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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养花,自当娇贵无删减全文

三水JSY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到了医馆,沈梨才明白,他送她来医馆的意图。就插在后背上的那根条状的柞木,再偏一分,柞木入骨,将来再想直起腰站立,怕是困难。“这药,每日分三次服用,若还是觉得疼,去找当地的大夫,可千万别忍着。”大夫陈衅把药分袋装好,交给从旁的夙音,回头取药汤时剜了崔玉锦一眼,脸色骤变,但再看向沈梨时,神色又恢复如常。脸色和翻书一样,见谁笑,见谁凶,也不藏。“陈大夫放心,我一定保重身体,一旦不适就去医馆就诊,不会学某些人。”说到这,沈梨意味深长地看向崔玉锦,嘴角压不住笑意,“有病不治,砸您的招牌。”“呵,招牌?”陈衅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收起药箱就往内室走,“老朽哪还有什么招牌!”沈梨见状,连忙张口说,“今日多谢陈大夫。”陈衅虽没留步,但还是摆手示意。沈梨...

主角:沈梨夙音   更新:2025-04-08 13: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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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梨夙音的其他类型小说《世子养花,自当娇贵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三水JSY”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到了医馆,沈梨才明白,他送她来医馆的意图。就插在后背上的那根条状的柞木,再偏一分,柞木入骨,将来再想直起腰站立,怕是困难。“这药,每日分三次服用,若还是觉得疼,去找当地的大夫,可千万别忍着。”大夫陈衅把药分袋装好,交给从旁的夙音,回头取药汤时剜了崔玉锦一眼,脸色骤变,但再看向沈梨时,神色又恢复如常。脸色和翻书一样,见谁笑,见谁凶,也不藏。“陈大夫放心,我一定保重身体,一旦不适就去医馆就诊,不会学某些人。”说到这,沈梨意味深长地看向崔玉锦,嘴角压不住笑意,“有病不治,砸您的招牌。”“呵,招牌?”陈衅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收起药箱就往内室走,“老朽哪还有什么招牌!”沈梨见状,连忙张口说,“今日多谢陈大夫。”陈衅虽没留步,但还是摆手示意。沈梨...

《世子养花,自当娇贵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到了医馆,沈梨才明白,他送她来医馆的意图。
就插在后背上的那根条状的柞木,再偏一分,柞木入骨,将来再想直起腰站立,怕是困难。
“这药,每日分三次服用,若还是觉得疼,去找当地的大夫,可千万别忍着。”
大夫陈衅把药分袋装好,交给从旁的夙音,回头取药汤时剜了崔玉锦一眼,脸色骤变,但再看向沈梨时,神色又恢复如常。
脸色和翻书一样,见谁笑,见谁凶,也不藏。
“陈大夫放心,我一定保重身体,一旦不适就去医馆就诊,不会学某些人。”
说到这,沈梨意味深长地看向崔玉锦,嘴角压不住笑意,“有病不治,砸您的招牌。”
“呵,招牌?”陈衅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收起药箱就往内室走,“老朽哪还有什么招牌!”
沈梨见状,连忙张口说,“今日多谢陈大夫。”
陈衅虽没留步,但还是摆手示意。
沈梨语塞。
不再多唠两句?
这就送客了?
现在怎么办?
“那个,今日劳烦公子了,”沈梨含糊一句,就借机开溜,“夙音,送我回客栈。”
如果说崔玉锦和胡文媛在回京前早已相识,那么,之后的在百花宴上抚琴,诗词会上写诗,再到入赘成婿,或许都是这二人早就商量好的。
一步一步,将空有学识却没有家境的崔书生,以才学为媒,抬高声望,也给二人的相识,给出一纸再合理不过的解释。
只可惜,胡文媛虽是商,但行的是明牌,行事风格自是磊落,怎么就遇到这样的货色,像阴沟里的老鼠,步步谋算,恨不得踩着她的血肉往上爬。
“等下,”他说。
二人都没摘下面具,仅有眼神交流,可不知为什么,沈梨总觉得心不安。
人与人最可信的是利,没有利益纠葛,那崔玉锦凭什么帮她?
“今日先回客栈,明日阿姐会派人来接你,”他伸开臂弯,应是有什么顾虑,在半空中犹豫良久,这才小心将沈梨抱起,“这样好的机会,可没有第二次了。”
这样好的机会—
他指的是明日和胡文媛同行吗?
“会有的,”沈梨目光一亮,十分笃定,“即便没有你。”
他笑而不语。
话不能说得太明白,有些话,点到即可。
一出医馆,就有车夫牵马过来。
沈梨受的伤虽然不深,但他还是将她抱上了马车。
临行前,沈梨一直沉默不语,锁着眉头在想,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
磨蹭了半天,还是他先开口说道:“沈梨,你最好能张牙舞爪地活下去,否则,死了还得拉人当垫背。”
今夜,沈梨和他拢共也没说几句话。
但,没有一句是中听的。
包括箴言。
“我要是死了,必拉你陪葬。”
沈梨也没生气,语调甚至多了几分轻浮。
......
这夜,安静如斯。
沈梨辗转难眠,到寅时方才堪堪睡去。
无梦,好眠。
但拢共就睡了两个时辰,第二天沈梨见到胡文媛时,连打了四个哈欠。
“传言不假,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儿。”
上车时,胡文媛正倚坐着查账本,沈梨来,也只是抬了个头,不走心夸赞了句。
她性子自是冷淡,就像一朵躺在池子里的睡莲,雍容且安逸。
沈梨扫了眼马车内一应摆设,倒了杯胡文媛最爱的寿州黄芽,漫不经心地问道:“胡小姐卜过卦吗?”
“未曾。”
胡文媛不耐烦地用手掌将账本捋直,手腕上还缠着一条檀香手串,时不时还拨弄两下。
“那说来也奇怪,”沈梨啧了一声,身体的重心向后靠了靠,“离开蓟州时,我曾去黄芸观占卜,到如今,卦象已一一应验。也不知怎的,昨夜有仙人入梦,说我佛缘不浅,托我搭救佛道中人,助其渡难关......”
胡文媛不语。
沈梨设法往里挨了挨:“这位佛道中人我虽认得,但不能平白无故当人面说“你与恶人结亲,致使万贯家财付诸东流,还落得个尸横遍野的下场”,这浑话我本不该说,可仙人既已点名道姓指出,我若不说,岂不辜负?”
“怎么?”目光从账本中抽回,胡文媛托腮道,“沈小姐说来说去,难不成仙人传信,是想传给我听?”
“仙人传音不传给小姐听,我来这做甚?”
沈梨有些懊恼地拂了拂袖子,从头到尾眉头就没松过,两眼直勾勾的,好似苦口婆心。
“崔玉锦,岭州华天府人士,十月初,胡府操办百花宴,在席上,弹了一曲相思引,就此一举成名。这个崔郎君,什么都好,就是命里克你。”
话毕,沈梨还不忘补上一句:“这话,我可是原话照搬,胡小姐若是不服,上香问问仙人便是。”
“该说的,不该说的,沈小姐早已代劳,我问过仙人,仙人不还得请小姐传话?”胡文媛冷笑。
再度将账本翻开,左手压在账本翻页处,继续拨弄着檀香手串。
沉。
不愧是胡府将来的掌舵人,真沉得住气。
“沈府与胡府地位悬殊,听或不听,沈梨没有通天的本领,误不了小姐终身,但......”
沈梨取过胡文媛手中的檀香手串,似笑非笑抬眼看她,悠悠然地说道:
“小姐终日手串不离手,如今仙人有口信相托,小姐若不信,何必做这假把式?岂不碍眼?”
“......”
嘎吱~
马车骤然停下。
车帘从外被掀开一角,随行的丫头探了半张脸进来,小声说道:“小姐,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京都城了,老爷昨夜传信过来,让你先去祠堂。”
“知道了。”
胡文媛面不改色将手串收回,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沈小姐,只能送你到这了。”
沈梨:“......”
她这是在赶客?

京都。
离陈国皇权最近的天下城。
金钱,权力,甚至生死,收复尽在一息间。
在这个地方,老实本分难作为的,叫民;洒洒钱能建起楼宇的,叫商;一句话能定人生死的,叫官;能守住秘密的,叫死人。
沈梨恨透了这个地方,但又不得不回到这个地方。
骰子一落,定生死。
不上赌桌,怎么买庄?
......
“小姐,先回沈府,再去医馆,还是先去医馆,再去沈府?”
一进京,夙音不免犯了难。
天色欲晚,已近黄昏。
京都与蓟州不同,它对闺阁女子的规教甚严。
沈梨在沈府本就受何玉莲掣肘,这次回京,也是为了却夫人的遗愿,万一有什么有捕风捉影的话传进何玉莲的耳朵里,以她的性子,难免大做文章......
“先去医馆,”沈梨将面纱戴在脸上,撩开车帘看到“本草源”的牌匾后,突然改变了主意。
“夙音,车上的物件儿一件不落的都给我当了。有一点你要记住,我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银子,是银票。”
“至于这小子—”
说到这,沈梨横眉扫了少年一眼。
三个时辰过去了,竟然没有一点要苏醒的迹象,年纪小,人脆弱,但睡眠还挺保质保量的。
“我和他在医馆等你。”
她轻哼了声,转眼就下了车,叩开了医馆的门。
夙音压低嗓音说道:“小姐,这里可是京都,闺中女子夜半不归,会受人置喙的。”
这会,沈梨已经让医馆的学徒将少年抬了进去,一只手搭在车边上,另一只手给夙音指路。
“这条街的尽头有个当铺,找姓钱的掌柜,他会给你一个好价。”
“小姐不去吗?”夙音真诚发问。
接收到她无助的眼神,沈梨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小声安抚:“这些物件儿到底值多少钱,你最清楚,亏了算我的。我在这等你的好消息。”
“可是......”
“没有可是,”沈梨抬手拍了拍马屁股,没有给她留任何申辩的余地。
不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能信的只有夙音。
至于里面的这位少年......
“大夫,他年纪小,你用药可以大胆点,他扛得住,”沈梨说。
医馆虽小,但五脏具全。
药斗柜中的草药都标注了价钱,配药、煎药都在一处,进门就能闻到一股浓厚的药膳味。
和六年前一样,有病治病,没病消灾。
“这小子身体硬朗,没什么不能扛的,但你后背上的伤,再不包扎的话,待血迹一干,新长的皮肉被撕开后再长,老朽就不能保证会不会留疤了,”坐诊的大夫王衹意味深长地说道。
“无碍,一点小伤而已。”
沈梨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脸色却早已惨白无血色。
她在等。
等一个结果。
“固定的很好,骨头没有错位,休养一阵就好,”王衹收起药箱,将目光再度锁定在沈梨身上,“药已经开好,第一副药已经让人去煎了,喝完再走。”
“那他几时能醒?”
王衹将药箱递给跟在身旁的女徒弟,眼神示意道:“你的伤口包扎好了,人自然也就醒了。”
沈梨点头会意,深深地看了一眼在病榻上的少年,转身和王衹的女徒弟去了内院。
吱喳—
隔在内外院中间的那道门一关,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从药斗柜后走了出来。
“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他转动手中的扳指,眼神冷冽地看向那道纱帘后的身影。
王衹倏然变了脸,恭敬地作了揖,连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刻钟后,在病榻上的少年故作镇定地舒展了下身子,一脸谄媚地叫了声:“三哥。”
“我会让史泽送你回去,你要不乖,我就让你的阿娘将你关起来。”
“不成,”少年拉开纱帘,试图争辩,“三哥,我不回去,你在什么地方,我就在什么地方,除非,你同我一道回去。”
“你又皮痒了?”
他转身过来,言语中夹杂丝戏虐的意味在。
浓眉鹰眼,肩宽腰窄,和云桂小镇的“崔玉锦”一般无二。
脸上没了面具,清晰的线条勾勒出脸部立体的轮廓,他眉骨高挺,眼窝深邃,挺拔的鼻梁下,薄唇紧抿,尽管身姿挺拔如苍松,却被茭白肤色所压,平添了几分矜贵。
“三哥,和你比起来,简直就是大巫见大巫,”少年挑了挑眉头,托腮道,“不过几年光景,胡府的小姐什么时候成你表姐了?”
他脸色一沉:“找死?”
少年唇角的笑容一顿,缓缓收起。
这下,玩大发了。
“快来人,救命!”
少年一边尖叫一边拍床,豆大的眼珠死盯他,越喊心里越没底:他难道不躲吗?
没一会工夫,隔在内外院中间的那道门被人踹开,沈梨一脸慌张地拽开纱帘走了过来:“你这条狗命,终于有人来取了?”
“......”
少年脸一垮。
这两人说话怎么都这么难听......
但这张脸,却格外好看。
“姊姊,我是不是该喝药了?”少年眨巴了几下眼,一脸无辜样。
也不知道是谁这般好心,还给这个黑漆漆的小孩擦了脸,一直没看清他长相的沈梨,不禁皱起眉。
丹凤眼,塌鼻梁,上唇薄下唇厚,五官单拎出来堪称灾难,但好在肤色白皙如玉,尚能遮丑。
“你是不是忘了,我打了你两巴掌?”沈梨好心提醒。
本来是想让他知难而退,适当收敛下,谁知他变本加厉:“姊姊打我,必定都是我的错。”
“......”
沈梨扶额。
这么娇软的话,他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
“姊姊,”见她不说话,少年咬了咬下唇,试探性地问道,“我是不是该喝药了?”
“是该喝药了,”王衹僵笑了下,下意识摸了把白胡子,将药端到少年的跟前说,“快喝。”
谁知少年指了指站在身旁的男子,说:“我要他喂!”
话音未落,三人纷纷转过身去看。
只见纱帘一动,本该站在身旁的男子早已站在纱后。
沈梨眉头一拧。
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
这个医馆还有其他人?
她伸手撩开纱帘,拉到一半,却被王衹阻止:“我那徒弟比较怕生,不喜见人,我看这药还是姑娘来喂吧。”

正值中元节,灯火辉煌,人声鼎沸,车流如潮。
夙音嘴里嚼着新出炉的栗子糕,桌上还摆着三两样新买的琉璃盏,指着街上身穿白衣面戴鬼面具的队伍,说:“这是云桂小镇特有的抬棺戏,棺材内放置着鬼像,是对逝去亲人的纪念,也是对鬼魂的安抚和祈求。”
“抬棺戏,”坐在一旁喝茶的沈梨笑意更甚,喝完手中的茶,爽利地付了钱,“走吧,时辰快到了。”
上一世,胡文媛晚一日进京。
听说是途经云桂小镇时,恰好中元,被一口棺材砸伤了,幸好有随身的嬷嬷挡了一挡,伤得虽不重,但也躺了好些日子才得以下床活动。
其他细节沈梨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胡府赏了这位嬷嬷三千两白银。
对现在还没被何玉莲骗光身家的沈梨来说,也算不了什么,但胡府的恩情,对初入京的沈氏嫡女来说,却是求也求不来的。
“小姐,街上人人都戴有面具,你怎么能确定,哪位是我们要找的贵人?”夙音探头。
沈梨捏住她的小脸,迫她转了过来跟她对视,“她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不喜遮掩,虽一介女流,却胜过男儿。”
“鲜少听小姐这样夸赞他人,她必然是个极好的人。”
“你说得没错,”沈梨眼神深邃。
这样极好的人,有个好的结局,不应该吗?
不远处,花火缭绕,商贩扛着鱼灯穿梭在大街小巷。
一抹清亮的红袄绿边裙闯入视线。这女子身形纤细,头饰简洁干练,一根银簪低挽着,掏出三两银钱,买过商贩手中的鱼灯时,笑容淡淡,转身扎进了这出抬棺戏的热闹中。
“胡文媛,”沈梨视线尾随。
上一世,有幸见过。
沈梨曾请教过她如何挽发,却不想这一世再见,早已没了这闲暇兴致,有的只是编排不完的算计。
“稍后不论发生什么,你只管哭,问你什么,你说个大概就好,别一开口什么都说,记住没?”
沈梨将新买的寿州黄芽交到夙音手中,一路上虽步履匆匆,但每遇人潮,都会拽住夙音的衣角,以免走散。
夙音后知后觉:“哭?哭不出来怎么办?”
“哭不出来?”沈梨扶额,“哭不出来,我扣你月银!”
砰—
话音未落,抬棺戏特制的棺材砸在了地上,当场砸死了打头阵的鬼面人。
不知是谁喊了句“死人了”,被围堵在热闹地的人使劲往挤,不知缘由的局外人仍旧热衷于往拥,来回推搡间,棺盖竟打横飞了出去。
“光一块棺盖就重达六百公斤,上一世救了胡文媛的嬷嬷的八字是真硬!”沈梨脸色微沉。
彼时,棺盖摇摇欲坠。
沈梨心一横,摘下头上的发簪塞进了一商贩怀里,顺走了他的马。
“左手握缰绳,无名指插入两缰中间,抬起左腿,脚掌踩入马镫内......”
沈梨并不会骑马,现在也只是临阵磨枪,但僵硬的身体,不怎么熟练的上马动作,就连马都知道欺负这个新人,一直在原地打转。
她当机立断,拔下发簪朝马尾刺去,手法利落,出手狠绝。
“乖点。今日之后,我保你吃穿不愁。”
沈梨拽紧缰绳,意气风发地说道。
而后,她心一定,放低身体,重心一落,马一下子听懂了似的,轻轻打了个响鼻,一下子冲了出去。
“胡文媛!”
沈梨喊了一声。
眼见棺盖打横飞过来,可胡文媛仍旧提着鱼灯站在原地,冷眼望向她。
“走呀!”
见她没反应,沈梨一咬牙,当场选择弃马,朝她飞身扑过去。
身后,是柞木落地的声响。
沈梨眼睁睁看着怀中的胡文媛被人先一步拦腰抱走,她心急火燎地伸手去抢,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抱住她的腰身,身体失控直接撞进了对方怀里,她低头,却发现双脚已然离地。
这人,会武功。
沈梨心想不妙。
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没有把握就救人,也不怕引火烧身?”
嗓音清润又有点粗糙感。
他的下巴毫无顾忌抵在她的发间,沈梨甚至隐隐能感觉到他蠕动的喉结。
“救人本就是千钧一发时,哪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
双脚一落地,沈梨立马推开他,映入眼帘的,便是他的全貌。
浓眉鹰眼,肩宽腰窄,一袭玄青色长袍,明明是书生打扮,但腰封上配有一把短刀,里衣摸起来硬邦邦的,应该还穿了一身软甲衣。
这人,不仅会武功,还是个练家子。
“千钧一发吗?”他意犹未尽地抱着胳膊,耸肩笑,“我怎么觉得是别有用心呢?”
沈梨不答。
他笑意更甚,“马术不熟练,却敢从南街骑马到北街来救人,若没听错,你还叫她胡文媛?”
他视线从上往下,藏着审视的意味,许久才收回目光,朝站在后方的胡文媛扬了扬下巴。
“阿姐,这女子怕是你的旧相识!”
阿姐?
沈梨微微皱起眉头。
胡府人丁单薄,胡府传到胡文媛这一代,几乎就断绝了。
只听说有个不怎么成器的表弟,叫什么林琛成,真算起来,族谱上还得翻个七八九页,才能找到他的名字。
更有趣的是,这位林表弟体弱多病,只爱写诗,上骂朝廷,下骂市井,主张一个不剩都得罪,早年被迫封笔,被安排到乡间养病。
这人满身的心眼子,能用刀,还会轻功,和传闻中的林琛成八竿子打不着。
可不是林琛成,还能是谁?
“胡老爷找到亲生女儿,这消息早就传遍京都,有幸见过胡小姐的画像,这才施以援手,只是不想弄巧成拙,好在,有这位公子出手相助。”
沈梨攥着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角挤了半天才挤出来的眼泪,恰似柔弱地跌进他的怀里,“不知,公子名讳?”
“在下不过无名小卒,入不了沈小姐的慧眼。”
他从容得往后退了一个身位,甚至还好心搀了沈梨一把。
沈梨见他心无旁骛地掸了掸肩膀,手臂上露出一截半指宽的疤痕,唇角一勾,更加笃定。
他,不是林琛成。
“公子不摘面具,怎能笃定你我不合眼缘?”她笑问。
话音未落,却被一道清丽的嗓音打断:“是沈首辅之女,沈梨吗?”
二人双双回头。
胡文媛轻咳道,“可有受伤?”
“托小姐的福,未曾受伤,”沈梨摇头,脸上写满了疑问。
她认识胡文媛,是因为有前世的记忆,在此之前,胡文媛并没有见过她,她怎么能笃定,她就是沈首辅之女沈梨?
不对......不对......
不是胡文媛,是他。
他先喊她沈小姐......
沈梨惊恐回头,恰巧对上他面具下深邃的眼眸,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他到底是谁?

马车还没到京都,主仆二人就被请下了车。
“这个胡小姐还真不是个好相与的,”夙音挽起宽袖,将衣箱抬到树荫下,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好在小姐料事如神,早有准备。”
“料事如神?”沈梨笑容勉强,“此次回京,祖母将母亲的私产尽数交予我手。这些私产要是被何玉莲知道,免不了动歪心思。”
话到此处,她停顿了下,似乎是在强调些什么,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特意雇了辆马车尾随其后,是用来装私产的,不是用来拉我俩的。”
金银首饰,名画古玩,当年沈梨从蓟州抬了近千两黄金进的沈府大门,不过才半年的光景,被继母何玉莲骗得囊空如洗。
这人呐,总归是吃一线长一智。
离开云桂小镇时,沈梨将名下资产统统清算了遍,特地找了个在蓟州的旧仆,运送这些华而不实的物件儿,随胡府的马车一道出行。
待上京后,好将它们都换成现银,以便开销。
现在可好,还得让它们给她俩腾地方......
“不过一个继室,敢自称沈娘子,不就是欺小姐身后无人,又想贪老爷身前留下的那丁点财产。当年逼迫小姐离开沈府,就连头上的珠钗都要清点再三,这些私产她若敢染指分毫,我剁了她。”
夙音气鼓鼓的将衣箱都往马车上搬,取下马杌扶沈梨上了车,花了几两银子打发了雇请的马夫,慢吞吞的往京都赶。
沈梨坐在车板上,任秋风飒飒,兀自叹息:“也是。当年,何玉莲敢舍弃士族颜面将我赶出沈府,你说,她不认错,我怎敢再踏进沈府冒犯宗亲英灵呢?”
话音未落,马车的一个车轱辘压过一个石块,剧烈颠簸了下。
沈梨没防备,身子猛地往前一倾,被夙音猛拽了回来,虽是虚惊一场,但她能明显感觉到有皮肉分离撕裂的声音。
夙音见状,连忙勒住缰绳,将摔得晕头转向的沈梨扶正,这才发现糊了一手的血:“伤口又裂开了,小姐你再忍忍,快到京都了。”
夙音抓过缰绳就要离开,却被一道清脆的少年音打断:
“世风日下,竟有人撞了人不赔钱!报官,必须报官!让青天大老爷断断,还我公道!”
两人伸长脖子看。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娇俏地倒在马车边上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外伤,却是牙尖嘴利的很,拽着缰绳死不撒手,非要报官求赔偿。
两人相视一眼。
呵!
碰瓷佬!
“年纪轻轻不学好,净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把戏!”夙音提了马鞭,气焰嚣张地朝他走去。
一个泪眼婆娑地抬眸,另一个怨声载道地垂眸,双目一对,还没说出的丑话都卡在嗓子眼上,硬咽下了。
还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在这遇见了。
“小姐,我在云桂小镇买了两份栗子糕,我曾和你说过,有份栗子糕被一个泼皮撞翻了,就是他!”夙音张口就是告状。
少年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不仅没有承认,还将脏水又泼了回去:“你才泼皮,明明是你自己打翻的。”
转过头再看向沈梨时,立马转变了态度,说起话来温声细语的,就连眼神都柔软了三分,“姊姊,你要相信我。”
“我呸!谁是你姊姊!”夙音挥鞭恐吓道,“别来这胡搅蛮缠,离我家小姐远些!”
少年睨了她一眼,不痛不痒地说了句:“姊姊人美心善,怎会有你这种举止蛮横的家仆?”
这可把夙音给气坏了,扬起长鞭就说要教训他,谁知惊到了马,放在车头的梳妆匣子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砸中了少年的左臂,血溅当场......
沈梨见状,下了马车,抽出梳妆匣子上的面板,一分为二,将它绑在少年的左臂的两侧,用来固定伤臂。
“今日闹这出,伤成这幅模样,应该也不是你所想,他日可不能再有此行径,不然,真送你去见官,让你尝尝刑罚的滋味。”
话落,少年仍是那副痴样:“春光流,含笑梨花羞,在我眼中,姊姊却比梨花娇。”
“人比花娇,”沈梨重复着说了一遍,落在他脸颊的手轻轻一勾,“有这么好看吗?”
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
沈梨颓丧一笑,一滴泪从眼角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慢慢滑落在侧,却被她反手勾去。
“小子,不跟你计较,你真当我是没长手的花瓶。”
“啪—啪—”
沈梨挥手就是干脆利落的两巴掌,扇得少年那张脸都偏到了一边。
“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打人怎么这般凶?”他接连退了两步。
明明身上都挂了彩,但唇角的弧度就没有落下来过,就算疼得忍不住晕了过去,还是保持着标准微笑唇。
“这小子好生奇怪,他......不会中邪了吧?”
夙音挑了挑眉,从兜里掏出几张符咒,选了张最厉害的他头上一贴,还不忘诵经“超度亡魂。”
“你见过哪个中邪的,能从云桂小镇追到这的?”
沈梨撩开他的衣服搜了搜身。
少年虽然穿了一身旧衣,衣上还缝有补丁,但衣袖和领口处没起一点毛边,全身上下虽然没有一点配饰,但靴子中却藏了一把短刀,刀柄上嵌有绿松石。
这个绿松石,在靖国只供贵族品鉴,在国更是极其罕见。就是想偷,也未必能有。
可他的刀上,却有四枚。
“把人抬到车上,先送去城中就医,”沈梨淡定地收回目光。
她倒要看看,四枚绿松石,谁有这么大的手笔?
“小姐,”夙音还是有所顾虑,“这个少年来路不明,确定要捎上他吗?万一......”
“万一他死了,官差断案,你能保证可以撇清关系吗?”
“......”
夙音一时语噎。
刚还和他争得面赤唇紫地,这会还得放下身段,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夙音难免有所抱怨。
挣扎片刻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将人抬到车上,火速赶往京都。

这个世道,从里到外,真的是烂透了。
我死在春花尽散的四月。
或许是命格太硬,阎王不肯收。
这一世,我仍旧是沈府养在蓟州的嫡女,他人眼中的天之骄女。
看似什么都没变,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毕竟这一次,我不是来送命的,我是来索命的。
——沈梨
天微亮,烟雾缭绕,一把晨雨,浇在这片血色勾连的刑场。
“斩!”
一声令下,刽子手灌了口酒喷在锃亮的刀上,沈梨闻着这股令人发臭的酒味,唇角不屑一勾,满眼嘲弄......
“我杀不了你,自会有老天收你,楼枭,老了,也该死了,我和我腹中的孩子在阎王殿恭候勋国公大驾!”
腹中这个孩子是沈梨这月怀上的第三胎,按国公府的规矩,怀了胎就得堕,堕了继续怀。
这话听起来可笑,可在偌大的国公府,她沈梨,也不过是个物件。
“沈梨,在国公府这么久竟然还没学乖,还想杀我?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帮你一把,让你死得像样些。”
刚过完七十大寿的楼枭,看着沈梨手中用废铁打磨出来的匕首,忽而一笑。
她本就是妾,内宅之失不经过州府直接送刑场,午时三刻未到就要斩首更是少有。
沈梨坐在囚车上听所谓读书人的慷慨之词,这才恍然:楼枭不仅要她死,还要她身败名裂。
“沈氏嫡女沈梨?我呸!早死在蓟州算了,如今回来,还污了沈首辅的名声!”
“上个月有幸喝了沈府的喜酒,还以为嫁去何处?原来,是去国公府当小妾!”
“一个名声尽毁的蓟州才女,顶着沈氏嫡女之名揽尽风华,死了还要污了首辅沈国拥之名,当真是晦气!”
......
熙熙攘攘的早市,挤满了看客。
沈梨在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姨娘何玉莲,这个为了攀附权贵,将她骗上花轿,最终沦为楼枭的笼中雀的幕后推手,如今正牵着她已入仕的小儿子沈琮,和嫁入贵族的沈娇,坐在茶楼上看她笑话。
沈梨恨呐!恨她拼了命地活下去,在何玉莲眼中却像个畜生一样讨食。
“自你父亲死后,沈府就一蹶不振,好在你这张脸还算争气,被国公爷瞧上也算是你的福气,梨儿,你定要好好伺候咱们这位爷,莫要辜负为娘的一番心意!”
花轿被抬进国公府的第七日,姨娘何玉莲穿了一袭金丝华服来见她。
沈梨被打得遍体鳞伤,何玉莲是只字未提,见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倒是手里提的礼却从未放下。
这礼,郧国公楼枭在她身上用过,名唤“织物”,是坊间禁药,用于男女行房之时......
入国公府的第十八日,沈梨怀了,但又被楼枭一棍子打没了。
这个已过七旬的老头也是狠心,一棍子打在她身上,招招致命。
沈梨虽恨楼枭,但他有句话说得却是没错:“何玉莲膝下有子有女,若不是想攀本公这个高枝,怎会好心将你这个沈氏嫡女从蓟州接回,平白无故压她一头?沈梨,是本公要的你,但你,是何玉莲亲手将你送来的。”
自父亲沈国拥死后,沈府内外一直是姨娘何玉莲打理。
三十里,蓟州距离京都三十里,沈梨走了三个月。本以为能借此次进京都的机会,能将生母林曼的牌位请进沈氏祠堂,与父亲沈国拥的棺柩合葬。
不承想,这个锦绣繁华地,也成了自己的埋骨地......
哧——
一抹残影跌进了血泊中,白色长衫染上了殷红的血斑,传闻中“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的沈氏嫡女,挺着孕肚,毫无尊严地死了京都最繁华的闹市中......
“沈教。”
不远处的茶楼上,一个身穿墨色长衫的男子将随身的令牌抛给下属,见他轻松接过,目光淡淡收回,“找片种满梨花的地方,将人安顿了。”
沈教面露难色,“公子,为了具尸体,现在和勋国公结仇,对局势不利。”
“令牌已经给你了,听命行事。”
“遵命。”
......
有了这块令牌,沈教成功将沈梨的尸身带回,就葬在城外三石山往东的梨林中。
梨花的花期很短,四月上旬盛开的花,到了四月底就落花,所以一到落花时,沈梨的坟头开满了小花,花瓣洁白,呈玉色。
期间,他曾来过一次,特意穿了身白色长衫,腰间那块令牌虽看不清形状,但边缘的凹痕尤为特别,凑近些,能瞧见一只长角的小兽......
......
“小姐,卯时了,云桂小镇离京都须一日车程,今日,是第一次回沈府,那身月牙白锦衫这时候穿正合适。”
门发出沉闷老旧的呜咽声,夙音端了盆水走了进来,熟练地用胳膊肘转身将门再合上。
“什么抱花镶边裙,月牙白锦衫,就是千金难求的羽焕纱,对沈梨来说,也不过尔尔,可对捉襟见肘却还要强撑体面的沈府来说,实在金贵。出嫁前我将这身衣裳留给了沈娇,可笑的是,我被砍头当天,她就是装这身为我送行!”
趴在床榻上小憩的沈梨艰难地翻了个身,捧在手中的书册骤落,砸在肩颈处,她下意识冷嗤了声,满不在乎地将书摞到身侧,痴语几句后,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在沈梨的梦中,他腰间持有一把手柄上镶满貔貅的匕首,寒风凛冽,吹起了少年的衣袂和刻有小兽的令牌。
令牌的图样精致且复杂,沈梨越想要看清纹路的走向,视线所到之处就越模糊,一道强光扫过,一砖一瓦,就连残叶枯树都碎成了粉尘......
再睁眼,铜镜中有道残影一闪而过,沈梨警觉地抬手拔下发簪子朝对方的后脖颈刺去,锋利的尖就要划破对方的皮肤时,却听对方喊道:“小姐!”
砰砰~门被风顶开,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还有簪子落地时,清脆的金属声。
“夙音?”
沈梨许久没回过神,感觉心口微滞,呼吸有些困难,还有那么一点点措手不及。
她用余光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淡粉色华衣裹身,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身姿娉婷,脸虽有些消瘦,但五官还未完全长开,稚气未脱,尤其是那双眼睛,还没被世事蹉跎,仍旧清澈有灵。
这里是京都城外的云桂小镇。
镜中的沈梨,芳龄十五,尚未进京,既不是名正言顺的沈府嫡女,和勋国公楼枭没有任何纠葛,虽有名声在外,但只要沈府一日不认她,她就只是沈府养在蓟州的弃子。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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