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金蚕蛊的药效彻持续发力,岳昭月蜷缩在床上,浑身上下翻江倒海的绞痛。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安眠,直到次日清晨才迷迷糊糊地睡去。而这一整晚,谢懿飞都没回来。翌日,岳昭月虚弱起床,喉间一阵翻涌。“咳——”她猛地一咳,吐出一口乌血。看着手帕上刺目的红,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真好,一切都要结束了。晌午时分,谢懿飞回来了。他手中带着一大束冬日腊梅,红艳似火。“月月,我们约定七日之期今晚就结束了,王府的主院也已经修缮完毕,今日我们就回王府,完成我们的洞房花烛夜。”说着,他情深意切的将红梅花束递到岳昭月怀中。“我们成婚的喜服都命人妥善保存着,今晚的洞房花烛,我给月月准备了惊喜,一定让你成为最美最幸福的新娘子。”岳昭月接下了红梅,平稳住气息。“好,我也给你准备了惊喜。”洞房花烛夜的亡妻,那一整本死亡回忆录,还有那一口迎亲送葬的黑棺。希望‘良辰吉时’,这个男人不要太惊讶。飞王府。岳昭月回来之时,王府主院已经挂满了红绸灯笼,处处洋溢着喜气的氛围。婚房内,囍字贴满窗柩,红檀木床悬挂着大红帷幔。此情此景,和岳昭月七日前嫁入王府时一模一样。她看着男人亲自在喜被上铺着早生贵子的花生红枣,一时有些恍惚。好像,真的有了家。可惜,一切都是水中花月。风一吹就会散去,消失的无影无踪。囍烛点燃,烛光摇曳。谢懿飞拉着岳昭月在梳妆台前坐下,亲自为她梳发描眉。一个下人敲响了房门:“王爷,属下有事禀告。”谢懿飞手心一顿,将梳子放下。“月月,我去去就来。”岳昭月看着他大步朝门口走去,门外的心腹在他耳畔低语。隐约听见‘岳二小姐’几个字,岳昭月攥紧了手心。1不过片刻,谢懿飞走了过来。“月月,我的佛珠忘在了岳府,那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我不想今晚有遗憾,要折回去取一趟。你等等我,等我回来一起共度良宵……”岳昭月垂着眼帘,摩挲着桌上的木梳。“早去早回。等我。”谢懿飞在岳昭月额前落下一吻,匆匆离开。他走后,府中丫鬟为岳昭月梳发打扮。“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过了今夜,王妃和王爷就要比翼双飞,共结连理枝了。”听着丫鬟的谬赞,岳昭月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我自己来梳。”她接过丫鬟手中的木梳,从头顶缓缓落下。一梳梳到尾,二梳百岁无忧,三梳万事顺遂。这是今夜,她给自己的祈福和祝愿。酉时四刻,谢懿飞依旧没有回来。丫鬟们为岳昭月换上喜服,焦急地看着门外,盼着王爷归来。但岳昭月却吩咐。“把后院那口迎亲黑棺抬进来。”丫鬟们诧异,面面相觑。“夫人,今日这么喜庆的日子,为何要带那么晦气的东西进来?”岳昭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轻抿胭脂,将苍白唇色染红。“我嫁入王府,来时躺的就是这棺材,有何晦气?”丫鬟顿时噤声,立即喊人将黑棺抬入房里。戌时三刻,吉时已过。谢懿飞依旧不见人影。岳昭月知道,自己今晚等不到他了。无妨,她等的也不是他。而是金蚕蛊虫的最后一次毒发。左心口一阵细密连绵的悸痛,好似无数虫子在一点点啃咬她的心脏。岳昭月深吸一口气,平静屏退所有下人。然后在桌前执笔写下一封和离书。她希望自己以清河岳氏的身份死后,也是一个自由身,而不是飞王府的亡魂。不再是谁家的女儿,也不是谁的姐姐,更不是谁的妻子。她只是岳昭月。摘下腕上的佛珠,岳昭月把它跟和离书摆放在一起。自此往后,他们再无瓜葛。亥时三刻,岳昭月体内的金蚕蛊再次发作。她五脏六腑几乎痛得痉挛,但还是吃力拿起死亡回忆录。“噗——”一口乌血吐出,染红了地面,染红了嫁衣,染红了回忆录的最后一页。她混着血写下最后几笔。�谢懿飞,今日这场迟来的洞房花烛夜,便是我的死期。�往后你不必担心我会妨碍岳婠月的幸福。�佛珠还给你,我们之间的种种纠葛也到此为止。�佛祖在上,今生来世,信女一愿不再做清河岳氏,二愿与谢懿飞永不相逢,三愿不入祖坟。又是一口乌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黝黑的毛笔。铜壶滴漏‘嘀嗒’作响,子时即将来临。岳昭月一阵头晕目眩,视线逐渐模糊。心脏的跳动越来越迟缓,脏腑里的绞痛伴随着灼烧之痛感几乎要将她湮灭。她撑着一口气,一步一趔趄挪到黑棺边,再躺了进去。看着狭小逼仄的空间,她竟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嘀嗒——”一声冗长的水声落下,子时到。岳昭月抹去嘴角的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移动棺盖,将棺材彻底合上。咚——咚——心跳声缓慢停歇。岳昭月放在棺盖边缘的手缓缓坠落,闭上了双眼。谢懿飞,再见了。再也不见……“嘭!”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身喜袍的谢懿飞走了进来。“月月,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