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酒会上杯盏交错，我靠在角落里晃悠着手中的红酒杯。
这是我回国之后的第三天，要不是受不了妈妈的催婚言论，我也懒得来这种场合躲清静。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国内认识我的人不多了，在这里最起码不用应付那些伪善的嘴脸。
几杯酒下肚，身体舒服了不少。
站起身准备去外面吹吹风清醒一会，谁知道还没来得及转身。
忽然听到身后熟悉的尖叫声：
“周珩川！”
哪怕过去了四年，可我还是认出了那是沈婉言的声音。
心底里不愉快的记忆顿时被勾起。
我皱眉看去，瞬间怀中跌进了一个温暖的身躯：
“你当初为什么要一走了之！这些年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
“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尖锐的声音刺破云霄。
再次将我逼成宴会的中心。
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冒冒失失。
只是我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不经世事的毛头小子了。
礼貌保持距离后，我平静的注视着她：
“沈小姐认错人了吧，我们认识吗？”
始料未及的回答。
过去几年沈婉言无数次欺骗自己，当年我不顾一切的离开一定是有隐情的。
我心里肯定还是记挂着她的。
可现在那些聊以自慰的话瞬间破碎，她的歇斯底里跟我的冷静对比之下。
简直像是疯子一样可笑。
周围已经有人低声笑了起来，她面红耳赤的小声开口：
“你说什么呢？我是婉言啊？就算不论那几年的情分，那我们还一起...”
剩下的话她硬生生吞进了肚子了。
她还要维持自己的清纯人设。
我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似乎听不懂：
“是吗？沈小姐还有喜欢跟陌生人攀交情的喜好？”
她还是不敢相信我会对她如此绝情。
捂着心脏向后倒退一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看着她这幅样子我却只想笑。
当初我拔一颗真心掏出来奉献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嗤之以鼻。
如今我不想跟她有任何纠缠。
她却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我们的话虽然简短，但是信息量巨大。
眼看所有人吃了瓜的惊讶模样。
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当小丑的习惯，无奈的想要抽出手。
可却被她死死拉住：
“我求求你，我求你不要这样对我，你恨我怨我都可以，只是不要不理我...”
我没忍住被她的话逗笑了：
“不理你？我们只是陌生人，有什么必须要谈话的必要吗？”
“我们还是不要拉拉扯扯的，不然被林裕洲看到了，你不好解释。”
听到林裕洲这三个字的瞬间，她就像是被烫了一样收回了手。
眼神漂浮不定。
看得我冷笑连连，果然，她还是更在意林裕洲。
也不想放下我这个曾经的备胎。
看她愣在原地，我趁机离开会场。
外面的空气果然清新。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痛的难以呼吸。
刚准备掏出一根烟点燃，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音：
“周珩川！”
6.
由于急促奔跑，女人额头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如果是从前的话，我已经伸手准备帮她擦去了。
可现在只是冷静地站在原地：
“沈婉言，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我不懂你没有羞耻心吗？一直追着我有意思吗？”
被我过于冷漠的态度刺痛，沈婉言眼眸中带上了泪光：
“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从前的事情？”
谈什么？
我曾经想跟她认真聊聊我们关系的时候。
她嘲讽我痴心妄想，说我们永远只是朋友。
现在呢？
刚才在宴会厅我是因为礼貌和家族面子才耐心跟她对话。
现在，多说一个字我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从前的事情很清楚，你也明白你是怎么对我的，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懂吗？”
我过于决绝的话让她彻底崩溃，她激动地冲上前想要触碰我：
“以前我的确做得不对，但那都是年轻不懂爱，现在我成长了，你也越来越成熟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给她机会？
可谁给当年给备受嘲笑，真心错付的我机会呢。
“你这样明晃晃的来找我，林裕洲怎么想？还是说，你准备跟当年一样，在两个男人之间游走。”
林裕洲一这三个字一出，沈婉言立刻急了：
“不是的，这些年我..”
“周珩川，你回国也不告诉我，太不是哥们了，枉费我还一直想着你。”
话音未落，林裕洲从身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听到他的声音，沈婉言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身体。
眼神里虽然还有千言万语，但一言不发。
我看出两人之间气氛的不寻常，但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微微颔首：
“既然你来了，那就看好你的女朋友，别再来找我。”
说完转身就要走。
谁知道沈婉言不顾林裕洲的逼近，疯了一样冲我呐喊：
“不！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他根本就是一个疯子！他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你！这些年...我过得很辛苦！”
“他稍有不顺心就对我拳打脚踢，周珩川，我求求你帮帮我！”
她知道这或许是唯一一次告诉我真相的机会。
果然，我的脚步停顿下来了。
即使我们之间有恩怨，但是面对一个即将要收到暴力的女性。
我没办法不伸出援手。
“沈婉言！回家！”
果然，林裕洲下一秒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冷冷的盯着我身后的沈婉言，而她拼命摇晃脑袋。
满眼畏惧。
我挡在中间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林裕洲，你居然对女人下手，你可真是个畜生。”
这句话成功激怒了他，他咬着牙看向我：
“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我女朋友！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说着就要上前拉扯沈婉言。
从前的种种屈辱在我脑中闪过，我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他被我打倒在地，半天起不来。
我拉着沈婉言，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7.
自从那天帮了沈婉言一次后，她自认为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更加不愿意放手。
早上刚进公司大门，沙发上的沈婉言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
“你吃过早饭没有，我特意给你带了三明治，你要不要先吃点？”
我没动，双手插兜看着她：
“不用了，谢谢你。”
她有些尴尬，却依旧不愿意缩回手：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是金枪鱼吗？我特意在里面加了很多。”
我一直都喜欢吃金枪鱼吗。
我笑了：
“其实我吃金枪鱼过敏，之所以说喜欢吃是为了让我姑姑给我做了带给你，因为你喜欢吃。”
话音落下，我们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嘴唇都在颤抖：
“你...你过敏为什么不早说呢？我一直都不知道！”
我耸耸肩：
“因为你从来不关心我的事情。”
从前这些带给我伤痛的事情，如今我也可以笑着说出来了。
或许这就是成长吧。
可沈婉言明显不是这样想的。
她眼中泪光闪烁：
“不...以前是我做的不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会改的好不好？”
“我记住了，你金枪鱼过敏，你还有什么不喜欢的都告诉我，我都记在心里。”
她慌张的试图用这种方式讨好我。
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忽然想到从前我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她。
记着她的每一个喜好，可换来的是什么？
是她将我的真心踩在脚下，当着所有人的面高调宣布跟林裕洲的爱情。
看我不说话，沈婉言小心翼翼的开口：
“既然你不想吃，那我现在跟你去外面点一些你喜欢吃的好不好？”
来来往往上班的员工已经好奇的停住脚步开始打量我们了。
我有些无奈：
“真的不用了，我的助理给我定了早餐，你先回去吧。”
回去？
她现在做什么都没有心思，只想跟我待在一起。
更何况我要是不在她身边，说不定林裕洲就会来找她麻烦。
哪怕我特意找了保镖跟在她身边她也不放心。
四年的虐待毒打，她已经留下了心理阴影。
眼看她就要跟我进电梯了，我只能示意身旁的助理阻止她：
“沈小姐，我们周总要回去工作了，上面都是公司机密，麻烦止步。”
没想到我这么绝情，她的手顿在半空。
好半天才挤出一个笑容：
“阿川，我知道我从前做得不对，但那不都是以前了吗？”
“可是你最起码给我一个机会稍微弥补你一下好吗？也让我的良心过得去一点。”
此刻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是林裕洲的消息，她像是见了鬼一样把手机扔了出去。
我挑了挑眉：
“还留着好友？”
估计是想不到我视力这么好，她愣了一下。
随后咬了咬嘴唇：
“我们之间的牵扯太多，一下子分不干净的...”
“但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打扰我们的感情。”
说完她期待的看着我，想要我的第一回应。
可我只是沉默的转身离开。
既然痛苦是她自己选择的。
那就只能尊重他人命运了。
8.
走出公司大楼的瞬间，忽然觉得就今天的空气不错。
原来是今天沈婉言难得没有来找我。
估计是有事情绊住了，刚好省去了我不少麻烦。
只是还没来得及上车，就听到身后阴冷的声音：
“周珩川，你为什么还活着？”
“你既然已经去纽约了，为什么还要回国！我看你就是看我不顺眼，处处针对我！知道我在国内过得好，你心里不平衡！”
一回头，林裕洲双眼通红的站在几步之外死死盯着我。
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我对这种打女人的败类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像你这么自卑的人也真是可怜，明明我把你当好兄弟，你却处处觉得我对你有意见，累不累啊？”
“从前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还有脸来找我？”
原本林裕洲以为会不好意思，但他真是让我见识了一个人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程度：
“我觉得？凭什么你处处比我优秀！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跟那个贱人睡了三年！”
“凭什么连女人我都只能选你剩下的！要不是跟她在一起能恶心你，你以为我会选择她吗！”
虽然我对沈婉言也有意见，可他这样说一个女孩子。
还是太过分了。
更何况都是从前的事情了，再纠结也都已经过去了。
我冷冷的盯着他：
“既然选择跟人家在一起，那就要好好负责，你这样的行为，跟畜生有什么分别？”
他只是看着我不说话。
纯粹就是神经病。
我索性直接转身离开。
谁知道，
身后他忽然绝望般的冷笑一声：
“既然你们都这样对我，那就别怪我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身前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我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去。
这个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变出了一把匕首。
狠狠扎进了我的身体里！
瞬间！
锋利的匕首瞬间划开血肉！
鲜血顺着一滴滴落在地上。
可震惊大过了身上的疼痛。
真是个疯子，居然在大街上行凶。
万幸的是，他只是一时愤怒冲昏了头脑。
颤抖着手，没用多少力气。
等反应过来后立刻惊恐的向后倒退几步。
所以我身上的伤口虽然疼痛，但是不致命。
我勉强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向他：
“你是不是疯了！”
他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呢喃自语：
“只要你死了，她就会回到我的身边！你从小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要来跟我抢！”
“我都这么可怜了，你们就不能让让我吗？”
他说的振振有词。
可这个社会从来都不是谁可怜，就该让着谁。
腹部的鲜血在不停流逝，我颤抖着拿出手机想要拨打急救电话。
可他看到我的动作像是疯了一样冲上来抢夺我的手机：
“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毁了我！只要你死了，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我摇摇头。
妈的我招谁惹谁了！
几年前被戴绿帽子，现在还要被小三捅死！
可临近死亡的恐惧，让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看见我这副样子，虽然有些慌，可还是疯了一样笑着：
“我让你跟我抢！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
我的体温在逐渐下降，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死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小巷子里。
就在我真的觉得自己生命要走到尽头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林裕洲！你这个王八蛋！”
沈婉言惊慌失措地跑到我的身边，看着我满身的鲜血。
眼泪不受控制的掉在地上。
我没有抗拒她的接触，虚弱的躺在了她的怀里。
还好，最起码我得救了。
我听到两人在喋喋不休的争吵着，还听到救护车的声音。
然而在我一时消失的最后一刻，我听到的是：
“周珩川，你不许死！我告诉你我爱你！你听到没有？我爱你！”
爱？
太晚了。
9.
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拼命往我鼻子里钻。
熏得我头疼。
刚刚睁眼就看到了床边焦急等待的沈婉言。
由于这几天没日没夜的陪伴在我的病床前，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休息过了。
美丽的大眼睛里，全都是难以忽视的红血丝。
尽管如此，看到我醒来的瞬间。
她还是激动得握住了我的手：
“你感觉身体怎么样？还痛不痛？你知不知道你晕过去好久！我都要被吓死了！”
“你先别说话！先把这口水喝了！”
甘甜的水，滑过我的喉咙。
我整个人的意识清醒了不少，不着痕迹的推开了她的手：
“林裕洲怎么样了？他的一刀可真狠，这是真心想让我死。”
“你还是跟他断干净吧，万一那一天他对你下手了呢？”
我没有指望过她能站在我这一边。
毕竟曾经的伤害实在是太大，我永远也忘记不了她背叛我的样子。
原本我这段话是好心，可她却“碰”的一声忽然将手中的碗重重摔在了桌子上。
有些委屈的坐回了原位置：
“他伤害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彻底磨灭他在我世界里的存在了，你现在才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我知道你还恨我，可是这种事情上我不会糊涂的。”
虽然我们我们已经彻底恩断义绝。
可看她伤心抹眼泪的样子，我还是下意识递给她一张纸。
无关爱情，只是教养。
没想到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她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有修复的可能性。
她接过纸巾，激动的看向我：
“你原谅我了，是不是？前几年的事情，真的是我做错了，这些年你离开我过的也很辛苦……”
“从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好好的生活好吗？”
上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面对面聊天，还是四年前。
不得不说上帝是个好编辑，能让两个曾经最熟悉的人变得形同陌路。
如今面对面坐着，竟然觉得说什么都是累赘。
她期待的看着我的眼睛，想要听我说出自己想要得到的那句话。
可是我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些年我想了很多，其实当年你一开始不喜欢我，我不怪你。”
“可是你最不应该的就是跟我在一起...三年之后跟我的好朋友在一起，这段感情甚至不明不白没有开始结束，你知道吗其实那天我其实想跟你求婚的。”
沈婉言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嘴唇不停地颤抖着。
原来曾经她离幸福是这么的近。
可这一切都被她亲手破坏了。
眼泪猛然落下，强行稳定自己的情绪让她的肩膀不停颤抖着。
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人总有糊涂的时候，难道这些年我对你的感情就能因此一笔勾销吗？”
我微微闭上了眼睛：
“有些事，过不去。”
有些伤害，也难以磨灭。
窗外雷声大作，跟那晚的情景重叠。
憋在心里多年的话，还是要说出来。
10.
“以后别再为了我做这么多了，我希望你好，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肯定也吃了不少的苦。”
“我回国只是呆一段时间，国外的公司还需要我，这次回来看见你过得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或许是意识到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次对话。
沈婉言的表情越来越悲伤，到最后直接扑入我的怀中痛哭起来：
“我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吗？”
我身体一僵：
“如果以后，有缘分的话。”
房间内的气氛压抑到了顶点，我最讨厌伤感。
可现在，只有这个结局才最体面。
她看着我的眼睛，忽然笑了：
“我结婚的时候你不要来。”
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难道她已经厌恶我到了这个地步，连见都不愿意见我了吗？
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随即点点头：
“我不喜欢出现在不受欢迎的场合里。”
然而没想到她擦了一把眼泪。
赌气一样扭过头去：
“我怕你一回来，看到你的瞬间，我就想跟你走。”
雨点落下，打在我们两人的心间。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颤抖着站起来。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红的就像兔子一样。
可还是强撑着对我笑了笑：
“你这一辈子都不许忘记我，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确实，无论我们从前发生过什么。
那些美好的记忆在我脑海中永远挥之不去。
她终究是我这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陪伴了我整个青春。
可过去的故事，终归要结束。
我轻轻抚摸一下她的脸：
“不会的。”
她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小声开口：
“那我走了，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不要……像从前一样一个人硬撑着……”
我答应了。
她的手搭上了房间的门把手，临出门前。
她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这一辈子欠你太多了，我……真的……对不起你……”
房门关闭，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内。
我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泪。
这座城市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寒冷。
雪花落在我手心里慢慢融化，就像是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一样。
我知道沈婉言一直在我的身后，等待着我回头。
可惜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就绝对不会重新开始。
那段一起奋斗的岁月很美好，可也是只值得回忆罢了。
人生总要开始新的篇章，停留在过去的是傻子。
我带着一个不能与人分享的秘密，飞往万里深空。
