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要命地心软了。
16
他带我去了一家西餐厅。
最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
他和我说了很多，说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很多事，说他后悔了，说他希望能有重来的机会。
我没有回话，也没有奚落他，自从女主播事件以后，我们从未有过这么平和的时候，我也愿意在此刻给他最后的体面。
饭吃到一半，来了个中年男人。
我爸拉着他坐下。
“刘总，真巧真巧，吃点什么？我请客，对了，这是我女儿，漂亮吧？”
“漂亮，比老王家的女儿漂亮多了。”
中年男人自从落座以后，目光就从未从我身上离开，黏腻又恶心。
我反感极了，吃了两口后再也吃不下去了，拿起包包就打算离开。
站起身的那一刻，却觉得头晕目眩。
记忆里的最后一秒，是我爸无奈的声音。
“容容，爸爸也没办法了，再帮爸爸最后一次。”
……
我是被我妈的哭声吵醒的，一抽一抽的，感觉就快背过气去了。
我动了动自己还有些酸软无力的身子，哑着嗓子喊了一句：“妈，我渴。”
我妈连忙给我倒了一杯水，然后继续接着哭。
“畜生！畜生！容儿你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爸啊！”
在我妈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听明白了一切。
我爸把我送给那刘总当小三，刘总就答应帮我爸还一半欠款。
“还好妈听你同学说你爸把你带走了，打你电话又打不通，直接报警了，再晚几分钟妈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
她哭着哭着又开始骂我。
“你怎么回事啊？你爸都那样了，你还跟着他跑，上辈子的事还没让你长记性是不是？”
我沉默了一下，忍不住回抱住我妈。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对我爸最后那一丝情意彻底被浇灭了。
17
我爸最后还是因为诈骗进去了。
进去前，他放心不下他那痴傻儿子，还特别叮嘱了一下我奶。
我奶边哭边点头：“你放心吧，我和你媳妇会照顾好伟伟的，她能挣钱，我们等你出来！”
我奶总觉得她儿子哪里都好，天底下所有女人都会喜欢她儿子，愿意等他。
结果我爸进去的第二天，我奶和她那痴傻孙子就被柳月赶了出来。
孩子虽然是柳月生的，但柳月势利又精明，知道那孩子只会拖累她，因此一点儿情面都没留。
我奶在小区门口连着骂了几天，最后被保安赶走了。
她带着孩子骂骂咧咧地回到乡下。
我大姑生怕我奶找上她，玩起了失踪。
我奶没办法，就这么一边捡垃圾一边养孙子，就那么养了那孩子三年，期间还得忍受众亲戚的辱骂剥削，她也咬牙撑下去了。
她坚信她孙子只是不聪明，但传宗接代没有问题，为了他们老李家的香火，她甘之如饴。
随着孩子越长越大，面部特征越来越明显，村里也越来越多的人说这孩子长得不像我爸，不是他的种。
我奶终究还是产生了怀疑。
她打算找柳月问清楚，然而柳月早就卖了房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我奶无奈找上我，想让我带那孩子去和我爸做个亲子鉴定。
我直接给了她一张照片。
柳月和她老公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男人，浓眉小眼，就连嘴角那颗痣都和他孙子嘴角那颗痣一模一样。
我奶捏着那张照片浑浑噩噩地走了。
半个月后，我就在地方新闻上看到了我奶的身影。
18
那孩子被我奶活生生打死了。
扔到了化粪池。
我奶被警察押着的时候，还梗着脖子在嚷嚷。
“我没错我没错！那杂种就该死！我儿命好苦啊，老天爷不长眼，要让我李家绝后啊！”
我爸在监狱中得知这个消息后，气急攻心之下晕了过去，醒来之后，神智也有点不清楚了。
我去看他时，碰巧遇上了他状态比较好的时候。
隔着铁窗，他盯着我的脸，喃喃道：“你说我有什么错？我就是喜欢上了个女人，想要个儿子，我不想和你妈将就一辈子……”
我打断他：“你自私当然可以，但你凭什么要让我和我妈为你的自私买单？你在舔女主播的时候，真的不清楚后续可能有什么后果吗？你要去赌，输了就不能怨别人。”
他浑浊的眼珠动了动，我不知道他听懂了没，只听见他在那自言自语。
“玉秀，我好冷，我厚衣服呢？你放哪里了？”
他站起身找了半天，突然就哭了。
“没了，都没了……”
不再看我，他蹒跚着步伐朝监狱里走去。
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的刹那，我心底那些剧烈翻涌着的愤恨、苦痛也逐渐平息。
他得到了他应有的结局，我也该往前看了。
或许这世间从未有人规定过一个合格的父亲、合格的丈夫是怎样的，但总该有人告诫过他，做人的底线在哪。
为了一己私欲，一再突破底线，在被反噬时，就不该喊冤。
毕竟，没人逼他走那条路。
他也有曾有过回头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