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张晓风许海史的女频言情小说《画像里的诅咒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水湄伊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子时零点整,一辆保时捷轿车在公路上穿夜而过,无声无息,就像一尾剑鱼在深海里默然穿梭。车子进入了山路,在山路上盘旋了许久,在一个山脚口停了下来。只见里面出来了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男人,他走向车后,打开后备箱,里面有一个行李箱,还有一个蛇皮袋。他把蛇皮袋扔到地上,拉开了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些衣物,然后脱掉了鞋子,又脱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换上了一件看上去破成一条一条的深灰色袍子。袍子的破条里,能看到他身上的肌肤,惨白得有点耀目,因为白,能看到大大小小的疤痕,这跟他光洁的脸成了鲜明的对比。他锁好了车子,抬头看了看大山与天空,大山是肃穆的,漆黑的一团,看不清颜色;天空是暗灰色的,透着微微的靛蓝,有着点点的星光;月亮是满圆的,被云朵挡住...
《画像里的诅咒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子时零点整,一辆保时捷轿车在公路上穿夜而过,无声无息,就像一尾剑鱼在深海里默然穿梭。
车子进入了山路,在山路上盘旋了许久,在一个山脚口停了下来。
只见里面出来了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男人,他走向车后,打开后备箱,里面有一个行李箱,还有一个蛇皮袋。他把蛇皮袋扔到地上,拉开了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些衣物,然后脱掉了鞋子,又脱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换上了一件看上去破成一条一条的深灰色袍子。袍子的破条里,能看到他身上的肌肤,惨白得有点耀目,因为白,能看到大大小小的疤痕,这跟他光洁的脸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锁好了车子,抬头看了看大山与天空,大山是肃穆的,漆黑的一团,看不清颜色;天空是暗灰色的,透着微微的靛蓝,有着点点的星光;月亮是满圆的,被云朵挡住了半张脸。
一切看似安静,祥和。
他对月亮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左手的手指屈到手心,大拇指横在手心上抵住其他四个手指,右手微拢做弓状。他的神情看起来非常肃穆,类似于敬畏的膜拜,然后把身边的蛇皮袋扛在肩上,从容地朝山林里走去。
这是人迹罕见的荒山野林,两年前曾被一场大火烧过。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两天两夜,消防队员都奈何它不得,以至于县城里的人都能够看到。这燃烧的火山像是一把很大的火炬,如天坛上的圣火,熊熊燃烧,无休无止,仿佛不把这山上的一切东西都烧得干干净净就不罢休。
那场火几乎带走了所有的生命,包括几百年的大树,余下的都是残肢烂骸,惨不忍睹。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愿意来这里玩儿了,所有的植物也没能再生长出来,仿佛这火是带着毒的,毒得不给它们留下余生。此后,这山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不过倒成了昆蚁们的乐园。
男人光着脚,肩头扛着蛇皮袋,蛇皮袋里似乎有东西在蠕动,上上下下地动,谁都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男人走到一条小溪边停了下来,这里好像什么东西都死了,唯有溪水还是活的,水声潺潺,流得很欢。
他把身上的东西放在地上,脱下袍子跳了下去,用手捧起清澈的溪水,缓缓地举过头顶,然后再淋了下去,仿佛在进行一场洗礼,洗净日积月累的岁月尘埃,洗净一生的苦难与罪孽。
浴毕,他用袍子裹住下半身,然后继续一步一步地往深林走去。尖锐的石头戳破了他的脚板,残枝划破了他的肌肤,蚂蚁爬上了他的足踝,但是,他似乎浑然不觉,像是一个失去痛觉的人,继续在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山顶之上,而他的步履,已分明有点跌跌撞撞。
他站在百山之巅,俯瞰众山与底下的火柴盒似的民居,神情依旧庄严。
这时月亮又爬了出来,在高空之上,皎洁而明亮,仿佛一张漂亮的女人脸,柔情脉脉中有着挑逗的味儿,跟他挨得那么近,那么近,仿佛他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她的呼吸,她那甜美的呼吸。
女人的脸,很多女人的脸,痛苦的,哭泣的,快乐的,企盼的,扭曲的。画,很多幅画像,抽象的,三维的,素描的,浓彩的,人的,动物的,魔鬼的,畸婴的……电光石火一瞬间,男人的脸上有着极其痛苦的表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眉头紧锁,目光收敛凝聚,像是在排挤着脑中的一切杂念,然后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一切杂念都随着这浊气排了出来。接着,他把蛇皮袋放在地上,解开了那紧束着的口子。
做完了这一切后,他就在那蛇皮袋旁边盘腿而坐,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一切静谧,一丝风也没有,仿佛一切都停止了转动,只有男人在天地间喃喃自语,似乎正在与神灵交换着心灵的秘密。当然,这个秘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他的身边却有东西在动,那些大大小小的东西从那开了口的蛇皮袋里三三五五地爬了出来,蟑螂、老鼠、毒蝎子、黑蚁,还有几条细小的金丝蛇。它们的眼睛发着绿幽幽的光,行动迅速凶猛,仿佛饿极了,很久没吃到任何食物了。
它们一下两下就蹿上他的脚、小腿、肚子、腰、胸、发根,然后拼命扯断他的毛发,啃噬他的肌肤,吸食他的鲜血。但是,他却纹丝不动,像一座没有生命的屹立不动的塑像,只有从他细微的脸部表情,才能看出他隐忍着来自肉体的苦痛。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几只狼,几只冒着绿光的狼,在这光秃秃的山上它们根本就找不到食物,饥饿使它们看起来锐利而凶狠。它们久久地凝视着这个男人,终于,再也耐不住,狠狠地扑了上去。
男人没做任何抵抗,他的身体被撕扯着,崩裂开来,长长的肠子被拖得满地都是。但是,他的脸依旧光洁漂亮,他在微笑,很可亲的微笑,而溅到他脸上的鲜血使他的笑看起来那么古怪与可怕。
而他的嘴唇在动,用一种近乎自言自语的咕喃声,吐了五个字。
湿婆在跳舞。
刑警光明接到报案的时候,手里正捏着两张演出票,票是同事小鲁送的,非要塞给他,说看在这么多年的搭档份上,才牺牲了它们用来擦屁股的机会,那可以节省两张草纸啊,您就去吧,我这么伟大的牺牲,您怎么都得约人家去,再失了机会,您就当一辈子老光棍吧。
光明哭笑不得,笑骂了一句,就留下了票。想打电话约人家,却觉得有点唐突,于是他打算换个婉转的方式约人。处女座的男人就爱磨蹭。
短信编制到一半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接到这起舞死案。
当光明与小鲁到达现场的时候,简直不能相信报案人张晓风所说的话。光明接触过很多离奇案件,这样的死法还是头一次碰到。跳舞也可以跳死人?怎么会跳得这么疯,跳到力竭而死?一般人都难以相信。
经过调查,女人叫范小雅,单身女性,27岁,白领,独住出租房,平时没什么不良嗜好。据她的同事反映,她好像不会跳舞,一次同事聚会去酒吧蹦迪,她只是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她们拉她,她才勉强去舞池里扭了一会儿,舞姿平平甚至有点僵硬,平时也很安静,很少出去,最近也没见她学过什么舞蹈。
一个不会跳舞的女子,居然会跳得那么迷醉与疯狂,并力竭而死,确实很匪夷所思。
还有,她的额头刻上了“O”字,这是什么意思,是数字“0”,还是英文字母中的“O”,根本就分不出来。那么,这个字符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光明开始翻阅一些资料,如果是数字的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是阿拉伯数字中的第一个数字,表示这仅仅是开始?而如果是字母O,它又代表着很多含义:(1)一个洞;(2)女性的性象征;(3)完整的意思,一个圆;(4)一个消失点,回归于子宫,回归于平静——死亡。
难道它代表着死亡?或者血型O?光明又查到,爱尔兰歌手Damien Rice在2003年发行过一个叫《O》的民谣专辑。那么,跟音乐有没有关系呢?
现在,每种可能性都不能排除,那么,它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光明仔细看着照片里的范小雅,又感觉那字符,就像一只眼睛或一张嘴巴,因惊恐而圆张的眼睛或嘴巴,似乎可以吞噬一切。
这符号是范小雅自己刻上去,还是别人刻的?如果是别人的话,那么,可能就是她死前接触的最后一个人,跟她的奇异死亡有着密切的关系。但是,她是独居的,没有人证明她死前跟谁有过来往,也没有目击者看到她在死前去过什么地方,这问题有点棘手,像自杀,又不像自杀。
问题是死亡之舞,还被注上了符号,看上去愈加神秘,难道跟什么宗教有关系?
这时,光明想到了那编制到一半的短信,便拿起手机拨出那个号码,“俞红你好,我是光明,能不能向你请教一个问题?好吧,我直说,你是瑜伽老师是吧,你说,跳舞会跳死人么?”
电话那头的女人咯咯地笑,“你怎么问这么傻的问题,不像你啊!这个可不好说,但人都是有自制能力的啊?怎么了,遇到什么问题了?”
光明甚是纳闷,看来这个问题确实是有点傻,连女人都笑他了。但是,对方的一句话却提醒了他:人都是有自制能力的啊。难道,当时,范小雅失去了自制能力?
那么,是什么令范小雅这么疯狂,这么痴迷,完全丧失了理智,失去了保护自己的最基本意识?
当时若不是还有个流浪汉作证,光明实在难以相信张晓风的话,一个眉心划上“O”的女人,就这样跳舞跳死了。
这个流浪汉看到范小雅的时候,是她跳得最疯狂最痴迷接近尾声的时候。当时,他也看呆了,没明白怎么回事,还有广场公路边上的监控上显示,这个女人确实在那个时刻经过电子眼。开始,他有点怀疑张晓风是不是跟那个流浪汉串通好了,想侮辱那女人,那女人不从,他们便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杀死了女人。
那个女人除了眉心之外,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全身肌肤完好,无任何抓伤的痕迹,下身也是完好的,但是身体内部却有着多处骨折,全身有着汗黏液,分明死前是做过剧烈的运动。
虽然范小雅死得很蹊跷,但是,却没有证据说明是属于他杀。虽然光明很疑惑,但是,因为找不到其他的原因,疑惑归疑惑,这案子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一个疯狂的女人吧。是的,女人疯狂起来总会干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来。
夜愈深,愈困不住心灵的野兽。
5月28日11点42分,张晓风从酒吧醉醺醺地出来了,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一切很安静,虽然他的脑子里还有聒噪的酒吧余音。是的,他就算怎么买醉都排遣不了内心的郁闷。心里有结,他打不开。
他真的没法想通,为什么,自己辛苦了这么久,加班加点的策划,被经理许海史移花接木向顾董邀功去了,每个人都同情他,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在领导面前帮他说句公道话。
许经理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脸不红心不跳冠冕堂皇地占有别人的劳动成果,人心龌龊起来连野兽都不如。张晓风越想越窝心,胸闷得紧,感觉快要透不过气来。
酒吧就靠近广场,他不愿意马上回家,只想在这里转转,希望自己能够清醒点儿,同样也希望自己不用想得这么纠结。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被乌云挡住了,沉得彻底,只有灰色,看不见的是灰色的云,看不见的还有藏着的人的心。
广场上冷冷清清,只有一两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席地而卧,落地灯往上射出一团蓝色的光,像人去楼空后的舞台,迷茫而寂寞。
这时他逛到一个老鹰塑像的旁边,脸上有着一丝丝的凉意,是雨丝,透着微弱的广场灯光,像柳絮般若有若无地飘着。然后他感觉到视线里有一个红色的窕窈身影从他的身边飘过,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个时间,还有谁在这里飘荡?难道还有个跟他一样的失魂落魄者?
他立即转过头,真的有一个女人,这是一个穿着红色睡衣披着长发的女人,她的身体看上去有点僵直,木木地走着,整个人看上去很呆滞,大概走到距离他十米的位置,在一棵开满了火红花的石榴树下停了下来。
张晓风只看到她的背影,看不到她的面容,这是个离家出走的女孩?被丈夫赶出家门的妻子?或者,梦游症患者?当张晓风想到最后一种情况的时候,他有点担忧,看她样子还真像个梦游症患者,如果碰上坏人怎么办?
他往女人的方向走去,但没走几步就停下来了,因为,他看到那个女人呆滞的身影突然动了起来,摆出一种很奇特的造型:一条腿抬起,另一条腿很柔软地弯着,双臂伸展,像是解脱了一切,即将投向自由奔放的再生。
舞蹈?女人开始跳了起来,这是一种很奇怪的舞蹈,他实在不知道这应该算是什么舞蹈,仿佛在某部印度电影里看过,但只是神似,从没见过这种古怪的舞姿——腰身扭动,而一只手始终在来回不停地抖动着,仿佛手里拿着一只鼓。
整体谈不上美感甚至可以说像是在抽搐,但是,舞着的女人似乎完全沉浸于自己的舞蹈之中,而且越跳越快,看似越跳越娴熟,不再像开始那么四肢僵硬,逐渐地,她红色的身影就像一条狂舞的蛇,一条赤练蛇,像一团火,熊熊燃烧着而又不停吐出舌焰的火,似乎一定要把自己给燃尽才罢休。
而她的身体看起来出奇的柔软,并与她的舞蹈浑然一体,那一刻,张晓风竟然产生了一种她正在和鬼或神交流着的错觉。
张晓风口呆目瞪地看着她,而她剧烈并极度沉醉于忘乎所然的舞蹈中,竟然持续了半个小时之久。终于,她再也跳不动了,倒下了,仿佛是燃尽了最后一点能量,那熊熊大火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烛光,最后,风吹过,烛光熄了。
此时,张晓风突然感觉一切都静止了,脸上依旧凉凉的,有细雨在空中飘着,而这个穿着红睡衣的女人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但是,地上躺着的女人证明他并没有产生错觉,刚才看到的舞蹈,也不是他酒后心神狂乱时产生的幻像。
现在,广场上只有他,还有躺在地上的女人,而细雨依旧若有若无地飘着。
他缓缓地走近她,喂喂地叫了两声,但是,女人并没有反应,看样子,真的是昏迷过去了。他推了推她,还是没推醒,便用手撩开她脸上的发丝,他确实有点好奇,在半夜三更出来,穿着睡衣,并跳着这么怪异的舞,会有张怎么样的面孔?在他的想象中,她应该是美的,或者说,很美,并带着吉普赛女郎的原始野性,是的,没有野性的女子怎么会跳出这样的舞来。
但是,他的手却停在了半空,只见女人的眉心正中,刻着“O”字的形状,边缘血肉模糊,有几滴血往下流,并没有完全凝固,看样子,这伤口应该不久。
这时,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使劲推了推她,“喂,喂,你醒醒,没事吧?”
但是,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反应。
张晓风感觉到空中飘零的细雨就像冰针一样,一下一下扎进了自己的每一个毛孔,然后渗进了自己的血液、骨髓,他重重地打了一个冷噤。
他伸出手探她的鼻息,手指禁不住地颤抖着,因为他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情。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鼻子,冷冷的,带着汗液分泌过后的滑腻,就像一块在大海深处沉寂了太久并长着苔藓的石头,滑,冷。
这个女人,死了。
张晓风还是找到了蔡萌萌,不,应该是蔡萌萌找到了他。
那天,张晓风找她找了好一会儿都找不到,一度以为她是被范小雅的魂魄给抓走了,后来公司有事就回去上班了,加班回来很累,倒头就睡了。后来都忙着,也没时间去关注这事了。就在睡意蒙眬中,听到有人在敲门,一下,两下,三下。他爬起来,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二十五分。这个时间,谁会来找我?
他按了下手机,手机睡前被他关掉了,可能人家打不通电话,只好上门了。那么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事,边这么想着边打开门,却见蔡萌萌就站在他的门口。
关于蔡萌萌,他想没有七八年,也有十来年没见了。小学与初中时的同学,高中不在一起念的,同学聚会时偶尔会碰到,有时偶尔会在公交车上碰到。印象中的蔡萌萌向来是大大咧咧,一头短得不能再短的头发,经常是鞋子不提好直接踩着鞋后帮走路。那时候,张晓风会想,这样走路脚丫不痛么。由于碰见的机会比较少,而且又不是深交,所以,一般情况下,就见着了也顶多打个招呼而已。而想不到,蔡萌萌除了看起来成熟多了,其他基本没什么改变,喜怒哀乐俱形于色。
“萌萌,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那天去哪里了,我怎么就找不到你了?”
蔡萌萌的神情看上去非常紧张,“别问这么多了,进去再说。我发现了范小雅以前的工作单位,就在安居路旧城区那边,那里一片废墟,曾被火烧过,而范小雅是当时唯一幸存的人。我以前问过范小雅,而她一直掩饰自己在那个单位工作过,或者干脆不谈,可能是为了掩饰什么。”
张晓风对安居路旧城区那次的火灾是略有所知的。当时是在本地的论坛上看到的,据说是二楼起的火,当时,里面五个上班人员全被烧死了,其中还有一个是怀孕近八个月的孕妇,一个职员因为去银行办理事务,而逃过了一劫。难道,那个幸免于难的职员就是范小雅?但是,奇怪的是,媒体都不报道这事件,而网上却越传越玄乎,甚至有人说,那幢楼是凶宅,曾经死过好些人,住在这里的人无一善终。
“你知道吗,更奇怪的是,范小雅的父母都不知道她换了单位,还一直以为跟我在同一个单位上班,可能是静安公司的名头不大好听,毕竟是殡仪公司,跟死人打交道的。我还了解到,那个单位烧掉了后,应该说,不存在后,她没有再去找工作,而是一直呆在宿舍里,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
张晓风打开电脑,想搜索详细点儿的新闻,然而,只有一家小报社报道了这一事件。
“2008年8月27日,A城安居旧城区的一所楼房发生火灾,起火的楼层是静安殡仪馆,里面所有的在场工作人员都遭不幸,其中有一个女职员有着八个月的身孕。起火原因是煤气管爆裂所致,是不是人为还在调查中,除了一个外出办事的女职员,静安公司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这场火灾中丧生。”
很短的一则新闻,再也没有后继了,谁都不知道后来是不是真的调查过,原因又是什么,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这么风平浪静了?张晓风很想不通,五条人命啊,外加未出世的孩子。
明天去这家报社找一下写这篇报道的记者,他应该会了解多一点。张晓风用笔记下了记者的名字,然后抬头对蔡萌萌说,“对了,你是怎么调查到她的事的?这几天又去了哪里,还有刚从哪里回来?”
蔡萌萌没有马上回答他,双眼凝视着他,那眼神里似乎藏着无穷无尽的东西,那一刻令张晓风感觉到很陌生。是的,蔡萌萌从来是那么简单的女孩,眼神透亮,动作利落,嗓门有点儿响,语气干脆。但是,现在她的心里却像是埋着很深很多的东西,是个宝藏还是被封闭的潘多拉魔盒?或者她原本有着很沉的心思,只是善于伪装而已,再或者,那个从前的小龅牙,现在已经成熟了?但是,这眼神张晓风越看越熟悉,他突然想起范小雅的遗像,遗像上的范小雅,有着与此时的蔡萌萌同样的眼神。那一刻,他心里有了一丝寒意。
多么相似的眼神啊!
蔡萌萌终于说话了,“是范小雅告诉我的。”
张晓风呆呆地看着她,一时间,讲不出话来。蔡萌萌避开了他的眼神,咽了一下口水,仿佛很难把这件事准确表达出来,好像她对发生的一切也同样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受,“那天,就在葬礼上,她一直跟着我,我害怕,我发疯般地想摆脱她,但是,没成功,这是我之所以失踪的原因。”
张晓风张了张嘴巴,想问,那么现在呢,她在哪里?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仿佛看到空气中一缕烟雾状的东西在飘浮着。
就在,他与蔡萌萌之间。
他定了定神看了看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是怎么了,他这么问自己,他也想问那个范小雅的“魂魄”为什么会跟着她,她们又去了哪里?而此时蔡萌萌却突然拉过他的手,“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回头扫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一点五十分。一点五十分,他心里动了一下,但是,什么都来不及想,就被蔡萌萌拉出去了。
可能,他们都疯了,午夜两点,他们在寂静幽黑的见不到一个人影的街道上奔跑,为了去一个地方,张晓风他知道都不知道的地方。而整条路上看不到一辆出租车,好不容易拦到了一辆车子,司机那带着红血丝的眼睛扫了了他们一眼,在他心里,估计把他们当作了要做什么勾当的男女。而当张晓风说要去安居路旧城区静安殡仪公司时,他又扫了他们一眼,这次,眼神里有着飘浮不定的惊恐感,仿佛他们是鬼,而且不是人。
是的,一对男女大半夜地去那个地方,而且那殡仪公司以前被火烧过,现在那楼是废楼一幢,没人重建,也没人敢住。
司机自言自语般地嘟囔了一句,“真奇怪,今天去那个鬼地方的人还真多。”
张晓风与蔡萌萌互相看了一眼,几乎同时说,“还有谁去过?什么时间去的?”
“半个小时前吧,一个30多岁的男人吧。”
“长什么样的?”
“没啥特别的,就那人样呗。”司机的语气里透着几分不耐烦,张晓风与蔡萌萌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去过那里,比他们刚好早了一步,而且为什么也半夜去这个地方?张晓风看了一眼蔡萌萌,但是,她双唇紧闭,没有说话。
到了安居旧楼区,张晓风看到那幢在黑夜更显缄默阴暗的楼,看上去比最深的黑夜还要黑,仿佛从来没见过天日。它更像是一节巨大的朽腐的残肢,被烟熏火烤之后,默默地承受着虫蚁一类有生命的小东西对它的觊觎与时间的摧残,这是一种最无声最死灰的沉寂,是一个结着痂却永不凋零的伤口。
蔡萌萌轻轻地推开了大门,或者说是推开了一扇阻碍物,因为,那门根本已不再是门,残缺乌黑松散,稍稍一用力,它就会四零八落地散掉。
墙壁是乌黑乌黑的,烟灰的黑,稍动一下,墙皮就会剥落。房间里面空空荡荡的,除了一些粘在一起的炭灰残骸,地上还有条条框框的木碳,可能是殡仪公司用来出售的棺木;顶上的挂壁式空调,露着爆裂的乌黑电线,像一个被军力刺过很多次的战俘,肚肠俱裸。
“你带我看什么呢?”张晓风再也忍不住地问。
而蔡萌萌却像是全神贯注地听着什么东西,手指放在唇边,做着请安静的动作,张晓风便跟着侧耳倾听。
隐隐约约,张晓风听到了嘤嘤的声音,他非常惊诧,“好像是婴儿的声音?”
蔡萌萌的脸色在电筒光的照耀下看起来异常苍白,“你记不记得被烧死的人当中,其中一个是孕妇?”
张晓风浑身一震,“难道真有这么玄?”
这时婴儿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嘤嘤的哭声,响彻着整幢乌黑破碎并异常寂静的楼房。午夜的风穿过破裂的窗口,不急不徐地吹着,阴冷阴冷的,带着仿佛不属于人间的寒意。而且风里有一种陈腐与焦涩的味道,就如死尸口腔里散发的臭味,吹得张晓风与蔡萌萌一阵哆嗦再加一阵恶心。
鬼宅,他们真的进了传说中的鬼宅?
可怕的寂静中,蔡萌萌抓住了张晓风的手,她的手冰冷冰冷,沁着微微的汗。
蔡萌萌的声音明显有点颤抖,“我上次来的时候,也听到婴儿的哭声,我想,可能,孕妇死了,但那婴儿没死。”
张晓风摇了摇头,“别傻了,胎儿虽然八个月也算成形了,但是,报道不是说了,都烧死在里面了,孕妇的尸体都找到了,怎么能活下来呢。”
他继续认真听,想追溯这哭声的来源,天花板,另外两个房间,窗外……但是,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头顶之上。此时婴儿的声音戛然而止,张晓风看着蔡萌萌说,“我们去楼上看看吧。”
自从二楼起火后,整幢楼便都空了出来,三楼比二楼要好点,至少没二楼这么惨烈,那个被烟熏黑的牌子还能认出几个字:摩洛哥,后面的字就认不出来了。
“摩洛哥?这是国家名么,这是什么单位?怎么取这么怪的名字?”
蔡萌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三楼我没来过,就上次去过下面,一听到婴儿的声音,我就吓得逃走了。”
当他们推开其中一扇门,却被里面的大幅墙壁画像给惊呆了。空空如也的房间里,唯有色彩异常浓烈的壁画夺人眼目,虽然当时光线比较昏暗,但是,无论什么样的光线仿佛都影响不了它们那热烈奔放的色调。只见所有的画面无一例外全是近乎扭曲而疯狂地跳着舞的男人与女人,背景分别是落日下火焰般燃烧的向日葵地,阴潮的蝙蝠出没的古怪洞穴,吃人树的原始森林,与城市纸醉金迷的酒吧,所有的躯体都以一种最沉醉最狂乱的姿势在跳着舞,而那奇装异服分别是不同的民族,或不同国度的人,脸上画着各种族明显的脸谱,在黑色火焰般同样扭曲的背景里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
“范小雅,范小雅就是跳着这样的舞蹈死去的。”张晓风喃喃地说,“萌萌,范小雅的死,还有静安公司的火灾决不是巧合,我觉得,跟这个什么摩洛哥公司也有着非常大的关系。”
蔡萌萌点了点头,“对前两者我也一直有着这样的感觉,这是我暗地追究这件事的缘由。”
然后,她的眼睛又在四处的墙壁上转着,最后停留在原始森林那张,“我在想,这四幅画是什么意思,又代表着什么,跟范小雅的死或静安公司的火灾会不会有关系?还有她脸上的字符跟这些东西又有没某些联系,还有这个‘摩洛哥’跟静安公司又是什么关系,摩洛哥的人又去了哪里,这些画又是谁画的?我想,他们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很有可能,静安公司的职员之死,就是‘摩洛哥’的某个人,应该说是某个重要的人,所设的一个局或下一步棋而已。”
说到这里,她又有点儿兴奋起来,“当然喽,这种推测早了点,但不管怎么样,我们终究是找到头绪了,而不是一团麻不知从何着手。如果能搞清这些问题,真相至少会知道了一半了。你看,这上面的舞蹈是原始宗教的一种祭祀仪式,最古老的舞蹈形式之一,其实也是折磨肉体的一种方式,一些原始民族或部落的巫师与萨满们都借助这种狂舞的方式,进入一种神魂颠倒的迷醉状态,他们认为借此可以与神灵进行交流。在那些民族里,狂舞是人与神交流的方式,一种重要的手段。”
“萨满?”这是张晓风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汇。
蔡萌萌点了点头,“萨满源自通古斯语Jdamman,是指兴奋的、激动的或壮烈的人,是萨满教巫师也就是跳神人的专称,可以理解为这些氏族中萨满之神的代理人和化身。简单点说吧,称为神与人之间的中介者。他可以将人的祈求、愿望转达给神,也可以将神的意志传达给人。他们以各种精神方式掌握超级生命形态的秘密和能力,而获取这些秘密和神灵力量是萨满的一种生命实践内容。北方的萨满,也相当于中原的巫,必须具备许多常识或知识,能够观察事物的发展,预测未来,敢预言吉凶。”
“那么说,也就是巫师了,只是地域不同叫法也不同。你知道的东西不少嘛。”
蔡萌萌的眼神有点暗淡下来,“你知道我一直都喜欢历史,喜欢人类学,很想知道原初的世界事实是怎么样的,是不是史前有着跟现在的人类一样的文明。那时候还对恐龙产生了狂热的好奇心,所以一直想报考古专业的,但是,我父母都觉得那是个不赚钱又没什么前途的学业,最终我还是选择了财会专业。现在整天都跟数字打交道,把我给闷得……不说这些了……我们去别的房间看看。”
他们便去空房间的隔壁,走道里,放着一些废画板,这些对张晓风来说,最熟悉不过,搞不好,这画家还跟他同一所美院毕业的!他拿起一个稍稍不那么碎裂不堪的画板,画的是一个青铜器的静物画,画很潦草,被打了个粗浓的红叉。他注意到落款署名,不是名字,而是一只很简单的鸟的图形。
鸟?作者的代名词?还是画本身里的物件,但这样的静物画不应该有鸟这样的动物出现呀!
“怎么了?”
张晓风回过了神来,“噢,没什么,我们去那房间看看。”
一推开门,却有什么东西铺天盖地朝他们没头没脑地扑来。蔡萌萌情不自禁地尖叫起来,以为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来袭击。两人一时手足无措,只能捂着脸条件反射性地用手在空中乱抓一通。等这些东西没了后,才发现,原来不过是些碎纸片,门一开,空气发生对流,就哗哗地吹了过来。张晓风捡起地上的那些纸张,却都是空白的纸张,看不出任何端倪。
只见这个房间摆着两张办公桌,几张坐椅,还有文件柜,看上去,倒像是很正规的办公室,而正中,还有张躺椅,牙科?按摩?催眠用?除此之外,忽略那些纸张,里面都很干净,没什么东西了。显然,在火灾发生时,这里的人就搬出去了,空掉了。而他们找遍了整层楼,也找不到有什么婴儿。
他们越想越蹊跷,彼此都没有说话。沉默了良久,张晓风开始说话了,“我觉得我们报案吧,跟警察好好沟通一下,这事很可疑。他们调查起来应该方便点,而且这起火灾案,他们也不应该如此草草了结。”
“得了,专家的结论是,二楼的煤气皮管老化而引起泄漏,当时停电,有人无意中用打火机照亮而引发了火灾。”
“如果是这样,范小雅的死怎么解释,婴儿的哭声怎么解释,难道是我们同时产生了幻听?还有这层空楼,这个什么摩洛哥公司墙壁上的图案,我发誓,上面的舞蹈跟那天范小雅跳的一模一样,而范小雅原来是不会怎么跳舞的,难道她真的是撞邪了?我想他们就根本没有仔细调查过。”
张晓风越说越激动,但是他的激动持续不了几秒钟,因为他注意到蔡萌萌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后面,眼睛里装着深深的恐惧,接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是,还是制止不了颤抖的双唇,致使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漏了气的轮胎。
“萨满。”
是的,张晓风的背后,也就是门边,确实站着一个萨满。
上身是白色的满族对襟衫,下身是天蓝色的裙,上面还涂着海水云朵的图案,裙摆上还画着绣边,脸上涂着划划杠杠的东西,神色诡异而威严,直直地盯着他们。他也吓了一大跳,双手护着蔡萌萌后退着。
但是,那个萨满却一动不动,似乎在跟他们对峙。当他们发现这个“萨满”只是个纸人的时候,提在嗓子眼儿的心稍稍松了下来。
这个纸人裁剪与涂色看上去都非常的细致与逼真,乍一看,像个真人似的。一阵大风穿过破裂的窗口,它哗哗地响,全身像是长出了乱蓬蓬的羽毛,张扬而愤怒。可是明明,刚才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么大个纸人,不可能看不见。
“这地方一定有鬼!”蔡萌萌再也忍不住,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就冲了出去。张晓风紧随其后,叫着蔡萌萌的名字。慌乱中,他差点被一块烧烂了的木板给绊倒,打了个趔趄。他想继续追上蔡萌萌,但是,却意识到那块板下面有什么东西。
只见一个黑乎乎的身上有着大片大片的黑白斑的怪物,从木板下面探出头来。它的眼睛幽黑晶亮,朝他眨巴了一下,然后从他的身边蹿了过去了,像一只猴子一样地蹿了过去。一时间张晓风惊呆在那里,愕然地看着它消失,当他意识到这个怪物,身上的黑白斑应该是烧伤斑时,他突然毛骨悚然地感觉到,这个怪物,可能是个婴儿。
他忙地追了过去,但是跑到楼下的时候,只看到下面的绿化带似乎有着晃过的余动,但瞬间一切归于平静。这里很久没有管理,以至于杂草丛生,草坪上都是乱草,延伸到大路。张晓风跑到大路边上,左盼右顾后,决定放弃,他已经被那个孩子甩掉了。
在他还没有确定那是个什么怪物之前,他把它当成了孩子。他觉得,这是一种尊重,因为看起来真的像人。
这时,他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人在无声无息地走近。猛地回头,却见蔡萌萌就站在他的身后,脸色在黑暗中看起来像是罩着一层灰色的面纱,“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张晓风抬起了右手,想指着刚才那个孩子逃走的方向,但是,还是放下了手。他想,关于这个孩子的事,最好还是先别告诉蔡萌萌吧,免得她害怕。
“我一直在找你呀,以为你跑远了,吓死我了。”张晓风很关切地看着她,语气有点像是恋人之间的说话。蔡萌萌脸颊有点发红,还好在黑暗中,看不到,但她的神情很明显地缓和下来,“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我怕。”
张晓风这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还没有对我说,那个所谓范小雅的魂魄对你讲了什么?”
蔡萌萌缓缓地说,“她是警告我,她说,好奇害死猫,叫我别抱好奇心,别插手这事件,否则,调查下去对我没好处。”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他们离开了安居区。而此时,已经凌晨三点,两个人已经困得不行,眼皮都快耷拉了下来。
但是,张晓风的脑子里始终跳跃着那个黑乎乎的、身上有着新生白肌肤的孩子,他真的是那个烧死的孕妇生下来的孩子么?
6月26日,18 :30,A城剧院。为迎接七一建党节而举行的欢庆演出活动。
光明手里捏着两张票,在剧院门口等了许久。当他确定自己被放了鸽子,于是把其中的一张票捏成小团,扔进了垃圾筒,自己则大步进了剧院。一个人的欢庆也是欢庆,虽然他对这种节日不大感冒,但是,来了这里,随便看看也好。
其实都是些老掉牙的演出节目,光明看着看着有点想打瞌睡,他有点后悔坐在这里了,心想,怪不得自己会被放鸽子,看来是选择不对,如果是好看的电影……
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舞台上刚好要换节目,幕帘没拉好,能看到些幕后的人,他似乎看到俞红,就是他想约的女人,身影出现在那里。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擦了擦眼睛,那身影不见了,可能是身材有点相似的女人吧。从事文艺工作的女人身材大多都好成那样。
19 :35,年方19岁的孪生姐妹丁筱喜与丁筱欢进场,场内响起一片欢呼声。只见这对姐妹挽起的半髻发顶之上戴着一个金花的小冠,身着湖蓝花色的彩绸孔雀裙,罩着古埃及艳后半脸面具,那面具盖住额头与脸颊,露着大而闪亮的眼睛与光滑粉嫩的鼻尖,还有鲜花般娇美的小唇,像两只美丽的蝴蝶翩翩而来。
优雅而深沉的古筝缓缓响起来,两姐妹的身体随着音乐行云流水般地起舞,又在瞬间凝固,像是在塑造一个古老悠远的梦。梦里,长长的驼铃叮当,长空当日,美艳的公主躺于棺木之中,长纱裹脸,驼队带着她在沙漠里艰难地跋涉……这是两姐妹自己编造的舞蹈,叫“回魂舞”。
“回魂舞”的灵感来源于一个故事,是丁筱喜看到的,当时特别喜欢,关于真实与否,她不想去追究。说的是一个叫亚曼拉的埃及公主,死后尸体被制成木乃伊,坟墓被掘后棺木被转卖,几经流转,但是,所有跟这具棺木接触的人都遭噩运,死于非命。而两姐妹,所要表达的是,亚曼拉的灵魂被恶魔所控制,不能自制得伤害别人,但是,另一方面,她在痛苦地挣扎,一心想摆脱恶魔并杀掉这个恶魔。
一向讨厌循规蹈矩,喜欢大胆创新又有着音乐才华的丁筱喜,把这次演出作为尝试,把这个故事与古色古香的中国民族音乐相结合,把民乐《阳关三叠》与《十面埋伏》都融了进去,作为起始与高潮的渲染,也作为她们即将就读北京音乐学院之前对A城的告别曲与告别舞。
对于这次演出,丁家姐妹可以说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十分努力。当然,也离不开舞蹈与音乐老师的配合。虽然一开始老师觉得西方的故事,而且仅仅是一个编造的传说类的神话故事,配上传统的中国民乐有点儿不靠谱,但是,他们还是决定给两姐妹一个自我发挥才华与想象力的机会,由得她们按照自己的意愿,然后他们再加以完善,因为,她们都是他们得意的弟子。
所以,乐器也全部按姐妹俩的意愿采用传统民族乐器:古筝、葫芦丝、琵琶、马头琴。而分明,这次的大胆尝试,得到了绝大多数观众的赞同。丁家姐妹一边随着音乐起舞,一边内心充满着成就感,至少,她们的音乐与舞蹈都得到了这座小城人民的喜爱。她们感到,有一条金灿灿的大路在通向很远很远的地方,那就是她们心里的殿堂——维也纳。
所有的观众都完全沉迷于气氛浓烈的音乐与她们美妙的舞姿,还有她们所营造的紧张的故事之中,仿佛亚曼拉公主已经复活,但是,她一半是魔鬼,一半是天使,一边不断地杀人,一边又陷于痛苦和与魔鬼的争斗中。
当丁筱喜扮演的“亚曼拉”公主,终于决定与丁筱欢扮演的另一个自己——“恶魔”决斗时,《十面埋伏》响起。音乐开始铿锵有力,最后,恶魔倒下的一瞬间,本该停的音乐却没有停,反而突然更加激烈起来,仿佛所有的乐手都控制不了自己手中的乐器,他们疯狂地自顾自地奏着不成调的杂音。那音乐犹如山上滚落的乱石一样密密麻麻地砸了下来,本来舞姿优雅的两姐妹像是被这乱石击中,变成了极为狂乱的扭动。
本来掌声时常响起,最为沉醉处,观众们的心神也随着她们的舞姿在一起舞动着,而此时,似乎所有的人都被失控的音乐与失控狂舞的两姐妹给惊呆了,完全处于鸦雀无声的状态中,唯独这巨大的音乐在响。姑且,还可以称之为音乐的话。
但是,这种激烈的舞蹈持续了太久,足足有十几分钟之久。当台下的光明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站起身来,大声地叫喊,“快停下音乐,停下音乐啊!”
但是,喧嚣的乐器声根本就盖住了他的声音,没有人听到他在叫什么。他挤出了位置,冲向了舞台。就在这时,音乐停了下来,光明也停住了脚步,只见两姐妹还在疯狂地舞着。此时,清醒过来的观众们与演出举办方才感觉不对劲,特别是在台下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的父母。但是,当他们觉察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丁筱喜与丁筱欢像弹尽粮绝了三日之久的战士,倒了下来。后勤的医务人员跑上去给她们做急救,发现她们的肋骨与脚骨严重错位,惨不忍睹,呼吸也没了。
两朵本来有着大好前程并有着无限才华的姐妹花,就这么死了。
现场变得一片混乱,特别是丁家姐妹的亲属与好友,他们根本不相信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姐妹花,就在瞬间,成了错骨之尸,而且,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不,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
“不,是梦,一定是梦,只是梦,不是真的。”在丁母歇斯底里的哭声中,四周仿佛变得像死一般寂静。
特警到了,疏散了慌乱的观众,小鲁与法医们也同时赶到。两姐妹的四周,被画上了警戒线。
当丁筱喜与丁筱欢脸上的面具被拿开后,没人关注那两张稚气未脱的小脸是不是像一朵夭折的蓓蕾,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她们的额头,因为,她们的两眉之间,赫然刻着“O”字。
此时,光明才意识到,这可能是起连续杀人案,跟范小雅是同一系列的杀人案。范小雅的案件原来真的没那么简单,但是,如果真是他杀的话,这次,现场有这么多的人,难道凶手会如此明目张胆?这么多人目睹着她们的死亡,而没有第三个人参与!事实上,她们确实是跳舞跳死的。
现场上千观众,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证明她们是被人谋害的,包括光明自己。
音乐,音乐,那失控的音乐,还有这该死的刻在额头上的字符。他首先想明白,这音乐是怎么回事。
这时,光明看到舞台的另一侧,一个脑顶秃亮,长得矮胖,像结实的树墩一样的男人,正站在那里对着几个垂着脑袋的人训话,看样子是这个剧院的领导,便拿出证件走了过去,“我是刑警光明,请问,那几个刚刚给丁家姐妹奏乐的乐手还在吗?还有调音师。”
树墩握了一下光明的手,并掏出了一张名片,“我是这次演出的策划人,姓郑。对于发生这样的事,我们真的很抱歉,真是撞鬼了,本想选个黄道吉日的……不过这事还真奇了,跳舞哪能会这样跳死的?你知道,我们剧院办了十几年头一次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光明心想,我还想知道呢,我经手了上千个案件还都没碰到这样的事,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挂了,场面这么大,还死得这么离奇,更别说你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无法挽回了,所以,你们剧场工作人员请尽力配合我们的工作,还丁家姐妹一个事实真相,她们也能走得安心点。当时,音乐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失控呢?”
郑经理指了指那几个看上去有点惊魂不定又垂头丧气的人,“你问他们吧,他们就是当时给丁家姐妹现场奏曲的。我正为这事发火,好好的曲子,怎么会被他们搞得这么乱七八糟的。”
两男两女,四个人的神情都像是打了霜的茄子,很蔫,而且每个人看上去都受了点伤——两个女人十指鲜血淋漓,粘着创可贴;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手臂青紫一片;还有一个人腮帮很肿,像是被人左右各煽了一个巴掌。
那个高个子男人说,“我是拉马头琴的。”其他三个人,腮帮很肿的男人是吹葫芦丝的,另外两个女人一个是弹古筝的一个是琵琶手。
光明对他们身上的伤挺想不通的,“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们的手,这个脸,又是怎么了?打架了?”
高个子叫了声“警察同志”,咽了咽口水,眼睛却惊恐地看了看舞台的上方,又看了看下面的观众台,他的目光飘移不定,“这地方,一定有鬼。”
光明还没接话,旁边的郑树墩已在大声地叱喝,“胡说八道什么,把曲子拉得这么乱七八糟,出了这样的事,你们还好意思把责任往什么鬼身上推?你们还是不是人啊?明天都给我卷席子走人。”
光明朝郑树墩摆了摆手,“别激动,有话慢慢说,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谁都不能离开A城。这事我们会极力调查的,您先去忙吧。”他拍了拍郑树墩的肩膀,放低了声音,“先给丁家姐妹的家属在情绪上抚慰下。”
郑树墩点了点头,“好的,那辛苦你们了,我去看看他们。”
光明看着郑经理往那边走去,然后转过身对乐手们说,“除了你们几个,还有没有其他为丁家姐妹伴奏的乐手?比如调音师什么的?”
那几个人摇了摇头,高个子说,“有是有一个调音师,但调完了就走了,其他就我们四个。您知道么,我们演出了十来年,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差错,也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情。”
这时,他神秘兮兮地靠近了光明,声音突然压得很低很低,神情肃穆而诡异,脸颊两边的肌肉与眼睛、嘴巴往鼻子中间挤,似乎把脸上所有的东西都要挪到中间去,那张本来就狭长的脸眼看着快要挤成了一个长条形的仙人球,一个因长期缺水而皱巴巴的仙人球,“我告诉你吧,那噪音不是我们奏的。”
光明心里一震,“那是谁?”
他的嘴巴咧得很大,声音却很小很沉很有分量,有分量到身边的几个人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我说过了,这里有鬼,是魔鬼奏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整个人都手舞足蹈起来,“那是来自地狱的声响,来自魔鬼们假装苦难的声音,它是阴间的咒语,使人狂乱,使人迷惑,使人找不到方向,使人用最激情的死亡来投入它的怀抱,是亚曼拉公主的诅咒,谁都逃不过,哈哈哈——谁都逃不过啊,哈哈哈——”
他一边狂笑一边飞奔,从舞台之上纵身而下。所有的人都被这变故惊呆了,几个台下的人朝他奔去,光明几个人也直往台下跑。舞台跟台下距离并不算太高,马头琴乐师整个人还在颤动,法医小江喊,“快送他去医院。”于是其他人员马上把伤员送去医院急救,而光明与小鲁继续留下来调查案情。
光明看着其余的三个人,他们个个像惊弓之鸟显得那么失神落魄,惊魂未定,腮帮很肿的葫芦丝乐师是一个30多岁的剪着平头的男人,微胖,脸很圆,整个脸型有点像正下滑的水滴往下挂,他开始说话了,“这事,真的,真的非常——”
说到这里,仿佛他一时间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汇来表达,停顿了一下,他决定在“奇怪”,“离奇”,与“玄”三个词汇中选择一个,“是非常奇怪,当我们演奏到最后一段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我的脑袋突然一片混乱,包括我的意识,像是被什么东西激烈地震过来又荡过去。我没法控制自己,只是觉得很难受,整个人仿佛都在受着这种剧震,至于,我后来吹了什么曲子,我根本就不知道了。”
身材娇小、眉毛画得太柳叶了致使看起来脸很假的女琵琶手也发话,她的声音有点粗,跟外形相距有点大,让光明感觉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别人配音的,还好她很少说话,所以纵然有人给她配音也并不吃力,“我,我跟他的感觉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她用两只手抓着脑袋用力地晃,“我到现在仍然感觉整个世界在不停地晃啊晃,就像是在船上生活了很多天,刚回到了陆地,整个人都感觉还在海上茫茫无际地飘荡着。”
最后一个弹古筝的乐手却一直很沉默,这个乐手年龄相对这几个乐手,比较小,可能二十刚出头,看样子受到的惊吓也不轻,况且,她的两只手的手指上缠着纱布与创可贴,看样子,得好一段时间,才能重新弹琴了。
当她察觉到女琵琶手与光明都在盯着自己的时候,她的喉咙明显咕哝了一下,看起来有点紧张,“我想,我想我们一定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在那种状态出现之前,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一种很刺耳的声音。”
女琵琶手也点了点头,“我也听到了,那种声音很刺耳,像针一样地扎着,而且是连续的,令人发疯,非常难受。”
光明心想,为什么我在现场就没有听到这种声音呢,难道这种声音只出现在舞台上或幕后?或者只针对他们四个乐手而已,故意扰乱并刺激他们的神经,使他们失控,或者说控制了他们的音乐?
他看了看四周,空旷的剧场,这个剧院看上去是有些年头了,半新不旧的,有些设备应该都是后来安装上去的,还有一部分是再改造过的,圆形的天花板上是小方块小方块的照明器,舞台的两侧竖立着两个大功率的音响,看样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一直在旁边安静做着记录的小鲁发话了,“我们先去医院吧,看看那小子命是不是很硬。”
光明点了点头,跟剧院经理打了声招呼便走出了剧院。
二人进了车里,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小鲁打开了话匣子,“‘回魂舞’,‘回魂舞’,还真是把魂都给舞没了,这名字取得太不吉利了,真是一言成谶啊。”
“得,你丫积点儿口德吧,多么可爱的小姑娘。”
“唉,我闭嘴。”小鲁像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约的人呢,不是一起来看的么,出了事被您老赶回家了?挺关心人家的嘛。”
“再得,压根就没来。可能她对这类演出不感兴趣。”
“不是感不感兴趣的问题,女人啊,如果真的动起情来,就算陪你做她最不喜欢的事她也觉得是种幸福。你看,原因又肯定出在你身上,心不够诚,脸皮不够厚,我说你都大把年纪了,而且是个大男人,还这么磨磨蹭蹭拉不下脸,对女人这么不果断,该下手时不下手,活该一辈子光棍儿。”
“您就不能说点儿正经事,小鲁同志。”
“好吧,那我就开始正经了。我觉得吧,剧院的这案子音乐并不是重要的原因,虽然它可能起着一种推波兴澜的作用。当然,凶手所做的这些铺垫,弄的手段越多,破绽也越多,当然,从另一方面说明他的胆量也越大,他可能利用乐师对声音比一般人都敏感,用特殊的声音频率扰乱他们的神经,所以,这个人对音频很懂,可能也是乐师或曾经是乐师。范小雅出事的时候,据现场目击者说,没有任何奇怪的声音,也没听到什么音乐,但是,她同样是狂舞而死,并且额头上被刻了字,而且都是女性,我看这个凶手就专对女性下手。但是,他的手段非常奇怪,不用杀人就能置人于死地,而且事发的时候,没在现场,这样的手段,一般人是达不到的。他的大胆与智商,甚至说张狂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好像完全就蔑视我们,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或者说,把所有的人都没放在眼里。”
光明点了点头,“你觉得音乐与舞蹈的关系怎么样?”
“说实在的,如果是我的话,没来点激情的音乐,我还真扭不起来。”
“这就对了,范小雅当时跳舞的时候,现场目击者没听到任何声音,也就是没有音乐,但是,她却沉醉于自己的舞蹈之中,那么,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令她那么沉醉?”
“会不会她跟那几个乐手一样,能听到微波音频,而别的人听不到?”
“但是,她人已经死了,我们没法测试,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她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样令她心醉神迷,令她有着狂舞冲动的音乐?”
小鲁瞪大眼睛,“你说的是她出现幻听?”
“嗯,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丁家姐妹全身上下跟范小雅一样,只有一个伤口。”
小鲁忍不住接了话,“O?”
光明笑了,“我想,最大的问题的就出在那个字符上,到医院了,我们先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家伙。”
到了病房外面,只见法医小江与另外一个同事守在外面,“怎么样?”
“医生说大腿与肋骨均有骨折,要躺上一段时间,不过问题不大,没什么生命危险,倒是——”小江指了指脑袋,“这里的问题有点大,本来精神就刺激过度,再加上轻微的脑震荡,短时间,正常不了。”
“他的家属都来了吧?”
小江指了指候在手术室外面的30多岁的女人与一个孩子,还有一个老头子与一个老婆子,看样子应该是他的老婆孩子与老爸老妈。
光明点了点头,从医院撤了出来。
而此时的马头琴手史能,在全身麻醉的情况下,嘴巴里冷不丁吐出了几个字,把当时正在给他做断骨接嫁手术的医生吓了一大跳。
湿婆在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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