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喘着粗气跑过整个小镇,停在了溪边的石墩子旁。
舅舅一把将我按坐下,从腰间掏出一根红绳,三两下把我手脚捆得结实。
溪边尽是挑水的大爷们,平日里最爱嚼舌根。
见这阵仗,顿时围过来指指点点。
舅舅没理会,从怀里摸出个缺了口的小碗,里面还剩半碗黑乎乎的灰渣。
他在溪水里涮干净,舀了满满一碗水。
接着,他从兜里抓出一把土黄色的粉末撒进去,又咬破手指,滴了几滴血。
“张嘴。”
舅舅端着那碗混着血的水就要喂我!
一股腥臭夹着泥味扑鼻而来,我胃里翻腾,死死闭着嘴。
舅舅急了,抬手甩了我一耳光。
这是他头一回打我。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盯着自己发抖的手,也像吓了一跳。
可他没停顿,掐住我下巴,硬生生撬开我的嘴。
那碗水一股脑灌进来,腥苦味呛得我眼泪直淌。
舅舅掐着我下巴的手指破了皮,血渗出来,染红了指节。
等碗空了,他才松开手,像卸了力似的把碗扔在地上。
耳边传来大爷们的嗤笑,说我像个疯丫头。
我眼皮越来越重,只能听见声音。
有人在我耳边咯咯笑,有人喊我名字。
胃里像有千百只虫子乱爬,撕扯着要钻出来。
我想吐。
我挣扎着张嘴,干呕了几声,终于喷了出来。
视线一点点清明,我低头一看,满地猩红。
血泊里,一粒黑点扑腾着,扇着小翅膀。
舅舅一脚踩上去,碾得稀碎。
他蹲下来,拿袖子擦掉我脸上的泪和嘴角的血。
我瞧见他眼底藏不住的慌。
他解开绳子,拉我回家。
第二天,镇上都在传我撞邪的事儿。
“小琳,别怨舅,舅这是救你命。”
我盯着他熬红的眼,他一宿没合眼。
“你知道舅为啥给你起名小琳吗?”
我一愣,摇摇头。
他说,我命里缺木。
镇子两边有溪,可水流方向不一样。
一条阴,一条阳。
昨儿那条,是我的“阳溪”。
喝下掺了灰的溪水,才能逼出我肚子里的脏东西。
那脏东西,就是那只虫。
从耳朵钻进我身子里的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