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棠凌烨的其他类型小说《惨死重生,捂不热的权臣我不要了 沈棠凌烨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十三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摄政王府坐落在皇宫以北。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曲廊幽径、花香景深。沈棠跟在虞氏的身后,看着她跟王府下人奉承讨好的模样,只觉得这王府的庭院,愈发深冷。在京城长袖善舞备受尊敬的虞掌柜,到了这王府,也不得不屈膝讨好。“爷,不知道绣院往哪边走?”“我是王府外头商铺的管事,绣院急着要人,今儿带了这绣女,紧赶慢赶给送过来。”......就在虞氏跟下人搭话间,长廊尽头忽然传来仆从们奔走相告的声音。“王爷回府了——”那原本还满脸倨傲的王府下人,顿时对沈棠两人慌张道。“快,快避开。”“这两日王爷心情不大好,可别触了霉头!”沈棠和虞氏急忙跟着那下人,一起找了廊下的角落,伏跪在地上,只露出弓下去的后背。不大会儿,便听到密密麻麻的细碎...
《惨死重生,捂不热的权臣我不要了 沈棠凌烨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摄政王府坐落在皇宫以北。
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曲廊幽径、花香景深。
沈棠跟在虞氏的身后,看着她跟王府下人奉承讨好的模样,只觉得这王府的庭院,愈发深冷。
在京城长袖善舞备受尊敬的虞掌柜,到了这王府,也不得不屈膝讨好。
“爷,不知道绣院往哪边走?”
“我是王府外头商铺的管事,绣院急着要人,今儿带了这绣女,紧赶慢赶给送过来。”
......
就在虞氏跟下人搭话间,长廊尽头忽然传来仆从们奔走相告的声音。
“王爷回府了——”
那原本还满脸倨傲的王府下人,顿时对沈棠两人慌张道。
“快,快避开。”
“这两日王爷心情不大好,可别触了霉头!”
沈棠和虞氏急忙跟着那下人,一起找了廊下的角落,伏跪在地上,只露出弓下去的后背。
不大会儿,便听到密密麻麻的细碎脚步声,簇拥着一人,朝这边走来。
那人步履平稳、足蹑生根,每一次抬脚,袍角厚重的刺绣便也微微扬起,掠出一道冷风后,跟着一起踏下来。
他所过之处,人人生怯,鸦雀无声。
沈棠双手死死抓着地砖的缝隙,听着自己如鼓点一般的心跳声,连呼吸都忘了怎么呼吸。
前世的绝望和今生的畏惧,让她身体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草丛间有虫蚁爬行,一只蚯蚓顺着她的指尖,往她袖子里钻去。
粘腻的触感,让她想起前世那个绝望的夜晚。
......
渊儿得罪了守门的嬷嬷,嬷嬷为了给她们长个记性,半夜从京郊的庄子里,搂来两筐无毒的蛇。
半睡半醒间,渊儿哭嚎着钻进她的怀里,指着那满屋爬行的蛇躯,吓得当场昏迷。
她虽也怕急,可渊儿在她怀中,她怎能后退。
强忍着那恐惧、无助、与崩溃,挣扎着甩开缠绕的草蛇,踩着粘腻的蛇躯,一步一跌地冲出房间。
自那以后,她每次见到这种长圆形的物体,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都惊惧不已。
......
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滴落。
死咬着下唇,咬出一片血渍。
袖中粘腻的触感,让她眼前发白,沈棠告诉自己,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可当蚯蚓顺着衣缝爬到心窝处。
当凌烨的一只脚已要拐进下一个院落中。
她还是没能忍住那濒临窒息的恐惧,惨叫一声,将胸口的蚯蚓掏出来,狠狠砸出去。
然后双眼一闭,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上,心头一片死寂。
完了。
她不会被打死吧。
只希望别连累了兄长。
......
如她预料中的一样。
凌烨的脚步停下来。
原本落针可闻的长廊,因他的动作,愈发静谧无声。
空气凝滞低沉,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错。
他略转了身。
狭长的、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眸子,扫了她一眼,如芒在背。
不等他开口,身旁的管家已骂道。
“哪个院子里的?叫什么名字!”
“躲什么?还不抬起头来?!”
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
抽地她耳膜生疼。
沈棠捂着左脸,艰难地睁眼,便看见年轻了几岁的兄长,站在床榻边,扬着右手,一脸悲恨、怨怒地看着她。
“云!清!絮!你就这般下贱吗?!”
这一幕,似曾相识。
前世,她父母早亡,和兄长相依为命。
兄长进京赶考,她在街边卖花赚取日用。
那日下了雨,回家时晚了些,进巷子里时,被醉酒的男人拉进马车中。
次日,失了清白的她被兄长找到,兄长恨铁不成钢,狠狠甩了她一耳光后,与她断绝关系。
那夺走她清白的男子,是被人暗害中了chun药的摄政王凌烨。
当时凌烨给了她两个选择。
五千两银子,或者进王府为婢。
她选了后者。
她一个失了清白又无家可归的女子,在这艰难的世道,拿着银子又有何用。
留在王府,总有一条活路吧。
她以为的活路,不仅害死了她,还害死了她的渊儿......
谁曾想一睁眼,她竟回到了五年前。
“兄长——”
沈棠顾不上双腿间撕扯的疼,伸手去抓沈逸风的袖子。
兄长虽恨她不自爱,可到底是她的亲人,
前世,考中进士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摄政王府,求凌烨抬她为侍妾。
却被那王府那逢高踩低的护卫,打死在府门前。
“我们相依为命多年,你总该信我不是那等人。”
“兄长,哪怕棠棠绞了头发做了姑子,也绝不可能——”
“闭嘴!”
沈逸风比刚才更怒,失望至极地看着她。
“你在我面前演什么戏?刚才摄政王问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答的!”
什么?
凌烨已经问过她了?
前世,明明是兄长先骂完她,凌烨才来问她的。
“凌烨现在在哪儿?”
沈逸风甩开被她缠住的袖子,冷笑,“人家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难不成还会在这里守着你不成?”
“他今日还要上朝,自然坐马车去宣武门进宫了!”
“沈棠,我知道你向来心高气傲,等闲男子看不上,我这般拼命读书科举,除了慰藉爹娘之外,也想着将来有了功名,好为你挑个人品端正的夫婿。”
“谁曾想,你为了这虚荣富贵,竟然去做妾也不如的侍婢!”
“好,既如此,往后你尽管去奔着你的前途去,就当没我这个兄长,你我恩断义绝!”
哧啦——
沈逸风撕下袍角,狠狠甩在沈棠身上,再不看她,夺门而去。
......
“兄长!”
沈棠攥着那袍角,泪跟着滚出来。
相依为命数十年,前世的她从未想过,客栈一别后竟是诀别。
今生她不入摄政王府,哥哥的命应该也能保住吧?
对了......
摄政王。
沈棠慌张地套好衣衫,简单地理了理发髻,冲下客栈。
问那掌柜,“后院有马吗?”
不等掌柜答复,她又问,“摄政王去哪个方向了?”
站在外间,正在反思自己话是不是说重了的沈逸风,看到这一幕,气急反笑。
便这么迫不及待吗?
他沈逸风实在愧对亡父亡母,将好好的妹妹养成如此不知廉耻的德行!
沈棠在王府住了下来,日夜做工。
一晃便是十日。
绣坊内,众人知道她是临时过来的良家子,又知她的兄长是进京赶考的举子,皆对她善言善语,处处照顾。
中间要回荔枝巷时,那主绣的师傅还悄悄塞给她余下不用的月华锦,让她带回家,给兄长做些针线。
沈棠本想拒绝,但想到兄长两世为了求学,皆是布衣披身,心底一酸,到底没忍住。
这样流光似缎的锦绣,穿在兄长身上,该是怎样的玉树公子临风,翩翩清雅儿郎啊。
叠好那锦缎,怀着满心的期待,沈棠大包小包回了荔枝巷,到家发现,兄长并不在。
院中晾着新洗的衣服,兄长应是去书街了,沈棠只有半日的闲天,没办法上街寻找,做了饭菜留了书信后,又匆匆赶回王府。
......
王府内,笙歌四起。
原来今日北边战事告捷,摄政王宴请得胜回朝的姜小将军,百官皆来朝贺,车乘仪仗开始陆陆续续进府。
这都是贵人的应酬,她这样的人,连去宴会上伺候的资格都不够。
扫了那装潢华丽的院落一眼,沈棠转身离开时,撞上了王府的赵管家。
他认得沈棠。
也听下人提起过,那个来做工的、样貌秀美的女子,有一位年仅二十的举人兄长。
府里今日的事又多又杂,赵管家忙得满头大汗。
看见沈棠像看见救星一般,对她招了招手,“快,过来帮个忙。”
沈棠走近了,便看见赵管家往怀里一抓,抓出一把散银子搁她手上。
同时又掏出一个木盒子,交代她说:“银子算赏你的,替我跑个腿。”
“贵人们在西苑那边射箭,这是王爷管用的指扣,你给他送过去。”
西苑,摄政王。
沈棠下意识要开口回绝,赵管家却匆匆将那盒子按到她掌心,不等她开口,人已转身去了别院,吩咐其他应酬之事了。
他太忙了,没时间听沈棠后面的话,更不曾想到对面之人会拒绝。
僵站在廊下的沈棠,看着手上的物什,眼底尽是纠结。
西苑啊,她曾在西苑最西的孤院里,带着渊儿,苟且生存了五年,熟悉那里的一砖一瓦,每一片落叶。
本以为这一世,她都不会踏进那个地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那么快......
踌躇许久,沈棠还是迈了过去。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她堂堂正正,有什么可畏惧的。
......
西苑人声鼎沸。
早来的公子哥儿们,将那平日人迹罕至的猎场,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纵马、有人蹴鞠,还有那锦衣玉冠的公子哥儿,腾空一块场地玩起了投壶,用那金玉书画做彩头,围观者,时不时发来一声喝彩。
沈棠匆匆路过,不曾探头观望。
这不是她该停步的地方。
她绕着猎场,一直走到那两层楼高的瞭望台处,看着站在瞭望台下,正抬弓射箭的那位传说中的姜小将军时,才舒了口气。
凌烨就站在他的身侧。
手里抓着虎皮做的长弓,摩挲着弓弦的纹路,却并不搭箭。
他在等。
沈棠浑身冰冷。
林......小姐?
凌烨的......王妃吗?
上一世,林婉如的名字,响彻盛京。
自小体弱多病,养在京郊十六年,一朝回京,惊艳众人。
她会做肥皂、会画新画、发明了炭笔、还创造了被世人称为神迹的活字印刷术......
满朝文武称赞她天赋奇才。
若为男子,可封侯拜相。
即便是女子,也不影响她的光彩夺目。
她甚至可以随意出入皇庭,与皇子重臣谈笑风生。
她和沈棠,一个是天上的彩云,一个是地下的烂泥。
唯一的一次交集,也是因为渊儿。
那日凌烨在王府后院待客,曲水流觞,热闹非凡。
渊儿禁不住热闹,悄悄跑了过去。
扒着墙砖快掉下去时,被林婉如护住。
后者摸着他的脑袋,交代他好好读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这样伟大的话,是沈棠想都不敢想的。
渊儿被送回来后,无数次在她面前复述那日的场景。
“娘亲,你知道吗,原来仙女姐姐是香的......”
“娘亲,她的眼睛比夜间的星星还要亮......”
“娘亲,我可不可以有两个娘亲,一个是你,一个是仙女姐姐......”
......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能沉默地,剪着那劣质的烛火,挑着灯,为渊儿缝补那满是破洞的裤脚。
......
“兄长......”
沈棠拉了拉沈逸风的袖子。
“算了吧,银钱也给了,我们就换个别的地方住吧。”
她......不配和那位侯爵府的小姐有牵扯。
沈逸风深深看了她一眼。
“也好。”
“京城之大,总不会连我们兄妹俩的容身之处都没有。”
......
事实上,真的没有。
京城繁盛,人潮如织。
如今又临近秋闱,各地的举子们都进京赶考,或穷或富,早将合适的客栈都占满了。
夜深了,临近宵禁,值班的官差开始赶人。
无奈之下,兄妹二人只好找了一处闲置的火神庙,暂且安息下来。
地方虽简陋,沈棠却无比心安。
在王府的每一日,她都提心吊胆地活着,唯恐一不小心惹了他人,第二天害的渊儿一起饿肚子......
如今不仅有了自由身,还能和兄长在一块,世间最幸福的事也不过如此。
只是......渊儿不在。
也许,离开她这样没出息的娘,渊儿在另一个世界,会过的更好些。
沈棠将床褥子铺在草甸上,耐心地折好,又为兄长点了一盏油灯,方便他读书。
夜风吹来,凉寂幽静。
沈逸风翻阅手中的书卷,提起当年。
“还记得吗?我们上一次住破庙,是在十年前了。”
“那时你救了一支车队,得了一块玉佩,宝贝的不得了,夜里睡觉都抱着。”
沈棠整理包袱的动作顿住。
“兄长,你不是说,我那玉佩是我在庙里捡的吗?”
十年之前,她似乎遭过一场大难,伤在后脑勺处,忘记了很多事情。
幼年的经历,都是兄长口述告诉她的。
那块随身携带的玉佩,兄长说是她从庙里捡的。
所以前世,即便得知那玉佩是凌烨要找的那一块,她也不敢拿出去相认。
怕凌烨说是她偷的,要她偿命......
沈逸风翻书的手指,停在《大学》那一张,许久未动。
眉目间隐忍过什么,后来还是散去。
“是兄长说岔了,那玉佩......确实是在庙里捡的。”
“近日天天温习经史,脑中全是下个月的秋闱之事,有些糊涂了。”
“对了,往常那玉佩你总不离身的,如今怎么不见了?”
沈棠垂首,声音低下来,“摄政王......拿走了。”
“什么!”
沈逸风惊得站起来,手中的书本倏然坠地,往日最爱惜书籍的他,此刻也顾不得了,面上尽是失态之色。
“他说什么了吗?”
沈棠摇头,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是昨夜......他顺手拿走的。”
“问我从哪里得来的,我说我从庙里捡的......”
沈逸风眉间的愁郁仍未消散。
沉思许久后,叹了一声。
“往后,离他远一些。”
听到摄政王府这四个字,沈棠面色瞬间惨白一片。
“去摄政王府?”
她不是来做双面绣了吗?!
虞掌柜以为她没进过高门大院,被摄政王府的名号吓住了,宽解她道。
“你放心,也就半个多月的功夫。”
“时间紧,活儿重,来回跑太耽搁时间。”
“夜里就睡在王府,白日和王府的绣娘一起做绣品。”
“原先咱们不是说十两银子一日吗?我这边再给你加五两,十五两一天,先给你三天的银钱。”
虞掌柜从身后捞出一个钱袋,从中取出半枚银锭子,交到沈棠手中。
“明日便跟我去王府,可成?”
沈棠从头到脚每一寸血肉都在抗拒。
如果有可能,她真的一辈子都不愿意踏进那个地狱一般的囚笼里。
可兄长秋闱在及,她实在,实在......
银锭子压着她的手,也压弯了她的骨头。
她眼底闪过一抹悲凉之色,点了点头。
“明日几时?”
......
回到荔枝巷时,兄长已做好了午饭。
一身青色的书生长衫,将他修长的身形,衬得愈发清雅,似竹中君子。
长袖挽到臂膊,翻出里面月白色的内襟,举手投足,一派文人儒雅。
他笑着对沈棠招手。
“做了云吞,调了你最爱吃的馅儿,快来尝尝口味如何。”
简屋陋舍。
却因兄长的存在,温馨似梦。
沈棠眼眶有些湿,她仰头,压下去那股泪意,笑着净手,挨着兄长一起吃了午饭。
这是两世以来,她吃的最香的一顿饭。
收拾碗筷时,才轻声道:“我找了份工。”
“在运河对岸的绣坊里。”
“一天三两银子,赶制宫里贵人用的衣袍,只是时间紧,夜里也要做工,可能得住在绣坊。”
沈逸风眉头微皱。
“银钱的事你不必操心,上回侍郎家的王公子,说邀我去——”
“不行!”
沈棠打断他的话,态度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我知道兄长你的抱负,是要做个两袖清风的纯臣,不然从你考中秀才开始,那么多达官贵族想要拉拢你,你也不会一一拒绝,独自扛到今日。”
“秋闱在即,也就这一个月的光景,兄长你没必要为了银钱跟他们出去喝酒。”
沈逸风还要再言,沈棠忽然将手中的碗筷放下,红着眼眶看他。
“兄长,你让我这般圈在家中,我难免会想起那一夜的事。没日没夜的做做绣活,也许,我还能过的开心些......”
沈逸风似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一样,从头到脚,凉的彻骨。
他本就紧握的拳,指节痉挛,似要掐入肉中。
向来疏淡清俊的面容,此刻肌肉颤动,青筋毕露。
眼底,是压不住的、浸入骨髓的痛意。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抬眸时,对沈棠露出一个笑。
温和的,像从前那样。
“絮儿喜欢那就去吧。”
“每隔三日,回家一趟便可。”
“好。”
沈棠抱着碗筷,落荒而逃。
脚迈过门槛时,眼泪簌簌砸落。
对不起,兄长......
沈棠抱着儿子,狼狈地跪在王府嬷嬷面前。
“求您了,给渊儿请个大夫吧。”
她流着泪,不停地磕头,磕到鲜血顺着脸颊渗进衣领中,仍感觉不到痛意。
她匍匐着,抓住嬷嬷的衣角,仰头哀泣,“嬷嬷,您也有自己的孩子,您也有孙子,渊儿他才五岁,您就当行行好——”
哗——
嬷嬷嫌恶地甩开她的手,往她身上狠狠吐了一口痰。
“呸!”
“你这种货色生的贱种,也敢来拿捏我?”
“摄政王说了,大婚之日任何人都不许随便走动!”
“尤其是你,哪怕死在院中,也别滚出来碍王妃的眼!”
砰——
院门被紧紧关上。
外头落锁的声音,像一把利刃,劈在沈棠的心口。
五年了。
她一顶青轿抬进摄政王府已五年了。
这里没一个人把她当人看。
骂她是爬床的贱种、扔给她馊饭与破衣,冬日冒雪起三更浣衣,夏日处暑跪在恭房刷桶,轻则辱骂,重则鞭打。
可为了渊儿,她都忍下来了。
她这辈子什么都不要了,她只求她的孩子能好好长大,走出这孤院,看看外头的天地。
可为什么,老天如此狠心,连条活路都不给她!
怀里的幼儿,眨巴着睁开眼。
黑白分明的眼珠里,是稚子的纯洁无暇。
只是脸蛋瘦的可怕,双颊深深地凹进去。
“娘......”
他用着微弱的力气,晃了晃沈棠的袖子。
“渊儿要是死了就好了。”
“你胡说什么!”
沈棠眼泪不要命地往下掉,“娘怎么能看着你死!”
“可是,每次娘都是因为渊儿掉眼泪。”
稚子艰难地抬臂,用自己枯瘦的消瘦,为沈棠拭泪。
“娘,渊儿走了,你不要再哭了。”
“渊儿来世还做你的孩子......”
瘦小的身体,在怀中渐渐僵硬。
他举臂为沈棠擦拭眼泪的动作,停在空中,僵成永恒。
沈棠浑身都在发抖,她张了张嘴,鲜血顺着嘴巴里往外喷涌,她用尽全力,却再也叫不出自己孩子的名字。
轰——
礼炮声几乎要震响整个京城。
数万两银子的烟花在街道上次第响起,惹来全称百姓的阵阵艳羡。
烟火与祝福声,萦绕在摄政王府上空。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是摄政王府迎娶王妃的日子。
摄政王凌烨,上监幼主,下统百官,执掌朝堂数十年,权贵滔天。
后院却空空如也,无一侍妾通房。
传闻其不得迹时,曾有一心上人,可惜心上人为了救他早早亡故,其便不再对女子动心。
也不知这侯爵府的庶出小姐林婉如,有何等的本事,能让这摄政王,十里红妆,赠一场盛世锦婚与她。
......
王府冷苑。
浑身是血的女子,用自己的双手,刨开墙角的硬土。
她的十指已被磨损的见了骨头,每刨一把土,脏污便渗进骨缝中,带来锥心刺骨的疼。
可她浑然不觉。
等将孩子的尸体埋进坑里,最后一抔黄土撒下去时,她哀绝的双眸,才滴下两行血泪。
“渊儿,你等一等。”
“娘马上就来陪你......”
举起早已准备好的火把,沈棠用火点燃了自己。
......
王府前院,当礼宾高呼夫妻对拜时,王府管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凑到一身喜袍、满目矜贵的凌烨旁边。
小声道:“后院着火了,那位......”
“自己点的火。”
凌烨愣了一瞬,捏着喜绸的右手,不自觉收紧。
下一刻,又缓缓松开。
“死了也好,省的宛如介怀。”
管家却隐忍几瞬,又说出一个事实。
“灭火时,在屋里翻出一块玉佩。”
“与您幼年送给救命恩人那一块,一模一样......”
“你说什么!”
凌烨扔掉手中的喜绸,一把攥住管家的衣领,不可置信地将他从地上提前来——
“你再说一遍?!”
便是兄长不提,沈棠也会离凌烨远远的。
次日天晴,她们在城南运河的旁边,寻了一处民居租下来。
往常这样的地方,三两银子一个月便可。
但临近秋闱,水涨船高,房东夫妇俩要五两银子,还是看在沈逸风进士的身份上。
磨了许久,磨掉半两,兄妹俩也知市价如此,便带着家什搬了进去。
整理好新居后,沈棠看着仅剩的十两银子开始发愁。
这十两银子,连兄长参加秋闱的卷津都不够,更别说维持二人在京中的消费了。
沈逸风看着她愁眉苦脸紧捂银子的样子,笑着安抚。
“银钱之事你不用愁,我多抄两本书便可。”
他有一手好字,颜章晋骨,在京城这边,抄一本书能赚三两银子。
“那可不行!”
沈棠拢着银子瞪他一眼,“临近秋闱,兄长你的时间宝贵,可别浪费到这种事上!”
“银子的事,你不必操心。”
说着,抱着银子出了屋子。
沈逸风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打算今夜通宵多抄两本。
......
沈棠上了街。
大安朝清平已久,白日里的京城热闹非凡。
一条运河将京城南域隔开,南边是红楼酒肆、杂耍吃食,北边是书香墨阁,成衣绣坊。
沈棠过了桥,朝北走去,看到一家三层楼高的奢华绣坊外,挂了一张牌子,十几个妇人围着那牌子,指指点点。
“双面绣这等手艺,是苏杭那边的家传秘技吧,这怎么可能招得到?”
“你看人家上面说了,只要略懂即可,有主绣的师傅。”
“一天十两银子......嘶好阔气啊,不愧是芳华阁开出来的条件!”
芳华阁是京内最大的成衣铺子,衣料样式繁杂,工艺精湛,同样的,价钱也最贵。
沈棠撇开人群,走到最前,看着那招工启示四个字,心动不已。
一天十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三百两。
有了这笔银子,短期内,她和兄长不必再为生活烦忧了。
而且......双面绣法,她前世在王府时,曾得过一块帕子,仔细钻研过那阵脚,也绣出过几幅样品。
唯一让她犹豫的是......这芳华阁,似乎是摄政王府的产业。
她并不想跟摄政王府再有交集。
就在她犹豫间,那芳华阁的掌柜虞氏,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妖娆长裙,扭着胯子走出来,抬手揭去外面的招工榜纸。
围观的妇人们顿时拦住她,“虞掌柜,怎么揭了,是招到人了吗?”
虞氏掐腰一笑,风姿明媚,“哪有那么容易招到人?上头需要三个,如今都贴了十日了,只招到一个。”
“罢了罢了,还是得去江南找。”
转身便要走。
沈棠深吸一口气,挤到人前,有些不确定地叫住虞氏。
“掌柜的,你看我行吗?”
......
一个时辰后,虞掌柜看着手中的帕子,露出满意的表情。
只见那帕子正面,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彩蝶,帕子反面,则是浮游戏水的鸳鸯。
行针稳妥,构思精巧。
“不错。”
虞掌柜将帕子收好,笑着看她。
“长得秀美,手艺也精湛。”
“回家收拾收拾东西,明日我们便去摄政王府。”
沈棠不敢抬头。
一旁的虞氏咬了咬牙,挺身而出。
“奴婢是芳华阁的掌柜,带绣娘过来做功,是为了那面双面绣......”
太后寿宴,摄政王府准备进献一副双面绣。
用金丝银线织成,正面绣万里江山图,背面绣十里长街的众生百态。
为了这副双面绣,摄政王府半年前就开始准备。
可临近结束时,几个绣女染了眼翳,不能继续,只好临时招工。
但会双面绣的女工少之又少、遍寻不到,工法和手艺又不能速成,绣坊那边找过管家多次,管家对这事早有听说。
如今,这惹了动静的人,竟是绣坊那边急要的。
赵管家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怎么了?”
凌烨的声音尽是冷意。
赵管家急忙将双面绣之事解释给他听。
他长眸眯起,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光在虞氏、沈棠、还有那守门的侍卫身上扫过。
最后停在沈棠背上。
沈棠只觉一柄利剑横在头顶,浑身起一层寒意。
“宫里的事,自然要紧。”
一旁的虞氏听到这话,微微喘了口气。
可旁边的沈棠,却不那么乐观。
两世的记忆告诉她,这位王爷小肚鸡肠又难缠......
果然。
他话音一顿,淡淡地说。
“既是用手,那就护好这双做活的手。”
“杖责十棍后,抬去绣院。”
虞氏面色大变。
沈棠却舒了口气。
她就知道进了这摄政王府绝没有好事,果然这每日十五两的银子不是那么好赚的。
但比前世强。
前世经常挨了杖责后,还要被遍体磷生地扔到冷苑中饿上三日......
在赵管家眼神示意下,沈棠压着嗓音,伏跪在地。
“奴婢谢王爷宽宥......”
凌烨眸光凝住,盯着她清瘦的后背总觉得有些眼熟。
不过想起还有要事,便不再停留,大步离开。
......
被拉近刑房行刑时,行刑的侍卫安抚沈棠。
“放心,赵管家吩咐了,只是走个过场。”
沈棠不太明白。
杖责还能走过场?
可等她趴在那老虎凳上,挨了两个虚张声势的板子,感觉到微微胀痛的后背,再想起前世每一次杖责都几近骨裂的痛意时,她才明白,什么叫走个过场。
十棍子下去,雷声大雨点小。
她下了老虎凳,还能正常行走。
侍卫一边收拾刑具,一边低声安抚。
“你是住在外头的良家女子,来王府做个活计而已,咱们得了赵管家的吩咐,肯定得手脚轻省些。”
“像咱们王府里犯了错的下人,也会下手轻些,大家共同伺候着主子,不彼此照应,这路该怎么走?”
他笑着说完,还从背后的箱笼里拿出一罐疗伤药,递给沈棠。
“回去让人帮你抹在后背上,几天便好了。”
沈棠接过那疗伤药,屈膝道谢。
没有人看到她低头时,眼底那冰凉的哀色。
同样的人,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杖责,前世她每次都是被打的鲜血淋漓,不省人事,渊儿抱着行刑的侍卫哀求,却总被一脚踹走,哭声回荡在她浑浑噩噩的梦中。
今生,一句良家女子,便揭过所有。
未踏入王府前......谁不是良家女子?
沈棠冲出客栈时,一眼便看见了那座熟悉的銮驾。
金樽玉辇,凤绶锦衾。
六匹骏马拉车,十二个金銮卫随侍,等闲臣子的马车需要停在宣武门外,摄政王凌烨的銮驾,则可直入金銮殿。
当今陛下一出生即登帝,如今仅仅有十二岁。
摄政王凌烨执掌朝政,号令百官,位比君王。
沈棠冲进那仪仗之中,还未靠近,后背便挨了一棍。
难掩杀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这是摄政王的銮驾,再敢靠近半步,要你狗命。”
沈棠忍着后背传来的剧痛,艰难地抬头:“我找王爷有事。”
持棍的金銮卫顿时冷笑不已,语气里尽是讥讽,“你是什么身份,也配王爷见你?”
又是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又是这样轻蔑鄙薄的语气......前世里,她在王府后院听了多少回?
那些人恨她是卑贱之身,却爬了王爷的床,却又不敢将她彻底弄死,便日复一日地凌虐她......
沈棠不甘地握拳,眼底一片凄冷。
她与摄政王府的爱恨,她所有哀痛与绝望,都埋在了渊儿的那座孤坟里了。
她正大光明地过来谈条件,她又没做错任何事,她有何惧?
眼神慢慢坚定起来。
这一世,她会选择不一样的路。
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沈棠递给那金銮卫。
“我认识王爷的救命恩人。”
金銮卫本想将那玉佩挑飞。
可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顿住。
近些年来,王爷一直在寻找一枚玉佩,据说是他赠给幼年的救命恩人所持,随着王爷声名显赫,无数人拿着各式各样的玉佩前来认寻......
依照王爷的脾气,这群冒领的人是该被赶尽杀绝的。
但王爷却罕见的迷信起来,怕此事惹上太多杀戾,有违天和,让他再也寻不到幼年那位......
所以无论谁持玉佩,到了摄政王府,都会以礼相待。
金銮卫深深看了沈棠一眼,冷声警告,“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
金玉铺就的宽敞銮驾内。
一炉沉香散着甜甘的回调。
徐徐袅袅,冲散凌烨眉间的郁气。
金銮卫捧着玉佩进来时,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下一刻,变了脸色。
“人在哪?!”
......
沈棠被引进马车时,听到了她两世都不曾听到的温和声线。
“抬起头来......”
呵......
她忽然有心酸落泪的冲动,眼泪却迟迟不肯跌落。
前世,渊儿仅见过凌烨一面。
唯一听过的话,便是这句抬起头来......
建春十三年的冬天,她被下人欺辱,连浣衣房都不许待。
可每日不洗衣,她和渊儿就得饿肚子。
无奈之下,她只好去王府后院那结了冰的湖水旁,凿冰取水,用冻的生疮的双手,麻木地攥取着求生的资粮。
渊儿不懂事,在湖边嬉闹着玩耍,冲撞了过来散心的凌烨。
他居高临下,薄情冷煞。
也说了这么一句......
“抬起头来。”
后来,他看到渊儿肖似他的五官,愠怒又决绝。
命她们母子一步都不许踏出破院。
也是那之后,渊儿才染上了痨病......午夜梦回时,渊儿常常咳醒,拽着她的袖子问她。
“娘,爹爹是不是嫌渊儿丑......”
......
前尘往事,桩桩件件,催人断肠。
沈棠逼回眼泪,抬眸看向凌烨。
沈棠是在熟悉的竹香中醒来的。
兄长喜竹。
所以她总用烘干的竹叶研磨成粉,和以蜜蜡,做成香丸,让兄长随身佩戴。
在颠簸中慢慢醒来的沈棠,发现自己正趴在沈逸风宽厚的背上。
他背着她往雀儿胡同走。
怕她在昏睡中掉落,用绳子缚住她的手腕,挂在他的脖颈上。
每走一步,便勒肉三分,掐出一道又一道红痕。
感受到颈间的湿气后,沈逸风似有所查,问道:“醒了?”
沈棠闷着声,点点头。
幼年,父母早亡,兄长带着她求学时,路远艰险,陡峭难行。
怕她脚疼,他便背着她,无论风寒酷暑......
无人知道,贫寒学子,无父无母带着一个孤妹,靠科举走入京城,这一路吃了多少苦。
前世,她之所以选择王府,也是想着在王府站稳脚跟后,能帮举着兄长,让他少受些磨难。
可后来......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兄长!
二十出头的新科进士,大好的光景和未来,为了见她一面,被活生生打死在王府门前。
她冲出去时,只来得看到兄长那染血的青色袍角,还有散落一地的桂花糕。
她幼年......最爱荣盛记的桂花糕。
......
“兄长,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沈棠轻声讷讷。
沈逸风脚步沉了一瞬。
想到冲去医馆接妹妹时,大夫那沉痛的语气,他眸光也跟着阴郁下来。
“昨夜是被数人欺辱了吗?竟成了这样......你这兄长是怎么当的!”
“避子药跟绝育药是两种,你们分不清的吗?这哪能随便喝?!”
“年纪轻轻......还好只饮了半碗......不过往后十年,是别想要子嗣了!”
“再过十年三十岁了,到时候生子九死一生!”
“糊涂啊......”
沈逸风将沈棠的身体往上抬了抬。
轻叹一声。
“我怎忍心怪你。”
他摸着沈棠的额发,轻声道:“你记得,只要兄长活着一日,便能护你一日,哪怕你闯出天大的祸来,也有兄长为你撑着。”
“爹娘早亡,欠你的疼爱,兄长一并都补给你。”
沈棠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两世的委屈和哀痛,在此刻全倾斜而出。
沈逸风没有说话,只安静地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
到雀儿胡同时,天已擦黑。
隔着很远,便看见巷内灯火通明。
她们住的那处小院,院门敞开,两个搬货的力夫,从里头扔出一堆日用杂物、箱笼、书卷、纸笔、滚落在狭窄的街巷......
沈棠视力好,一眼便认出那是她们的东西,顿时又惊又怒。
从沈逸风背上滑下,几步冲过去,气得脸都红了,“你们在干什么!”
膀大腰圆的房东,用不怀好意地眼光上下打量她。
“早给老子当妾,哪有这么多事?”
“如今......后悔也晚了!”
“新来的租户,每个月比你们多掏三两银子,你们另寻他处吧。”
沈棠一听这话,瞬间恼了。
“我们明明付了一年的银子,十月才到期,如今还在盛夏,就算是新的租客也得等我们到期了再说吧!”
房东却从怀里拎出一袋银子,数了十两,扔到地上那一摊杂物里。
面露讥讽,“也不知道哪个山沟里爬出来的破落户,京城是跟你论契约的地方吗?京城是论银子论家世的地方!”
“你,空有一张脸,无用至极。”
“你兄长,不过是个举人,在京城算个什么东西?”
“老子我往上数十代,家里头也是皇亲国戚呢,不然你以为老子能有这么多地皮?”
“跟你说实话吧。”
“新搬过来的这位,可是侯爵府家的小娘子,寻个落脚的地方做点儿生意......你们若敢惹贵人,可不是被赶出去这么简单了。”
“识相点儿,就赶紧滚蛋!”
......
侯爵府。
在王府被折辱五年的沈棠,比任何都明白,权势二字,重如千钧。
今日这事,就是闹到官府里,官府也只会赏她们一顿板子,让她们给侯爵府磕头认错......
可堂堂侯爵府的小姐,为何不去那锦玉宫殿中住着,要来南城这等穷乡僻巷中,抢她们兄妹二人的活路?
沈棠面上血色尽消。
沈逸风走到她身前,看向房主,声音温煦,却有一种让人难以反驳的气度。
“敢问赵叔,搬来的是哪家侯府......哪位小姐?”
房主到底也怕彻底得罪沈逸风这个少年天才,顿了顿,叹道:“长春侯府,庶出的七小姐......林婉如。”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