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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贾云琼杏儿最新章节列表

叙白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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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鬼(一)1魏康允是微服来到眉州的,作为寒门学子清流一派,魏康允的官运实打实不算亨通,毕竟无根无基,却也靠着卓绝的政绩,在县级摸爬滚打了十余年,才有了今日。按说,他升任眉州知州应是半月后的事,此番未通达任何人便来了,实属因为这官缺不是一开始就落在他头上的。头先那位,与他说起来还有些渊源,姓张,字怀先,是他同科的进士。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新官上任,在这眉州知州的位置上还没坐两天就出事了。听说那日张怀先顺着河流飘至下游才被人发现尸体,又有人目击,亲眼见张怀先如魔怔了一般,嘴里念叨着什么,从上游一跃而下,投了江而亡。“老爷,这眉州知州实在不是一门好差事……您还没听说吗,头先那位张怀先张大人,虽说是自己跳下去投了江的,可暗地里,大伙儿都说张...

主角:贾云琼杏儿   更新:2025-03-21 14: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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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贾云琼杏儿的其他类型小说《佞臣贾云琼杏儿最新章节列表》,由网络作家“叙白”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官鬼(一)1魏康允是微服来到眉州的,作为寒门学子清流一派,魏康允的官运实打实不算亨通,毕竟无根无基,却也靠着卓绝的政绩,在县级摸爬滚打了十余年,才有了今日。按说,他升任眉州知州应是半月后的事,此番未通达任何人便来了,实属因为这官缺不是一开始就落在他头上的。头先那位,与他说起来还有些渊源,姓张,字怀先,是他同科的进士。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新官上任,在这眉州知州的位置上还没坐两天就出事了。听说那日张怀先顺着河流飘至下游才被人发现尸体,又有人目击,亲眼见张怀先如魔怔了一般,嘴里念叨着什么,从上游一跃而下,投了江而亡。“老爷,这眉州知州实在不是一门好差事……您还没听说吗,头先那位张怀先张大人,虽说是自己跳下去投了江的,可暗地里,大伙儿都说张...

《佞臣贾云琼杏儿最新章节列表》精彩片段

官鬼(一)
1
魏康允是微服来到眉州的,作为寒门学子清流一派,魏康允的官运实打实不算亨通,毕竟无根无基,却也靠着卓绝的政绩,在县级摸爬滚打了十余年,才有了今日。
按说,他升任眉州知州应是半月后的事,此番未通达任何人便来了,实属因为这官缺不是一开始就落在他头上的。头先那位,与他说起来还有些渊源,姓张,字怀先,是他同科的进士。
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新官上任,在这眉州知州的位置上还没坐两天就出事了。
听说那日张怀先顺着河流飘至下游才被人发现尸体,又有人目击,亲眼见张怀先如魔怔了一般,嘴里念叨着什么,从上游一跃而下,投了江而亡。
“老爷,这眉州知州实在不是一门好差事……您还没听说吗,头先那位张怀先张大人,虽说是自己跳下去投了江的,可暗地里,大伙儿都说张大人是被杀的,凶手另有其人。”
魏康允此行只带了一名随从,是跟了他十多年的同乡,因而与魏康允说话也少有顾忌,是真心为他抱不平。
魏康允早有猜测,怀先死得蹊跷,这才在上任前暗访眉州,如今听随从这么一说,当即问道:“此话当真?那凶手可捉拿归案了?”
那随从看着有些不安,早春料峭的风一吹,更让人打哆嗦,“凶手抓不得……”
这倒让魏康允纳闷了,“为何抓不得?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戕害朝廷命官如此大罪!”
“那是因为,因为……凶手已经死了!死了得有七八年了!”
魏康允一愣,当即摇头,“不对不对,魏三,你这话说得不对。怀先死于去年腊月,不过三月前的事,你怎么说杀怀先的凶手已经死了七八年?难不成杀人凶手还是个鬼?”
那魏三哭丧着脸,“我的大老爷,您有所不知,可不就是个鬼吗!这知州为何官缺?先前那位知州,姓沈名遇,在此七八年,说是勤政爱民,实属不算有才干,却也矜矜业业无甚功过,却于去年七月,恰是中元节那日,让人发现沈知州不在府上,您猜是在哪?”
魏康允微微皱眉,以己度人,“不在府上,约莫便是在公堂案牍前。”
魏三点头称是,“可不就是在公堂案牍前吗,很是勤勉,然下人却发现,沈知州只是坐在那一动不动,上前轻轻一推……沈知州竟死了!身穿着官服坐在那的,早已是白骨,可这世上哪有人一夜化白骨的,再让人一验,那白骨少说也死了七八年。”
因而有人说,那位沈知州早在七八年前赴任时就已经死了,常有伥鬼死而不自知,那沈知州便是这样,照常赴任,直到去年中元节,阴曹地府才发觉异样,将沈知州连夜押走了。
那死去的沈知州突然发现自己早已死去七八年,自然不甘,因而阴魂不散,又见上头派了新任知州取而代之,自然不愤,相传那位赴任的张怀先大人并非自己跳下投江的,是让那阴魂不散的沈知州推下去的,临死前旁人见他自言自语,实则是在向后头的沈知州讨饶来着……
“一派胡言!”魏康允自然不信这些鬼祟之言,“本官出身寒门,官家决心整顿吏治,我等承蒙圣恩,便是官家手中的剑,怎可信鬼神而退怯?魏三,你若怕了,且在外头候我,本官这就去会一会,那所谓阴魂不散的沈知州!”
说罢,魏康允便独自推州府门而入,说也奇怪,这州府萧条,竟连个看门的也没有,一路上不见半个人影,魏康允哼了一声:“果然是无稽之谈!”
可就在魏康允打算调头往回走之时,眼角的余光忽然一瞥,便隐约见一身穿州府官服的人影正端坐在堂前,身边空无一人,魏康允脚下一顿,只觉阴风阵阵,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继而便听到那阴测测的声音满含怨恨,“堂下何人,可是也要将我赶出这眉州……”
“鬼,鬼啊……”
本是在外头等候的魏三听到自家老爷这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由得浑身一颤,犹豫再三,还是壮着胆子冲了进去,继而便见到……整个州府空无一人,唯有,唯有魏康允一人,吊死在大堂横梁上,死之前,双眼突出,满面惊恐……
魏三双腿一抖,吓得挪不动腿,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鬼,鬼啊……”
2
宫中。
当今在位者尚俭,虽春寒未消,却也早早撤了银炭地暖,因而殿内是有些冷的,赵政半坐卧于软塌上,手里抱着个汤婆子,才勉强不让十指冻僵,好方便翻阅折子。
顾衍之长身玉立,眉目恭顺,将汤婆子又灌热了些,才给天家换上。
“朕老了……”赵政轻叹了口气,“往年这个时候,朕非但不觉冷,骑马春猎不在话下……”
“陛下正当盛年。”顾衍之温声劝慰道。
赵政摇了摇头,不再提此言,转而问道:“衍之,今日你在朕身边,可看清楚了?时密元一说告老还乡,他们面上精彩,有人欢喜有人忧。朕不得不恳切之言挽留,时密元再称年老体衰难事君恩,两相往来,留下荐言书,倒是将朕置于骑虎难下之地。他时阁老人不在朝,耳目手足犹在……”
“臣一介内宦,不敢妄言朝堂之事。”顾衍之恪守本分,低眉顺眼。
“直言无妨。”赵政侧眸扫了顾衍之一眼,眉目少了几分在朝时的凌厉君威,倒多了几分长者的宽容随和,“朕心里窝着气难消,若连你都在朕面前也言三分留七分,朕还有什么指望?玄妙司既交予你手中,该知朕是信你的。”
时密元虽告老还乡,但官家依然对其圣宠不衰,时密元离京前为官家留下荐言书,所举荐的人,官家也一并重用了……
顾衍之思忖片刻,道:“旁的先不说,留不留用,留用多久,来日方长,左右不过看陛下的意思。时阁老举荐郑清之郑大人为右相兼枢密史,祝民生为参知政事,陛下留用他二人,是陛下圣明。”
“哦?你不觉得,朕是迫于无奈,才顺着时密元,重用他二人?”
顾衍之微微笑道:“郑清之虽为时阁老举荐,但其曾为陛下之师,此次陛下下令亲擢台谏1,郑大人是站在您这边的。至于祝大人,虽为时阁老之婿,不失为实干者,陛下用人唯贤,乃陛下圣明。”
“你惯会宽慰朕。”赵政面色稍缓,微有笑意,“那你说说,朕要整顿吏治,你若是那些言官,他们在朝堂上说朕圣明,究竟是是面上恭顺,还是心悦诚服?”
“陛下下令,往后如缺州县官,须由现任官出阙,不得官吏摄权2,在朝宰执、台谏、侍从及在外的监司、帅守不得徇私荐举。且那些未历州县官者不得入朝为朗官,已在朝为郎官也必须补上这一任。臣以为……”顾衍之恭顺道:“陛下此举,当有效解决官缺问题和徇私问题,臣心悦臣服。”
赵政打鼻息里轻笑了声,眼底却骤然一冷,并没有给顾衍之这个面子,“你说你心悦臣服,朕却听说,短短数月内,派往眉州的两任知州都死了。怎么,没了他们举荐,去的就都是短命鬼了?”
说到这,赵政口吻一缓,“衍之,你代朕去看看,戕害朝廷命官的,若是人拿人,若真是鬼,哼,就将鬼拿来给朕看看。”
“是。”
见顾衍之从不推却,且素来恭顺,赵政的面色和缓了不少,又与他闲谈道:“朕近来听了些闲话,后宫的娘子们也多谈论你家中那位,都说她是奇女子,前些日子临安府的那桩案子,听说也多亏了她,太子对下人管束不利一事,朕已让皇后好好说太子了。你家娘子,不愧是张庭正带出来的女弟子,出身虽卑微,你也要好好待人家。”
说起赵玉卿,顾衍之的嘴角微有笑意,“是。”
赵政看了他一眼,也笑了,“朕知道你近日在不快什么,旁人那些闲言碎语,你只当耳旁风便是,那些个文人的嘴,有多刁钻,你也知道。”
赵政说的是近来有人于坊间大肆论起朱子之言,说“古人置宦者,正以他绝人道后,可入宫。今却皆有妻妾,居大第,都与常人无异3”,以讽刺身为天子内臣的顾衍之大摇大摆携妻室之手出入街市。
顾衍之微微一笑,温雅柔和,如雪如云,“臣从未放在心上,我这样的人……承蒙内子不嫌弃,已是修来之福,他人之言,已不重要。”
赵政点了点头,安慰道:“听闻前时你家夫人回乡探亲遇寇,受了惊吓,这才刚接回临安,朕又调你出远门……好在,你此番去眉州,你夫人娘家应是眉州辖下的丹棱县吧?你此行且将夫人带在身边吧,省得你记挂。”
顾衍之笑道:“是。”

佛弑(三)
4
酒装在壶里,窝头盛在盘上,那寿桃也是一样,需以容器装盛,然太医院早查过席上一应器皿,因而判断这毒是掺在面粉中才制作了毒寿桃。
但出入厨房之人和沾手寿桃之人皆无可疑之处,投毒者根本未曾碰过寿桃,因而寿桃本身可以是没毒的,但做熟寿桃是要靠蒸的,这么大个寿桃,蒸笼自然也是特制的。
顾衍之反应过来赵玉卿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忙吩咐道:“长风,你去问问这蒸笼是何处制的,清洗蒸笼过程中,可有可疑之处。”
顾衍之这话一出,那乔儿明显面色微变,顾衍之却并未多说什么,只和赵玉卿、张子敬等人一道从张庭正屋中退了出来,到了院中空旷处,怕扰了老太医在里头照料张庭正。
不多时,长风回来在顾衍之身边低语了几句,顾衍之点头,长风这才上前一步,那乔儿吓了一跳,下意识要躲,却被长风扣住了手腕,此刻仔细一看,隐约可见乔儿的袖角还沾着零星的白色粉末,相当不起眼。
“果然是你。”直到此刻,顾衍之的嘴角才微微弯起,问那乔儿,“今晨负责清洗蒸笼的几个粗洗婆子证言,你曾借故与她们攀谈,我疑你是彼时将天衣洒入池中,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还有话要说?”
“果真是你!”齐天青大喝一声,立即要让人将乔儿拿下。
那乔儿一愣,忙挣扎着一手指向在场的张子敬:“我招,我通通都招,求大人饶命,是,是二公子,二公子指使我这么干的!”
乔儿这么一喊,在场众人皆是一静,就连齐天青都有些尴尬,进退不得,哭丧着脸求助般看向顾衍之。
反倒是那张子敬,被人指认,却面不改色,只轻拢两袖,目光坦然以对,正等着乔儿把话说完。
乔儿见状,当即急急交代:“二公子不是张大人亲子,张大人只一个原配夫人,生了大公子,大公子幼年又,又烧坏了脑子……原配夫人故去了,张大人一直未再续弦,二公子乃是张大人好心抱来的,对外宣称是夫人故去前生下的幼子。如今张大人决心将家业交与大公子,只让二公子辅助照顾终身,二公子不甘才起了杀心,只要张大人不再开口,就没人知道二公子的身世。不信,不信你们审问二公子,是不是这样!”
“你如何得知……”张子敬微怔,但随即也不知想通什么,只是垂下双手,轻笑,也毫不掩饰道,“那夜父亲的确命我前往拜见,与我彻夜长谈,父亲恐自己年老,不能长久照顾大哥,又放心不下我兄弟二人,故而将身世告知予我,恳盼我能念及往日恩情,照顾大哥余生。”
说罢,张子敬抬眸看向众人,眸光似有清风朗月,看着分外潇洒出尘,口吻温柔:“俗物本是身外物,子敬有慈父嘱托,有长兄依托,绝无二心。”
“我听闻二公子张子敬才华横溢,即将要参加春闱,是今年进士及第参与殿试的大热门,本是前途无量,便是未来的状元郎也未可说。加之……张大人在任期间两袖清风,张府着实没有值得惦记的产业……”赵玉卿轻轻扯了扯顾衍之的袖角,眼底倒有几分期待地盼着顾衍之的答案,“你说呢?”
顾衍之闻言,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两眼,随即笑了:“夫人如此想的?”
他这一笑,赵玉卿着实愣了愣,却又一时辨不出顾衍之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也怪她今天吃了酒酿点子,脑子总是不灵光,连顾衍之笑一笑,她都多想,总觉得古怪,却又想不出古怪在哪。
见她神情茫然,一副想不通的样子,顾衍之轻叹了口气:“那便依夫人的,然有嫌犯指正,二公子也的确有动机,为二公子之清白,也为服众……”
顾衍之的话音一顿,朝张子敬供了拱手:“只能先委屈二公子退居房中,着人看守。”
张子敬回礼道:“无妨。”
“如今下毒之人已找到,但郑必之死,死状古怪,仍是一桩悬案……”
顾衍之的话音未落,那乔儿倏地一愣,似是惊愕,脱口而出:“死了?”
这反应……倒是值得兴味了,没等众人再探究,那乔儿便忽然面色一变,似乎开口想说些什么,脸色却莫名地青紫:“官,官人……”
未及众人听清乔儿在说些什么,便见她忽然身子一僵,继而直挺挺地往后倒去,长风脸色一沉,迅速上前一验:“死了。”
乔儿死得蹊跷,倒像是有人将其灭口,体内早早中了旁的毒,此刻不过毒发身亡罢了,死的时候眼睛还瞪得大大的,满是不可思议。
顾衍之这才微微皱眉,满含深意地重复着长风方才的话与乔儿临死前嘴里吐出的字眼:“死了……官人?”
5
乔儿死得突然,死得猝不及防。
众人皆傻愣在了原地,就连观今都半张着嘴,目瞪口呆,直到被顾衍之点了名,观今才回过神来,又因自己方才的失神没听清顾衍之的吩咐,讪笑道:“大人您,您刚才说什么?”
顾衍之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句:“你去查查,这叫乔儿的丫头入府前,是什么来历,哪里人士,做什么营生,与何人有过往来。”
玄妙司要查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观今那算盘一拨,祖宗十八代都能给她查出来。
“是。”观今刚要去,忽然又苦着脸回来了,小心翼翼在顾衍之身边道,“大人,这话我也是硬着头皮说的哈,虽然有些扫兴,咱们承诺的酉时放众人出去,没多少时间了,眼下距离酉时,怕是半个时辰都不到,这突然又这么死了一个人……”
观今说着,只觉得后脑勺凉飕飕,回头一看,就对上了长风的视线,回头时,长风刚好皱眉,是嫌他啰嗦,眼看着要发作了,观今止了话头,脚底抹油一溜:“行行行,我闭嘴,我这就去翻档案。”
观今一走,众人俱是一静,不得不承认,观今说得没错,还有一众宾客被压在张府需要交代,眼下乔儿一死,若再无进展,张子敬的罪名怕是悬了,未必能洗清……这乔儿背后定还有主谋,届时时辰一到,若将众人放了,便是有什么线索铁证,怕是也毁尸灭迹了。
突破点在哪呢……
赵玉卿也跟着头疼,一面后悔自己不该贪嘴,一面因陷入僵局而茅塞不开,只好问道:“郑必为何会出现在那间厢房里?”
长风言简意赅将当时席上种种复述了一遍,又道:“郑必饮了那盏茶,便称不适,急急出去了,也是张大人提出请郑必前往休息的。”
“你说,郑必喝完那盏茶,面色便不对劲,急着出去……”赵玉卿皱眉,小脸严肃,似在认真思索着什么,“可否再细说一些?”
长风闻言,当即按赵玉卿的要求又细说道:“彼时郑必一口气将寿桃包吃下,觉得口渴,面前的茶用完,当即又让人送茶来。外头的女使很快便将茶送来,郑必急急接过,喝罢,便忽然变了脸色,称不适,急着出去了……”
赵玉卿打断长风的话:“女使很快便将茶送来,是多快?”
这倒让长风一愣,众人也跟着回想,顿觉不对:“很快,如同早就备好了一般,才刚吩咐下去,便有女使送来热茶。但那送茶的是张府的女使,郑必为客,此前与张府素无太多往来,另,那茶太医也验过,没有问题。”
说话间,顾衍之已让人将那女使寻来,女使大概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来的时候,颇有些瑟瑟发抖,问一句答一句,哆哆嗦嗦回忆当时的情况:“我,奴婢刚要出去奉茶,便有人将茶盏递来,看着,看着好像是郑大人同行的随从,想必自然更了解自家主子的性子,早早备好茶水,奴婢也未曾多想……”
赵玉卿听罢,也没多说什么,只急急往前头大宴厅上去,后面一众人不明所以,也紧步跟着,大概是走得太急,一时气血没跟上,跨门槛的时候赵玉卿还有些腿发软,顾衍之温热的掌心适时一托,将赵玉卿托住了,无奈顺势握住她的手,将急急忙忙的她给按了下来:“不急,你且在这站着,我让人将那茶盏取来给你。”
果不其然,赵玉卿还没开口说要干什么呢,顾衍之就知道她的意图。
长风那边将郑必用过的茶盏取来,赵玉卿当然不怀疑身经百战的老太医的判断,只轻簇着眉翻看那茶盏,翻了个底朝天,嘴里嘀咕着重复着长风先前的话:“急急喝完……他为何要喝得那样急?然后急急出去?”
送茶的女使说刚要奉茶,茶就早早备好了,所以来得极快。老太医说,这茶水就是普通茶水,器皿也没有问题……但郑必为什么要喝得那样急,喝完后,又为何急急借口要离开?
赵玉卿的指尖在盏底一碾,似碾到了什么东西,是被沾湿粘在杯底的一小块纸张角落,只是寻常纸屑。
“纸屑……他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才急着出去的。”赵玉卿似想到了什么,又急急返回郑必死的那间厢房。
果然,厢房里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门窗却特意栓好,郑必像是在这见了什么人,见肯定是见到了,还是个熟人。
什么样的熟人,是郑必不出张府就能见到的,且当时即便二人见面了,也不会让人起疑心,但二人的交谈内容,却需要避开所有人。
“唯有他自己带进来的人!”赵玉卿想到这时,那圆圆的杏仁眼都随之一亮,“他那随从呢?今日一道前来贺寿的随从?”
“我去找。”长风说时便动了身,郑必一死,混乱之下,大家的确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此番见赵玉卿眸光明亮,一张严肃的小脸都随之平添了一股明媚和鲜艳,顾衍之只静静看着她,嘴角含笑:“依夫人所言,郑必是为什么急事急着出来,与自己的心腹随从寻此处安静地交谈?”
没等赵玉卿回答,那齐天青便一脸苦恼,似觉得脑子不够用了:“我们现在……正在查的是寿桃案,还是郑必被杀的案子?”
“都得查,投毒者已水落石出,幕后主使却尚未理清,让张二公子背负着冤屈。况且郑必之死,也是因那寿桃之故,毒发身亡。”赵玉卿看着里头郑必死去的姿势,眉头紧锁,“但为什么,郑必死时,会是这个姿势?那小佛像又是哪来的,为什么要在他面前放一尊小佛像?”
这个姿势,代表着忏悔,死于佛像前,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遭佛弃之弑之。
“拐弯抹角,难道只是为了毒杀郑必,张大人和一众宾客只是无辜受牵连吗?”齐天青哭丧着脸,怎么老发生这种事,此事闹不好,他这临安府尹是做到头了,眼下是顾衍之还按着此事,消息传不出去,等消息出去了,郑必的父亲郑清之郑大人痛失爱子,岂能尚罢甘休?
“若是要杀郑必,大可不必如此。一来郑必突然上门为张大人贺寿本就反常,二来闹大了动静对凶手有什么好处……”赵玉卿自己这话说着说着,便忽然一顿,茅塞顿开,“郑必为什么会突然上门贺寿?他过往与张大人并无交情?闹大……也许,此事就是为了闹大呢?”
正在此时,观今回来了,风风火火地往回跑,一脸的兴奋,看那阵势,是有所发现,还未等他开口呢,外头忽然更声一响,是入夜后的第一更,时辰,到了……
所有人皆是面色难看,唯有顾衍之仿佛松了口气,微微笑道,吩咐齐天青:“齐大人,顾某允诺的时辰到了,还请齐大人跑一趟,送在府宾客回府吧。”
“可,可咱这案子……”齐天青一时摸不准顾衍之葫芦里闷的是什么药,“人要放了,放跑了幕后疑凶怎么办?”
顾衍之却只是一脸淡然:“无妨,齐大人且去吧。”
话都这么说了,齐天青只好硬着头皮应下:“这可是您说的啊。”
齐天青一走,观今也是困惑:“大人,夫人,真把人都放了?我这不是还没跟你们禀报呢吗,万一咱们真将疑凶放跑了呢……”
赵玉卿的反应却和顾衍之一样,松了口气:“因为下毒、和杀死郑必的幕后主使跑不了。”
“跑不了?”观今如今越看自家大人和夫人,越觉得二人就跟一体的似的,尽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赵玉卿严肃的小脸上,这才浮现微微的笑意,斩钉截铁:“因为,死人跑不了。”
凶手,是死者自己,以诡异的姿势跪在那的郑必。

佛弑(一)
1
张庭正致仕前是从大理寺正这一位置上退下来的,在任期间刚正不阿,官声清明,为人又极其低调,不喜铺张,是以往日一概人情往来,张庭正皆以身子骨不爽利推却了,张府少见有同朝旧友上门拜访,颇有些门庭冷清。
事实上,张庭正在任时,便不忌惮得罪权贵,那些个王公贵子犯事的,没少在他这踢铁板。故而往日便说不是张庭正为人低调,怕是人情往来也本就少。
如今朝中巨变,时阁老自内阁退了,官家又决心整顿吏治,新进的京官中不乏寒门。此番张大人七十大寿,人言七十古来稀,今日张府是前所未有的热闹。上门贺寿的多是些清流一派,少有当朝权贵,顾衍之亲自携夫人前来为张大人拜寿时,反倒令人侧目了。
要知道,张大人的脾气最是古怪,不屑与小人为伍,顾衍之此人,乃是官家近侍,为天子耳目,以阉人之躯弄权,一贯为清流寒门不齿,见他亲自携礼前来贺寿,众人大多碍于情面不曾口出妄言,也不乏有人担心张大人会当场把顾衍之的礼轰出去,弄得收不了场……
外人如何想的,赵玉卿不知,此刻张庭正正摸着赵玉卿送上的金桃,乐呵呵地笑了许久,一副果然如他所料的表情:“你啊你啊,我昨日还与子敬戏言,说今年玉丫头一准捧着一把金灿灿的寿礼来。”
张庭正说的是张府二公子张轼,字子敬,心境颇为自在脱俗的一个人。
来见张庭正前,赵玉卿还有些紧张,怕露了怯,倒没想到,张庭正丝毫未看出端倪,仍旧待赵玉卿亲近和蔼,赵玉卿也只觉得亲切,被他拿戏言笑话了,也不觉得掉面子,反而面不改色一脸认真地建议道:“老师应该多囤些这样的东西,实用。”
张庭正一听,笑得停不下来,胡子直颤:“你看看你看看,你果真一点未变,从前我笑话你送人礼不是金就是银,不嫌俗气,你便说那些精贵的不实用,这东西好看又实用,不论盛世乱世都是好东西。”
张庭正虽待赵玉卿热络,但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刻意,颇有些冷落顾衍之,未曾与他多交谈一句,反倒是顾衍之始终面含淡笑,长身而立静静陪在赵玉卿身侧,一派宠辱不惊的模样,半点不觉得下不了台,直到这会儿,张庭正才若有所思地多看了他一眼。
恰在此时,前头来报,说是吏部侍郎郑必郑大人前来贺寿了,张庭正微微抬眉,觉得诧异,随即邀顾衍之道:“今日倒是来了几位稀客,没想到老夫活了这把年纪,也有这般门庭若市的时候,顾大人,随老夫一道去前厅看看吧?”
要说那郑必,从前张庭正就不曾与他有太多交集,往后怕是更不可能有,他来贺寿,着实让人意外,倒也不是郑必是个多大的人物,他爹最近风头正盛,乃是时阁老退下前,给官家上了一道荐言书举荐任用的当朝右相兼枢密史。
席面是男女不同席的,张庭正和顾衍之走后,赵玉卿便让人领去和贵妇小姐们凑在一块,对这些贵妇小姐而言,赵玉卿着实是生面孔,也不知是谁多舌,小声说了句:“这位是不是就是前些年被指给那位对食的?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
一时间,贵妇小姐窃窃私语,有怜悯同情的,有私下议论笑话她的,赵玉卿就跟没听到似的,旁若无人地坐在席位上,往自己碗里夹糯米点子。
也不是她脾气好,能像顾衍之那样做到宠辱不惊,实在是这,这糯米点子……怎么越吃脸颊越热。赵玉卿一张严肃的小脸上,悄无声息地浮上一抹茫然,杏仁圆眼中有太多的困惑,她们叽叽喳喳在说什么?
正觉奇怪,那些个贵妇小姐怎的说着说着还时不时朝她这看几眼,赵玉卿面前那一桌子忽然让人掀了,汤水洒在那些贵妇小姐衣裙上,惹得尖叫连连,继而便见一长得高大,脸部的皮肤却晒得奇黑的中年男子气呼呼大骂道:“你们不许说玉姐姐坏话!你们这些多嘴长舌妇,舌头要被割掉的!”
众人吓了一跳,本要发作,见那中年男人喊赵玉卿“玉姐姐”,说话时又一脸呆滞天真,眼神不大灵光,大伙儿都回过味来了,知道这是张庭正那幼年烧坏了脑袋的傻儿子,张府大公子张折柳!
面前的桌子被掀,赵玉卿手执着空荡荡的筷子,也是一脸茫然,还没吃几口呢,怎么忽然的,就被掀了……
眼见着那张折柳又要去掀别的桌子,忽然让急急追来的人给抱着腰死死往后拖,匆匆赶来的张二公子张子敬这才朝着在场众人拱了拱手,替兄长道:“失礼了,子敬这就带兄长离开。”
说罢,还不忘让人快快将席面重新摆上,张府无主母,只好又请女眷中德高望重的,帮着照料。
赵玉卿听着这声音,也随着抬头茫然地朝他看去,同张大公子不同,张二公子张子敬一言一行碍于礼数,一丝不苟不曾出错,但仍让人觉得举手投足间有行云流水,眉目淡雅,不为欲求所累,自有一份从容雅致世外之风,仿佛他若不是在这,便该是骑着青鹿游于山林的淑人君子。
大概是察觉到赵玉卿在看他,张子敬收回视线时,又与赶来的女使低声交代了几句话,不曾与赵玉卿有过多的交谈便连哄带骗地将张折柳给哄走了。
直到这会儿,才有女使来到赵玉卿身边,边为她布菜,边特意提醒了句:“顾夫人,那糯米点子是酒酿的,您少吃些。”
一个女使哪会越矩同宾客说这些,况且还知道赵玉卿吃个酒酿糯米点子都能迷糊,赵玉卿现在虽然反应有些迟钝,但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在的,想来是张子敬走之前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找了个女使格外照顾着的。
席面恢复后,刚才发生的事仿佛只是个小插曲,赵玉卿有人特意照料着,倒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不多时,前头有七八个人高高扛着个面点做的热气腾腾的巨大寿桃在肩上,从女眷席面不远处的回廊经过,是送往前厅的方向去。
这么大个寿桃,着实少见,女眷这也是伸长了脖子,颇有些好奇,没多久,伺候的下人果然便将切分好的寿桃按照人份挨个给送上席面了,人人面前都有一份,是寿星公将寿桃分给前来的宾客,吃的是个好意头。
赵玉卿刚想尝一口呢,忽然被人撞了一把胳膊肘,那还未入口的寿桃面点便脱了手,滚落在地上,赵玉卿正想低头去捡,便让人吧唧一脚踩烂在了脚下,继而便听到那颇有些敷衍的道歉:“呀,对不住,这,这该如何是好……”
故意撞了她,又踩烂赵玉卿那份寿桃的,分明是先前奚落了赵玉卿,又被张折柳那憨子掀桌子洒了一身汤水的小姐,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行事颇有些小家子气,好在赵玉卿也压根没计较,只觉得热乎乎的,方才那酒酿糯米点子的劲头还未下去……
“我怎么觉得,有些,眼前有些黑……”
正觉得迷糊呢,也不知怎的,场面忽然有些骚乱起来,是有女眷忽然喊难受,说眼前发黑,又有人刚想起身便支撑不住跌倒,局面乱成了一团……
不仅女眷这边乱了,前厅那边明显也发生了乱事,整个张府忽然手忙脚乱起来,正在此时,赵玉卿迷糊中好像看见顾衍之行色匆匆经过那回廊正朝她这而来,神色严肃而又紧张地跟在顾衍之身后一道来的还有长风和观今,后头还有更多的人在急急忙忙往这来。
赵玉卿刚想问怎么回事呢,便被顾衍之从座上拉了起来,赵玉卿险些没站稳,好在靠住了顾衍之,又觉得他的脖颈儿凉凉的,甚是舒服,靠着他站的时候还不忘把额头贴上去凉快凉快,嘴里有些不解:“怎么,怎么乱成这样……”
听着赵玉卿的口吻和平日有些不同,平日只顾着端着严肃,哪有现在那半分清醒半分迷糊的样子,顾衍之好像看出怎么一回事了,怕是沾了酒酿的东西,她是半点沾不得,一沾就迷糊。
好在除此之外,赵玉卿看起来并没有其他异常,顾衍之松了口气:“没事,你只是有些醉了……玉卿,府上发生了些事,我已派人通知临安府尹,齐天青应该正在带人马过来,这里有人会照应,你先随我来。”

鸠占(三)
5
直至晌午时分,那靠着安神汤药定着神的贾云琼才悠悠转醒。
赵玉卿才刚回来,就听得里头乒乒乓乓一阵响动,推门而入,便见雀儿正哭着死死抱住贾云琼不放,而贾云琼披头散发,在雀儿怀里挣扎着,要去捡落在地上的剪子,意图自戕。
一见赵玉卿才回来,雀儿哭着将怨气撒在她身上,“你怎么才回来!这种时候,你不守着姑娘,你去哪了?!快来帮忙,姑娘,姑娘她想不开,我快拦不住姑娘了……”
眼见着贾云琼就要挣脱雀儿,夺下那剪子,赵玉卿微微皱眉,俯身凌空便扣住了贾云琼的手腕,随即空出另一只手,夺下落在一旁的剪子。
贾云琼抬头见连赵玉卿也拦着自己,终于无力地哭出了声,到了这会儿,她才第一次往外掉眼泪,“为何连你也拦着我?我如今这样,还有什么好活着的?”
赵玉卿反问她:“姑娘为何不能好好活着?”
贾云琼没料到赵玉卿会这么问,愣了一愣,脸色苍白,“哥哥为何要那样对我?!我被自己的哥哥,被自己的哥哥……你让我从今往后,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世上?况且,哥哥死了……哥哥为什么要抛下我?!”
“难道姑娘不想为公子报仇吗?”赵玉卿的声音,清清冷冷,却又充满了力量,“难道姑娘,真的相信,你哥哥,会对你做出那种事吗?”
赵玉卿语出惊人,将贾云琼和雀儿都吓住了,还是雀儿先反应过来,赶忙将房门关上,回头朝她压低了声音,“你的意思是,有人加害大公子?玉儿,此事没有证据,可不能胡说?”
话是这么说,但很显然,从贾云琼和雀儿的反应看,她们对赵玉卿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
见贾云琼已经静了下来,赵玉卿方才低声缓缓道:“我在大公子院里,发现了一包药,那包药,便是证据。”
贾云琼身形一颤,“有毒?”
赵玉卿摇了摇头,“无毒。”
贾云琼的眼底显见的失望,不明白赵玉卿到底是什么意思。
“总而言之,凶手另有其人。”赵玉卿言简意赅道:“还请姑娘振作,给我几天时间。”
6
从贾云琼那出来,赵玉卿决心夜探灵堂。
贾府的动作很快,已经着人支起灵堂,只待停灵七日后便封棺下葬。
贾大公子尚未娶妻,只几个女使兼通房守着灵前,白日里人多时,便跪着哭哭做样子,夜里无人就懒散了,轮着守夜,时不时还借着解手离开许久才回来。
赵玉卿踏入灵堂,只面无表情地灵前微微低头,喃喃自语了一句:“得罪了。”
说罢,赵玉卿便径直绕到棺侧,略微用力,便将棺盖推开半截,随即将手探向了棺内的死者,她的眉间微微皱起,表情严肃,几番拨弄后,赵玉卿的动作才一顿,眉宇一松,似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已豁然开朗。
“夜里可真冷,好不容易停了雨,怎么不见暖和呢……”
听着有人说话的动静朝这靠近,估摸着是守夜的女使回来了,赵玉卿当即收了手,黑暗中,身形一潜,便悄无声息地出了这间灵堂,隐入夜色中。
出了灵堂,赵玉卿心中似还有顾虑,决心再探大公子所居住的宅院。
才刚踏入其中,便听得身后有风声传来,想来是她夜探灵堂时就引起某些人的注意了,一直紧随其后,直至此地无人,才动手。
赵玉卿条件反射的一个偏头,一支袖里短箭便堪堪从赵玉卿的耳畔擦过,钉在了前方的树干里,入木一寸。
这是意图将她灭口。
赵玉卿避过那短箭后,便回身朝着发袖里箭之人看去,对方身着夜行衣,黑布掩面。
大概没料到赵玉卿的身手了得,竟能避过偷袭,还能如此从容地回头探究是谁朝她的动的手,不是个善茬,对方见机欲退,冷不丁地却见赵玉卿这面瘫脸居然笑了一笑……
很显然,府中都知赵玉卿此人不爱笑,如今她这么一笑,反倒将对方惊得愣了一愣,被吓到了一般,回过神来正要撤退,忽听得赵玉卿的声音清清冷冷斩钉截铁道:“我知道你只是帮凶,少不得有几分身不由己。”
这话,果然令对方的身形略微迟缓,回过神来,察觉自己的思绪受赵玉卿干扰,顿时恼羞成怒,正待要再动手,忽见赵玉卿手法利落地往自己腰间一摸,这手法,仿佛要祭出什么暗器似的。
赵玉卿自己也着实愣了愣,她只不过见对方要动手,本能地便探向自己的腰间,动作娴熟利落,全然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仿佛此处应该有什么东西才对,但掌心一摸,却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摸到。
对方却好似被她这个动作唬住了一般,警惕满满,一动不敢动,仿佛随时等着应变她的瞬间爆发。
赵玉卿沉吟了片刻,反过来安慰对方,“你别怕,我这里什么也没有……”
不怕才有鬼!
没有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
见对方行事如此谨慎,防范大于攻势,好似比之赵玉卿有着更多的顾忌,赵玉卿的视线若有所思地下滑,落在了黑衣人的肚子上,自言自语般嘀咕着:“难道是真怀了?”
见自己的身份暴露,身着黑衣、黑布蒙面的杏儿果然下意识地双手护住腹部,盯着赵玉卿的目光变得越发警惕起来,是琢磨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小动作,反而让赵玉卿确定杏儿的确是怀有身孕,她点了点头,又自言自语一般轻叹道:“那就好。”
那就好???
杏儿眼底浮现一阵迷茫,紧接着,又听得赵玉卿一脸认真地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眼,“要好好保护肚子,别剧烈运动。”
赵玉卿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番话,着实让人捉摸不透,只让人觉得……带着深深的警告和威胁的意味。
杏儿眼底除却警惕之外,明显更多了几分恐惧和忌惮,尤其在提及腹中的孩子时,杏儿看向赵玉卿的眼神越发怨恨,仿佛对方真的要对她腹中的孩子不利似的。
杏儿似乎不想再冒险和赵玉卿多待片刻,恨恨地盯了她一眼,便迅速地跃上了院墙,撤离此地。
这会儿,反倒留下赵玉卿一脸的迷茫了,她似乎……什么也没做,只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罢了。
7
贾府出了这样的丑闻,丧事也办得极为低调。
吊唁这日,贾府虽办事低调,但到底是一方富庶,生意场上有来往的,都派人来吊唁了,就连贾府所在建州建安县的县爷都亲自来为大公子上了一炷香。
上罢了香,县爷又与贾夫人寒暄了几句,“自古女子当家本就不易,贾夫人更是万中无一的女中豪杰。发生了这事……还望贾夫人千万保重身子,节哀。”
“多谢县爷……”说着,贾夫人又要抹眼泪,“我送县爷出去吧。”
贾夫人正要将县爷送出灵堂,忽被人挡了去路,抬头一看来人,也不知她是打哪回来的,风尘仆仆,贾夫人当即皱起眉头,训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你不好生照料你家姑娘,在这堵住去路,成何体统?”
这话是训赵玉卿的,赵玉卿却只是面不改色,只波澜不惊地看了眼贾夫人,又看了眼大堂中央的灵位,“行凶者,与杀害嫁祸大公子者,另有其人。凶手未捉拿归案,夫人何必急着给大公子下葬?”
那县爷闻言,面色一凝,当即屏退左右和不相干人等,正色看向赵玉卿道:“本县乃一县之长,若有冤情,贾府为何不报?小姑娘既说此案有内情,不妨说来听听。”
贾夫人欲言又止,却让县爷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怎么,有冤不报,难道是怕本县不能主持公道不成?”
贾夫人只能低眉顺眼,“民妇不敢……但这丫头说大公子是被加害,实乃口出狂言,方大夫德高望重,当日已请方大夫核验,确认我儿乃吊死无疑。”
“此事……实在关系贾府声誉,因而不敢声张,况且……此事有琼儿作证,大公子若不是清醒后自责无比,上吊自尽,彼时那柴房大门紧锁,再无人能进出,难道我儿还是琼儿一弱女子能加害的不成?”
那县爷这才看向赵玉卿,“你且说说,是怎么回事。”
“若是大姑娘被杏儿骗入柴房困于其中之前,大公子就已经被害,藏于柴房中呢?”赵玉卿冷笑了一声,目光淡定地看着贾夫人。
贾夫人果然面色微变,“怎么可能?若是当日大公子已被加害,吊死在那,琼儿怎么可能一无所知?更何况,那日琼儿遭遇了什么,你不是不知道……”
“大公子久病,病则发狂,就是事发那日白天,大公子也发了病,打骂女使,致使女使伤痕累累哭着跑出,只需一问府上的人便知。”
“说得好。”
赵玉卿嘴里说的虽是夸赞之言,面上却半点情绪起伏也没有,莫名地让人心底犯怵,不知她打的究竟是哪张牌。
只见赵玉卿自袖中取出一物,乃是一包药,丢于贾夫人跟前,“此为榉树皮叶。榉树皮叶入药,可使表皮染成青紫色,似皮下出血,还能腐蚀皮肤。”
“但切开皮肤无凝血状1,若用它伪造虐打伤痕,便可以假乱真。此物,正是大公子院中杏儿姑娘住处搜出。”
“如此一来,当日杏儿姑娘为何要伪作伤痕,演一出被大公子虐打的戏码给众人看,便值得推敲了。想来,是为了伪造大公子彼时还活着的假象,实则……”
“大公子早已遇害,藏尸于柴房。杏儿的证言,便更是一字不可信了,那柴房是不是被封锁,谁知道呢?也许中途早放了歹人出逃呢?”
“你的意思是,杏儿勾结歹人,加害琼儿,反将罪名推至大公子头上,伪造大公子自责自尽?”
贾夫人面露诧异,“可方大夫却说,大公子确是吊死无疑,身上并无其他外伤,这又怎么说?难道方大夫也与杏儿勾结?”
“况且若大公子早被藏尸其中,好端端一个人吊在那,为何琼儿进入时,却并未发现?莫不是琼儿也撒谎了?”
赵玉卿连眼皮子都没抬,“方大夫毕竟是大夫,不是仵作。我已验过大公子尸体,脖子勒痕呈白色,无血痕,可见是死后勒出的痕迹,死因自然也并非吊死。”
“出事时,大公子身上着的是袄衣,试问堂堂贾府嫡子,身上怎么会着走线如此粗糙的衣物?明显是让人开了线后又粗略逢上的。”
“初时我还觉得困惑,直到昨夜再探公子院中,那袄衣走线虽粗糙,但结线手法却与杏儿姑娘的绣物如出一辙,方才豁然开朗。”
“若是有人在大公子袄衣内藏了冰,即使大公子早已死去多日,也可延缓尸身发臭,想必此事与杏儿脱不了干系。”
“且那日大雨滂沱,柴房年久失修,外面下小雨,里面下大雨,就是冰融化滴水,姑娘也未必能察觉异样。至于姑娘未能发现吊死的尸体,那是因为……彼时大公子根本并非吊在那,而是让人横尸梁上了。”
“荒唐!”贾夫人大喝出声。
赵玉卿也不恼,“当然,就算大公子当日身上衣物针脚粗糙,也只是我的猜测,就算内里真藏了冰,也早化没了,无迹可寻。”
贾夫人面色一缓,没等她缓一口气,忽又听得赵玉卿道:“但这不代表……大公子死后就不会说话了。”
贾夫人的面色又是一变,就连县爷都微变了脸色,站得离棺材远了些,生怕躺在里头的贾大公子尸变。
赵玉卿这才朝着县爷拱了拱手,“只需大人着人看看大公子的尸身便知。”
县爷闻言,果然要命人开馆,赵玉卿却眼也不抬,“倒也不必,昨夜我早已看过大公子的尸身……”
这话一出,贾夫人当即呵斥出声:“你竟……亵渎我儿遗体……”
赵玉卿理都没理她,“死者颈后、背上皆有淡红色尸斑,死者死后仰卧停放,血液因此下坠才凝聚而成。一般死后一至两个时辰便可出现些许尸斑,六个时辰可达到最密集,若是十二个时辰后,便不再新增了。”
“由此断定,大公子早就死了,让人横置于梁上,待冰雪化尽失衡,大公子自然就滑落坠下,成吊尸状。而有心人,则是利用了大姑娘,做这个证人,实则为掩盖凶手罪行罢了。”
贾夫人明显已经慌了神,“可方大夫……”
赵玉卿直接打断了贾夫人的话,冷不丁上前一步,眼皮子一抬,眼神冷飕飕地盯着贾夫人。
贾夫人被她这么一盯,竟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赵玉卿则二话不说,死死扣住了贾夫人的手,将她那只受过灼伤的手公之于众。
“经火烧过的钉子钉进头骨内,这类死伤隐蔽,血不流出,也看不到伤痕2。我说了,方大夫到底不是仵作,夫人何必诱导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为你作证?”
“反倒是夫人,这双手灼伤得恰是时候,如此巧合?杏儿纵然脱不了干系,可这幕后,只怕另有主谋。”
赵玉卿冷笑了一声,“听闻当年贾老爷也是同样的死法,既然贴身女使可以满口谎言,试问,要如何让一个正常人,去证明自己不是疯子?”
“想必这招,夫人已经用过不止一次了,分外娴熟,只需看贾家父子死后,谁获益最大,谁的嫌疑也就越大。”
贾夫人一时慌乱无神,只能紧紧抓着县爷的袖子,“大人休要听一个丫头胡言……”
“是不是胡言,只需以夫人为线索,好好查一查账目往来。另外……杏儿有孕,大公子未曾发狂,这孩子也必然不是大公子的,只需将杏儿严加拷问,再不济,等这孩子生下来,就能知道,夫人的同谋是谁了。”
贾夫人脱口而出:“杏儿早就跑了!”
话一出口,贾夫人就后悔了,试问,若不是她这个当家主母授意,一个本该被她下令严加看管的罪奴,怎么能说跑就跑呢?
“她跑不了。”赵玉卿说这话时,自信满满,斩钉截铁,眼底,似有一团火苗,“欺辱大姑娘的人,也跑不了。”
此刻贾夫人的脸色苍白,竟是一时拿不定主意,赵玉卿一出现,坏了她的事。
“证据确凿……”县爷终于脸色一沉,甩开了贾夫人抓着他袖子的手,“兹事体大,来啊,把相关人等,带回衙门!”

鸠占(二)
3
过了晚饭时间,夜都深了,贾云琼还未回来,派人去大公子院里问,也只说大姑娘压根就没来过。
这下,阖院上下总算是坐不住了,报到了夫人那边,惊动了整个贾府,灯火将每个院落照得通明,挨院挨院地找人。
“啊!”
西侧院子发出了一声惊叫,继而那间被强行撬开锁的柴房被团团包围,贾夫人收到消息,急急忙忙往这赶来。
当机立断,命人封锁府门,将整个贾府封得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不允许上下任何一人多嘴议论,屏退众人后,也只派了原先大姑娘院里的几个贴身女使进去照顾。
贾云琼已经醒了,整个人衣衫凌乱,衣不蔽体,受了巨大的打击,浑身都在发抖,她目光惊愕而又恐惧地看着上头,看着那吊在柴房横梁上一动不动的身影。
锦靴的鞋底正对着贾云琼的头顶,被风一吹,那吊死的尸体,正轻轻地晃荡着。
即使是不看对方的面目,贾云琼也认得出来,那是,那是……哥哥,哥哥脚上那双锦靴,还是她亲手替他做的。
赵玉卿同雀儿一道冲进来,见贾云琼形容狼狈衣不蔽体地坐在那,二人二话不说,当即脱下自己的外衫,紧紧地裹在贾云琼的身上,抱着她。
雀儿哪里见过这样的事,自家姑娘衣衫被撕扯,难以蔽体,现场凌乱,还有股……
难闻的气味,显然是遭受过凌辱,而现场除了自家姑娘外,再无旁人,只余大公子一人,且大公子此刻,还吊死在了众人眼前。
雀儿早就吓哭了,紧紧抱着贾云琼说不出话来,在场除了贾云琼院里的人,便只剩下贾夫人留下的人,那当家主母看着是个不到四十的妇人,虽有她坐镇,但在场众人还是不免有些慌神。
“杏儿……”赵玉卿看着贾云琼现在的样子,眼底像利箭一样,恨不得立即替贾云琼讨回公道。
她将受巨大打击而不言一语发着抖的贾云琼护在怀里,口中,冷不丁吐出了这个字眼,口吻也随即凌厉起来,带着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的气势,“是她将姑娘从我们院里叫走的!”
那贾夫人闻言,当即有了动作,威言厉喝道:“把大公子院里的杏儿拿下!别让她跑了!”
那头已经派人去捉拿杏儿,贾夫人又当即命赵玉卿等人将自家姑娘送回院里,伺候着梳洗和检查伤情,又派了大夫来看贾云琼。
贾云琼被安顿在自己屋里,梳洗后换了衣衫,雀儿边忍着眼泪边替贾云琼梳着长发,贾云琼仍是整个人面色苍白地蜷缩在那,发着抖,院子上上下下静悄悄的,所有人大气不敢喘一个。
外头乱糟糟的,直闹到了后半夜,才慢慢地静了下来,大公子院里的杏儿已经被人拿下,押来见主母,对自己将贾云琼哄骗至柴房后锁门而逃之事供认不讳,却一口咬定是大公子发狂逼迫她这么做的。
至于贾云琼这边,到了后半夜,喝了碗定神汤,才慢慢地能说话了,也能证实,自己在被关进柴房后,柴房里除了她,还有一人,可当她醒来,门被打开后,所看到的第一眼,却是哥哥吊死在了自己面前……
贾夫人闻言大怒,“贾府留不得这种加害主人家的奴才!来人啊,把杏儿这贱人拖出去打板子,打死了算!”
“夫人,夫人饶命!奴婢是身不由己,奴婢不听话,公子会把奴婢,把奴婢打死的!您看,您看看奴婢身上的伤,全是公子打的啊……”
杏儿哭喊着求饶,甚至料准了贾云琼心善,反倒撕扯着嗓子向屋里的贾云琼求饶,“姑娘,大姑娘救我,大姑娘救我……”
贾夫人身边的两个婆子都是在后院身经百战的,对这种临死前的哭喊求饶早就麻木了,撸起袖子要上前押人。
可没想到,她们的手都还没碰到杏儿呢,这丫头就先晕了过去,倒是让两个婆子好一番为难,不知所措。
贾夫人面色不太好看,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加害主人,岂能轻饶?!冷水泼醒了,给我打!”
“夫人……”没等下头的婆子有动作,那本替贾云琼看过的大夫却忽然摇了摇头。
自杏儿身侧起身,面色凝重地看向贾夫人,冲她低声道:“先前我见这丫头身量有异,又晕得蹊跷,如今一看,和我的猜想一致,这丫头已有身孕,怕是……”
毕竟是大公子院子里的人,这丫头肚子里的,恐怕是大公子的种。
如今贾大公子死了,杏儿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很有可能,会是贾府唯一血脉。
贾夫人面色一怔,着实是没有料到,但看得出来,的确是碍于这个孩子的存在,不敢轻易动杏儿。
半晌,只好拿定主意道:“将人带下去,严加看管,不准她踏出屋子一步,再着人看顾她的肚子,待她生下这个孩子,我必是要再处置她的!”
“另外,都让人吩咐下去,把自己的嘴给管严实了,今日之事,谁若多嘴一句,打死了算!”
4
处理罢院子里的事,贾夫人看起来已是身心疲惫,却并未立即回去,仍旧放心不下贾云琼,进来看她。
见贾云琼已经被安置歇下,看着她面色苍白,形容憔悴的样子,贾夫人沉沉地叹了口气,又轻手轻脚地替贾云琼掖好被角,才打算起身离开。
她临收回掖被角的手准备起身离开时,赵玉卿的视线却落在她袖下掌心缠着的白布上,垂眸,冷不丁问了句:“夫人的手怎么受伤了?”
贾夫人愣了一愣,抬头,看着赵玉卿面生,知道她是贾云琼先前刚带回来的人,又见她面色肃然,不卑不亢,贾夫人倒是多看了她两眼。
随口答道:“哦,前天夜里看账本点灯的时候,不小心灼伤了些,不碍事。倒是你们,眼下特殊时候,务必要看好琼儿,好生照料。待你家姑娘醒了,立马着人去我那通报一声。”
赵玉卿送主母出去,对主母的嘱咐,一概只简简单单冷冷清清地应了句:“是。”
从贾云琼院里出来,天色已蒙蒙亮,贾夫人却并未回去,反倒去偏院见了先前替贾云琼看病的大夫。
大夫是建州的一号人物,不少大户人家时常请他入府问诊,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的,与贾府也算是故交。
贾夫人见了他,连忙行了个对长辈的礼,老大夫也连忙予以回礼,安慰道:“夫人不必多礼,府上出了这样的事,还靠夫人撑着,千万保重身体。”
贾夫人这才流露出疲惫之色来,仿佛先前种种,的确是在下人面前撑着气势的,如今并无旁人,贾夫人方才直言问道:“方老,按说,这事应该报官府,请仵作来验的,但您也知道……”
“发生了这样的事,事关两个孩子的声誉,尤其是……琼儿往后还是要在建州做人的,实在不敢声张,只能劳您去看了。”
方大夫也拱了拱手,“方才我去看过,令郎身上别无其他伤口,只脖子一处有勒痕,实为吊死无疑,那上吊用的,正是令郎腰间解下的腰带。令嫒那……”
方大夫不便说下去,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贾云琼在那间柴房里,受了凌辱,往后若是要嫁人,怕是难了。
贾夫人掩面欲泣,“直至我们派人赶到,砸锁开门前,柴房一直是被锁着的,琼儿说,封门前,里头除了她外,还有一人。”
“可若是在那之前,大公子早已被人加害,或是早已吊死在那,柴房如此狭小,琼儿进入后,必然会触碰到尸体,可琼儿却说,她进去时,并未碰到吊尸,只有那……辱她之人。难道,难道那人真是大公子不成?”
“哎,夫人不愿意相信,情有可原。”方大夫叹了口气,“方才老夫也去看了,柴房狭小,又被封锁,大姑娘进去之前,绝对不可能吊着一个人而不被察觉。”
“反观那欺辱大姑娘的人,也不可能凭空消失。只怕是……如那丫头杏儿的证言,大公子发狂而不自知,凌辱了亲生姊妹,清醒后察觉真相生不如死,才选择如此自我了结的方法。”
贾夫人的身形险些站不稳,良久,才急急忙忙嘱咐方大夫,“方老,此事事关两个孩子的声誉,我绝不能……”
“让贾府背上欺辱手足这种有悖伦理之事,也不能让大公子九泉之下仍背负骂名,更不能让琼儿一个姑娘家,让人议论指点。如今这副局面,我就是死了,也对不起已故老爷和大姐的嘱托……”
那方大夫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当即朝着贾夫人拱手作揖,“夫人放心,此事,方某绝不外传。”
方老虽然是近十来年才来建州落脚的,但当年贾府的事,他也略有耳闻,如今这位贾府主母,乃是贾老爷的良妾,同贾老爷的原配夫人本就是同源姊妹,如今这二位大公子与大姑娘,正是贾老爷与原配夫人所出。
可惜两个孩子尚且年幼之时,贾老爷便生了怪病,时常发狂,发狂起来六亲不认,大夫们也诊不出原因,后来贾老爷发狂,竟是亲手害死了贾夫人,清醒后万般自责,这才上吊自尽,一死了之。
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也都靠如今这位当家主母撑起了这个家,抚养长大。
可惜贾大公子似乎也遗传了这怪病,他也曾给贾大公子诊过脉,同当年的那些医者一样,同样查不出缘由,只知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谁曾料到,如今,大公子会重蹈了他父亲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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