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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春宴sunmrsunmr后续+完结》精彩片段
宣德八年五月廿三,卯时的薄雾还缠着徐府檐角的铜铃,西跨院突然炸开尖利惊叫。徐向晚推开雕花门时,松香色绣鞋踏碎了廊下未扫的玉兰花瓣,十二幅浅碧马面裙的裙襕扫过青石阶,沾了星点暗红——那是最先赶到的婆子打翻的胭脂盒。
“都退后!“季少白的玄色官靴碾过碎瓷片,深青色曳撒下摆的云雁补子掠过尸体面庞。他单膝点地时,腰间蹀躞带悬着的银鱼符撞在青砖上,惊得徐向晚腕间的翡翠镯子滑至肘间。死者是徐府浆洗房的张嬷嬷,绛紫色比甲前襟浸透深褐液体,发间那支素银扁方竟插着半截糖葫芦竹签。
辰时三刻,督察院衙役封锁月洞门。徐向晚立在太湖石旁,月白缠枝莲纹褙子被晨露打湿,银线绣的忍冬纹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她看着季少白俯身查验尸体,绯色官服袖口染了死者指甲缝里的凤仙花汁,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寅时三刻发现时,尸身尚有余温。“管家捧着簿册的手直颤,松烟墨字迹被冷汗洇成团团灰云。季少白挑起死者衣领,露出颈间青紫勒痕——那纹路竟与徐府下人腰牌的穗子一模一样。徐向晚突然轻呼:“她左手攥着什么?”
巳时的日头爬上博古架,将证物房照得通明。季少白用银镊子夹起那片染血的碎布:宝蓝色妆花缎上金线绣着半朵牡丹,针脚细密处藏着几点墨渍——这是礼部侍郎嫡女沈明棠最爱的料子。徐向晚指尖抚过布片边缘,忽觉耳后一凉,季少白的呼吸扫过她发间步摇:“徐姑娘昨日申时,可曾见过沈家小姐?”
午时的梆子声惊飞树梢麻雀。徐向晚立在沈府垂花门下,看着季少白与沈明棠对峙。后者着了件簇新的杏子红妆花袄,十二幅月华裙的金线牡丹缺了半朵,裂口处还沾着糖霜。“昨儿逛庙会时被顽童扯坏的…“沈明棠晃着六对虾须镯,猫眼石坠子映出季少白官服补子上的云雁金羽,“季大人若不信,去糖画张的摊子查查!”
未时的市集喧嚣如沸。糖画张的铜锅还凝着饴糖,季少白用佩剑鞘挑起半幅撕破的《西厢记》糖画,糖丝牵连处露出宝蓝妆花缎的经纬——正是死者手中碎布的纹样。徐向晚俯身时,珍珠璎珞扫过糖案,惊起几只绿头苍蝇:“这糖画用的模子,怎与沈妹妹裙上破口…”
申时暴雨突至,督察院值房的地砖漫着水汽。季少白将证物铺满酸枝木案,绯色官服袖口的云雁金线沾了糖渍,在烛火下闪着诡异的光。徐向晚突然指着糖画残片:“这《西厢记》的莺莺画像,眉眼竟像极张嬷嬷年轻时的模样。”
戌时的更鼓穿透雨幕。季少白执灯立在徐府祠堂,看着供桌上那尊鎏金菩萨像——莲花座底沾着糖霜与血渍的混合物。徐向晚的月白衣袂扫过牌位,露出沈明棠昨日遗失的珊瑚珠串,正正卡在张嬷嬷的檀木念珠匣暗格里。
子夜的梆子声里,季少白撞开西跨院耳房。徐向晚提灯照见墙上《长生殿》年画被撕去半幅,残存的墨线勾勒出张嬷嬷与糖画张年轻时的面容。妆奁底层压着泛黄婚书,落款处盖着沈府二十年前的旧印——原来那半朵金线牡丹,是沈明棠生母未绣完的嫁衣纹样。
后厨忽起惊呼。李嬷嬷失手打翻糖醋汁,绛色酱料泼向堆成宝塔形的寿桃。徐母抓起铜盆反手一挡,汤汁在空中划出弧线,正泼在西墙悬挂的《灶君图》上。“岁岁平安!“众人齐声贺道,却见画中灶君衣袂染了酱色,倒像添了件新袍。徐向晚折返时瞧见,噗嗤笑出泪花,腕间银镯碰着门环叮当响。
日影西斜过半,门房条凳上堆起七层食盒。徐母执银箸点验八珍糕,忽见最底层食盒渗出暗红:“这糖渍杨梅定是刘家表姑娘的手笔。“徐向晚拈起块喂给记账先生,老者花白胡须沾着糖霜:“甜得倒牙,却比我家老婆子…“话未说完,门外突传来马嘶——知府夫人的翠盖珠缨车撞歪石狮,狮爪抓破的车帘露出半幅未绣完的百寿图。
小弟趁机溜出门房,月白缎鞋踩着青石阶上的炮竹碎屑,宝蓝短褂在夕照里泛紫:“忠爷爷,这石狮眼睛会动!“老仆忙捂住他嘴,檐下灯笼却已映出狮目嵌的夜明珠,正与西天初现的启明星辉映。徐父深紫袍角掠过影壁,袍摆暗纹寿字忽明忽暗:“前厅要添三十副碗箸,速去库房取来!”
日影西斜过半,最后一道热菜装进缠丝玛瑙食盒。徐母扶着酸痛的腰肢倚在米缸旁,虾须镯映着夕照,在墙面投下摇曳的金线。徐向晚执起浸湿的帕子为母亲拭汗,浅杏袖口的葡萄纹扫过她汗湿的鬓角:“前厅已开戏,母亲快去更衣。”
正厅十二张八仙桌如莲绽开时,徐向晚腕间银镯已沾满酒香。她拦下祖父第三杯竹叶青:「太医说这月忌冷酒。」徐谦佯怒拍案,震得盘中寿桃酥的胭脂红点落进酒盏:「小管家婆!今日且容我…」话音被知府大人的朗笑打断:「徐小姐孝心堪比前朝曹娥,当浮一大白!」
东首忽起杯盏脆响。刘家小公子踩凳够那盘蟠桃酥,月白缎鞋在青砖印出歪斜寿字。徐母金线牡丹纹扫过狼藉:「快给哥儿换双云头履!」徐向晚解帕擦拭污渍,帕角夜合花纹浸了醪糟,倒似带露初绽。小弟趁机摸走知府随从的腰牌,铜牌螭纹正与戏台幔帐的金线相映。
「这道鲟龙筋最是养人。」徐母布菜的手忽顿——青玉碗沿有道细裂,原是去岁洪汛时库房浸水所致。徐向晚轻转碗身,将裂纹朝向自己:「父亲常说瑕不掩瑜,正如治河时那些溃而复筑的堤坝。」
当南海珊瑚树抬进前厅时,枝杈勾落的金粉如星雨纷扬。徐谦抚掌大笑:「此物当悬于河衙正堂,教吾等不忘水利如珊瑚,千枝万杈皆系民生。」珊瑚暗红纹路映着西墙《河防舆图》,竟似血脉蜿蜒。
小弟突然从礼箱堆钻出,宝蓝短褂沾满西域香料:「阿姐快开这铜匣!」鎏金机关匣弹开刹那,十二枚金枣滚落青砖。徐母揪着他耳朵拎至屏风后,金线牡丹纹扫落半串檀香佛珠。徐向晚俯身收拾,见珠面「平安」刻痕竟与父亲掌纹暗合。
「这尊翡翠麻姑像的眼珠…」李嬷嬷惊呼未毕,徐向晚已托住倾倒的礼盒。麻姑手中玉蟠桃裂作两半,露出中空处藏着的治河札记——原是徐谦年轻时的手稿。宾客哗然中,徐父抚须而笑:「破桃现真章,倒应了桃李不言的古训。」
《百寿图》正唱到「松柏常青」句。徐谦眼角水光映着琉璃盏,盏中残酒晃出三年前洪汛夜的月亮。徐向晚添来新沏的君山银针:「祖父润润喉。」茶叶竖立如枪,恰似他当年插在决口处的令旗。
卯时的薄雾裹着纸钱灰烬漫过朱雀大街。徐向晚推开临街茶楼雕花槛窗时,月白素绫披帛扫落窗台积着的槐花瓣,惊见长街尽头飘来两丈白幡——青布幡头缀着九十九枚铜铃,每响一声便震落三片纸钱,似三月飞雪覆了半条御街。
“我的儿啊——!”
嘶哑的哭嚎刺破晨雾,打头的老妇人着了件粗麻斩衰,未缝边的衣襟大敞着,露出锁骨处暗红的”冤”字刺青。她赤足踏过青石板,脚踝系着的五毒银铃铛早被血污锈成黑色,每走三步便将怀中灵牌高举过顶——那乌木牌位上用砒霜写着”爱子陈阿宝”,“宝”字最后一点被生生抠去,露着森森木茬。
辰时三刻,送葬队伍行至绸缎庄门前。披麻戴孝的小童突然挣脱桎梏,着了件宽大不合身的生麻絰带,腰间的草绳将皮肉勒出血痕。他扑向路旁蒸糕摊,抓起块红枣发糕塞给襁褓中的婴儿:“弟弟吃…“那婴儿裹着染血的百家被,露在外面的小脚挂着对鎏金长命锁,锁芯处却插着半截断香。
“让开!都让开!”
沈明棠的油壁车被堵在巷口,孔雀蓝妆花缎披帛扫落车辕纸灰。她掀帘见那疯妇正撕扯绸缎庄的招幌,粗麻孝衣下竟露出半幅金线密纹的肚兜——分明是前朝宫造的样式。伙计泼出的污水溅在灵牌上,“陈阿宝”三字遇水显出血色暗纹,惊得围观人群潮水般退开丈余。
巳时正,日头将白幡照得透亮。徐向晚扶着茶楼栏杆细看,发现那九十九枚铜铃竟都是前朝制式的厌胜钱改铸,铃舌处刻着模糊的”永寿”年号。哭丧的老汉突然撞向肉铺案板,葛麻孝帽跌落,露出头顶戒疤——原是还了俗的和尚,后颈还刺着半阙《往生咒》。
“造孽啊!”
绸缎庄掌柜的惊呼声中,疯妇将整匹素绫抛向半空。月白色的绸缎展开竟现出暗纹——百子千孙图间杂着密密麻麻的《地藏经》,经文里”阿宝”二字被朱砂勾出,随布料飘荡似血雨纷飞。那还俗僧趁机抢过算盘,将檀木珠子扯落满地:“一珠一命!一珠一命!”
午时的梆子声里,季少白策马分开人群。他今日未着官服,雨过天青色直裰下摆沾满纸灰,腰间蹀躞带悬着的不是银鱼符,而是个鎏金香囊——正是徐向晚上元节遗失的那枚。马鞭扫过之处,露出疯妇腕间十二道新旧伤痕,最深处结着靛蓝色的痂。
“这百家被…“徐向晚指尖发颤。茶楼下的婴儿襁褓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缝着的半张《河防图》——朱砂勾画的堤坝线旁,歪歪扭扭写着”阿宝挖沙”四字。季少白突然勒马仰头,目光穿透纷扬纸钱与她相撞,薄唇无声比了句”漕运案”。
未时三刻,六名市吏持棍棒而来。老僧抡起肉铺砍刀劈向白幡,葛麻孝衣在打斗中撕裂,后背赫然现出靛蓝刺青——竟是通州漕运的货船路线图。疯妇趁机攀上绸缎庄牌匾,赤足踩着”瑞蚨祥”的金漆大字,将灵牌狠狠砸向季少白:“狗官!还我儿八岁生辰礼!”
申时的暴雨来得突然,纸钱浆糊被雨水冲散,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账目——某页”陈阿宝”的名字后,跟着”童工三十文/日”的墨迹。沈明棠的油壁车在混乱中倾覆,孔雀蓝妆花缎披帛缠住疯妇的麻衣草绳,猫眼石耳坠晃过婴儿青紫的小脸,映出嘴角未擦净的砒霜粉末。
酉时暮鼓声中,徐向晚立在茶楼檐下。季少白将淋透的白幡卷起,雨过天青色直裰紧贴脊背,现出暗袋里半截泛黄的卖身契——“陈阿宝,年八岁,作价二两纹银…“墨迹被雨水泡胀,最后画押的指印竟与那疯妇锁骨刺青轮廓重合。
山风忽烈,徐向晚耳畔金镶猫睛石耳坠扫过颈间细汗。麻绳在掌心勒出红痕,她忽觉脚下青岩松动——原是那孕妇挣扎间蹬落的碎石簌簌滚来。千钧一发之际,忽闻裂帛声刺耳,藕荷色身影如秋叶飘摇欲坠。
“抓紧!“徐向晚将麻绳末端咬在檀口,探身时杏色立领纱衫的银纽竟被山石刮落,露出颈间羊脂玉坠子晃悠悠悬在深渊之上。指尖将将触到妇人腕间染血的翡翠镯时,听得头顶传来春桃带着哭腔的惊呼:“姑娘当心左手!”
暮春未时,青帷马车碾过盘山道碎玉般的桃瓣。徐向晚扶住鎏金螭纹车栏,忽见十丈外断崖处藕荷色身影急坠。侍女春桃腕间錾花缠臂金撞响车辕铜铃,惊得骅骝马扬蹄长嘶。
“徐福!”
玄衣护卫应声而动,虎纹护腕扣住雕螭车辕。紫檀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却如铁铸般纹丝不动。徐向晚已褪去妃色缠枝莲纹披风,月白妆花马面裙扫过青铜螭首,十二幅金线滚边在日光下晃出碎金流光。
“姑娘莫动!“徐福反手抽出朴刀劈断古松枝桠,刀柄错金螭虎纹与车辕雕饰相映成趣。粗粝指腹抹过岩壁青苔,沉声道:“这页岩经不住三人重量。”
徐向晚恍若未闻,葱指勾住备用的青绸汗巾。桃红绫裤脚的金丝百子纹早蹭满苔痕,她却将汗巾系作双环结,凌空抛向深渊。那汗巾竟精准套住孕妇松脱的葱绿撒花鞋——鞋面并蒂莲纹里半片鎏金箔,分明是内承运库特供的压花金。
徐福瞳仁骤缩,玄色牛皮靴踏碎三块山岩。他借马车横梁为支点,虎头腰带扣住麻绳,臂膀筋肉虬结如盘龙。紫檀车辕与青岩摩擦出火星,青铜铃铛在剧烈晃动中奏出碎玉声。
“往巽位挪七尺!”
徐向晚清喝声里,徐福足尖已挑起车底铁质马镫。楠木榫卯咬合声咯咯作响,马车竟如活物般横挪半丈,恰在孕妇身下形成三角支点。春桃趁机将备用的艾绿缠枝莲斗篷铺展车板,八宝璎珞项圈的南洋珍珠簌簌滚落,在猩猩毡上铺就软垫。
孕妇腕间翡翠镯突迸裂,徐向晚疾探的玉臂被碎屑划出血痕。徐福虎目精光暴射,玄铁朴刀脱手飞出,刀背精准卡进岩缝,为下坠的藕荷色身影添了道横栏。刀柄螭虎纹映着夕照,与车辕雕饰合成完整瑞兽图。
“接稳了!”
徐向晚将十二幅马面裙缠作绳网,金线滚边勒进掌心沁出血珠。徐福忽腾身倒挂车辕,虎纹护腕铁扣咬住麻绳,竟以身为桥架起第二道防线。玄衣护卫与世家贵女身影交错间,藕荷色身影已坠入绫罗织就的天地网罗。
骤变生于瞬息。
孕妇蜜合色中衣忽渗黑血,徐福鼻翼微动:“透骨钉!“话音未落,崖顶松枝后寒芒乍现。徐向晚云鬓间的累丝嵌宝步摇应声而断,东珠垂帘散作漫天莹白,却见她广袖翻卷,二十八颗珠子竟全数收入妃色披风。
“西南巽风位!”
徐福暴喝声中,徐向晚已甩出披风。东珠撞上来袭暗器,叮当声里迸出蓝汪汪的毒芒。玄衣护卫趁机猿臂轻舒,将孕妇稳稳托上车板,虎头腰带暗格弹出的金疮药粉,正撒在对方肩头蛛网状伤口。
山风忽送来铜铃声。
午时的战船铜炮轰鸣震碎困局,季少白立于盐垛之巅,锁子甲反光与水师旌旗交相辉映。追兵首领的靛蓝箭衣在撤退时勾住沉箱铁链,盐粒凝结的锁扣遇潮收缩,将其右臂与官盐赃证牢牢缚死。当水师兵卒的钩镰枪架上肩头,季少白撕下残破的赭色袍角,浸透盐粒的布料在烈日下渐显《河防密档》缺失的最后一页——盐道贪墨案的证人名录,每个名字皆用鲛人油书写,遇热则现。
寅时三刻的奉天殿笼罩在沉郁的龙涎香气中,九重丹墀的青铜獬豸鼎吞吐着青烟,将御座上的朱瞻基衬得如庙中神像。帝王头戴十二旒通天冠,玄色衮服肩部的日纹用捻金线绣成环状,月纹则以银线勾出半圆,十二章纹中的华虫纹以五色丝线盘出羽翼,在百盏赤铜宫灯下泛着冷硬光泽。工部尚书吴中跪伏在第七级丹墀,深青色孔雀补服的锦鸡纹样被冷汗浸透,三梁朝冠左侧的素金簪导豁开半寸裂口,内衬露出的《工部物料清册》残页正渗出猩红朱砂,一滴一滴落在金砖拼成的黄河舆图上。
大理寺卿张楷的皂色獬豸补服擦过吴中颤抖的肩头,怀中鎏金信筒当庭开启时,三百张泛黄盐引如秋叶纷飞。每张盖着”宣德三年”朱砂骑缝印的票根上,工部河务司的螭纹水印清晰可辨,边缘被蠹虫蛀出蜂窝状的孔洞。张楷抖开十丈素绢《河工支用簿》,殿柱间漏进的晨光突然照亮绢面,墨迹里浮出硝石暗写的”青苇采买费”条目,朱砂数目比户部存档整整多出三倍七钱,笔锋转折与吴中奏折批红宛若同一人执笔。
司礼监掌印马云捧上的樟木方盒启盖时,二十颗南洋珍珠滚落丹墀。最大那颗蚌珠表面阴刻着”通州卫千户张显宗”的小篆,与吴中腰间玉带銙的铭文如出一辙。朱瞻基拾起珍珠的刹那,吴中补服左衽突然撕裂,内衬露出的永乐旧制蟒袍惊得满朝哗然——五爪金龙纹以金线掺孔雀羽织就,龙睛嵌着的波斯琉璃在玄色衮服映衬下,恍若剐刑图上待斩的罪囚血眸。
金吾卫统领赵铎的锁子甲铿锵作响,错金钩扯裂孔雀补服时,三十张地契从吴中袖袋飘散。通州卫的鲜红官印正压在”永业田”三个刺目楷书上,墨迹标注的田界与《漕渠堪舆图》泄洪区完全重叠。朱瞻基指节叩响金丝楠木御案,案头《禹贡》青玉镇尺应声碎裂,飞溅的玉屑中露出灰白浆料——正是工部特供的劣质糯米灰浆,与上月太庙修葺时坍塌的西配殿墙泥同质。
四名锦衣卫力士手持错金钩上前,吴中的深青中衣被撕成布条。脊背上陈旧的鞭痕里刺着”宣德元年河银”的靛蓝小楷,每道笔划粗细皆与户部河工拨款数目吻合。诏狱特制的透骨钉穿透琵琶骨时,血珠溅在金砖拼接的黄河舆图上,十二盏赤铜宫灯同时爆出火星——灯油里掺着工部河厅私运的劣质桐油,黑烟在獬豸鼎青烟中扭曲成张牙舞爪的鬼影。
辰时的日轮攀上琉璃鸱吻,吴中被铁链拖过五龙桥的汉白玉栏杆。诏狱刑具在桥面刮出七道白痕,三丈高的绞架麻绳浸透桐油,每处霉斑都嵌着勾销河工姓命的血指印。朱瞻基立于午门箭楼,十二章纹衮服蒸起的龙涎香雾裹着血腥气,掌中把玩的夜明珠突然炸裂——珠芯藏着的认罪血书迎风舒展,十七名河务官员的签名在烈日下化作青烟,飘向奉天殿檐角垂着的青铜铃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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