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霜月裴觎的其他类型小说《醉玉生欢沈霜月裴觎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锦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夜里风雪大了起来,房后的柿子树都被积雪压弯了枝头。屋中错金螭兽香炉中香雾冉冉,床上的人睡得不甚安稳,抓着被角时眼睫不断颤动。“…你怎么就这么下贱,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你为什么要勾引你姐夫,他是你姐姐的夫君,你就这么不甘寂寞?”“你居然借着照顾你姐姐爬了你姐夫的床,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沈霜月,我们沈家没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沈霜月,你怎么不去死!”大雨滂沱,她衣衫凌乱地跪在雨里,所有人都居高临下看着她丑态。她一遍遍地哀求着,一遍遍地说着“不是我做的”,可是没有一个人信她,所有人都指着她骂她,恨不得她去死。她用簪子扎进了颈侧几乎丧命,是姐姐拉住了她的手。“阿月,姐姐相信你,姐姐信你没有做过那些,可是姐姐活不了了。”“姐姐求你,求...
《醉玉生欢沈霜月裴觎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夜里风雪大了起来,房后的柿子树都被积雪压弯了枝头。
屋中错金螭兽香炉中香雾冉冉,床上的人睡得不甚安稳,抓着被角时眼睫不断颤动。
“…你怎么就这么下贱,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你为什么要勾引你姐夫,他是你姐姐的夫君,你就这么不甘寂寞?”
“你居然借着照顾你姐姐爬了你姐夫的床,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
“沈霜月,我们沈家没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沈霜月,你怎么不去死!”
大雨滂沱,她衣衫凌乱地跪在雨里,所有人都居高临下看着她丑态。
她一遍遍地哀求着,一遍遍地说着“不是我做的”,可是没有一个人信她,所有人都指着她骂她,恨不得她去死。
她用簪子扎进了颈侧几乎丧命,是姐姐拉住了她的手。
“阿月,姐姐相信你,姐姐信你没有做过那些,可是姐姐活不了了。”
“姐姐求你,求你嫁进伯府,求你替我好好活下去,替我保全沈家名声还有意哥儿,阿姐求你......”
......
“夫人,夫人!”
沈霜月满头冷汗地睁开眼,就对上今鹊慌乱焦急的脸,她有些恍惚的哑声问:“怎么了?”
“夫人,孙家出事了!”
今鹊撩着帐子急声道:“孙侍郎涉嫌贪污盐税,皇城司的人把他给抓了。”
沈霜月浑噩的脑子瞬间惊醒:“你说什么?”
今鹊道:“是真的,昨天夜里皇城司突然动手,是定远侯带人去抓的人,孙家所有人都下了狱,就连二小姐也被抓了。”
“伯爷已经赶去皇城司了,大小姐也回来了,现在外面闹得厉害,老夫人让你过去。”
沈霜月连忙起身:“快,替我更衣。”
今天本来是谢玉娇三朝回门,府里什么都准备妥当了,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孙家居然会突然被下了狱。
沈霜月匆匆收拾妥当,抱着手炉前往老夫人的裕安斋,一边朝着身旁问:“伯爷可有送消息回来?”
今鹊低声道:“还没有,不过夫人,那盐税案都查了多久了,之前孙侍郎也一直没事,这次会不会只是个误会?”
沈霜月心中却发沉,孙溢平虽说是户部侍郎,可现任户部尚书即将告老,他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尚书,要是没有实证怎么可能直接满门下狱。
更何况她本就一直觉得孙家有些问题。
孙溢平出身只是寻常,是科举高中才入了朝堂,孙家家无恒产,其妻女亲眷却出手格外阔绰,以前几次交集时都看得出他那几个子女挥金如土。
朝中陛下、太后争权已久,下面皇子又都长成,户部是人人都盯着的肥肉。
两家刚开始议亲时,她就曾隐晦提醒过老夫人孙家那长子并非良配,可是老夫人却只觉得是她嫉妒谢玉娇婚事,想要坏伯府好事。
谢玉娇更是生怕有人抢了她嫁入将来尚书府的好机会,不顾婚事未定,就跟孙家长子私会往来,这婚事到了后来不定也得定。
这次孙家贪污若是坐实,说不定会牵连他们府里,她不在乎谢家人如何,但如果庆安伯府出事,意哥儿怎么办?
她答应过姐姐要护他周全。
沈霜月脚下一停:“今鹊,你别同我去裕安斋了。”
“你去我箱笼里将那套鸳鸯衔碧玉花枝纹的冠饰取出来,拿着去一趟肃国公府找国公夫人,就说我听闻郑七小姐即将及笄,送给她添礼。”
她大半年前曾意外救过肃国公夫人,这事一直无人知道,肃国公是陛下身边近臣,此时她去给她女儿添礼,肃国公夫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孙、谢两家只是姻亲,谢玉娇又刚嫁过去不过三日,肃国公若能稍稍进言,谢家只要自身清白,这事情就牵连不到他们。
今鹊皱眉:“可是小姐,那冠饰是你最喜欢的。”
“再喜欢也是死物。”
沈霜月眸色冷淡,意哥儿还没长大袭爵,伯府和谢淮知都不能出事,她说道:“快去吧,见到国公夫人后不必多言,送了东西就回来。”
见今鹊离开,沈霜月轻叹了声才继续朝着裕安斋去。
那裕安斋在府中东面,霜序院在西北角,沈霜月每日前去请安都得走小半柱香的时间,外面大雪还在下着,身上加厚的斗篷都裹不住风寒,昨夜受凉后的脑子更是隐隐作痛。
她抱着手炉刚绕过回廊,还没到裕安斋,就先撞上了脸色难看的谢淮知。
“伯爷。”
谢淮知看着身前行礼的女子,见她如往日温顺,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下意识松了口气,目光扫过她被衣领遮掩住的脖颈,只一瞬就挪开。
“我正要找你。”
沈霜月起身:“可是为了孙家的事情?”
“你知道了?”
“妾身听说了些,但不详尽,听闻伯爷去过皇城司了,事情如何?”
谢淮知一听“皇城司”三字脸上就陡然阴沉:“皇城司那边是奉了陛下旨意,孙家的事也没有转圜余地,定远侯已经查到实证,孙溢平和盐税贪污脱不了干系。”
“那玉娇…”
“玉娇也下了刑狱,我想要见她一面都被挡了回来,皇城司的人说孙家案子没有审结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视。”
沈霜月眉心紧蹙:“可玉娇是新妇。”
谢淮知沉着脸:“新妇也是妇,皇城司是按律锁拿孙家的人,她和孙庆拜了堂。”
这事本就在两可之间。
皇城司愿意高抬贵手,谢玉娇自然无罪,可如果较真追究,她也的确算是孙家人。
原本都是勋贵朝臣,遇到这种事情大多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奈何抓人的是裴觎。
那裴觎原是罪奴出身,身份卑贱至极,后来投了军营一路厮杀爬上高位。
一年前蛮族犯境,业朝大军惨败,主将逃亡边城告破,是裴觎力挽狂澜率兵突袭入了蛮族后营,生擒蛮族大皇子逼他们撤军才保住了边城。
一朝功勋滔天,回京后裴觎就被陛下赐封定远侯之位。
景帝对他异常看重,将皇城司交到他手里,而裴觎替景帝监朝堂,肃清污吏,铲除心怀异己之人,回京不过短短半年,死在他手里的朝臣就不计其数。
那人性子阴晴不定,也格外不近人情。
他如果不肯松手,谢玉娇别想脱身。
谢淮知想起他去皇城司时被拒门外,就气恼。
“孙家那边罪证确凿,只是因为盐税案还没彻底查清才暂时收押狱中,那个裴觎就是个疯狗,我怕他会咬上谢家。”
“盐税案滞污已久,孙家既是主谋之一,我们跟他们联姻本就遭人揣测,皇城司既然要严查,那与孙家任何交集都会成为罪证。”
谢淮知说道:“你管着府里中馈,我来找你是想拿回孙家的聘礼,还有他们之前送过来的那些东西。”
沈霜月闻言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初伯府和孙家联姻,孙家送来的聘礼格外厚重,那时还以为是孙家人对谢玉娇的看重,可是如今这些东西却成了烫手山芋。
眼下孙家落罪,但谢家和盐税案无关,谢淮知是想要主动撇干净关系,将孙家的“赃物”送去皇城司。
谢淮知说道:“事情紧急,现在就去取。”
沈霜月也不敢耽搁,连忙带着谢淮知就去了库中,可刚一开口说要取孙家聘礼,那管事的脸瞬间就白了。
“夫人,那孙家的聘礼不是被您的人取走了吗?”
沈霜月震愕:“我什么时候取过聘礼。”
那管事扑通跪在地上:“一个月前,您说您手头缺些银子,派人过来拿了孙家的聘礼,除了三牲海味和酒水茶果,现银和首饰取走了大半。”
沈霜月怒斥:“你胡说什么!”
她从来没有碰过孙家的聘礼,当初孙家将东西送过来后,她就直接让人送进了库中收存起来。
原本谢玉娇出嫁时要将那些聘礼当作陪嫁一起带出门,可是谢老夫人说她对谢玉娇婚事不够看重,而且孙家送过来的银子也不够压箱底。
她便将那些聘礼留了下来,另外花费巨资替谢玉娇准备了嫁妆,这些聘礼放在府中当作谢玉娇将来的退路,可如今却说她将聘礼取走了。
沈霜月扭头就撞上谢淮知满是怀疑的神色,她皱眉说道:“伯爷,我没碰过孙家的东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谢淮知说道:“府中中馈是你在管,库房钥匙在你身上,你说你不知道?”
沈霜月解释:“中馈的确是我在管,但是钥匙不止我有,母亲那里也有一份,她也能够动用库中的东西。”
“你是说母亲动了孙家的聘礼?”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府库的东西一般人不敢擅拿,眼下孙家事要紧,那聘礼被人取走,母亲那边或许知情,不如先找母亲问一问......”
“绝无可能!”
谢淮知声音陡然高了几分:“我伯府什么东西没有,母亲怎么可能会贪图孙家那些聘礼。”
沈霜月头本就隐隐作痛,再听他这般是非不分也不由生了怒气。
“母亲是不缺那些,难道我就缺?”
她是声名狼藉,被沈家厌弃,可是当年因为对谢家有愧,她入府时沈家也是给了丰厚的嫁妆的,她什么时候缺过银钱?
她努力耐着性子说道:“这几年我虽然管着中馈,但是库中管事皆是母亲院子里的人,我怎么可能不惊动裕安斋拿走孙家那么多东西?”
谢淮知闻言顿时盛怒:“你的意思是母亲拿了那些东西污蔑你?”
“我没有。”
沈霜月觉得他胡搅蛮缠:“伯爷,我只是与你就事论事,我知道你厌恶我,可我没做过的事情我绝不承认,库中钥匙不止我有,东西丢了谁都逃不掉责任,母亲自然也是......”
“你闭嘴!”
谢淮知厉声道:“我说了母亲绝不可能动孙家的东西,你休得诋毁她!”
“是我诋毁,还是伯爷心虚?”
沈霜月额头跳动着抽疼,人也失了耐性,“孙家麻烦近在眼前,我也只是想要尽快把东西找回来,母亲问心无愧自然不怕跟我对质。”
“可是伯爷连问都不问就认定是我,你到底在怕什么,是怕东西真的是母亲拿走显得你不辨是非偏心自负,还是怕栽赃不到我身上......”
“啪!”
谢淮知抬手就朝着她打了过去,就见她踉跄撞在身后柱子上,本是明艳的脸上狼狈至极。
她唇边见了血,红着眼抬头看他。
“我看你简直就是死性不改!”
“我不让你对质是为了谁?你当年强行嫁进来母亲已经厌你至极,这几年你不择手段又心思歹毒,你还敢叫嚣跟人对质,居然还敢骂我。”
谢淮知怒极,当年也是这样,沈霜月顶着这张芙蓉娇面天真乖巧地叫着他姐夫,痴缠着入府陪伴有孕的婉仪,可后来却给他下药,活活气死了她亲姐姐。
婉仪一尸两命,她却嫁进了伯府。
后来入府几年,她接连生事,不是害玉娇摔伤,就是害玉茵流掉了孩子,就连母亲那里也被她屡屡顶撞,拿苦肉计陷害。
要不是他看在婉仪死前苦苦哀求,她早就被乱棍打死沉了塘,可如今居然还敢骂他。
谢淮知对上她满是讥讽泛红的眼只觉怒火冲头,是她强行攀缠上她,居然还有脸叫嚣。
他甩袖寒声道:“不知感恩的东西,来人,把夫人关进祠堂!”
春色绮帐,醉面锦缬,支摘窗外大雪覆了满院。
屋中倒塌的屏风砸在了浴桶上,里面水浪摇晃四溅。
沈霜月匆匆裹上的衣裳遮不住腰线玲珑,半湿长发披散着,雪白肌肤在摇晃烛影下格外靡艳。
谢淮知......
白忠杰被怼的脸跟开了染坊似的,谢淮知更是死死咬着牙。
那日裴觎突然朝他下手,将他投入狱中对他动刑,他原也以为这人是陛下想要攀扯太后娘娘,借机拿他对付魏家,可是这两日皇城司的人下手虽狠,但从头到尾都只审问孙家之物下落。
他们不曾试图攀扯旁人,更不曾逼供做什么腌臜手段。
他就算是去告御状,也是他和谢家有错在前,皇城司的人抓他虽然不合规矩,但未必会被深究。
谢淮知脸色阴沉:“裴侯爷说的是,是我谢家有错在前。”
“谢大哥!”
沈令衡没想到谢淮知会服软,张嘴就想说话,却被谢淮知一眼拦住,他抬头望着裴觎说道:“是谢家不该没有认清孙家嘴脸就与他们联姻,更是我不该心存侥幸替我夫人遮掩,才会让裴侯爷误会。”
“我夫人一时糊涂贪心险些让账本遗失,我与她夫妇一体自当担责,裴侯爷审问并无过错。”
裴觎闻言脸上神色更冷,而站在人群后方的沈霜月紧紧抓着手心。
谢淮知这话看似服软,也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可是他却丝毫没有考虑过她的处境。
他当众认错便意味着承认了外间之前传言,承认孙家东西是她盗走,祸事是她闯出,而他谢淮知则是被夫人牵连却重情重义的痴情种。
白忠杰连忙也是开口:“谢夫人虽然有错,但庆安伯府已经竭力弥补,谢老夫人将账簿交给本官看过,的确是两淮盐运的册子…”
他朝着身旁人看了眼:“还不将账簿交给裴侯爷。”
刑部跟来的人连忙捧着账本上前,裴觎接过随手翻了翻后说道:“这账本是从何处得来?”
“自然是在沈氏那里。”
谢老夫人眼泪未干带着几分怨气:“她之前偷盗孙家聘礼,后被察觉却还私藏了一部分,这账本被孙家藏在大婚用的龙凤摆件里,这两日我命人在沈氏住处仔细搜查了一番,这才将其找了出来。”
“老身不敢耽搁,第一时间就送来了皇城司,至于孙家剩下的东西,除去被沈氏花用的那些外,其余的也一并都送了过来。”
院中摆放着几个打开的箱子,里面都装着贵重之物,其中一座两尺高的白玉龙凤喜纹摆件从中间碎开来,中间镂空凹陷的地方,便是谢老夫人口中所说藏账簿的地方。
“你确定这账本是从谢夫人那里得来?”
“当然!”
裴觎看了眼谢老夫人后,扭头朝着一旁淡漠道:
“谢夫人,你倒是跟本侯解释一下,你明知本侯四处搜寻账本,为何没告诉本侯你手中还有孙家之物,你是在戏耍本侯?”
沈霜月早就料到谢家既然能找到账本,定会给账本一个“合理”的出处,她甚至已经想到今天从皇城司出去回到谢家之后,她会遭受多少为难,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谢老夫人居然会带这么多人来皇城司。
她“偷盗”孙家聘礼本是丑事,可谢家若想大事化小交还账本之后将人带回去就是。
可是他们不仅没有息事宁人,反而大有将事情闹大的意思,他们甚至想要踩着她的声名狼藉,以替谢淮知讨公道为难皇城司,甚至借此讨伐裴觎滥用私刑。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更是要坐实了她偷盗之事。
沈霜月从人群后走了出来:“妾身不敢戏耍侯爷。”
外间围观的人没想到能见到沈氏,而谢淮知也同样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他脸上满是惊愕之色。
“你怎么在这?”
他这两日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刚才谢老夫人他们来时也还没来得及提起,这会儿看到沈霜月满身狼藉,还有身上染了血的衣裙,神色顿时阴沉下来:“皇城司的人对你用了刑?!”
“谢伯爷可别冤枉我们。”
季三一长得人高马壮,那满脸胡子的脸上满是不屑,
“你入狱之后一口咬定是谢夫人偷盗孙家聘礼,我家侯爷自然要拿她审问,可是我们带人去谢家的时候她已经这般血淋淋的,半条胳膊都险些没了。”
“我家侯爷虽然审问过谢夫人,但还不至于对一个本就伤重的妇孺动刑。”
外面不少人这才留意道沈霜月身上,见她身上血迹凝干,手臂衣衫被殷红浸透,脸上额上都有伤势,他们原本以为这沈氏也是在皇城司里受了刑,可如今听了那官爷的话......
“她身上的伤该不会是谢家打的吧?”
“不会吧,就算沈氏贪婪,她好歹也是伯府夫人,寻常人家女子犯错都不至于被虐打。”
“对啊,你们看她那胳膊上血淋淋的,袖子都被血浸透了,我听闻沈氏进皇城司已经两日了?”
两日了还隐隐流血,之前是伤得有多重,而且那张芙蓉娇面上额头青紫见过血,脸颊上那道伤痕更像是上好画卷上留了痕迹,显得她苍白孱弱的厉害。
这谢家到底是下了多狠的手?
谢淮知脸色一沉:“胡说八道,她是谢家主母,我谢家怎会伤她!”
“那就要问问你们自己了,我那天去拿谢夫人时,她可是险些毁了容。”
季三一这几天已经琢磨透了,自家侯爷是铁树开花瞧上了有夫之妇,虽然有点丧良心,可千年铁树开花要是这次结不了果子,他怕下一茬就要等到入土了,所以该挥的锄头还得挥。
“谁知道你们跟谢夫人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弄掉她半条命不说,连谢夫人的丫鬟都险些打死。”
谢老夫人脸色一变,听着外间轰然议论顿时出声:“我是命人杖责了那丫鬟,可那是因为她撺掇沈氏偷盗,事后百般狡辩推诿,可我们对沈氏何曾有过半点苛待?”
“当年她入府并不光彩,我虽对她不喜却也从未曾为难,可她不仅不知悔改,这次更是闯出大祸连累我儿入狱,就连府中长孙也因此事遭同窗耻笑,还心神不安摔伤了自己,回府后两日都不肯进食。”
她脸上满是悲愤之色,
“孙家出事之后,我只是罚她在祠堂思过,难道也要背上苛责恶名,若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答应让她入府!”
谢老夫人身子一晃,只觉得耳间嗡嗡作响,她一把抓住说话那管事:“伯爷呢,有没有看到伯爷?”
“没有。”
那些金吾卫密密麻麻的,根本没有伯爷的踪影。
谢老夫人只觉心头慌乱,孙家出事后他们就怕会牵连到自己,所以谢淮知才会连夜带着人送了那些聘礼去皇城司。
按理说他们主动表态又将聘礼送还,此事就该揭了过去,可如今谢淮知没回来,反倒是那些金吾卫找上门来,这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有淮知呢,淮知是不是出事了?!
谢玉茵听到“孙家赃物”几个字就已经慌了神,她六神无措:“母亲,皇城司的人怎么会来,大哥不是已经把聘礼凑齐交上去了吗,那盐运账本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
谢老夫人哪里知道什么盐运账本,孙家送来聘礼时她只随意看过那礼单一眼,上面无外乎是些寻常下聘之物,后来放进库中她就再也没有查看过,等再想起时东西已经被谢玉茵取走。
她怎么知道里面有劳什子的账本?!
眼见周围人心惶惶,谢老夫人拽着谢玉茵低声叱问:“你拿走孙家聘礼的时候,就没有看到里面有什么账本?”
“我,我没有......”
谢玉茵慌忙摇头,她拿走那些东西后根本没有仔细看过,用的都是金银玉器、珠宝首饰,顶多取了几幅画卷让夫君拿去送人走了关系,她根本不知道剩下的都有什么。
外面府中奴仆受惊叫嚷声音越近,疾步而来的纷杂脚步声也让得院中震颤。
火光照亮半个庆安伯府,谢玉茵脸上惨白,抓着谢老夫人的袖子慌声道:
“母亲,皇城司的人说要拿人,他们该不会是来抓我的?”
“我真的不知道那些聘礼是孙家的赃物,我也没见过什么账本,我把东西都还给大哥了,母亲你要救我......我不能进皇城司的,我不能的,要是徐家知道我被抓进去我就完了!”
她说话都在发抖,哪还有半点刚才恶毒狠辣,谢老夫人一把捂住她的嘴。
“闭嘴,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你做的?!”
谢老夫人用力拽了她一把,让她滚去一旁待着不许出声,心中急转之下扭头就朝着岑妈妈说道:“把今鹊抬下去!”
沈霜月猛地抬头:“你想干什么?!”
“自然是想要替她好生医治,昇阳丹只能保命,治不好外伤。”
见往日温顺的沈氏满眼冷讽地看着自己,谢老夫人心中懊悔,要是早知道孙家的事情牵扯这么大,皇城司的人更会在今夜找上门来,她说什么也不会将事情做得这么绝。
她走到沈霜月身前,朝着抓着她的人斥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扶夫人起来?”
那几人面面相觑。
“没眼力见的东西!”岑妈妈快步上前扶着沈霜月,“夫人小心。”
沈霜月满眼忌惮后退了半步避开她的手。
谢老夫人仿佛没看到,只开口说道:“今鹊伤重,你火烧祠堂虽是迫不得已,但终究冒犯了谢氏先祖,我也是气急了才会不小心伤了你,可是霜月,咱们到底是一家人,有些笑话总不能闹到旁人眼里。”
沈霜月敛眸瞧着自己血淋淋的胳膊,不小心伤了她,是将她按在火堆上皮开肉绽,不小心伤了她,是想要毁了她的容,再一碗毒药让她变成口不能言的哑巴?
她从来都知道谢老夫人惯会作戏,表面慈爱宽容,背地里却极为心狠。
她入府后有一段时间和谢淮知关系本已经缓和下来,可就是因为谢老夫人屡次陷害于她,让谢淮知以为她劣性不改对她厌恶至极,就连当年才不过六岁尚不知事的谢翀意也对她恨之入骨。
谢老夫人仿佛没看到她脸上寒色,伸手拉着她:“我知道你对我心中不满,但淮知刚入了武卫营,魏家的先生也说意哥儿明年能下场参加童生试,你忍心看他们为了今日之事误了前程?”
“那皇城司是什么地方,孙家都有进无出,裴觎那凶贼是陛下的人,若让他咬上庆安伯府他是绝不会松口的。”
沈霜月原本想要推开谢老夫人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睫颤动着,思绪杂乱。
她可以不顾谢玉茵,甚至可以不顾谢老夫人,可是她不能看着谢淮知和庆安伯府出事。
那盐运贪污账本可大可小,若牵连进来抄家灭族,这些年陛下和太后为夺朝权几乎撕破了脸皮,裴觎今夜敢让人强闯庆安伯府,就意味着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能牵扯魏家,攀咬太后的机会。
若只说贪利取走孙家聘礼花用,查清楚也就算了,可是谢玉茵根本扛不住事,万一她被裴觎诱哄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到时候整个庆安伯府都休想安宁。
一旦谢淮知毁了,意哥儿怎么办?
没了庆安伯府,太后和魏家是不会庇护一个没有利用价值又血脉单薄的稚童。
祠堂外的院门被人撞开,守在院中的下人簌簌发抖,那手持火把的金吾卫履声震动着鱼贯而入,等涌进了院门之后就满身杀气地站在两侧。
越众而出的是个满脸胡子的壮硕大汉,一双虎目凛然朝着里间扫去,开口时声音沉冷。
“本官金吾卫副统领季三一,奉定远侯之命捉拿盐税贪污要犯,谁是庆安伯夫人沈氏!”
“她是!”
谢玉茵迫不及待指向沈霜月,被她看过来时连忙朝着谢老夫人身后一躲。
沈霜月抿抿唇强撑着身子走了出去:“我是沈氏。”
季三一看着缓缓走出来的女子,先是因为她脸上的巴掌印愣了下,片刻目光就落在她身上血迹上。
别的便也罢了,那胳膊......
常年在外厮杀办案的季三一只一眼就看出来这位谢夫人受了重伤,那满身血腥离得这么远都刺鼻,而且她呼吸是虚弱的沉重,走路人都踉跄,再加上被火燎过的袖子,划破的脸…
不是说是伯府夫人,怎么瞧着跟逃难的似的?
季三一扭头看了眼乱糟糟的祠堂,扬声道:“庆安伯谢淮知勾结户部侍郎孙溢平,以婚嫁礼聘为遮掩,私藏盐税贪污账本,我家侯爷审问之后谢淮知交代你乃同谋,本官奉命带你回皇城司受审。”
“且慢!”
谢老夫人上前几步急声道:“我儿淮知呢?”
季三一皱眉:“谢淮知勾结孙家,自然下了牢狱。”
谢老夫人闻言顿时着急:“不可能,我儿醉心行伍之事,和孙家从无来往,当初孙家定亲的时候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更不清楚孙家将盐税账本藏于聘礼送进我们府中。”
“孙家贪污罪该万死,但是我儿是真的不知道盐税之事,更不可能跟他们勾结......”
“有没有勾结,你说了不算。”
季三一说话时粗着嗓子更是毫不留情:
“谢淮知私下替换孙家礼单,又以金银妄图贿赂我家侯爷,我家侯爷是念在太后娘娘的面上,才只叫我们锁拿沈氏一人,否则以谢淮知所做,庆安伯府上下都得下狱。”
说完他便冷斥道,
“皇城司办案,老夫人还是退远些,否则别怪我大动干戈。”
谢老夫人又气又怒,却怕他们当真动手苍白着脸没敢说话。
沈霜月倒是格外平静:“母亲不必忧心,那孙家之物不过我一时好奇取用了些,伯爷是怕落人口舌才换了礼单补足,等去了皇城司后,我会原原本本跟裴侯爷解释清楚,到时候裴侯爷自然会还伯府清白。”
“只是今夜祠堂意外走水,我离开之后府中上下还要劳烦母亲操心,也请您替我照顾好今鹊......”
“说完了没有。”
季三一直接打断了沈霜月的话,神情不耐地呵斥,他还急着回去交差。
“把沈氏带走!”
金吾卫上前,擒着沈霜月就朝外走,那举着火把的甲卫如流水退走时,院中下人没一个敢阻拦,那些凶神恶煞的金吾卫对于沈霜月这个女眷没有丝毫留手。
有人直接给她套上了手镣,那重重铁镣压得她险些站立不稳,没等她缓过来就被人用力一拽。
“走!”
沈霜月身上有伤跟不上他们速度,推搡之间几乎是被拽着朝外走。
谢玉茵眼见她被拖拽时几次险些栽倒的样子,吓得浑身发抖,还好抓走的是沈氏,还好他们不知道东西是她拿走,要是她真被抓走还不如死了算了。
“母亲…”
“闭嘴!”
谢玉茵刚想说话,就被谢老夫人转身打了一巴掌,她此时这个长女哪还有半点慈爱。
要不是谢玉茵贪婪偷取孙家聘礼,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要不是为了保谢玉茵,她也不会冤枉沈氏让谢淮知更换礼单,惹了皇城司拿了把柄。
孙家把账本藏在聘礼之中固然混账,但谢家本就不知情。
如果能把东西好生还回去就能置身事外,可是如今就是因为谢玉茵的贪婪,他们简直是掉进了泥潭子里裹满了烂泥,有嘴都说不清楚。
谢老夫人瞪着谢玉茵咬牙低声道:“立刻滚回徐家去,把孙家剩下的东西给我拿回来,你最好祈祷账本还在,要不然别怪我保不住你!”
说完她顾不得满脸惨白的长女,扭头就朝着岑妈妈说道:
“好生敲打祠堂这边的下人,让她们都给我闭紧了嘴,谁敢胡说今夜之事直接乱棍打死。”
“让人把祠堂收拾出来,立刻去给今鹊请大夫,不管怎么样都要保住她性命。”
关键时候那贱婢能够拿捏沈氏。
岑妈妈自然知道轻重,连忙点头:“奴婢这就去!”
隆冬腊月,夜里森寒,寒风带着飘雪冻得沈霜月手脚都麻木。
手臂上烧伤的地方起了燎泡,那风吹过像是刀剐过的疼,庆安伯府的下人都躲在远远的地方瞧着这边,沈霜月咬牙沉默着竭力稳住身形,尽量跟在金吾卫身后走快一些。
她浑身都发着烫,腕间手镣碰到了伤口,可她不敢赌这些心狠手辣的陛下枭犬,会对她这个跟太后和魏家有所牵扯的妇孺留情。
等到了府门前,沈霜月就发现门前护卫已经全被驱走,取而代之的是气势慑人的金吾卫,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伯府不说,门前还停着一辆马车。
沈霜月被推攘着到了马车前,就听季三一垂头:“侯爷,人带来了。”
藏青色盘花锦帘被人掀开,劲瘦修长的手自车窗边探了出来。
帘后露出的人大马金刀地坐在马车之中,青丝金冠高束,剑眉压着星目,那凛冽瘦颔之上薄唇轻抿着,朝外看来时眼里满是霜沫寒色。
沈霜月抬眼就看到他额间奴印留下的疤痕,连忙垂首:“见过裴侯爷。”
裴觎冷眸一凛,触及女子脸上红肿,陡然看向季三一:“你朝她动手了?”
“属下可没有。”
季三一莫名后背汗毛竖起,连忙说道,“属下领着人进去时,她就已经这样了,那谢家祠堂好像被人烧了,里头火都还没灭呢,属下只是命人将她抓了回来。”
况且他就算动手也不可能打女人巴掌。
沈霜月只觉头顶目光摄人:“裴侯爷,皇城司锁拿要犯无错,但孙家贪污与谢家无关,我家伯爷也非有意欺瞒,妾身可以跟侯爷解释......”
“谢夫人。”
沈霜月声音被打断,就听裴觎声如落玉击磬。
“孙家和谢家的事情非一言能以述明,谢淮知更换孙家聘礼,以致盐税账本丢失,谢夫人是打算在这里跟本侯辩解?”
京中入夜之后本就安静,庆安伯府这边的动静根本瞒不住人,皇城司上门,金吾卫围府,那闯府时震天的响声让附近人家都被吓醒。
城东本就是权贵聚集之地,庆安伯府所在的泗水街又离京中主街不远,附近各府早就已经派人出来打探,那夜色之中都藏不住远处朝着这边窥探身形,要不是有金吾卫在外震慑,怕是早就已经聚集在府前。
那账本关乎重大,如今又下落不明,万一被旁人听了去惹出是非,又是谢家罪过。
沈霜月连忙说道:“是妾身糊涂。”
“上来。”
沈霜月错愕抬头,就对上他剑眸,那是和谢淮知温润全然不同的凛冽,只一眼就让人生惧。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妾身有嫌疑在身,不敢跟侯爷同车,自去皇城司便是......”
“这里到皇城司要走半柱香,你是让本侯等你,还是要当众被金吾卫锁拿入囚车游街。”
沈霜月菱唇微张,她虽然知道今夜之后恶名覆身,她那本就狼藉的名声会再添一笔,可是要是被金吾卫押解着一路招摇去了皇城司。
哪怕现在是夜里,不出天明沈家就会因为她成了满城笑柄,可是和裴觎同乘一车,她又下意识抗拒。
男人目光冷然靠在马车上未曾出言催促,只与她静静对视,哪怕只坐在那里,那一身渊渟岳峙的气势依旧摄人心魄。
半晌,见她眼尾泛红绞着指尖,裴觎突然缓了眉眼,
“你既要跟本侯解释,不上来怎么说?”
周围窥探目光刺人,金吾卫众人都看着她,沈霜月咬了咬唇抬脚朝着马车走了过去,瞧着那极高的车辕正为难间,就见车厢门被推了开来。
高大身形从里间探出来,长臂一展拉住她未受伤的胳膊稍微用力,稳稳拖住她腰身便将人接了上去。
车厢门“砰”地关上,季三一瞧着几乎被裴觎半环着带入里间的女子目瞪口呆。
牧辛匆匆从庆安伯府出来就瞧见马车已经朝前走去,他将手里拎着的两人扔给了一旁甲卫,尚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季三一伸手拽住。
“牧辛,那个沈氏......”
“沈氏怎么了?”
“她不是谢淮知的夫人吗?”
季三一如同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侯爷今夜大动干戈让咱们连夜闯庆安伯府拿人,不是为了对付魏家和太后吗,他怎么让那个沈氏跟他同乘一车,还......”
还!抱!她!!
他家侯爷冷得跟没开化的石头桩子,女人脱光了凑到跟前都能抬脚踹飞出去,可是刚才他看得分明。
侯爷不仅主动邀那谢夫人同车,伸手拉人家时故意用了巧劲让人撞进他怀里,带着人摔进去时还故作没站稳当了垫背!!
牧辛闻言瞪大眼:“谁跟你说侯爷今天来是为了对付魏家和太后?”
“啊?”
见身前莽汉满脸茫然,牧辛下意识就觉得不好:“我不是跟你说了谢夫人是很要紧的人,让你将人带出来见侯爷,你朝她动粗了?”
季三一张张嘴:“这谢家跟魏家不清不楚的,她身上说不定藏着盐运账本,我以为侯爷是要拿她震慑其他人,找机会给魏家来个大的,所以就给她上了个手镣让人锁拿出来的......”
牧辛顿时觉得天塌地陷。
季三一莫名:“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牧辛咬牙切齿,他家侯爷蓄谋已久,又是挖坑又是下套,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能亲自来谢家挖墙角,出门前还换了三身衣衫梳发净面,结果季三一这蠢货上来就给人绑了镣铐。
他说怎么了?!
太子走到裴觎对面坐下,取了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只是茶水入口之后,那满口乱窜的茶叶渣子就让他忍不住眉心绷紧。
太子面不改色地放下杯子提着茶壶还给了裴觎,替他将身前杯子里满上之后,这才开口:
“说吧,昨天夜里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去谢家?”
“搜孙家的账本。”裴觎神色懒懒。
太子没好气瞪他一眼:“你看我信你?”
“那孙家你都查了多久了,账本在哪儿你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之前你还说要让谢家将事情闹大之后,借此拉魏家和太后的人下水。”
“连局都给他们做好了,为什么突然去闯庆安伯府,还给魏家那老东西落了口舌把柄?”
父皇跟太后斗得厉害,裴觎身为父皇手中最利的刀,早就是魏家眼中钉。
那庆安伯府跟魏家千丝万缕的关系,用得好了能让魏家栽个大跟头,说不得还能剐下太后一层皮。
可是如今他突然抓了谢淮知将人扔进刑狱不说,还大张旗鼓强闯庆安伯府拿人,账本的事情也闹得人尽皆知,魏家对他怎么可能不防备。
“魏广荣那老东西心思深沉,账本既然暴露,再想算计他们就难了,而且他还拿着你擅闯谢家当把柄把白忠杰安插进来,有白忠杰在中间搅浑水,那盐税的案子只会更难查。”
“你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裴觎靠在椅子上没说话,只伸着修长指节摩挲着杯子。
太子见他模样只觉气闷,想起早朝上听来打消息,他灵光一现:“你可别告诉我,你是为了沈......”
裴觎蓦地抬眼,眸中警告之色浓郁。
“你们先下去。”
屋中人领命退了出去,小福子和牧辛则自觉守在门前。
没了外人之后,太子就迫不及待道:“你还真是为了那沈氏?”
裴觎清冷睨目:“谢淮知和谢家欺她。”
太子:“......”
他只觉一口郁气冲头。
他就知道!
眼前这人当年从烂奴堆里爬出来,踩着血肉尸骨走到今日,早就冷心冷血从不会为了旁人的事情乱过方寸。
唯独那沈氏!只要跟她沾边儿的总没好事!
太子怒声道:“你是不是忘了她已经嫁进了庆安伯府,早就跟那谢淮知成了夫妻,谢淮知欺不欺她,谢家人如何待她,那都是人家自己的事情,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掺和?”
“当年她闹出那般丑事,你为了回京险些丢了命,伤重时还托人带信求我帮她离开,可是她呢?她心甘情愿的嫁进了谢家,替了她姐姐当了那伯府主母。”
“这些年满京城谁不说她自甘下贱,连沈家上下都对她厌恶至极,你还念着她,你知不知道她已为人妻......”
“那又怎么样!”
裴觎入京之后极少动怒,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像是历过劫难淬过地狱炼火的菩萨,哪怕被人当面挑衅也能压得住血气。
他身上杀伐气重,冷眼一扫便有沥血厮杀的凶煞,不必动怒就能让人心生胆寒。
可是此时他却是眉目皆厉,呼吸沉下来时,那向来幽冷的眼中都染上了血光和戾气。
“抢过来就是了。”
太子万没想过会听到这般话,他错愕:“你疯了?她心仪的是谢淮知!”
“可谢淮知不配!”
“谢家伤她辱她,对她毫无恩义,谢淮知对她也无半点珍惜,他凭什么留她在谢家?只是嫁人而已,她能和离,能休夫,再不然让谢淮知去死......”
“长嵘!”
太子心头猛的一抖,似是被他口中话惊着,脸上满是错愕。
裴觎被打断后沉眉一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少了刚才的戾气,多了认真。
“这世间对我而言也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沈霜月,一种是其他人,我于她的事上从不儿戏。”
“当年那件事情非她所为,沈家厌憎她是他们眼盲心瞎,殿下往后别再这般说她,我不喜。”
他起身时腰背伸展,面孔隐在屋中梁柱投下的阴影里,
“庆安伯府和孙家的事就算有刑部插手,我也自有办法让魏家得不了好,而且过不了几日,我就会让魏广荣后悔今日将白忠杰搅合进来。”
“殿下不必操心这些事,倒是二皇子和五皇子巡视西北已在回程,回京之后太后必定会替他们安排差事,你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二皇子是贤贵妃之子,五皇子是顺嫔的儿子。
贤贵妃是魏家嫡女,在陛下未登基前就成了他府中侧妃,诞下二皇子和明熙公主后就伤了身子再难有孕。
后来先帝驾崩,陛下因为魏家险些没能登基,也因此和太后生了怨恨,可当时魏太后权盛陛下势弱,二人维持着表面和煦不像现在这般几乎撕破脸皮。
魏家深觉只有二皇子一人难保周全,便又送了一名旁支庶女进宫争宠,也就是如今的顺嫔。
顺嫔入宫第二年就生下了五皇子,如今五皇子不过十四,就已经跟着二皇子身边办差,还极得太后喜爱。
二皇子和五皇子都是魏家血脉,太后对他们寄予厚望,而太子自然清楚这所谓的厚望是什么。
想起那几个不省心的弟弟,太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你总知道拿什么话能让我糟心。”
“沈氏的事我不说就是,你想干什么我也拦不住你,不过你也知道魏家那边不是好相与的,太后早就命人盯着你,你可千万别叫人察觉到你对沈氏的心思。”
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沈氏怕也会没命。
“我知道。”
裴觎抬脚朝外走时,不过没走几步又突然折了回来,朝着太子伸手。
“干什么?”太子疑惑。
裴觎下颚微抬:“玉容膏。”
太子:“......”
“我知道你有。”
太子最是好颜色,也极为重视自己这张脸,他表面清隽温雅风度翩翩的,实际上对他自己这张脸的管理堪称严苛。
那玉容膏是宫廷秘药,既能祛疤除痕,又能美颜养肤,他一日三抹不说,身上还随时会备着一瓶。
“你休得胡说…”
裴觎只定定看他。
太子只强撑了片刻就败下阵来,悻悻然从怀中取出个七彩纹色瓷盒扔给他。
“她被谢家伤了脸,胳膊也伤得厉害,这一盒不够用,晚些时候你再让人给我送十盒过来。”
裴觎将东西揣进怀里,也没等太子答应就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太子却是黑着脸眉毛都快跳起来,朝着进来的小福子就指着裴觎背影气道:
“什么玩意儿就给他送十盒?他当这玉容膏是路边的菜帮子?”
这东西原料难寻制作不易,一盒就得百金,他自己都用的抠搜至极。
张嘴就是十盒,他怎么不去抢?!
裴觎原就没想着一两句话能说服沈霜月,可看着她毫不犹豫选择谢家依旧觉得气闷,他垂眸看她片刻,说道:“去换身衣裳再出去。”
沈霜月疑惑,就见之前退下去的夜鸢捧着些染血的衣物走了进来。
“谢夫人,这是侯爷命人为您准备的。”
沈霜月只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她那日被抓进皇城司是来受审的。
裴觎心善对她高抬贵手,可对外总不能让人知道,而且连谢淮知都下了刑狱,她却衣衫整洁纤尘不染,谢家人看到了会怎么想?
“多谢侯爷。”
沈霜月真心实意地道了谢,连忙拿着衣物进了里间,等手脚利落换上之后,就发现这身衣裳像极了她那日入皇城司所穿的。
不仅衣袖处有被炭火烧过的痕迹,连上面随处可见的干涸血迹都能以假乱真。
不愧是皇城司。
沈霜月将发髻弄松了一些,又将缠绕在手臂上的白布取了下来,之前烧伤的地方上了药,周围燎泡也不像那天夜里吓人。
这样回去可不行......
她咬了咬牙,伸手落在伤处用力一抓,脸上瞬间疼得苍白,而手臂上刚结了薄痂的地方被撕扯开来,鲜血顺着胳膊淌下来。
夜鸢只片刻就闻到里面血腥,她抬脚想要入内,就被裴觎伸手一挡。
“侯爷?”
“不用管。”
过了一会儿沈霜月从里面出来时,外间两人都佯装没看到她衣袖上多出来的血迹。
外面牧辛匆匆进来,“侯爷,谢家人来了。”
“来便来了,慌什么。”
牧辛忍不住看了沈霜月一眼,低声道:“谢家带了好些人过来......”
沈霜月刚开始还不明白裴觎那护卫的意思,更不清楚他为何看她时眼神中透着些怜悯,直到被带去了皇城司前衙。
看着被谢老夫人带着堵在前院之中的人,还有皇城司敞开的大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百姓,她只觉得手脚冰凉。
谢家想要干什么?
院中谢老夫人扶着谢淮知哭的伤心至极,外间人指指点点全是议论之声。
谢淮知早无之前风度,他腿上全都是血,被人扶着都站立不稳,额前、颈间都能见伤痕。
他长相本是斯文俊逸,可只短短两日就像是被人剐了一层皮肉,面上都染了青灰衰败。
旁边站着的年轻男人怒斥出声:“你们皇城司未免太过无法无天,孙家被抓之后,谢二小姐只是新妇被你们带进狱中也就罢了,谢伯爷主动交还孙家之物,竟也被你们强行下狱。”
“孙家将账本塞进聘礼送去庆安伯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存心嫁祸,你们皇城司的人自诩最会断案竟这般蛮不讲理,居然还敢对谢伯爷用如此重刑?!等回去之后我定要参裴觎一本…”
“沈大公子七品编纂,连朝堂都上不去,不如让你父亲去参本侯,折子好歹还能送到圣前。”
沈令衡脸上瞬间铁青,抬头看着玄衣鹤氅,从金吾卫身后踱步而出的裴觎就怒道:“你敢羞辱我?”
“谈何羞辱,沈大公子不是七品编纂?”
“你!”
沈令衡气的胸口起伏,他身为沈家嫡子,早早就入了仕,前几年更是入了陛下的眼成了最年轻的中书官,在圣前行走可谓是风光无限。
可是半年前,他突然因为办差时出了差错被陛下当庭训斥,不仅被贬回翰林院,还当了最低品的编纂。
翰林院内本也算得上天子近臣,多的是能面圣的。
唯独沈令衡,他已经有半年没再得陛下召见。
裴觎一句话让得沈令衡气得险些背过气去,这才站于台阶上剑眸扫向外面。
“皇城司什么时候搭了戏台子,怎么,唱戏呢?”
金吾卫随着他话音落下佩剑一提,原本看热闹的那些人齐刷刷地后退。
刑部尚书白忠杰连忙上前说道:“裴侯爷,本官今日本是来皇城司提审贪污案证人,却不想来时路上遇到了庆安伯府老夫人,她言及他们府中寻到了盐运账簿,本官便同她一起过来。”
谢老夫人哭声道:“府中女眷贪了孙家之物,老身片刻不敢耽误寻到账本就送了过来,可是裴侯爷,你明知我儿与孙家之事无关,我谢家也是被连累的,你为何要对他动如此重刑?!”
她指着谢淮知血淋淋的腿,
“我儿是武将,将来是要领兵征战的,可你却伤他腿脚,裴侯爷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白忠杰忍不住摇摇头:“裴侯爷,你们皇城司下手未免太重了。”
外面围着的人议论纷纷,实在是谢淮知模样太过凄惨,而且这两日关于孙家和谢家之间的纠葛,京中也早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那孙家的聘礼是送进了庆安伯府,可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将贪污账本也一并藏在里面,账本下落不明,只能怪那偷盗聘礼的沈氏贪心,这庆安伯是被她连累,怎么着也不该遭受这等重刑。
裴觎闻言看向白忠杰:“皇城司审案是不如刑部温和,否则白尚书也不会一桩瘦马杀人案,审到今日快两个月了还未出结果,不过听闻你最宠爱的那位姨娘前些日子突然暴毙,可是得了什么悬症?”
“本侯手里有擅长验尸的仵作,不如将她尸骨挖出来替白尚书验验。”
白忠杰脸上一僵,瘦马案是刑部从皇城司手里抢过来,因为和魏家有关一直压着。
他那姨娘好巧不巧就是魏戌那姨甥送来的,身段娇娆床上功夫了得,白忠杰很是宠爱了些时日。
可后来瘦马案爆发怕落人话柄,他直接命人喂了药让其暴毙,没想到裴觎居然连此事都知道。
白忠杰脸上笑挂不住道:“裴侯爷莫要与我说笑。”
“难道不是白尚书先说笑的。”
裴觎睥睨冷漠,平等地对每个人毒舌,
“当日孙家账本落在谢家手里,谢淮知更换礼单,隐瞒孙家之物下落,本侯是不该拿他?账本遗失数日,本侯若当真让人下重手,他此刻就该横着出来。”
“白尚书是怀疑皇城司刑讯的手段,还是谢伯爷也觉得,你被收押入狱是冤枉?”
沈令衡脸一白:“你们想干什么?!”
谢淮知也是被刚才沈霜月的话给说的惊住,他心头全是那一句“你以为我没死过”的凄厉,等周围刀剑出鞘的声音将他惊得回过神来。
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金吾卫,他这才压下那些心悸连忙开口。
“裴侯爷,令衡只是教训他妹妹,并无冒犯之意......”
“要教妹妹滚回家去。”
裴觎扫过沈霜月好不容易消下去却又染了红肿的脸,看着她仿佛瞬间被抽去了生气,之前用饭时还露出梨涡的脸上如同枯萎的芙蓉,靡靡萦绕着死气。
他眉眼之间全是阴翳:“沈敬显都不敢在本侯面前动手,更不敢擅闯皇城司乱了本侯规矩,沈令衡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皇城司动手。”
“裴觎,你......”
沈令衡怒目而视就想要说话,可还没开口就见裴觎手中一甩。
那长剑瞬间朝着他飞了过来,贴着他头顶刺了过去,只听得“砰”的一声,便钉在他身后足有数丈开外的青石墙上。
剑尾嗡嗡轻颤,墙面生出裂纹来,剑尖几乎过半都入了墙内。
而沈令衡浑身僵直满脸煞白地站在那里,头顶玉冠裂开两半摔在地上,原本梳起来的长发也散落开来,有几缕被斩断落在地上,衬着他那张惊恐至极的脸狼狈极了。
一旁的刑部尚书白忠杰吓了一跳:“裴侯爷,别动怒,别动怒!”
他们今天来虽然有算计,可大多是为了了结账本的事,后面的一切自有魏家元辅那边会出面,对于裴觎这煞神他打心眼里怵得慌。
这人本就阴晴不定心狠手辣,连魏家人跟他交手都没有得过几次好,朝上更是被他折腾的人仰马翻。
白忠杰总觉得沈令衡这会儿要是再敢口不择言一句,裴觎就敢直接命人砍了他。
这就是个肆无忌惮的疯子!
谢淮知也是连忙撑着受伤的腿拽着身旁人,强撑着脸说道:“令衡,裴侯爷说的是,咱们家事自该回去后再处置,实不该在此叨扰侯爷。”
他抬头朝着裴觎道:
“侯爷,眼下账本已经寻回,不知我等可否离开?”
裴觎面无表情:“人可以走,但是账本出处未清,之后还需审问,孙家余下的赃物也需要送回。”
“这是自然。”谢淮知连忙说道:“我夫人闯出的祸事,我们伯府绝不会推脱。”
“那些赃物我会想办法找回,如果真找不回来,我也会亲自去与陛下请罪以双倍银钱补足,之后裴侯爷若有需要问话的地方随时来府里寻我夫人。”
“裴侯爷放心,我定会好生管束沈氏,让她对孙家事知无不言。”
裴觎闻言扫了眼沈霜月:“那本侯就等着了。”
“那我们......”
“放人。”
皇城司这边似乎真的没有为难之意,裴觎得了账本之后就直接放了人,谢家几人扶着谢淮知出去时,沈霜月跟在他们身后无人照料。
府衙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瞧见沈霜月出来时对她指指点点,嘴里说什么的都有,反之对于谢家和谢淮知都是同情居多。
沈令衡刚才被损了颜面,一出皇城司就直接恶狠狠瞪向沈霜月:“你满意了?要不是你我怎会遭人如此羞辱!”
沈霜月敛目冷淡:“是你在皇城司动手乱了规矩。”
“你......”
“今日事本和沈家无关,你不该过来。”
“沈霜月!”
沈令衡抬手就想教训,可还没等落下就感觉背脊一凉。
皇城司门前季三一带着人虎视眈眈盯着,瞧着他时满是凶狠,沈令衡瞬间就想起刚才挨的那一下子,肚子忍不住抽疼,脸上更像是打翻了染料乍青乍白。
高扬的手不敢落下,他只能指着沈霜月:
“你好得很,做错事情死不悔改,巧言令色不知羞耻,你既然说你跟沈家无关,那将来出了什么事也别回沈家来求我们!”
沈霜月平静福身:“谨遵沈公子教诲。”
“......”
沈令衡满眼怒气僵在脸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恭敬谦顺却气人至极的女子。
她竟然真的要跟沈家划清界限,她怎么敢的?!
他指着沈霜月气得手都发抖,嘴唇开开合合连气息都被气得浑浊,他眼中发红,片刻后气急败坏的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谢淮知想要拦着时已经来不及,他怎么都没想到沈霜月居然会对沈家人如此悖逆,更对她兄长毫不留情,明明她往日性情温顺,可今日为何如同生了刺。
见周围人议论纷纷,他满面不虞:“你怎么能这般跟你兄长说话…”
“伯爷是要在这里训斥妾身?”
沈霜月只一句话就让谢淮知脸色黑沉。
他定定看了沈霜月一眼,又瞧着那边抱着胳膊看热闹的季三一等人,继沈令衡之后甩袖上了谢家马车。
“淮知,你慢着些!”谢老夫人狠狠瞪她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季三一抱着胳膊瞅着谢家人,原是想着那姓谢的和姓沈的再敢动手,他好能跟未来主母卖个好,可没想着沈霜月居然将人给气跑了。
他撞了身旁牧辛一胳膊:“这谢夫人看着也不像是软性子的人啊。”
看她对沈令衡和谢淮知的模样,哪怕狼狈依旧冷静,怎么也不该被谢家欺负成那样。
牧辛目光闪了闪,听闻谢夫人当年痴情谢淮知才会嫁入庆安伯府,莫不是真因为情谊才心甘情愿忍着?
他心头生了些疑惑,朝着季三一小腿踹了一脚:“去干活,别坏了侯爷的事。”
这边沈霜月提着裙摆进了车厢,马车刚离开皇城司避开外间那些人,周围再无外人窥视时,谢老夫人就忍不住劈头盖脸地训斥。
“你好大的胆子,刚才竟敢当众顶撞淮知,你眼里还有没有伯府,有没有为人妻的贤顺......”
啪!
话没说完,坐在一旁的谢淮知就突然挨了一巴掌。
别说谢老夫人被沈霜月突如其来的动手弄得神情呆滞,就连谢淮知自己也是被她给打懵了。
“你敢打我......”
啪!!
沈霜月没说话抬手又是一巴掌,这一次谢淮知已然回过神来,没等她退开就一把抓住她的手怒声道:
“沈霜月,你发什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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