某些‘零件’对我或许还有点用。还有,你身上剩下的所有......那些味道奇怪但能量还算纯净的‘外来’能量棒和水。”
林刻的心沉了一下。平板电脑虽然坏了,但里面或许还有修复的可能,那代表着老陈的心血和宝贵的旧世界信息;而能量棒和水,则是他们仅剩的、维系生命的最后物资。
“作为交换,” 零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和......一丝诱惑,“我,零,亲自带你们......安全地穿过这座危机四伏的‘书坟’,避开那些无处不在的‘影子’和随时可能出现的‘眼泪’。并且......我会告诉你们一条我所知道的、相对来说......最不容易‘迷路’或‘消失’的、通往钟楼‘外围安全观测点’的路径。再往里......进入‘漩涡’影响的核心范围,那里的‘规则’,就不是我能掌握的了,我也无能为力,你们只能......自求多福。”
用几乎全部的“身外之物”,以及一件可能承载着巨大价值的“遗物”,换取一条通往目标的、相对安全的路径,以及一个对本地环境了如指掌、实力莫测的向导的暂时帮助?
林刻看了一眼依旧昏睡不醒、但状况似乎稳定下来的老陈,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笼罩在神秘和危险气息中、却又似乎并非完全没有底线的“零”。他知道,在这个步步惊心、危机四伏的“时墟”里,他们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这或许是他们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交易的达成,并未伴随任何仪式感,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近乎割肉般的现实感。林刻将背包里仅剩的三块、坚硬得如同史前化石的能量棒,以及那只小小的、内壁还残留着几滴珍贵水珠的金属水壶,郑重地递给了零。他的动作缓慢而迟疑,每一次接触都仿佛在告别旧世界的最后一丝残余。这些不仅仅是食物和水,它们是巴图和阿虎用生命换来的、维系他们走到现在的希望灯火。
零的接收动作则显得冷静、高效,甚至有些......漠然。TA用带着破旧手套的手指,仔细地掂量了一下能量棒的分量,又凑近水壶口,用那种超越常人的敏锐嗅觉捕捉着里面残留的水汽,似乎在评估其“纯净度”。TA的动作中没有任何贪婪,更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技工在检查零件,或者一位冷酷的商人清点货物。这种纯粹的功利主义,反而比赤裸裸的抢夺更让林刻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寒意——这片时墟,究竟将人性打磨成了何等模样?
最后,林刻将那个屏幕彻底碎裂、已经无法点亮的平板电脑也递了过去。老陈在一旁看着,眼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痛苦和失落,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那不仅仅是一台机器,那是他毕生研究的结晶,是连接他与那个逝去文明的最后纽带。即使它已经损坏,他也曾幻想过或许有朝一日能够修复,能够重新找回那些珍贵的知识和记忆。如今,它也要成为换取生存机会的筹码了。
零接过平板电脑,手指在布满蛛网裂纹的屏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动作中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与之前冷漠截然不同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或许是好奇,或许是某种久远的追忆?但那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快得如同林刻的错觉。TA将所有“战利品”——林刻和老陈最后的“外来”物资——有条不紊地收纳入自己那个看起来不大、但似乎总能掏出各种东西的、由多种材料拼接而成的背包里。
“走吧。” 零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而压抑的沉默,依旧是那种沙哑中性的调子,听不出喜怒。“天色......嗯,这里的‘天色’要变了。‘波动’周期快到了,外面的‘无常风’会更猛烈。我们得尽快找到下一个‘静滞点’。”
TA没有再多做解释,转身便向着图书馆一处更加破败、几乎被倒塌穹顶掩埋了大半的侧门走去。那步伐依旧轻盈、迅捷,如同融入阴影的猫科动物。
林刻搀扶着精神依旧萎靡、但身体状况稍有好转的老陈,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不舍和疑虑暂时压在心底,紧紧跟了上去。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世界里,唯一的依仗,就只剩下眼前这个神秘莫测、亦正亦邪的“向导”了。
离开了图书馆相对“稳定”的环境,重新暴露在城西异常区那病态的暗紫色天穹和无处不在的时空干扰之下,感觉就像是从一个虽然破旧但至少还能遮风挡雨的屋檐下,再次被推入了狂风暴雨之中。林刻的“时感”立刻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般剧烈反应起来,熟悉的头痛和眩晕感再次袭来,但他强迫自己运用刚才零教导的、那一点点粗浅的“倾听”技巧,不再一味地抵抗,而是尝试去分辨那些混乱波动中的“流向”和“强弱”,将意识集中在零前进的方向上。
他们穿行的区域,比之前更加荒凉和怪诞。巨大的金属结构如同被巨人之手揉捏过的废纸团,扭曲着插入大地或悬浮在半空;地面上布满了龟裂的缝隙,有些缝隙深不见底,隐约散发出冰冷的寒气或灼热的蒸汽;而那些奇异的植物则更加茂盛——散发着幽蓝荧光的苔藓如同地毯般覆盖在残垣断壁上,碗口粗细的、呈现出金属质感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绞杀着一切,还有一些如同巨大真菌般的、色彩斑斓的伞状植物,它们的伞盖下滴落下粘稠的、带有腐蚀性的液滴。
零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TA总能在看似绝路的瓦砾堆中找到隐藏的通路,能准确地避开那些肉眼无法察觉、但林刻的“时感”能模糊感应到的时空陷阱——比如一片看似平整的地面,下方却隐藏着时间流速骤然减慢的“泥沼”,一旦踏入就会被困在缓慢流逝的时间里,眼睁睁看着外界沧海桑田;或者一处空气微微扭曲的区域,里面可能随机闪现出高能辐射或致命的能量风暴。零的移动迅捷而流畅,TA的身体似乎与这片混乱的环境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做出最正确的规避动作。
相比之下,林刻和老陈则显得笨拙而狼狈。他们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紧紧跟随着零的脚步,生怕一步踏错就万劫不复。老陈的体力消耗极大,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全靠林刻搀扶才勉强跟上。林刻自己也感觉精神和体力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流失,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他知道,一旦掉队,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要去哪里?” 林刻喘着粗气,忍不住问道。他们似乎一直在向着更荒凉、更危险的区域深入。
“去一个......能让你们暂时‘消化’一下的地方。” 零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依旧平淡,“一个能稍微补充‘本地能量’的地方。你们那些‘外来货’撑不了多久,而且......它们的能量频率和这里格格不入,就像黑夜里的篝火,太容易吸引‘不速之客’。”
又行进了大约半个小时(林刻已经无法准确判断时间的流逝,只能依靠生理感觉估算),零终于在一片相对开阔、但同样布满了锈蚀金属残骸和怪异植物的区域停了下来。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工业区边缘,可以看到远处有巨大的、已经彻底锈死的工厂烟囱轮廓,以及一些坍塌的仓库和管道设施。
“到了。” 零指了指地面上一些看起来像是大型苔藓和颜色各异的、如同石头般坚硬的菌类植物,“吃吧。补充体力。”
林刻和老陈看着那些散发着淡淡荧光、形态怪异的“食物”,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抗拒和疑虑。那些灰绿色的苔藓看起来湿滑粘腻,带着一股浓郁的土腥味和金属锈味;而那些五颜六色的“石头”菌类,则坚硬无比,表面还有一层类似矿物结晶的粗糙颗粒,完全不像能吃的东西。
“这是......‘荧光苔’和‘石髓菌’。” 零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自顾自地蹲下身,用一把随身携带的小巧多功能工具刀,熟练地撬下几块灰绿色的苔藓和一块紫红色的石髓菌。TA将苔藓在似乎是自己口水的某种透明液体中(从面罩下方的一个小管子滴出)浸润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呼吸面罩下方一个隐蔽的开口里,开始面无表情地咀嚼起来,发出细微的、类似碾磨沙砾的声响。
“荧光苔能提供基础的生物能量和微量元素,还能稍微中和你们吸入的低剂量时空辐射。石髓菌......嗯,口感不怎么样,但它富含一种特殊的硅基化合物,能暂时强化骨骼和组织韧性,抵抗这里的物理损伤和......某些‘时间应力’。” 零一边嚼着,一边用那种缺乏感情/色彩的语调解释着,“当然,第一次吃可能会有点......‘反应’,比如轻微的麻痹感或者......看到点‘有趣’的颜色。习惯就好。”
看着零如同家常便饭般将这些怪异的东西吃下,又听着TA那番半是解释半是警告的话,林刻和老陈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但腹中传来的剧烈饥饿感,以及身体因为持续消耗而发出的强烈抗议,最终战胜了他们的味觉和心理障碍。
林刻学着零的样子,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割下一小块荧光苔。那苔藓入手冰凉滑腻,带着一股强烈的、令人不适的土腥和铁锈混合气味。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将其塞入口中。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烂植物、金属锈迹和某种化学药剂的味道瞬间充斥了他的口腔,口感更是如同在嚼一团浸满油污的湿抹布。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他差点吐出来,但想到这是活下去的必需品,他还是强忍着,用力咀嚼了几下,囫囵吞了下去。
苔藓滑入胃中,带来了一股奇异的、微弱的暖流,饥饿感似乎真的减轻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舌根和喉咙处一阵轻微的麻痹感,眼前也似乎真的多了一些漂浮的、彩虹色的光斑。
老陈的反应更激烈一些,他只吃了一小口石髓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变得铁青,但最终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显然,这种“本地特产”对于他们这些“外来者”的消化系统来说,是一种严峻的考验。
就在他们艰难地适应着这种奇异的“能量补充”方式时,一种突兀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变化,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并非声音,也并非视觉上的变化。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源自时空结构本身的恐怖悸动!
首先是空气。原本就充满“静电感”的空气,骤然变得无比“沉重”和“粘稠”,仿佛他们瞬间被投入了深海或者凝固的胶质之中,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紧接着,是光线。那病态的暗紫色天空,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深邃、更加黑暗,仿佛所有的光线都被一个无形的黑洞所吞噬。四周那些散发着荧光的植物,光芒也开始剧烈地闪烁、摇曳,如同风中残烛。
然后,是林刻的“时感”!它不再是之前的疼痛或混乱,而是发出了一种......濒临崩溃的、最尖锐、最凄厉的警报!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巨手紧紧攥住,周围的时空结构正在以一种恐怖的方式被强行扭曲、压缩、甚至......“撕裂”!他“看”到(并非用眼睛,而是用时感)无数细微的时间裂隙如同蛛网般在空气中蔓延、崩碎,他“听”到(并非用耳朵)一种源自宇宙深处、或者说时间本身的、低沉、缓慢、却又蕴含着无穷威严和毁灭力量的......心跳声?或者说是......某种存在的“呼吸”声?
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纯粹的掠食者的威压,如同实质化的山脉般轰然降临!笼罩了这片区域的每一个角落!
零猛地从地上弹射而起!TA那一直以来都显得有些慵懒或漠然的姿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绷紧到了极致的、如同即将面临天敌的野兽般的、极度警惕和......深深的恐惧!TA一把抓起身旁那根从未离身的短矛,身体微微下伏,肌肉虬结,风镜后的“目光”如同最敏锐的雷达般,疯狂地扫视着四周每一个可能的方向!
“糟了!!是‘它’!!” 零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种惯常的平静,带上了无法掩饰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惊骇和一丝......绝望?!“是‘时鬃兽’!!它......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只是外围!它不应该......”
“时鬃兽?!” 老陈听到这个名字,那张刚刚恢复一点血色的脸瞬间变得如同死人般惨白!他显然也从某些极其古老、甚至被列为禁忌的资料或传说中,接触过这个恐怖的名字!“传说中......传说中能够......吞噬时间本身的......时序顶级掠食者?!”
“不止是吞噬......” 零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有些发涩、变形,“它......它的存在本身......就能锚定并强行加速其‘猎物’的时间流!被它盯上......只需要几秒钟......甚至更短......你就会经历自身数百、数千年、甚至数万年的时间!瞬间化为......尘埃!连骨头渣滓都不会剩下!快跑!!!!”
最后那声“快跑”,零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的!TA不再有任何犹豫,辨认了一下方向(或许是依靠某种林刻无法理解的直觉或标记),然后便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其速度之快,远超之前任何时候!显然,面对这种传说中的恐怖存在,连TA也感到了致命的威胁!
林刻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他甚至来不及完全理解“吞噬时间”意味着什么,身体已经下意识地跟着零冲了出去!他一把拉起几乎要吓瘫在地的老陈,拼尽了吃奶的力气,踉踉跄跄地追赶着零那迅捷的身影!
就在他们刚刚跑出十几米远!一声低沉到极点、仿佛能震碎灵魂的咆哮声,终于如同延迟的雷鸣般,轰然响起!
那咆哮声并非单纯的音波攻击,它更像是一种......时空本身的怒吼!随着咆哮声的扩散,林刻清晰地“看到”,他们身后原本所在的区域,那些锈蚀的金属残骸、怪异的植物、甚至地面本身,都在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老化”、“风化”、“崩解”!坚硬的钢铁如同暴露在强酸中般迅速锈蚀、剥落、化为粉末;那些顽强生长的荧光植物瞬间枯萎、碳化、灰飞烟灭;大地龟裂、塌陷,仿佛瞬间经历了几万年的地质变迁!
这就是“时鬃兽”的力量!仅仅是它存在的余波,就能让周围的环境加速走向熵的尽头!
恐惧!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注入了林刻和老陈的血管!他们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他们跟着零,一头扎进了一片更加茂密、更加黑暗的、由那些如同扭曲钢铁般的金属藤蔓和散发着幽绿荧光的巨型真菌组成的“丛林”地带。这里的地形极其复杂,藤蔓如同活物般垂落、交织,地面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尖锐的金属碎片,还有一些隐藏在暗处的、不断开合的、仿佛捕蝇草般的怪异植物。
零显然对这条路线了如指掌,TA如同最矫健的猿猴,在藤蔓和断壁残垣间飞速地跳跃、穿梭、滑行,速度丝毫不见减慢。林刻和老陈则吃力地在后面追赶,好几次差点被藤蔓绊倒或被尖锐物划伤。林刻的“时感”在这里似乎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干扰,但也让他对零选择的路径有了一种模糊的感知——零似乎在沿着一条极其微弱的、时空波动相对平缓的“细线”前进,避开了那些更加混乱和危险的区域。
身后的咆哮声和那种恐怖的“时间加速”现象如影随形,紧追不舍!他们甚至能感觉到身后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让皮肤刺痛的“苍老”气息!
“快......快跟上!” 零的声音在前方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前面......前面有一个‘老铁罐’!或许......或许能躲过去!”
林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几乎是半拖半拽着已经快要虚脱的老陈,跟着零冲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藤蔓丛林。眼前出现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景象——一个巨大无比的、至少有一半埋藏在泥土和废墟之下的、通体覆盖着厚厚锈迹的、圆筒形的金属结构!
那结构看起来异常古老,充满了饱经沧桑的厚重感,体积庞大得像是一座小型仓库或者......某种早已废弃的巨型工业储罐?它的表面覆盖着如同鱼鳞般的、层层叠叠的锈迹,锈迹的颜色从暗红到深褐再到近乎黑色,显示出它经历了极其漫长的岁月侵蚀。一些怪异的金属藤蔓如同血管般攀附在它的表面,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在这个巨大金属结构的一侧,靠近地面的地方,有一个不规则的、似乎是被强行破开又经过简单修补的裂口,大小仅容一个人勉强钻入。
“进去!快!!” 零没有任何废话,一个敏捷的翻滚,率先从那个裂口钻了进去!
林刻和老陈也顾不上思考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林刻先将几乎失去意识的老陈用力塞了进去,然后自己也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
就在他整个身体刚刚进入那个裂口的瞬间!外面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陨石撞击般的巨响!“轰隆!!!”
整个金属结构都剧烈地、仿佛要散架般震动起来!紧接着,是那令人灵魂颤栗的、仿佛近在咫尺的低沉咆哮!以及某种巨大、沉重、覆盖着角质或骨甲的利爪,狠狠地刮擦在金属外壳上的、令人牙酸到极点的“嘎吱——嘎吱——”声!似乎那头恐怖的“时鬃兽”,已经追到了外面!
零在里面迅速行动起来,TA从某个角落拖过一块同样锈迹斑斑、但异常沉重的、边缘还带着某种复杂卡槽结构的金属板,用尽全身力气,“哐当”一声巨响,将其死死地卡在了那个裂口处,勉强将其封堵了起来!虽然缝隙处依旧透进微弱的光线,并且能听到外面那恐怖的刮擦声和咆哮声,但至少......形成了一道物理上的屏障。
三人蜷缩在这个漆黑、狭小、充满了浓重铁锈味和潮湿泥土气息的密闭空间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外面的撞击声、刮擦声和咆哮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每一次都让这个金属“避难所”剧烈震动,仿佛随时会被撕开。更恐怖的是那种无形的、强大的时空扭曲力场,即使隔着厚厚的金属外壳,他们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林刻感觉自己的身体忽冷忽热,心跳时快时慢,甚至连思维都变得有些迟滞和混乱,仿佛自身的时间流也在被强行干扰、拉扯!
这种煎熬不知持续了多久。在这个与外界隔绝、时间感本身就极度不可靠的空间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他们只能紧紧地蜷缩在一起,默默地祈祷着(即使他们早已不信神佛),祈祷这个锈迹斑斑的“铁罐”能够撑住,祈祷外面那头带来时间终结的恐怖巨兽能够失去耐心,自行离去。
终于......终于......外面的声音开始渐渐减弱、平息、远去......那令人窒息的、仿佛要将一切都拖入时间深渊的恐怖力场,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却了。
死寂,再次降临。但这一次,寂静中带来的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般的宁静。
“它......它走了吗?” 林刻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紧张而变得嘶哑不堪,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暂时。” 零的声音也带着明显的疲惫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后怕。这似乎是林刻第一次从TA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时鬃兽......很少会在一个无法立刻攻破的‘障碍物’前停留太久......除非它百分之百确定里面有值得它耗费‘时间’的猎物。我们......运气好得......有点不正常。” TA喘息着,“这个‘老铁罐’......它的外壳材质非常特殊,似乎是用某种......能够隔绝或中和时空波动的超密度合金制造的......是这片区域为数不多的、天然形成的‘静滞点’之一。否则......我们现在恐怕已经变成......” TA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已经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确认外部威胁暂时解除后,零摸索着,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奇特的、只有巴掌大小的、似乎是用某种半透明矿石和金属丝缠绕而成的装置。TA轻轻按动了一下,那矿石内部便散发出一种柔和的、稳定的、如同月光般的淡黄色冷光,将这个狭小的密闭空间照亮。
直到这时,林刻和老陈才得以看清这个救了他们一命的“老铁罐”的内部。空间确实不大,直径大约四五米,高度也只有两米多,呈现出一个不规则的圆形(或者说,是原本规则的圆形因为外部压力而变形了)。墙壁、天花板和地面,都覆盖着厚厚的、触目惊心的锈迹,有些地方甚至因为锈蚀而剥落,露出了下面更加深沉的、泛着暗光的金属本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铁锈味、潮湿的泥土味,还有一丝......仿佛密封了千百年的陈腐气息。
空间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明显属于零的杂物——一个用不知名毛皮缝制的、看起来很保暖的破旧睡袋;几个空瘪的、边缘锋利的金属罐头;一套结构复杂、用途不明的、似乎是用来修理或改造什么的工具零件;还有一个用几块耐火砖石简单垒起来的、上面还残留着黑色灰烬的简易灶台。这里显然是零的一个秘密据点,一个TA用来躲避危险、休养生息的巢穴。
“你......你一直住在这里?” 林刻看着这简陋到极点、甚至可以说是恶劣的环境,脸上写满了惊讶和难以置信。
“住?” 零似乎觉得这个词有些奇怪,TA将那盏冷光灯放在一个凸起的金属疙瘩上,然后随意地坐在一堆破烂的帆布上,开始检查自己那根短矛是否有损伤,“我不住在任何地方。我只是......在不同的‘安全屋’之间移动。这里......算是其中一个比较‘舒适’的。我叫它......‘锈蚀绿洲’。”
锈蚀绿洲......林刻咀嚼着这个名字,觉得异常贴切。在这个危机四伏、步步惊心、连时间和空间本身都充满恶意的“时墟”废土之上,这样一个虽然锈迹斑斑、气味难闻,但却能暂时隔绝外界恐怖、提供片刻喘息之机的狭小空间,确实如同无垠沙漠中那一点点赖以生存的绿洲一般,无比珍贵,也无比脆弱。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席卷了林刻和老陈。他们几乎是同时瘫倒在冰冷、坚硬、布满锈屑的金属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因为过度透支和后怕而微微颤抖。刚才与传说中的“时鬃兽”那短短几分钟的“擦肩而过”,比他们之前经历的所有危险加起来还要恐怖百倍,让他们深刻体会到了这片城西异常区真正的、足以碾碎一切的终极恐怖。
“我们......我们真的......还能到那个钟楼吗?” 林刻的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动摇和......一丝绝望。连零这样对环境了如指掌、实力深不可测的“本地人”,在面对“时鬃兽”时都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恐惧,那位于“时间漩涡”核心的钟楼深处,又会隐藏着何等无法想象的、足以毁灭一切的危险?薇薇......真的有可能在那种地方存活下来吗?他们的寻找,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自取灭亡的任务?
“路,总归是要一步一步走的。” 零检查完了TA的装备,似乎没有什么损伤,TA抬起头,隐藏在风镜后的“目光”似乎看穿了林刻内心的动摇,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教导的意味?“恐惧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你死得更快。想要在这里活下去,甚至......抵达那个‘漩涡’,你们需要变得更强......或者说,更‘适应’。”
TA的目光转向林刻,“你的身体强度、反应速度......都还停留在‘旧世界’的标准,那在这里就是累赘。你的感知方式......也太‘被动’,太容易被混乱的信息淹没。尤其是......” TA的语气微微加重,“那个‘时感’......你到现在,还只是把它当成一种带来痛苦的‘诅咒’,而不是一种可以利用的‘工具’,甚至......‘武器’。你控制得怎么样了?”
林刻被零问得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控制?谈不上......时好时坏吧。大部分时候,它带来的只有无尽的头痛、眩晕和......各种可怕的幻觉。偶尔......偶尔能提前感觉到一点危险,就像刚才......但我根本无法主动去运用它,更别说......筛选信息了。”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学会去‘倾听’,而只是一味地‘抵抗’。” 零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溪流,清晰地流入林刻混乱的思绪,“时墟的低语,它们并非毫无意义的噪音。它们是信息......是这个破碎世界残留的记忆、情感、能量流动......虽然,是的,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混乱、破碎、无用,甚至......是致命的、带有精神污染的信息。”
“但是,” 零的语气微微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性,“如果你能......从这片混乱的、嘈杂的‘背景音’中,筛选出那些隐藏在其中的、微弱的‘旋律’......找到那些相对稳定的‘节点’和‘流向’......你就能提前预知到绝大多数危险,找到隐藏的路径,甚至......像我一样,‘看到’那些被时间和空间本身所掩盖的东西。”
TA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林刻的反应。林刻眼中充满了震惊、困惑,但也有一丝......被点燃的、微弱的希望之火。
“或许......” 零缓缓地说道,语气依旧平淡,但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我可以......教你一点‘基础’。关于如何......驯服你那匹‘野马’,如何真正地......‘倾听’时墟。” TA稍微歪了歪头,补充了一句,“就当是......对你们提供的那些‘外来货’的......一点小小的、额外的‘利息’吧。”
教我?林刻完全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零会主动提出这个!是同情?是某种长远的投资?还是......别有所图?他心中充满了疑问和警惕。但看着零那隐藏在面罩和风镜后、深邃莫测的“目光”,感受着这个“锈蚀绿洲”带来的、暂时却无比宝贵的安全感,再想到未来可能要面对的、比“时鬃兽”更加恐怖的未知危险......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没有拒绝的资格。
在这个与世隔绝、锈迹斑斑、仿佛被时间遗忘的“绿洲”深处,一段充满了未知、或许也充满了危险的、关于如何“倾听”这个破碎世界真正声音的奇异教学,即将拉开序幕。
而“绿洲”之外,那片永恒的、病态的暗紫色天穹之下,时墟的威胁从未远去,真正的危险,或许才刚刚在这片暂时的宁静之后,开始悄然酝酿、汇聚,等待着下一个吞噬一切的机会。
那极致的黑暗,如同宇宙深处最纯粹的虚无骤然绽放,瞬间吞噬了零的身影,也吞噬了那只由时间碎片构成的巨手,以及那个疯狂研究员最后残留的意识回响。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一种......仿佛连声音本身都被彻底湮灭的、令人灵魂悸栗的绝对寂静。
林刻的大脑一片空白,呆滞地悬浮在虚空中,仿佛连思维都被那极致的虚无冻结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刚才零消失的方向,那个一直笼罩在谜团和冷漠之下的、瘦小却又无比强大的身影,那个刚刚才展露出痛苦过往和机械手臂的“零号实验体”,那个......或许是他进入这片时墟后,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并肩作战过的“同伴”......就这样......以一种如此惨烈、如此决绝、甚至......连存在本身都被彻底抹除的方式......消失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震惊、悲伤、敬意以及......某种因为共同经历了太多绝望而产生的、微妙的同病相怜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潜流,在他几乎麻木的心湖深处悄然涌起。零......她用自己的存在,作为最后的武器,斩断了那段扭曲的父女宿命,也......阻止了那个疯子更进一步的亵渎。
但这短暂却仿佛永恒的寂静,仅仅持续了不到百分之一秒。
如同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了第一块,零那同归于尽的最终一击,彻底打破了时空奇点内部那脆弱到极致的平衡。失去了研究员意识的强行“锚定”,又承受了湮灭能量的毁灭性冲击,这个本就濒临崩溃的漩涡核心,终于......发出了它最后的、撕心裂肺的悲鸣,开始了无可逆转的、最终的解体!
同归于尽的最终一击,如同投入沸水中的最后一块干冰,彻底引爆了这片本就濒临崩溃的时空奇点。巨大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浪,以漩涡中心为原点,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悬空的银白色走廊剧烈地、如同筛糠般颤抖、扭曲、崩裂!构成它的未知合金再也无法维持稳定的形态,如同融化的蜡烛般滴落、汽化,露出下方更加深邃、更加令人绝望的黑暗虚空。头顶那些巨大的暗紫色时空裂痕,如同被打了兴奋剂的恶魔之口,疯狂地扩张、蔓延,从中喷涌出更加混乱、更加致命的能量乱流和......一些模糊不清、却散发着极致恶意的、来自其他维度的扭曲阴影!
整个奥尔德里奇钟楼,这座承载了“方舟计划”疯狂野心、见证了旧世界毁灭、又在破碎时空中苟延残喘了无数岁月的庞大建筑,终于发出了它最后的、濒死的哀鸣!支撑着主体结构的巨大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无数的金属构件、岩石碎片、以及......那些被困在时间缝隙中、早已失去意义的“过去”的残骸,如同瀑布般从高空坠落,被卷入下方那不断扩张、吞噬一切的混乱漩涡之中!
在这片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景象中央,薇薇那琉璃般的身影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破碎。维持着她存在的、与漩涡核心的“链接”,正在因为核心本身的崩溃而迅速瓦解!她那近乎神性的平静表情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玻璃即将碎裂前的痛苦和......解脱?
“哥哥......快......没有时间了......”她的意念如同断线的风筝,在林刻混乱的脑海中最后一次响起,充满了催促和......一种仿佛早已预知到结局的、深深的悲伤。
林刻的心脏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刻!最后的选择!他猛地从地上跃起,不再有任何犹豫,也不再有任何恐惧!在那一刻,所有的痛苦、悔恨、迷茫、甚至对自身存亡的顾虑,都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如同磐石般坚定、如同火焰般炽热的决心!
他要救薇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结果如何!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样......彻底消散在这片混乱的虚无之中!
他将薇薇最后赋予他的、那股如同新生恒星般磅礴浩瀚、却又异常难以控制的时空力量,疯狂地注入胸前那个一直散发着微弱暖意、此刻却如同被点燃的太阳般爆发出耀眼光芒的海豚吊坠之中!
同时,他将自己那经过无数次锤炼、此刻已经超越了极限、甚至隐隐触摸到更高维度边缘的“时感”,如同最锋利的精神手术刀般,精准无比地、却又带着无尽温柔地......探向了漩涡中心!探向了那个正在与混乱能量一同崩溃、瓦解的、属于薇薇的意识核心!
他要做的事情,简直是匪夷所思!如同要从一场即将爆炸的核聚变反应堆中心,毫发无伤地取走那枚最核心的燃料棒!他要在那万分之一秒都不到的、稍纵即逝的平衡点上,将薇薇那即将彻底消散的灵魂/意识,从与整个时空奇点的“绑定”中......强行剥离出来!然后......将其引导、转移、封印进......那个小小的、似乎从一开始就与薇薇有着某种神秘命运链接的海豚吊坠之中!
这是一个与时间本身、与混乱的物理法则、与命运的恶意进行的终极豪赌!每一步都必须精确到普朗克尺度!每一次能量的引导都不能有丝毫偏差!否则......不仅薇薇的意识会瞬间被狂暴的能量彻底撕碎,连他自己的灵魂也会被反噬,彻底湮灭!
他的大脑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无数关于时间、空间、能量、甚至......灵魂本质的、原本他根本无法理解的信息流,如同醍醐灌顶般涌入他的意识!那是薇薇与漩涡融合后所“看到”的、属于更高维度的知识碎片!也是她此刻......用尽最后力量,传递给他的“钥匙”!
他的双手隔空对着漩涡中心的薇薇,手指以一种极其复杂、极其快速、仿佛在编织着无形时空之网的轨迹舞动着!海豚吊坠悬浮在他的胸前,散发出越来越耀眼、越来越纯粹的金色光芒,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却异常稳定的能量场,如同一个准备迎接归来游子的温暖港湾!
周围的世界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溃!巨大的爆炸声、金属的撕裂声、空间的破碎声、能量的咆哮声......交织成一曲末日的毁灭之歌!悬空的走廊已经彻底断裂,林刻此刻正凭借着那股新生的时空力量,勉强悬浮在虚空之中!
而那些如同蝗虫般涌入的时间守卫,此刻也终于意识到了他们闯入了一个何等恐怖的禁地!他们不再试图靠近核心,而是惊恐地尖叫着,试图向后逃窜!但已经太晚了!不断扩张的时空裂缝如同最贪婪的巨口,将他们一个个无情地吞噬、卷入、彻底抹除!连他们身上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动力外骨骼和能量武器,都在那足以扭曲现实本身的终极混乱面前,如同纸糊般脆弱不堪!
林刻对此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他的整个世界,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了那一点——那个即将彻底消散的、属于薇薇的灵魂之火!
“薇薇!回来!!”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用尽了灵魂的呐喊,发出了最后的呼唤!
仿佛是听到了哥哥的召唤,又仿佛是命运的指引,漩涡中心,薇薇那即将彻底透明、消散的琉璃身影,最后一次、也是最清晰地、凝聚了起来!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不再是林刻记忆中那清澈、天真、充满了依赖的眼神。那双眼睛里,仿佛倒映着整个宇宙的生灭、时间的流淌、亿万星辰的轨迹!其中充满了超越了人类理解范畴的智慧、沧桑、以及......一种看透了所有悲欢离合、所有因果宿命的、近乎绝对的平静和......慈悲?
她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林刻一眼。那一眼,仿佛跨越了无数的时间和空间,包含了千言万语,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然后,她对着林刻,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真实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微笑。
下一秒,她那琉璃般的身躯,如同最绚烂的烟花般,骤然绽放!化作了亿万点纯粹的、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粒子!这些粒子并没有消散在混乱的能量风暴中,而是......如同受到了某种强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引般,形成了一道璀璨的金色光河!逆着毁灭的潮流,义无反顾地......涌向了林刻胸前那个散发着同样光芒的海豚吊坠!
如同百川归海!如同游子归家!
当最后一点金色光粒子融入吊坠的瞬间!海豚吊坠爆发出如同太阳般耀眼夺目的光芒!将周围所有的混乱、黑暗、甚至......正在崩溃的时空本身,都短暂地照亮、净化!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熟悉、却又带着一丝异样神性的气息,从吊坠中散发出来,温柔地包裹了林扣那几乎要因为精神透支而崩溃的灵魂。他感觉到......薇薇......回来了......虽然不再是以血肉之躯,而是以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本源的意识/灵魂形态,暂时......栖息在了这个小小的玉石之中。
吊坠的光芒渐渐内敛,恢复了原本温润的玉石质感,但林刻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内部蕴含的能量和......“存在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寄托思念的信物,而是......真正成为了薇薇灵魂的“方舟”。
而随着薇薇意识的彻底脱离,失去了最后“锚点”的时间漩涡核心,也终于......迎来了它最终的、彻底的崩溃!
轰隆隆隆隆——————!!!!!!
如同宇宙大爆炸的逆过程!整个时空奇点猛地向内坍缩!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崩溃的钟楼结构、肆虐的能量风暴、残存的时间守卫、甚至......连光线和空间本身!形成了一个不断缩小的、绝对黑暗、绝对虚无的......终极“归零点”!
一股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吸力,从那“归零点”传来!要将周围的一切,包括刚刚完成灵魂转移、正处于极度虚弱状态的林刻,都彻底拖入那永恒的寂灭之中!
“不!!!”林刻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刚刚救回薇薇(以这种特殊的方式),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有......未来要去创造!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他体内那股由薇薇赋予的、刚刚经历了蜕变的时空力量,如同被激活的保护程序般,自发地、猛烈地爆发出来!
他没有试图去抵抗那恐怖的吸力——那是徒劳的。而是......凭借着对时间脉络那瞬间的、本能的把握,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将这股力量,凝聚成一个极其短暂、极其不稳定的......“时间跳板”!狠狠地“踩”在了某个正在向“归零点”塌陷的空间褶皱之上!
借助着那空间塌陷本身产生的、如同宇宙弹弓般的巨大反作用力!以及......薇薇灵魂寄宿的海豚吊坠散发出的最后一道守护光晕!
林刻的身影,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子般,以一种超越了光速、甚至超越了因果律的速度,被狠狠地、狼狈不堪地......抛出了那个正在彻底湮灭、归于虚无的钟楼核心区域!抛出了那片扭曲疯狂的时空!
......
当意识再次恢复时,林刻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冰冷、坚硬、布满了灰尘和碎石的地面上。刺眼的、久违的......灰色阳光,透过头顶残破的屋顶缝隙照射下来,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属于废土的、混合了铁锈、尘埃和某种植物腐败的粘稠气味。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变异生物的嘶鸣,以及......风吹过废墟时发出的、呜咽般的声音。
他......回来了?回到了......地表?
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看起来相当普通的城市废墟,残垣断壁,瓦砾遍地,与他之前经历的那些光怪陆离、扭曲疯狂的时空景象相比,简直可以说是......平淡得近乎乏味。
但他知道,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他低头看向胸前。那个海豚吊坠静静地躺在那里,表面温润如初,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但林刻能清晰地感觉到,吊坠内部,一个微弱、稚嫩、却又异常坚韧的意识,正在安详地沉睡着,如同经历了一场漫长旅途后疲惫归来的孩子。
薇薇......她还在。以另一种方式,陪伴在他的身边。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城西的方向。那里,曾经矗立着宏伟而诡异的奥尔德里奇钟楼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片巨大无比的、不断扭曲、闪烁着危险能量光芒的......空间空洞。仿佛那座承载了太多秘密和灾难的建筑,连同它所引发的时空漩涡,都被彻底地......从这个时间线上......抹除、挖掉了。
只留下一个永恒的、触目惊心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普罗米修斯之心,停止了跳动。时间的漩涡,归于寂灭。
零,为了阻止她的父亲,选择了同归于尽,她的过往和牺牲,如同她这个人本身一样,充满了谜团和悲壮。
老陈,那位执着于探寻真相的学者,最终也消失在了那场毁灭性的时空风暴之中,生死未卜,或许......他终于在时间的尽头,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时间守卫,那些试图掌控时空的野心家,也为他们的傲慢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几乎全军覆没于那场最终的崩溃之中。
而他,林刻,这个最初只是为了寻找妹妹而踏入这片禁地的普通拾荒者,却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
他失去了很多......同伴、家园(钢骨镇的命运依旧未卜)、甚至......某种意义上,失去了曾经那个单纯的自己。
但他也得到了......一些东西。一种足以“拨动”时间线的、强大而危险的新力量;对这个破碎世界更深刻、更本质的理解;以及......胸前这个承载着妹妹灵魂、也承载着无尽希望和沉重责任的......小小吊坠。
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感受着体内那股奔腾不息、却又需要他小心翼翼去掌控的时空力量。他知道,结束......往往也意味着新的开始。
薇薇的灵魂虽然暂时安全了,但如何让她真正“复原”?如何让她重新拥有身体、拥有属于自己的未来?这或许需要更加高深的时空知识,更加强大的力量,甚至......找到传说中可能存在的、能够修复时空本身的“奇迹”?
而这个破碎的废土世界,危机并未解除。钟楼的崩溃虽然消除了一个巨大的威胁源,但时墟本身依旧混乱不堪。隐藏在阴影中的势力(比如时间守卫的残余或其他更神秘的组织?)、来自其他维度的未知威胁、以及......因为钟楼消失而可能引发的新的、更加不可预测的时空异变......都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的路......还很长。
林刻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废土那虽然污浊、却至少还算“真实”的空气。他握紧了胸前的海豚吊坠,仿佛能从中汲取到无尽的勇气和力量。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那片在灰色天穹下、显得更加广阔、也更加充满了未知和挑战的地平线。他的眼中,不再有之前的迷茫、恐惧或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过地狱洗礼、承载了太多重量、却依旧不肯熄灭的、如同寒夜星辰般冰冷而坚韧的光芒。
回响的时间废墟里,传奇......或许才刚刚开始。
一个新的“寻路人”,一个掌握了时间力量、背负着沉重过往和渺茫希望的孤独旅者,迎着废土的风沙,迈开了......走向未知未来的、坚定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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