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有一瞬的滞住。
是了,如果不离婚,我赚的钱,永远会有他一半。
这点郁闷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班。
老板看出了我的无精打采,了解之后满不在乎道:“我还以为是啥大事呢,你没听过前些阵子新修订的婚姻法吗?”
我书读的不多,表示疑惑。
老板上过学,她和我说,“新规定下来,感情确已破裂,调解无效,则准予离婚。”
我愣了愣。
原来,脱离苦海可以这么容易。
上辈子,我付出良多,苦闷之下,也想过离婚的。
我想不到能和谁提,于是就和自己的孩子说。
可是顾念忆告诉我,离婚很难,也很麻烦,说我年纪这么大了,这么做会给她丢脸。
然后几十年过去了,青丝变白发,这个想法湮灭在了岁月里。
“欸欸,陆荀同志,你怎么哭了啊。”
老板手忙脚乱。
我用袖套抹去眼泪,咧出一个笑,“没,没什么,我就是太开心了。”
……我忐忑地等待调解结果出来。
除了婚姻所的同志,老板也来了。
她拿出一只绿本,在我眼前晃了晃,“程序繁琐死了,我动了点关系,帮你拿到手了。”
我颤抖从她手中接过那只绿本,如获新生般激动。
某种意义上,我终于自由了。
从调解室出来,迎面对上顾时声,他拉着个脸,仿佛我欠他八百万似的。
他双眼猩红,哑着嗓子道:“阿荀,念忆还小,你当真不要我和她了吗?”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面无表情,“每个月我会按照最低标准寄给她赡养费,其它的,你好自为之。”
他拉住我胳膊,“那我呢?
我怎么活下去?”
老板将我拉到她身后,一脸不解,“你有手有脚,离了女人,怎么就活不下去?”
然后忽然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个吃软饭的。”
顾时声被戳中心窝,无了半点文人风雅,“你个臭娘们瞎说什么!
我的手是要用来写诗作书的!
是要和祖上一样做官的!”
老板噗呲笑出声,“高考前两年就恢复了吧?
所以,你大学是考不上的,软饭是硬要吃的,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我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啊,说出来的话刀刀致命。
顾时声指着老板,怒骂道:“就是你们这群女人的思想荼毒了陆荀,不然她该好好在乡里照顾我和孩子的!”
我给了他一巴掌,“给我闭嘴,顾时声,这辈子,上辈子,你都一样的没用。”
他捂着脸,忽然低低笑了两声,猛地抬脚揣在调解室铁门上,“什么狗屁司法程序!
我根本就没同意离婚,新修订的法一点都不符合三纲五常!”
几个同志七手八脚架住他。
顾时声冲着我喊,“丈夫不同意,妻子凭什么能走!”
我盯着他,忽然觉得可悲。
上辈子,他以读书人自居,常说我是旧时代的遗留物,跟不上新时代的步伐。
可现在看来,他才是糟粕。
再不理他半句,我转身离去。
回到厂子里,老板叫我去一趟她办公间。
“陆荀同志,你晓得的,帮你离婚,我也是有要求的。”
我点点头,如果不是她,单单凭我,是绝对不可能这么顺利的。
她拿出几个样式图,“认得不?”
我仔细瞧了眼,“呀,这不是我画的吗?”
老板接着说:“好苗子不该埋没在日复一日的车间里,这样,我出钱,送你出去系统地学习,考虑一下不?”
见我愣在原地,她继续道:“我呢,是希望新时代女性的才华不仅止步于此,而是应该走向更为广阔的天地,那才是我们真正应该绽放光彩的地方。”
她的话像一颗石子掷入我的脑海,激起涟漪阵阵。
“怎么,不愿意?”
我差点没跪下,“愿意,愿意的!”
“欸,你怎么又哭了。”
我抹了把眼角,将眼泪化在手背上,“还是开心的。”
离了顾时声和顾念忆之后,每一滴泪都是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