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的春天,程俊开捧着一大束香槟玫瑰出现在我的工作室门口。
他西装笔挺,眼角眉梢都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我接过花笑道:“这是有什么大喜事啊,程少爷笑成这个样子。”
“周氏昨天正式宣告破产了。
我们刚拿下政府智慧城市项目,下个月就上市。”
程俊开看了看我,问道:“安南,七年了,你...还想着他吗?”
我摇摇头。
七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伤痕结痂脱落,露出新生的皮肤。
程俊开假装开玩笑一样问道:“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啊?”
我看向他,笑了笑:“我很感谢你当时能伸出援手,但是我已经对爱情没信心了,现在只想好好开工作室,做手工,抚养雯雯长大。”
程俊开点点头,说他理解我。
雯雯新画的画被送去参赛了。
她获奖那天,我们去了城里最好的法式餐厅庆祝。
餐厅门口,一个穿着破旧玩偶服的人正被几个调皮的孩子捉弄。
头套被扯落的瞬间,我看到了周宴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曾经精心打理的黑发如今灰白参半,眼角的皱纹深如刀刻。
我们从他身旁经过时,他颤抖着声音:“雯雯.....”但雯雯面无表情地走过,说道:“你认错人了。”
程俊开去结账时,我听见旁边传来领班的呵斥:“又偷吃客人剩菜!
你还想不想干了,”我望过去,之间周宴佝偻着背,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
第二天清晨,我在工作室门口发现了昏迷的周宴。
不想看他死在这,我把他送到了医院。
医院的诊断书上写着:胃癌晚期,严重营养不良。
我看着床上虚弱的周宴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周宴苦笑一声:“自从你走后,我就开始酗酒,得了胃病,需要天天吃药,后来周氏破产,我天天被人指着骂,也就没钱买药了,我想着死之前,至少还要再见你一面,就来了这。”
“医药费我付过了,我走了。”
“安南,能再抱一下我吗”我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离开了。
我突然想起那年雯雯生病住院,周宴说:“穷人生病不是很正常,矫情什么。”
所以他在矫情什么呢?
深冬时节,我受邀参加米兰艺术展,展览主办说希望我能做一个演讲,这期的议题是身处贫困下的女性力量。
看见那个议题时,我仿佛回到了发现研究报告的那晚。
可我早已不是当初的我。
我大步走上台,面对着台下来自各国的参展人,缓缓开口:“有人曾问我,苦难究竟能赋予女性什么?
是皱纹?
是伤疤?
不。
是不屈的力量。
是当全世界说,你只配跪着活时,你偏要用尽全身力气在泥地上写个站字。
.......“所以别再用怜悯为我们戴上镣铐。
贫穷从不是禁锢,但尊严可以穿透它生长。
那些试图用我们的眼泪浇灌自己王座的人,终会明白,女性的脊梁,是压不弯的钢,而我们的火种,早在他们点燃火柴之前,就已燎原。”
随着我的最后一个话音落下,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程俊开也坐在人群中为我鼓掌,眼中泪光闪烁。
演讲结束后,他在众人见证下单膝跪地,掌心的红丝绒盒子里躺着一枚鸢尾花造型的钻戒。
“你从来都不是依附他人的藤蔓,而是与我比翼的飞鸟。”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顾安南,嫁给我吧。”
我接过那只戒指,我们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相拥.贫民窟的地下室里,周宴蜷缩在发霉的床垫上。
胃癌晚期的疼痛让他整夜无法入睡,床头那只小鹿玩偶是他唯一的慰藉。
“先生,该换药了。”
护工推门进来时皱了皱眉。
这间不到十平米的屋子弥漫着血腥味和廉价消毒水的气味,唯一的光源是那盏接触不良的台灯。
周宴艰难地支起身子,露出后背溃烂的褥疮。
曾经价值连城的腕表他只卖了三千块,刚好够支付一周的止痛针。
“今天...几号?”
他嘶哑地问。
“十五号。”
十五号,周宴知道,今天是顾安南和那个男人结婚的日子。
周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玩偶的鹿角上。
他急忙用袖子去擦,却把绒毛染得更脏。
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着生锈的铁皮屋檐。
周宴摸索着从枕头下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雯雯满月时我抱着她拍的,是我们唯一的一张照片。
“对不起......”,他对着照片喃喃自语,眼泪滴在相片上。
第二天清晨,护工发现周宴时,他的身体已经僵硬。
他怀里紧紧抱着那只玩偶,嘴角微微上扬,仿佛终于得到了宽恕,他再也没能看见春天。
与此同时,马尔代夫的蜜月别墅里,我正在阳台上拆婚礼礼物。
程俊开从背后环住我,下巴抵在我发顶:“看什么呢?”
阳光透过水晶摆件的棱镜,在墙上投出一道小小的彩虹。
我望着远处碧蓝的海平面,轻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现在的生活真好。”
程俊开轻笑出声:“幸福的生活才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