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却说:“如今医者多为男子,碍于男女大防,只能采取悬丝诊脉或隔纱诊脉,且女子多坐于纱帐内,只露出手腕,无法详细问诊。我父母皆是医师,常说治女子病难,富贵之族病更难治,深帷帐之中不得望闻问切,但凭往来之人语言传说。诊脉之际,帕拥其面,巾掩其容,形色气宇,皆莫得见。因此,每每遇到女病人,多由母亲诊治,收效甚佳。廖夫人之病,一方面是气血两亏,另一方面却是脾胃虚弱、肝郁气滞,若不及时医治,恐积忧成疾。”
穆乔马上在一旁附和:“二表姐,阿念的父母确是医者,当年陛下还因为她父母忠勇,越级赐封五品诰命。你若觉得阿念说的对,不妨让她帮忙看看?”
廖瑶玥和陈妈妈对视一眼,仅一个照面,这位苏夫人就看出这么多的端倪,而且句句都切中要害。
为了方便她们说话,陈妈妈想支开外人,问道:“夫人,小少爷这会儿怕是饿了,奴婢先带少爷下去喝奶?”
看到廖瑶玥点头,陈妈妈立刻将一众丫鬟奶娘都带走,彻底清空了侧厅。
廖瑶玥这才恳切地说:“因涉及后宅琐事,我才屏退左右,有劳苏夫人了。”
苏念伸出手,仔细诊断起来。
“夫人脉象无力,应是忧思过度。《黄帝内经》有言,脾在志为思,过思则伤脾。夫人连日多思多虑,严重损伤脾阳之气,导致气结,气机不畅。”
穆乔疑惑地问:“二表姐一向豁达,从来不与人为恶,怎会情绪激动?”
廖瑶玥这才苦笑一声:“表妹有所不知,我近来确实情绪不佳,甚至动了胎气,险些导致早产。”
“啊?”
穆乔实在想不到,像表姐这样出身清贵且嫁入高门的女子会受到什么委屈。
父亲是翰林学士,夫婿更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兵部侍郎,婆母对她关怀备至,小姑子乖巧贴心,放眼成安城,谁不说言家是一等一的好人家?
苏念伸出手,推了推穆乔,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未经他人苦,怎知他人难。
多少人表面上过着繁花锦簇的生活,内里却是麻团拧成的花,不过各有各的苦罢了。
许是戳到了心中痛处,廖瑶玥微微仰起头,眼眶泛红,道出了心中的委屈:“廖言两家世代交好,我与景荣相识于青涩年华,相知于灼灼芳华,以为能青丝作陪、白发相伴,流年似水终不变,却不想人心易变。”
随着她娓娓道来,两人听到了一段截然不同的故事。
廖氏乃清贵人家,为激励族中子弟勤奋进取,定下四十无儿方娶妾的家规。
因其家风清正,规矩森严,族中子弟人才辈出,进士层出不穷,成为众所周知的书香世家。
言景荣金榜题名,高中榜眼之后,便求着母亲携厚礼上门求娶廖瑶玥。
他当着廖家人的面郑重许诺,定与廖瑶玥一生一世一双人,携手白头不分离。
这番深情誓言,饶是在朝堂上以冷面著称的廖父也不禁动容,再加上两家门当户对,便欣然应下这门亲事。
然而,尽管两人夫妻恩爱,廖瑶玥却五年未孕,令她终日愁眉不展,忧心忡忡。
言景荣每每见她烦忧,便会温声开导,说绝不会背弃誓言,定爱她如初。
还承诺,若再过几年仍然无子,就从族中过继一个孩子,替言家延续香火。
公婆对廖瑶玥也格外宽容慈爱,从未因此责怪,还让她早早管家,免得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