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心跳如擂鼓,面上表情却出奇地没有惊慌。她低眉垂眼,行礼后解释道:“奴婢只是在收拾旧物,用布包好,可以少落些灰。”见她和往常没什么异样,顾以朗也就没再怀疑什么,走到桌前坐下。慕言为他泡了茶,又双手奉上玉佩,温顺恭敬。“刚刚收拾东西时,找出了这块玉佩,奴婢想着,既是世子爷母亲的旧物,也该交由合适的人保管。”顾以朗面无表情,眉目间已有不悦,手指敲了敲桌面。“头抬起来。”慕言应声抬头,垂着眼,递着玉的手却分毫未动。顾以朗拿起玉佩,玉上已染上慕言的体温,暖玉温融。看着慕言面无血色的脸,顾以朗眸中墨色沉重,冷嗤一声:“这玉佩经你一个奴婢之手,还想交由世子妃?想辱没谁的身份。”慕言身形一颤,头又垂下去:“世子爷说的是。”分明是她一贯的顺从,顾以朗却忽然想让她说点别的什么。可慕言能上他的床铺,已是天大的抬举了,还能说什么?烦躁地收回视线,顾以朗随即将手里的玉佩随手往屋外一掷,雪厚无声。“不要便丢了。”他拂袖离去。慕言在他走后才抬头,眼眶发红。她慢慢走到屋外,花了半个时辰将玉佩从雪地里找了出来。翌日,腊月二十七。齐婉兮的贴身侍女前来找慕言:“慕言姐,世子妃找你。”慕言于是和她一块到了齐婉兮的院子里。世子妃的院子是整个侯府风景最好的地方,有梅有湖,景色别致。可见顾以朗对齐婉兮的重视程度。房中,齐婉兮打量着慕言苍白的脸色,便感叹:“好慕言,若非我强留你,你又何至于受这罪……”慕言忙轻声回道:“奴婢不打紧,世子妃已经照拂奴婢许多了。”齐婉兮于是拉着她起身,说:“你在屋子里也闷了许久,陪我去湖边走走吧。”两人在湖边漫步,齐婉兮没让人跟着。她问慕言:“几日后要走,你身上的盘缠可够?”慕言恭敬回道:“回世子妃,够的。”齐婉兮叹了口气:“都是女人,我懂你的想法,谁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只有自己一人……”丈夫……慕言听着,觉得世子妃实在是说笑了。三月前,顾以朗大婚那彻夜燃放的花烛,慕言才明白何为夫妻。她怎能?又怎敢将顾以朗当丈夫!慕言慌声打断了齐婉兮:“奴婢不敢有这样的妄想,只是觉得到了该走的时候,不愿再打扰。”齐婉兮便也不再劝什么,只说:“那你这几日要养好身子。”慕言抿唇道谢:“多谢世子妃。”两人已经走到湖边,一枝梅花开得正盛。这时,齐婉兮往前一步似乎想摘花,岂料湖边结冰,脚下一滑,直直往湖里坠去。慕言伸手,却没抓住。她立即惊慌地大叫起来:“来人,快来人啊!世子妃掉到湖里了,快来救人!”话落,慕言也直接跳入了冰冷的湖水中。小腹坠痛仍在,之前替顾以朗挡剑的伤口也还没好,慕言只能咬牙忍着痛拽着齐婉兮往岸上游去。好不容易,终于把自己和齐婉兮带上了岸。此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往湖边奔来。慕言感觉自己身前刮过阵风。下一瞬,就见顾以朗急切地将齐婉兮抱起。慕言浑身冻得发抖,颤颤抬眸,却只听见顾以朗落下一句。“跪在这里,世子妃什么时候醒,你什么时候再起!”慕言抖着唇,替自己求饶的话都说不出一句,只能垂着头,浑身湿漉地跪在雪地中。不知过了多久,慕言感觉自己身上已结了层冰,意识都有些模糊了。耳边忽然响起脚步声,慕言艰难抬头,模模糊糊对上顾以朗清峻的眉眼。他面无表情地诘问她:“今日世子妃落水,可是你有意为之?”他的怀疑无疑是把利剑,直直朝慕言心口戳来。慕言用尽全力才将头磕在地上:“世子妃平日里待奴婢极好,奴婢怎会做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她能感到顾以朗眸光冰寒,比她身上的雪还要冷几分。莫名的,她忽然很想知道一个答案。“世子爷。”她用尽所有力气抬起头,表情有种难言的悲伤和决绝。“这十二年来,奴婢在世子爷心中,可否有过一点点的位置?难道奴婢就如此不值得您信任一丝一毫吗?”顾以朗定定看了她几息,然后,表情掠过一丝忍俊不禁,似乎是觉得她的问题滑稽。他道:“你何必问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